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等了, 破地方, 物业都是些不管事的废物。”不发病时,他的情绪似乎少有起伏的时候,哪怕是说着脏话也给人一种斯文淡然的腔调。很多时候,也不怪那些人被他的伪装所蒙骗。就连林望书自己, 有时候都不清楚到底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江丛羡。厨房灯泡要换,抽油烟机也有点问题,那件弄脏的衣服他肯定是不会再穿了,至于林望书刚拿给他的衣服也没法换。换了肯定也会弄脏。索性就光着身子上了。厨房是开放式的,林望书在客厅里还是可以看到。她避着嫌,别开视线,可还是偶尔,会忍不住看一眼。他穿着深灰色的抽绳运动裤,身上那些伤口可以看出来,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她父亲造成的。至于肩上那几道新鲜的抓痕,林望书还有印象。她当时的确很使劲,恨不得剜掉他一块肉。那个时候的林望书也没想到,他们也有心平气和,好好说话的时候。而且他居然,还在给自己换灯泡。想到这里,她有点唏嘘,又有点好笑。灯泡换完了,抽油烟机也重新修理了一遍,江丛羡在洗手台旁反复的冲洗着满是油污的手。一抬眼,就看见林望书在冲他笑。不是冷笑,也不是带着怨恨的笑。她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所以江丛羡很爱看她笑,不惜用任何方式。她应该笑的,应该对他一个人笑的。他本身就是一个偏执阴暗的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稀奇,可此刻,他突然开始后悔。他应该从一开始就对她好点的。这样,他就可以一直看到她笑的这么温柔的样子。多好啊。看到他从厨房里出来,林望书进了盥洗室,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新的毛巾和牙刷。“漱口杯我忘了买。”她为难的征求他的意见,“用我的可以吗?”他不爱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正打算说她下楼去买一个的时候,江丛羡点了点头:“好。”直到浴室的门关上,林望书还处在些微的震惊中。总觉得,江丛羡好像变了。至少不再是之前她那个熟识的,让人厌恶的江丛羡了。林望书把东西整理好,又用烤箱做了点小点心,用盒子装好。她之前尝试着做过,寻雅说好吃,所以她今天就又做了点。等她把一切都弄完以后,浴室门开了,江丛羡擦着湿发从里面出来。林约穿着大了的衣服他穿着刚刚好。自然垂落的额发往下滴着水,林望书把吹风机递给他:“先吹干吧,不然待会就感冒了。”他没接:“手酸。”话语简洁,但其中的意思很好理解。林望书哦了一声:“那我把暖气开大点。”自然烘干吧。他略微咬紧了后槽牙,然后又松开。喊她的名字,语气有点重:“林望书!”她无辜的抬眼:“嗯?”他也懒得和她打哑谜了,直接把手里的毛巾扔给她:“你给我擦。”语气不容置喙,霸道强硬,又有点无理取闹。林望书很少看到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睥睨众生的冷傲感。这样的他似乎更有烟火气一点。她拿着毛巾,绕到他身后,轻轻擦拭了几下,然后才将吹风机插上。热风,一档。她动作温柔,偶尔抓几下他的头发。发质软,沾了水以后更软了,就这么听话的被她放在掌心蹂/躏来又蹂/躏去的。客厅里很静,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吹风机运作的轰鸣声。短发干的快,林望书把吹风关了,拔下插头放下:“好了。”他轻嗯一声,然后起身,去拿车钥匙。林望书看着他的头发,好像稍微长了点,额前碎发都快挡住眼睛了。他的眉骨凌厉,眼神也是。所以总给一种,不好接近的疏离感。可这会挡了一半,疏离感自然也少了一半。穿着她买给林约的卫衣,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和他平时那身价格不菲的高定反差太大了,一下从高冷禁欲的精英范变成了学生。感觉好像年轻了不少。下午太阳大,没有早上那么冷。出了电梯以后,江丛羡让林望书在这里等一会,他去把车开过来。林望书点头说好。就站在便利店旁边的过道里等他。前面是绿化道,中间是去停车场的必经之路。林望书看到江丛羡被两个穿着黑色工装服的女生拦住,看上去年纪也没多大。因为江丛羡是背对着林望书,所以她也看不见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光从背影也能感觉到,他此时的不耐和厌恶。好看的人总会过多的侵占别人的注意力和目光,这句话还是寻雅告诉她的。林望书觉得其实也不无道理。男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两个小女生都将眼神移向了林望书。脸上笑容稍微停滞了一会,然后笑的更开心。正好林望书的手机响了,是盛凛给她发的消息。之前那件事以后,他们之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林望书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什么。说再多也只会显得更尴尬,倒不如什么也不说。他这次找她也只是为了聊工作,半个月前说的那场个人演出,已经敲定了,就在跨年夜那天。在城南音乐厅。她的个人独奏音乐会。林望书看到这条消息后,瞳孔逐渐放大,激动的有点想尖叫,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这是她一直以来努力的最大目标。终于得以实现。没有什么比实现梦想还让人雀跃兴奋的事了。【林望书:谢谢您。】【盛凛: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努力来的结果,和我无关。这么多天的演出,你的名字早就被业界内外所熟识了,我不过是个传话的。】