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喋喋。”八月底,傅云实随父母历时大半个月的自驾游,也进入返程。坐在晃荡的车上, 他含着一颗话梅, 耳朵里塞着耳机,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前些天,他的助理跟他说最近有一个新人电台上了podcast的推荐页, 劲头很足。看评论的反响还不错,本着学习精华的原则,傅云实前一天蹭了酒店的网,下了这个电台仅有的几期节目。“作为每周五晚八点档狗血唠嗑电台,为了祭奠已经过去了的七夕,我们决定吐血做一期情感废话大放送。”“啊?不是仙女姐姐祭奠前男友大放送吗?”“我怕真聊这个,你插不上话。”“别废话了。正录节目嘞,要被怀疑水时长了。”坐在车后座上的男生闭着眼, 手却忍不住摸摸鼻梁。录节目录了不到两年,别的没学多少, 但他已然是个水时长水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专业人士。“其实作为一个单身狗, 这个问题我好像也插不上话。但既然这么说了,我们也从并不多的电台粉丝里征集了些故事,跟大家一起来看一看,有没有一些好玩的事情。”正要继续把开场白顺下去,另一个叫喋喋的主播却忍着笑打断:“虽然木鱼是没有恋爱经验的, 但肯定至少也有一些自己的暗恋的经历吧。”木鱼听上去一愣,但还是反应了过来:“我怎么记得在做选题的时候,你好像没有提前跟我说这些吧?”“嗐,我们这些电台节目在录制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些现场发挥的内容。”“然后你就公开涮我,是吧?”紧接着,两个女孩笑作一团。“我以前很喜欢过一个男孩子,”木鱼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当然,现在还是有一点喜欢。”“其实和已经谈恋爱的人,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收起笑声,木鱼正色道:“就……还是会惦记着一个人,但是,也不太影响我自己的日常生活。我觉得我好像已经过了那个疯狂喜欢一个人的年龄,有的时候觉得,远远地看着也还不错。”“但是如果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时,我也会因为他的出现,或者他的一个小小的举动,而再次燃起了一种想要冲上去,想要跟他在一起的那种冲动。”“但其实还好,这种冲动出现的次数,并不是特别的频繁,”她笑了一声,语气中却透露着些无奈,“可能是习惯了吧。”刚刚一直听着的喋喋应了一声,接话道:“其实我们好像在学生时期,或多或少的都有过,默默喜欢一个人。”她停顿一下,继续说下去:“明星也好,身边的人也罢。但那个时期的喜欢很纯粹,而且你可能没有什么太多的烦恼,只除了学习和喜欢的人。”也许是想到自己的从前,但好像也没有学习烦恼的傅云实,也跟着带了些许的笑意。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电台会突然火起来,其实内容和选题并不是多么出彩,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俗套。但是两个声音并不刻意的女生聊着,透过录音设备,经过信号传输最后进入耳朵时,就像是身边有两个女孩在随意的聊天,很让人舒服。你可能只是坐在邻桌,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却会偷偷地竖起耳朵。“对。说到明星,我那个时候特别喜欢入江直树,尤其是古川雄辉演的那一版本的入江直树。”听到入江直树这四个字,傅云实的睫毛动了动。“入江直树应该是每一个女孩子的梦想吧?”“倒不必这样说。很多人也喜欢那种痞痞的,或者比较臭屁的校霸?对学霸并不是特别感冒。”木鱼的声音有些低,闷声笑起来的声音透过耳机被放大,显得尤其好听。“我承认也许是跟我自己从小成长的环境,和周围的一些言语的影响,我会对学历非常高或者学习优秀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崇拜的感觉。但也不一定是学习,就是会很喜欢那种,在某一方面有非常强的天赋或者特长的人。”喋喋似乎是在消化木鱼说的话,她沉思了几秒,才笑着追问:“所以当时你就遇到了,你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入江直树?”刚刚面对问题时对答如流的人,难得地在问题后沉默。短暂的几秒钟,傅云实却莫名地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降噪耳机过滤掉车子行进间的噪音,耳机里的沉默,让一切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其实说真的,”木鱼的语速放缓,却显得一字一句很是诚恳,“我觉得他是我生活中的入江直树。”