贺勇皱眉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轴呢?又不当个事。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本来就没打算租房子,我也不习惯家里头多出个生人来。可一个人又挺孤单的,平常有个人说话也不错。咱们刚好也算是同事,知根知底的,你就当是借助。”“那不行。”叶颂执着的很,“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老师告诉我,人不能老是占别人的便宜,不然人自己就会变得便宜。”贺勇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儿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面前的姑娘。他嘴里头嘟囔着,目光下意识地挪开。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件很简单的事,到了这儿就变复杂化了。她现在找不到地方住,他刚好阁楼空着。让她住着,他没什么损失。不让她住,阁楼也长不出金子来。既然如此,干嘛非得付租金呢?她手上又不宽裕,不说平常的开销,报辅导班起码是要钱的吧?急救员的眼睛下意识地四处搜寻,等目光落到林荫道旁边的广告时,他有了主意。“这样吧,其实有个事情我没跟你讲。”贺勇转头看自己的房客,“我想考自考,不过我文化程度低,很难跟得上。我想请你帮帮忙,等你考研结束以后,帮我补补课。”叶颂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贺老师,你可真有毅力。你要考什么专业呀?”这个问题可真是难倒贺勇了,他就是随口一提,压根搞不清楚到底有哪些专业啊。叶颂倒是上了心,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帮忙出主意。贺勇哭笑不得:“你怎么比我还积极?”叶颂笑嘻嘻的:“那当然,我高考时是没得选,现在好不容易能选一回,能不激动吗?”贺勇下意识地接了句:“是你爸妈让你学医的?”叶颂笑了笑,只问他:“你喜欢什么专业啊?”贺勇没揪着前面的问题不放,就抬头看了看天,琢磨着:“别太复杂,让我一直做的看书不太现实,我坐不住的。”叶颂哈哈大笑:“那我们就别学数学难的那种。姚明都那么聪明呢,我记得他高数好像还挂科了。”两人对自考的情况都不熟悉,便商定了等回去以后再好好查资料。省得到时候选了一个不喜欢的专业,学了也是折磨自己。从省医大北门出来,穿过街心公园,再绕过条小路,可以直接走回家。夜宵吃多了的两人决定放弃公交车,靠着两条腿走回家,好歹也是自我安慰,吃了夜宵也锻炼了。到底过了中秋节,虽然白天的气温依然感人,晚上倒是多出了萧瑟的秋意。远远的,公园河面两岸灯火闪烁,如同流淌的天河。繁花碧树被灯光照成了琉璃,便是正儿八紧火树银花。夜色清凉,月色明亮,两人踩着灯光与月光慢悠悠地行走在公园的小道上。夜跑的人从他们身旁穿过,带着热腾腾的汗水跟热闹的乐章。还在享受中秋假期的小孩迟迟舍不得回家,跟随着大人在公园里嬉笑玩闹。摔倒在地上了,就赶紧爬起来拍拍腿,还左右瞄瞄,一副生怕被人瞧见会好丢脸的小模样。叶颂被孩子的反应逗乐了。不远处,有老人坐在桂花树下吹奏萨克斯管,是那首经典老歌《回家》。叶颂心中一动,开口询问贺勇:“贺老师,你家人在哪里呀?”说来也奇怪,现代人认识个把月,连心事都能聊,却好像很少问对方的家庭情况。也许前者虚无缥缈,后者才是真正的个人隐私。贺勇没回避,只回了三个字:“不在了。”“啊?”叶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贺勇倒是洒脱的很:“没关系,不在也没什么。”叶颂赶紧摸摸鼻子,想要干笑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只好闭紧了嘴巴。她下意识地眼睛往前头去了,看到一群人围着,顿时心里头落下一块石头:“贺老师,你看那边怎么了?”阿弥陀佛,世间总有诸多事可以转移人的注意力。贺勇也瞧了过去,惊讶不已:“怎么还有救护车?”叶颂这才看清楚,桃林掩映的车子的确画了救护车的标志。两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抬脚往前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救护车都来了,怎么还不带病人走?“你们到底有没有医德?还有没有良心,你们怎么可以无视这样一条小生命遭受痛苦呢?”