【林望书: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谢谢您。】奔驰车内,盛凛看着这条信息,双眼无神了很久。冷静自持的他少有动心的时候,高中时曾有过一段懵懂初恋,谈了一个月就分手了。对方说感受不到他对自己的爱,甚至于,她于他而言还没有他的一根琴弦重要。盛凛没有挽留,因为觉得她说的的确有点道理。因果循环,你看,这不就转回来了吗。他终于也明白了死心塌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是对方却一直在身体力行的和他划分界限。多讽刺啊。他拍了下方向盘,头低下去,靠着。太累了。林望书刚把手机收好,刚刚那两个拦过江丛羡的女孩子就过来了。应该还只是高中生,她们胸口别着的校徽林望书认识。附近高中的。两人手上拿着奶茶,笑嘻嘻的问她:“姐姐,你是刚刚那位哥哥的女朋友吗?”她们太热情,林望书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礼貌的询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我们就是觉得姐姐太好看了,和哥哥超级配!”“姐姐您别误会,我们刚刚是看哥哥长得帅,所以想搭个讪,他说他有女朋友的时候我们就立马死了这条心了。”“姐姐要和哥哥99哦。”林望书被她们这通直白的赞美夸的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她们走远,她才后知后觉的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有点烫。江丛羡把车开过来,见她还傻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按了两下喇叭。林望书这才回过神来,拿着包过去。她系好安全带,问他:“你刚刚和那两个小妹妹说什么了?”江丛羡看着后视镜倒车:“她们真去找你了?”“啊?”“她们拦住我不让我走,说要当我的女朋友,我说我女朋友在后面,让她们找你打一架,打赢了我就答应她。”林望书皱眉:“你真这么说的?”她好看,笑的时候好看,生气的时候好看,一脸严肃的时候也好看。真奇怪,明明人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他却永远都看不够她。想看一辈子。这张脸,这个人,包括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脸,唇角带着宠溺的笑:“怕什么,有我帮你呢。”莫名其妙。林望书深吸一口气,反正自己也早就知道他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了。“你把我放在东门就可以了,我从那里进去快一点。”“好。”好在并没有引发什么骚乱,除了林望书从豪车副驾驶上下来这件事在校内小范围的流传了一会。学校里的人似乎总是能将校花和被包养联系到一块去。林望书把她做的小点心给了寻雅,然后才去上课。北城的雪近来越下越大,积雪都快没过小腿了,每天环卫工都在那里铲雪。离跨年夜也近了,林望书为了应付演出,已经有一些日子没和江丛羡联系。太忙。他也很少找她。因为知道她忙,所以就不去打扰她。和成熟男人谈恋爱的好处便是,他会充分的理解你。偶尔夜深了,会给她发一条消息。就是一些普通的标点符号,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因为知道林望书睡前有将手机静音的习惯,如果她回复了,所以她还没睡。而她失眠的原因不是在学习,就是因为演出而感到紧张江丛羡会给她打电话,开导他。他的确是个合格的领导者,哪怕话再少,也能三言两语点出重点。以至于到了后来,林望书每天晚上都要在他的安抚下才能缓解紧崩的情绪,成功入睡。说到底,还是她疏忽了。只知道自己因为紧张而失眠,却忘了每天凌晨两三点,江丛羡都在给她发消息。她忘了问他一句,为什么会失眠?接到蒋苑的电话的时候,她在城南音乐厅彩排。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江丛羡还在里面抢救。蒋苑说,他割腕了。故意在蓄满水的浴缸里,这样血能流的快一点,也能死的快一点。还好蒋苑发现的早。不过等到医院的时候,他的生命体质已经很弱了。医生几次下了病危通知。可是他连个可以在上面签字的家属都没有。最后还是蒋苑签的。医院走廊的灯光太亮了,惨白惨白的。林望书不是第一次知道他自杀的消息,他死过很多次。但她是第一次这么难受。胸口像是被谁攥着,反复的拉扯。很痛,痛的他没法呼吸。蒋苑说:“他的病很严重了,严重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林小姐,羡哥他是为了您才坚持这么久的。”“他已经很努力了。““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自私,可我还是想拜托您,不要放弃他。”第六十四章一个小时后,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面带倦色。他摘下口罩后问:“请问谁是病人家属?”蒋苑和林望书同时过去。医生看了下二人,似在用眼神询问他们与病人的关系。又是一阵沉默。林望书开了口:“我是病人的女朋友。”医生点点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不过他失血过多,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林望书松了一口气,身体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断掉, 她像脱力一样,撑着墙, 勉强站稳。医生欲言又止:“病人的求生意识很弱,我做为医生, 还是希望你能多陪陪他。“缝合伤口的时候,他看到病人手腕上有很多这样的伤口。