无奈地笑了一声,她补充:“虽然我很多时候,不会真的这样承认。”整个节目的节奏和气氛,因为这样一句话而瞬间低落下去。又是几秒钟的停顿,傅云实却已经睁开眼,望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傅家父母从他上中学时就想实现的青藏自驾,在这个他大一结束的暑假终于实现。前排的两个人没有半点疲惫的样子,反而正开心地聊着什么。车两旁的是一望无际的浅戈壁滩,远处则是荒凉的山脉。湛蓝的天空高高的,将整个视野显得更加宽广。“我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所在的社团部门聚餐。当时我玩一个游戏输了,真心话的问题是理想型是什么样的。”也许是察觉到喋喋一时不知道改该接什么话,木鱼主动说下去。“有一个学姐就对于我说我的理想型是入江直树,有一点点的疑问。她觉得,入江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可能感受不到一些爱情应有的温暖。但我的观点反而相反。其实入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于相原琴子的喜欢,而这种很细微的,他并不擅长的那种温暖是,我觉得是最戳我的心的。”“对。《一吻定情》原漫画的作者多田薰其实已经去世了,这是改编自她和她丈夫的真实故事。前几个版本的漫改影视都是女方的视角,但古川雄辉这一版本,是多田薰的丈夫西川茂监制的,里面加入了很多入江的小心思。”在喋喋的科普后,木鱼紧接着疯狂安利:“是是是,这一版真的超级甜。真的,不甜就……”“就什么?”木鱼一愣,拉长了尾音,突然一转:“就——来听‘收纳箱’电台,我也甜!”喋喋“啧啧”了几声:“完了,下一期我们的收听量将呈现局部断崖式下滑。”木鱼:“你说完这话,我们录音棚里预计将要局部晴转阴转小雨转大暴雨。”喋喋:“那挺好,我们以后可以恰雨伞厂商的饭了。”木鱼:“……”“回归到我们刚刚的话题,”喋喋笑着将话题引回,“其实闷闷的,或者冷冷的男孩子也特别可爱。”“对呀,你不觉得这种很反差萌吗?他会脸红着去做一些,看来可能比较平常,但是他并不擅长的东西。而他在他自己很有造诣方面又非常地引人注目,非常闪耀,就好像他的那一些小小的不自信都是来自于你一样,我觉得那个是最戳我的地方。”“你是他的独一无二?”瞬间理解木鱼的意思,喋喋接话道。“嗯,就是这种感觉。”被戳中心事的傅云实静静地听着,刚刚昏头昏脑的困意,被电台节目中两人的话悉数驱散。他好像就是这样一个,在其他方面都很自信,唯独在向何榆表达感情时,像是个只会脸红逃跑的废物。她也会像主播一样,喜欢他这样的人吗?“所以你只喜欢古川雄辉那一版的入江直树?”似乎忘记了节目时长,喋喋又开始喋喋不休地问着。“不是啊,其实都还挺喜欢的。”木鱼似乎被带入了回忆,依旧不恼地回答着。“但可能更喜欢古川雄辉那版的原因是,古川雄辉在剧里的头型非常像当时的他。或者应该说,当时我很喜欢的那个男生,有点像他。”她叹了口气:“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我先喜欢入江直树这个角色,才会喜欢上现实中的那个人。还是现实中的那个人,让我在剧中找到了一个很符合的形象,所以我才会去喜欢入江直树。”“但我觉得那个时候,为他做了很多很多的傻事,还有内心中的那些小波澜,真的是非常可爱的。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那一段少年时光,是我年少的时候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在遇见他之前,好像我的生活就是非常平淡的。但你如果硬要说他跟我有什么样的交流,或者是什么样非常戳人心的举动的话,好像还真没有。”也许是说话说得疲了,又或许是回忆带来的情绪,即便木鱼的声音听起来与刚刚似乎无异,但傅云实还是能感受到她若有若无的叹息,杂着些许的笑意。眼皮微垂着,傅云实接过前座的傅妈妈递来的水,没有打开,只放在座位旁。他的生活何不是这样?在遇见何榆之前和风和浪,在和何榆坐同桌之后,被她兴风作浪得,到最后连自己什么时候掀起了惊涛骇浪都不知道。“一个人脑内的狂欢?”被喋喋的揶揄打断回忆,木鱼的声音再度轻快起来:“啧,说的直接一点好不好?就是戏精。”总结到位。“对,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有过特别喜欢的人,每天在脑内上演一场又一场大戏。但是不太一样的是我们在毕业之后……嗯,高考结束当天,他就给我打电话告白,然后在一起了。”喋喋声音中的情绪,让整档节目的节奏再次回到一开始的活力。“别说了。我酸了,我酸了。”一阵猝不及防的狗粮,让木鱼咂咂嘴,忿忿打断。可能是在录音棚里被打了一下,喋喋笑了一声,强忍着笑的同时说的话却很官方:“虽然说结局不太一样,但是其实你体验过的那种心动,和情愫在心中发芽的那种感觉,我是非常有深有体会的。”“是,结局不太一样。但是对我来说还好,不太影响我的日常生活,可能我比较没心没肺吧。”酸溜溜地总结刚刚那段闲聊,木鱼即便吃着柠檬,还不忘下一个环节。