人群中央,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情绪极为激动,一直死命拽着身穿急救服的医生的胳膊,“你们对不对得起你们发过的誓言。”鲁医生崩溃了:“我们发的誓言是为人民的生命健康事业奋斗终生,你这个我们真的帮不了。”“我儿子就不是一条命吗?你们就不是生命遭受的痛苦吗?”叶颂想进去看到底怎么回事,然而围观的人群实在太多了,大家伙儿都往中间挤,压根不给她穿插的机会。她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跑去救护车问司机:“怎么了这是?”司机正在跟卢伟说话呢,两人一瞧见叶颂,立刻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呢,原来是你来了。”叶颂瞪眼睛:“滚蛋,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们车先进公园的,我们才过来的。”两人立刻笑得不行。贺勇谢过了司机递过来的烟,只疑惑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干嘛不把人拖走啊?”卢伟愁眉苦脸:“120拖人不拖狗啊,受伤的是条狗。”叶颂耳边立刻回响起《情深深雨蒙蒙》的经典音乐,妈呀,电视剧场景完美上演了吗?非得逼着医生给猫给狗看病。贺勇奇怪:“那你们干嘛出车?我看你们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开玩笑,真当一线群众这么好对付?卢伟双手一摊:“我们也不知道啊,她打电话的时候说她儿子两岁大,被灯烫伤了,急需要用车。我还背了一路的烫伤急救要点。谁知道她儿子是条狗啊?”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0 21:56:48~2020-05-23 21:3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七、美人赠我绿豆糕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 92瓶;美人赠我绿豆糕 20瓶;阿一包 13瓶;小池呀、淇淇 3瓶;杉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1章 祸不单行受伤的生物是一条两岁大的宠物狗。主人带着它逛公园的时候, 小东西累了,直接趴在椅子上休息。结果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它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刚好落在地灯上。别小看不起眼的灯光,拿手在白炽灯旁边靠一靠就知道了, 灯泡的温度相当感人。按理说正常情况下,两岁的小狗又不是两岁的小朋友,活动能力有限。它要是被烫到了, 应该很快就能离开受伤现场,最多毁了油光瓦亮的好毛。但不幸的是,这只狗先前身上长虱子了,被剃光了毛。而地灯所在的地方有小栅栏,狗摔下去的时候, 腿刚好卡了进去, 于是被硬生生地烫了好几十秒钟。等到公园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帮忙, 这狗已经被烫的无比凄凉。于是心痛不已的狗主人在120明确拒绝带她家狗去医院之后,她就暴走了。既然医生都来了,凭什么不管她家的狗?鲁医生崩溃又崩溃:“我处理不了, 我管不了狗的。”“你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好,你有什么资格当医生?”鲁医生要给这阿姨跪了:“我学的是人医, 不是兽医呀。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专业不能混淆的。”“不都一样是给活物看病啊。我儿子就不是一条生命吗?”叶颂感觉自己已经抵达了完美的道德绑架现场。小医生就想问问这位阿姨, 要是兽医给她看病,她会不会一巴掌把人打撅过去?术业有专攻啊,阿姨!这种事情真的没办法混淆的嘛。公园的工作人员还在打圆场:“哎呀, 你就帮帮忙,把这条狗送去宠物医院得了。”旁边人也议论纷纷:“就是,算了,大家各退一步,车子都来了,就帮忙运一下嘛。”鲁医生真是要跳脚了,这是能帮忙的事吗?他不是出租车拉活,救护车是有专门用途的。既然就是帮忙送医院,为什么不自己叫辆出租车?实在觉得出租车会拒载的话,你打110也成啊。叶颂感觉110要是在场的话,估计会捶死鲁医生。祸水东引啊,无耻中的无耻。公园的工作人员只想赶紧了结此事,哈哈打的尤其响:“好了,我们理解,但这不是特事特办嘛。大家都互相体谅一下。”“体谅不了!120只可能运病人,这是规矩。