重度抑郁的人都有这个共性,他做为医生, 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林望书点头:“谢谢医生。“病房只能留一个人下来陪护, 所以蒋苑就先走了。走之前他和林望书说:“有什么状况还麻烦您第一时间通知我。“他眼底的血丝很明显, 应该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嗯,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的。“蒋苑不放心的看了眼病房, 然后才离开。护士将病床推出来, 江丛羡躺在上面,还没醒。换到旁边的普通病房。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才离开。林望书替他掖好被子,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上次见到他时, 他还没有这么憔悴,眼底也没有黑眼圈。林望书知道他的病严重,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一直以为,他好好接受治疗,好好吃药,慢慢的就会好。病房外的灯光有点亮,她把窗帘拉上,又调节了床头灯的亮度。那个晚上,她不敢睡,就一直陪着他。夜很静,林望书时而看看输液袋,时而看看江丛羡。他睡颜安静,睫毛柔软的垂着。林望书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点温度也没有。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他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护士半夜进来,替他把针拔了。然后再次陷入无边的安静。到了后半夜,天开始起晨光,林望书终于没抗住,趴在病床边缘睡了。睡的也不好,一直做梦。梦见江丛羡没有抢救过来,梦到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梦里她哭了很久,就在他的墓碑前。脸上的轻微触感让她惊醒。她睁开眼,发现江丛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坐在病床上,替她擦着眼泪。动作温柔,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衬的他肤色更白。林望书急忙坐起身,问他:“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脸色还很憔悴,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这么看着她。嘴唇干裂起皮,说出的话也沙哑到了极致,像是很多天很多天没有喝水一样。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怎么哭了?”他从来都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任何东西,他在意的只有一个林望书而已。她流眼泪,远比他进重症监护室抢救还要严重。看到他这样,林望书就哭的更凶了。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是在求他啊,语气那么可怜,又难过。江丛羡顿时觉得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侵袭他的所有感观,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他多没用啊,被一个病折磨成这样,还连累林望书也跟着担惊受怕。他替她擦眼泪,想答应的。她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可是那句“好”,他始终说不出来。他控制不了,他也没法控制。他甚至不确定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可能在很久之后,可能就是今天晚上。林望书还在哭,哭的眼睛都肿了。江丛羡靠近她,手放在她后脑勺,轻轻往自己这儿带。额头抵着额头,像是安抚宠物一样,在她柔软的发间轻揉了几下:“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哭起来没完没了呢。”他吓她:“再哭我就不要了。”语气却温柔的要命。哪里像是不要她了啊,分明是宝贝的不行。林望书抽泣了几下,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比蒋苑的还要严重。“这几天是不是天天失眠?”他没说话。林望书又问:“是不是?”他老实回答:“嗯。”“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笑啊,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又不会陪我睡。”林望书忙说:“我陪的!”他提醒她:“我发病的时候性/欲很强的,你不怕我不放你去学校?”这点倒是事实,他哪怕不发病,那方面的需求也很强。看到她脸上的犹豫神色了,江丛羡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容散漫恣意。像在打量猎物一样。这个眼神太熟悉了,以至于林望书下意识的把领口往上提了提。他扫兴的移开视线,冷笑道:“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见过,现在倒藏着掖着了?”似感觉没趣了,他重新躺回病床:“你走吧,你在这儿我没法睡。”他以前也常爱用这种语气来嘲讽她所谓的清高。仿佛只有把她的自尊踩进土里了,他才会痛快。以往林望书总会和他对着来。她会咬他,也会掐他。江丛羡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往往对她的包容度很高。可是现在,林望书有的只是难过和心疼。她憋回了眼泪,去牵他的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手指,很凉,他全身上下都是凉的。明明病房里开了暖气。能感觉到,在她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就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不明显,但却足够来形容他此刻的心理了。他希望她能留下来陪他。可是又不敢开这个口。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这个病不管在哪都是拖累。林望书还年轻,她大学还没毕业,她可以拥有更好更明亮的未来。照顾一个自闭症的弟弟已经很累了,有些事情,不该她来承担的。手指碰了一下,然后她握住他的整只手。他的手太大了,林望书将手指挤入他的指缝里,十指相扣。“江丛羡。”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视线从自己被握住的手上移到她脸上:“嗯?”“我想抱你了,可以吗?”喉结微动,他下意识的,握的更紧。“你想操/我都行。”林望书笑了一下,抱着他。窗户应该是护士打开的,想让病房通通风,窗帘被吹起一个角。阳光从那道缝隙透过来,落在病床上,有些刺眼,江丛羡也跟着恍惚了一下。“你不会一直喜欢我的,你总有一天会厌烦。”“找个健康的人嫁了,别被我拖累。”“我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永远都不可能,因为我很自私,就算是下地狱,我也想拉着你一起。可是如果你想走,我也不会强求。”跟着他这样的人会很累,他是知道的。林望书问他:“你会放我走吗?”“不会。”“那我不走。”他沉默很久,然后喊她:“林望书。”“嗯?”“对我这种人好是非常危险的一种行为。”“有多危险?”“危险到你这辈子都只能在我身边,我不会放你走的。”他说,“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但是现在不会了。”林望书把他抱的更紧了一点,下巴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几下:“那我就一直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护士拿着输液袋进来,看到他们两个人黏黏腻腻的抱在一起,调侃道:“这晴天白日的就开始虐狗了啊。”林望书脸一红,从江丛羡怀里离开。后者看着她这副模样,饶有兴致的微抬下颚,笑了。他脸皮厚,本能大过理智,林望书从来没见过他有脸红的时候。护士说得先扎个小针,然后才能输液。她将药水推出来一点,故意问林望书:“小针是扎屁股,可是要脱裤子的,你要是介意的话,你来脱?”这突然的一句话把林望书给问住了,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脸涨的更红了:“我……我就算了。”护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拿着针管绕到江丛羡身后:“要不要观摩一下?”林望书一抬眸,正好对上江丛羡的视线。他眼里带着笑,似乎还挺期待她留下来观摩一下的。林望书闷声转过身去。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簌声。很快,护士说了一声:“好了。”林望书这才重新坐过来,江丛羡又是提裤子又是拉衣摆的。好像刚刚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护士给他输好液,临走前还冲林望书抛了个媚眼:“肌肉不错。”林望书没说话,低着头给他削苹果。削到一半,她还是欲言又止的问道:“她还……摸你了?”江丛羡在看书,法文原版的。听到林望书的话,他微抬眼睫,然后合上书,随手放在一旁:“这么怕我被占便宜,刚刚怎么不看着?”她一本正经:“你的隐私,我总得尊重。“江丛羡没忍住,彻底笑出了声:“你都摸过多少回了,这会就不敢看了,怕长针眼?”她急忙去捂他的嘴,同时还像做贼一样左看右看,生怕被人听见:“你小点声。”江丛羡被她捂着嘴,说不了话。就是挺想笑,直到林望书确定了没人听见,她才放心的把手松开。江丛羡故意问她:“手感其实还挺好的吧?”林望书没理他。江丛羡不依不饶,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来:“你每次摸不都挺顺手吗,怎么现在不好意思答了?”林望书忙说:“我那是想推开你。”“可你那手放的地方分明是想把我往下压啊。”说完,他还试图用手演示一遍。林望书整张脸都羞红了,趴在他怀里不让他说。江丛羡动作微顿,她小小的一个,趴在他怀里,跟个兔子一样。他低头就能看见她柔软的发顶,有一个很小的发旋。听说长一个发旋的人脾气都好。她也是。江丛羡抱着她,听话的不说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补了一句:“扎针的地方是腰下面一点,没脱裤子。当然,你适当的吃点醋也可以。”第六十五章他抱了她好一会, 一直不肯放。林望书推了几次,他却抱的更紧。还是怕啊。怕就这么松开了,下一次, 她就不让他抱了。江丛羡是自卑的,在林望书面前,他总是用伪装来掩饰自己的卑微。哪怕是之前,他故意惹她生气, 故意让她恼怒。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自卑。在该懂事的年龄里,没人教他人该怎么活着。他在荒野中求生, 如藤蔓一般,低贱的要命。因为心理上的疾病, 导致他的性格也有缺陷。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圆滑世故的。