我们搞的是院前急救,急救,救人命的,懂不懂?”鲁医生抓狂了,“你们公园不是不让人带狗进来的吗?你们怎么就把狗给放进来了?”叶颂在救护车边上听着,感觉这事儿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司机有经验:“等警察过来吧,要是警察联系了领导,领导发话了说拖,我们就拖。我尸体都不晓得拖了多少具,我还在乎拖条狗?”说到底,他们想要维护的,不过是院前急救的尊严。但倘若领导觉得院前急救没有尊严可言的话,那他们作为听话的下属,还折腾个什么劲呢?不出意料,本着维护社会和谐安定让人民群众满意的基本原则,领导肯定会同意的。能把狗送去兽医院,已经是领导懂行了。至于因为急救车辆被无效占用而不能得到及时救助的病人,就只能怪运气不好,或者怪自己是老实人不会闹。叶颂叹气,感觉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事。要是救护车真运了一条狗走,那以后急诊晚上就等着看各家的宠物吧。司机弹烟灰,讥笑道:“那你说怎么办?要真是跟美国一样,救护车一响黄金万两,你看他们还敢不敢瞎折腾?咱们这儿,不给钱就是不给了,你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叶颂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人群中传来惊恐的尖叫声,然后是小孩的哭声跟惊慌失措的大喊一声:“打狗,赶紧打死狗。”原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条被烫伤的狗突然间扑上去撕咬小孩子。小家伙已经被咬住了腿,疼得哇哇大哭。孩子的母亲抱着小孩,拼命想把自己宝宝抢回头,却根本不是那条狗的对手。旁边的人都吓坏了,有躲的有逃的有帮忙出主意的。公园的工作人员到处找木棒,想要赶紧打死狗。叶颂吓得大叫:“捂住狗眼睛,不要打狗。”按照他们急救培训课程里头说的,拿衣服遮蔽了狗眼睛,可以防止狗松口之后再积极阻止它行凶的人。而打狗不仅不会让狗松口,还会让狗在遇到危险的状况下撕咬的更凶。然而周围已经乱成这样了,谁还听他的话。大家都急着赶紧将小孩从狗嘴里头救下来,第一反应自然是赶紧打狗。就跟急救教材里头说的一样,那条狗脑袋上挨了一下,不仅没有松口,反而干脆将小孩扑倒在了地上。先前还在跟鲁医生吵架的狗主人疯狂地冲了上去,要用身体挡住保安的木棒:“你不许碰儿子,我儿子是3万块钱买的呢。”保安要急疯了:“人家娃娃的命三个亿都不止。”贺勇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直接冲了过去,一把盖住狗头,然后拎着狗项圈,直接将狗抬了起来。狗脖子被项圈勒住了,狗呼吸困难,被迫张开了嘴巴,丢下了被撕咬的小孩。众人发出惊呼,只看那孩子屁股连着大腿已经血肉模糊。贺勇刚想把狗拎远点儿拴起来,防止它继续伤人,保安手里头的木棒已经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直接砸在了狗头上。他担心狗会继续伤人。现场乱成了一团,两边都哭着喊宝宝。年轻的妈妈抱着自己的儿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还是鲁医生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赶紧抱着孩子上车。这小孩咬成这样了,必须得处理伤口,而且狂犬疫苗少不了了。那头的中年女人抱着自家奄奄一息的狗儿子,也哭得泣不成声:“我儿子很乖的,一定是小孩故意弄我家的狗。”可惜已经没有人关心这些,因为她违规带狗进公园在前,后来没管好狗让狗伤了小孩又是大家伙儿都看到的。旁边有人叹气:“120要是早点把狗接走就好了。”叶颂简直想翻白眼,狗要是在救护车上咬了人呢,反正咬的不是他,自然也算不上人了。狗主人却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直接扑上去扯着贺勇的胳膊:“你赔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命来。”叶颂赶紧过去想要推开人,却被贺勇一胳膊拦在了后面。他满脸严肃:“我没打狗,这么多人的眼睛,还有公园的监控录像,都清清楚楚看着呢。”旁边的保安也理直气壮:“狗再金贵也比不上人,我看过人家教授的课。紧急情况,救人的时候,别说是狗了,熊猫也可以杀的。”“我儿子已经松开嘴巴了,你为什么还打?”保安不甘示弱:“我怎么知道它再咬人?万一这回直接咬出人命来了呢。”急救小组可顾不上这边的纠纷,鲁医生带着卢伟紧急处理完孩子的伤口,就要立刻将孩子送回医院。这么深的伤口得做进一步清创缝合,孩子还得打狂犬疫苗。不然要真得了狂犬病,等到发病的时候,人就没救了。鲁医生招呼孩子的母亲一块儿上车,问她到底想去哪家医院。狗主人猛然回过神来,想到现在的关键不是跟人扯皮而是救自家狗狗的命。她立刻冲上去,要抱着自家狗一块儿上救护车,去医院救命。鲁医生立刻要拦着,开什么玩笑?他要真把狗拖去医院了,急诊会彻底疯掉。现在要救狗命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赶紧带狗去宠物医院,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狗主人不肯放弃,非得抱着狗上车:“我儿子要死了,你们是残忍的刽子手,你们见死不救!”可是车上的小孩刚被狗咬过,正处于极度惊恐之中。一看见狗头,小孩子哭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瞧着就是要抽搐的模样。孩子母亲忍无可忍,抬高腿,一脚踹上了中年妇女的屁股。原本蹲在车厢门口安抚自家狗狗的卷发女人就跟个皮球似的,咕噜噜地滚下了车,还刚好压在了自家狗身上。那条狗发出一声哀鸣,原本就黯淡的眼睛很快就瞧不出光来了。它的主人跪坐在地上,哭泣咒骂声不断。然而狗的身体已经软了下去,不再动弹。这原本是一出完全可以避免的悲剧,从头到尾,要哪怕一个步骤被纠正了,都不至于到这一步。然而一步错步步错,至始至终,错误都没有被中断。接到报警电话的巡警过来了,狗主人哭着要求他们去抓凶手,但是警察要带走的凶手却是她。作为主人,她没有管好自己的狗,以至于狗狗伤了人,而且伤的还挺严重。警察都来了,围观的群众唏嘘着散开。有人在小声议论,其实小孩被咬,孩子的家长也有责任。因为是那小孩跑过去摸狗的。狗被烫伤了,本来就痛得厉害。一个陌生孩子再跑过去摸摸掐掐的,狗不伤人才怪。孩子妈妈就晓得看热闹,压根就没管小孩。畜生到底是畜生嘛,平常养的再乖,也总是有野性的。叶颂叹了口气,招呼贺勇:“走吧,我们回去吧。”双方孰是孰非,大概还会扯很久。只不过死掉的宠物狗不会再活过来,被咬的孩子也会永远留下伤口。回家躺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叶颂跟蓝晓说到的这件事,唏嘘不已。从某种意义上讲,宠物跟小孩具有共通之处,就是他们都很弱小,得靠着成年人才能生活。而且大人犯了错,被迫承担后果的却往往是他们。蓝晓惊讶不已: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偏了?你应该想的是,如果大家都知道犬咬伤应该如何急救,说不定就可以避免今晚的悲剧呀。如果在狗第一次咬到小孩的时候,立刻迅速阻止了狗。小孩不会伤的那么严重,狗也不用被打死了。叶颂目瞪口呆,盲生,你发现了华点。姐姐,你的思路为什么永远如此清奇?蓝晓得意的不行:这才是咱们医学人应该有的临床思维,叫做健康知识宣教。对了,别忘了哈,后天咱们一块儿聚餐。芝芝弄到了好多券,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顿好的。叶颂立刻发过去流口水的照片:忘不了,唯美食与美人不可辜负。作者有话要说:认真脸,阿金猫狗都喜欢都养过,绝对不存在歧视的啊。第62章 生活都不易(捉虫)聚餐的那天, 叶颂才发现来的人有点儿多。不仅仅是他们这些留在江州的朋友,还有已经去外地工作的同事。叶颂惊讶不已, 难道江州现在有重要的考试吗?大家伙儿齐聚一堂, 过来参考了。还是他们老师结婚,众人一块儿过来喝喜酒?“什么啊?不就是机会难得, 好不容易聚聚呗。”谢磊身为聚会活动的发起人,相当骄傲自己的凝聚力,“都是兄弟姐妹们赏脸。”叶颂莫名其妙, 指着正在跟芝芝说话的女生,跟聚会发起人打听:“那乔音怎么过来的?”乔音是定向医学生,所谓定向医学生,简单点而讲,就是为了解决偏远以及经济条件差的地区基层没医生愿意去的问题, 国家免费出钱培养的医学生。上学的时候, 不交学费, 有国家补贴。但是毕业以后必须得去定点医院上班。划重点,偏远地区。可想而知,乔音工作的医院距离这儿有多远。她怎么千里迢迢跑来参加聚会了?谢磊还没说话, 那边正被芝芝安慰的乔音直接哭了起来:“你知道他们让我干嘛吗?我知道乡下基层卫生院条件不好,我有思想准备。可是他们不能这么作践人。我就一本科生都能被他们眼红, 院长看我不顺眼的要死, 压根不让我上临床,专门让我做公共卫生的工作。”谢磊赶紧劝她:“基层工作就这样,领导只需要你编数据。就把它当成行政工作来做吧。”芝芝拿自己举例子:“其实无所谓的, 你看我干的就是行政秘书的活,我天天编东西编的头都花了。”蓝晓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要编数据?