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被校园暴力。然后病情加重。他的人生,从来都不轻松。压抑, 阴暗。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活过来的。所以当他看见站在聚光灯下的林望书时, 才会挪不开视线。她穿着白裙子, 坐在椅子上, 拉着琴。微卷的长发,皮肤如凝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他们鼓掌欢呼, 还有人上台献花。江丛羡看着她的裙子,心里想的却是:真干净啊,他总有一天会让这条裙子也变的和自己一样肮脏。因为知道自己的低贱,所以他一直用仇恨来蒙骗自己。他是因为恨林望书所以才想把她绑在身边, 不是喜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自卑蒙尘。林望书不会一直喜欢他的。没有人能忍受他的病,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个累赘。可还是高兴啊。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他应该好好珍惜的。推了几次没推开,林望书就这么让他抱着了。脸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能闻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我过几天有个演出。”“什么时候?”她将脑袋从他胸口离开:“后天。”江丛羡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算时间。林望书打断了他的念头:“别想了,老老实实听医生的话,待在医院养病。”他皱着眉,捏她的耳朵:“长本事了,敢吩咐我了。”她脸色痛苦:“痛痛痛。”江丛羡急忙松开,样子有些紧张:“我没用力啊。”“很痛吗?”看到他那副又心疼又内疚的样子,林望书有点想笑,面上却仍旧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特别痛。”江丛羡替她揉耳朵,动作很轻,似乎怕又弄疼她:“豆腐做的吗。”揉着揉着,就松开了手。江丛羡的下颚搭在她的肩上,薄唇含咬着她的耳垂,舔舐含咬。全身像是过电了一样,她打了个冷颤,想从他怀里离开,却只是徒劳。轻笑声就压在她耳边:“小骗子。”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在撒谎。就这点拙劣的演技,还想瞒过他的眼睛。好一阵,等到她的耳朵和脸都红透了,江丛羡才松开她。林望书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迅速从他身边弹开。“我……我要回去排练了,你好好休息。”他单手撑着头,唇边笑容淡:“待会还来吗?”“我后天演出结束了再来。”“可以的。”原本以为他会闹上一会。毕竟林望书对他的本性再了解不过。他是个非常恶劣的人,这点与他的疾病无关。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说话。林望书说后天再来,他也没有一点异意。林望书松了一口气:“那你好好休息。”从病房离开后,她拿出手机。在里面她调了静音,现在才发现有好几条未接来电。看着上面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回拨过去。她靠着墙,等电话接通。大概两三声,耳边传来男人温和低沉的声音:“望书。”林望书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盛前辈,请问有什么事吗?”盛凛翻阅着手里的资料:“是这样的,你交上来的曲目单有一首的版权有点问题,你现在有时间吗?”“需要我过去吗?”“嗯,你过来一趟比较好,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已经联系那边了。”“好的,您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她已经把话和他说开了,他也没有纠缠。成熟理性的人,可以做到控制情感,而不会被情感控制。体面对盛凛来说,很重要。公私分明,他们都不会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去。电话挂断后,林望书将手机锁屏,走去等电梯。病人的药该换了,护士推门进去,正好看到他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手背上的针也抽了,应该是直接扯开的,拉开了一道口子,针眼正流着血。护士皱着眉:“哎呀,你也太粗鲁了吧,快点躺床上去。”他抬眸,阴恻恻的看了她一眼。护士后背一凉。如果不是因为外表一样,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病房里的病人是不是换了。--处理好版权的问题以后,已经很晚了,林望书回到家,桌上压着一张便签。字迹隽秀有力。【锅里热着汤,还有饭,冰箱里有西红柿炒蛋,你记得热一下再吃。 ---林约】林望书走过去打开冰箱,可能是怕串味,盘子还用保鲜膜包着。因为心疼,所以林望书平日里对林约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什么家务也不让他做,更别说是做饭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打算他能做的多好吃。林望书加热以后端出来,尝了一口,有片刻的愣怔。出乎意料的好吃。汤也是。林约很聪明,在任何方面都是。他不管学什么都很快。林望书甚至觉得,他的病其实已经好了。现在的他只是不爱说话,不太喜欢和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