不是有基础数据收集吗?”“收集什么呀?”谢磊见多识广,“那么多人在外头打工,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人,你上哪儿知道人家身体状况的数据去?上面认为他还是你们这儿的常住人口,你得知道他的体检情况。制定政策的人一天基层都没干过,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头想当然,他晓得个屁。他们就知道不停的要表格,即便心里清楚表格上东西是假的。这就是皇帝的新装,大家一块儿演戏。”“编东西我认了。”乔音抹了把眼泪,咬牙切齿道,“反正从上到下,哪儿不造假。可那个王八蛋让我去打扫医院厕所,理由是厕所也属于公共卫生!”菜上桌了,正要开动筷子的众人彻底傻了。妈呀,知道工作不好干,越是基层越爱作践人。芝麻绿豆大点的屁官,恨不得骑在人脖子上屙屎屙尿呢。可让一个国家花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培养出来的医生特地跑去卫生院打扫厕所,领导怎么想的起来呀!真不是花了自家的钱,就不晓得心疼。培养医学生的成本真不低,用他们教授的话来说光那些尸体、大白兔、小白鼠等等等等,就是好大一笔开销。这个钱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是国家在兜底子。“你们说我们这些定向生就是新时代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读过大学的赤脚医生,我觉得我们连他们都不如。人家赤脚医生还向阳花呢。”乔音脸上挂着泪水,“我妈知道了天天哭,说当初要晓得这样,砸锅卖铁也不让我上这个免费的大学。”谢磊放下了筷子,骂了一句:“艹!”定向生不能违约,必须得完成服务期。否则除非你大学白学不干这一行了,不然压根就没办法去其他医院,你的档案根本动不了。至于考研,更是想都不要想,人都上黑名单了,你就是考出朵花来也是违约,坚决不可能录取你的。芝芝叹了口气,十分同情:“照我说,你们家也真是的。就算当时困难,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啊。你到学校里头再申请个助学金什么的,日子不照样过下去?”乔音一下子就哭了:“我们哪懂啊,是我班主任。当时我班主任说有定向生免费培养,出来还有事业编。我爸妈知道什么呀,就立刻让我报了这个。现在我妈都恨不得杀了我班主任呢。”“别别别。”谢磊赶紧喊停,“你也别怪他,隔行如隔山,老师哪知道医生里头的门门道道。上面宣传的好,他也以为好呗。”乔音抹眼泪:“我早知道没好日子过,可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我对人家客客气气的,我压根没有敢看不起任何人,他非得给我小鞋穿。我现在后悔死了,我把学费还给国家行不行?我卖血都还。一个月2000块,我谢谢国家给我安排工作啊。”“不可能的。”蓝晓直接打消了她的幻想,“基层根本留不住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总归得有人填坑。要不你这样吧,反正都是基层,你想办法往好点儿大点儿的医院调。等去了县医院,日子肯定不一样。对了,你们不是有补助吗?每年是6万块钱还是多少来着?”谢磊直接摇头:“估计悬,我听前面毕业出去的师兄师姐说了,他们省到现在都没看到一分钱的补助。政策是国家定的,钱是地方财政出,有多少地方能拿出来?要有钱也不至于留不住人。别指望了,赶紧走,想办法去上级医院。”乔音摇头,目光凄凉:“我们家要有人,我至于上这个免费的大学吗?”她转头看叶颂,“我真羡慕你,我要是你就好了。”她跟叶颂一块儿在学校图书馆勤工俭学过,算是比较熟。叶颂立刻抬起自己残了的手,满脸苦笑:“姐姐,我哪里好了?我就10个手指甲,要是轮流来一回,我估计我也差不多要死了。”“你起码可以考研啊。我研究生、公务员、事业单位一个都不能考,我得一辈子烂死在那里。”谢磊立刻转移话题:“唉唉,说个不好听的,你羡慕叶颂也没有用的,当年你高考成绩比人家差好几十分呢。比你更坑的多了去,现在在我们科规培的哥儿们,高考600多分,稀里糊涂报了全科定向,上哪儿说理去?他毕业的时候差点没自杀。再说叶颂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看着乔音,“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两条路,一个是想办法托关系调去大点儿的医院。这条路不简单,但事在人为呗。说个不好听的话,地方越小,人情关系越重,各种操作也并不规范。人求人的时候只能低声下气,你大学生你清高,没人搭理你的。”乔音苦笑:“我还清高呢,我就想老实做个医生而已。”“记住我的话,还有第二点。第二点就是你先好好规培,三年规培期满了回去混三年,想办法把主治给考了,把婚结了,把孩子生了。完了以后再考研。我知道到时候你只能考学硕,干全科医生。但拿到学硕证,你干全科医生也有更多的选择呀。再说结了婚生了孩子,省了好多时间。”乔音脱口而出:“干全科,我这辈子不就废了吗?在乡下卫生院,他们能给人挂激素qd到出院,我怎么能这么做啊?还有我跟谁结婚去啊?我要是在当地找的话,那我不得一辈子待在那儿?”乡下卫生院用药的确超级猛,甚至达到了完全不符合药品说明书以及教科书的程度。但是当地人看病就是要求一个快字,绝对不走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路线,他们要求一把头拿住了病。这种用药风格存在的风险性可想而知。一天一次激素,要是他们敢这么开药,教授会直接剥了他们的皮!谢磊摇头,直接跳过了结婚的问题:“我的姐姐,你以为全科医生有那么好干吗?再说六年后到底是个什么政策,你哪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翻出什么花来,干这行,你得手上有功夫才是真的。不然花头玩的再多,照样撑不起来。”叶颂也在旁边点头:“没错,我们老师也这样说的。带我的老师还是博士呢,现在不也在120轮转。我们抢救病人时胸外按压,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了。”谢磊好奇:“不是有便携式的胸外按压机吗?你们直接用那个呗,不然在院外你们按到什么时候。”叶颂看着他就是两个字,呵呵。“没有。”“卧槽,至于吗?你们车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心电监护都有,为什么不能配胸外按压机?”叶颂意味深长:“我们还有喉镜呢。”“唉,你们要喉镜干什么?院外谁上喉镜啊?放不进去怎么办?不是给自己挖坑吗?”叶颂耸肩:“我老师气管插管、气管切开,啥都做。给喉镜的目的是因为这个东西不能靠人代替。听说啊,当然我只是听说,我们领导也申请过胸外按压机,被打回头了。大领导说了,医生连胸外按压都不自己做了,医生当摆设吗?不要什么时候都依靠仪器,忘了基本功。”在场所有人集体翻白眼,大领导说话好轻飘飘啊。急救小组连司机带医生带急救员总共就三个人,在病房里头七八个人轮流给病人做胸外按压都累死个人,何况是院外环境呢?芝芝冷笑:“都一样,领导在替手下上军令状,慷他人之慨方面都是无师自通。还真是那句话,不无耻到一定的程度,是坐不上那个位置的。”“全当是技能实操训练了。”叶颂打哈哈,“反正吧,技多不压身。现在就是这情况,咱们就是在基层打混,咬咬牙忍着吧。”蓝晓喝了口果汁,认真地强调:“就是啊,日子都不好过。我读研也是读的一头包,烦心的事一堆。”谢磊立刻点头:“没错,像我这种完全没有科研精神的人,为什么要读研啊?我一做实验就头大如斗。上了临床就是看的份,我师兄马上规培都要结束了,会干什么?千年缝皮匠。病人又难缠的很,找他签个字又是录音又是摄像,就好像我没肖像权一样。”叶颂翻白眼:“行了哈,别饱汉不知饿汉饥。想想姐姐我吧,我现在一看到楼体就头皮发麻,一想到要抬病人,我就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日子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熬呢。要论起来难缠,我上班这不到两个月的功夫,碰上的极品已经抵得上我人生前23年了。”她转头看埋头苦吃的齐哥,这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公务员,准确点儿讲,是法医。齐哥这趟回江州参加岗前培训的,他们法医要培训整整半年再回去上班,工资一分钱不少发。“还是你好,每天都不用面对活人。”多残酷的世界,尸体要比活人可爱得多。其实齐哥也是临床医学专业出来的,但不知道是因为法医实在太难招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国内的临床医学生可以改行当法医,但反过来法医专业的人不能干临床医生。齐哥不声不响就考了公务员,消息传回来时,大家都吃了一惊,深感这人闷声发大财。齐哥立刻瞪眼睛:“好个屁呀,你们知道有多恶心吗?我们那边有个妓.女被嫖.客杀了。完了以后嫖.客的爹帮忙分尸,尸体都切成两半了,他抱着下半具尸体去掩埋的时候,还奸.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