“好,作为本期节目的第一个被采访的嘉宾,我点一首新学校废物合唱团的《再见琳尼尔》……”喋喋无情地打断:“我以为你会点一首康姆士的《你失恋了》。”“……”木鱼沉默了一秒,飞速地扔下一句话,“来吧,让大家听会儿歌,咱俩决斗吧。”话音刚落,《再见琳尼尔》就切了进来。穿过前戈壁滩,车子进入山路,非常颠簸。傅云实塞着耳机,前额抵在车窗玻璃上,因为车子的摇摆而渐渐地意识朦胧。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何榆喜欢的,也是那个叫入江直树的人。以前她每个假期都会翻看一遍,然后不停地,试图和喜欢郑元畅版本的前桌女生打一架。在南华,饭后的午休是有广播听的。傅云实是广播站的站长,只是很少出现在话筒后面,更多的是监制。班里对于午休是没有强制要求的,除了保持安静以外。何榆大多都会在那个时间,趴在桌上睡一会儿。他结束节目之后回班时,何榆大多时候都已经被叫醒。一次周测之后,也许是太累了,等他回来,何榆依旧趴在桌上。下午第一节 课的老师还没进班,怕打扰到她,傅云实挪动椅子的动作轻了一些,却还是吵醒了她。何榆保持着手肘在桌上抱环的动作,只有小半张脸出现在胳膊肘上方。她睡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睛里那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万般柔情,在倒映了他的脸后,似乎更要溢出来。她笑着,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在吵闹的班级里被淹没,傅云实微挑着眉毛,也跟着弯了弯身子:“嗯?”“傅云实,”睡得晕晕乎乎的她眯起眼睛,毫不顾忌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像入江直树。”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只能学着她的音调,复述了一遍:“入江直树?”“嗯。”何榆嘿嘿一笑,又将大半个脸迈进自己的臂弯。躲在胳膊后,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我最喜欢的人。”因为他像入江直树,又因为入江直树是她最喜欢的人。那由此可得,是不是,他就是她最喜欢的人?明明很简单的一道题,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算对。“云实,云实?”在云里雾里的梦境中,傅云实被叫醒。他揉了揉眉心,抬眼便看到正温柔隔着半开的车窗叫他的傅妈妈。见他睡蒙了,傅妈妈笑着向后指了指:“到服务区了,要不要下来吃点东西?”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他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靠近西部,这里仍旧晴亮的天空,让他总是会错乱时间。“嗯。”打开车门,他将刚刚颠簸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搞掉的耳机,再次塞进耳朵。“接下来我们看一下之前我们留言故事机征集里,下一条的留言——向女生当众高难度吉他弹唱破音表白之后,一直没有回应,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凉了?七夕告白之后,我已经在家里懊悔了无数天了,不如保持朋友。”一戴上耳机就是这种留言,让傅云实眉心一跳。如果不是时间和告白方式对不上,他真的会以为是自己投的稿。“对于这位朋友,我只想说,”木鱼念完留言,冷酷无情地下了定论,“是啊。”是啊?是?啊?他也凉了?“这位朋友,刚刚想送给木鱼的那一首康姆士的《你失恋了》,送给你。”“简单点,告白的方式简单点。珍爱生命,少点骚操作。”一声忠告之后,歌曲便无情地切进节目。——你失恋了,事实是这样——爱不理你了,你又能怎样歌词过于写实,字字句句都扎在膝盖。傅云实关车门的动作一僵,只觉得五雷轰顶。他的录音笔很骚操作吗?还好吧?他……他就真的凉了?他为什么要听这期节目?人生能不能多一点快乐?这是什么破电台!第26章 何不知九月, 在一个多月没和傅云实见面之后,何榆终于成长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大人。她能心无旁骛毫无波澜毫无表情地给傅云实的风景照点赞,然后转身潇洒地走进便利店买一瓶冰镇锐澳,耳机里循环播放《建议是看开点》。迈开腿走出魔鬼的步伐, 张牙舞爪走到门口等着的何渠琛旁边, 她踮起脚,大气地一把揽住自家弟弟那宽阔的肩膀。冷哼了一声,何榆心像石头一般地把碎发撩到耳后。下一秒猛地把头扎进弟弟的颈窝, 开始哼哼唧唧,噫呜呜噫。这一系列的堪称教科书似的变脸,绝了。何渠琛一开始还会被她的样子吓蒙住,语气都前所未有地柔和下来。温柔地拍拍姐姐的后背,他的声音都能掐出水来:“姐姐,你怎么了?”乖巧地叫了一年一次的“姐姐”。反复的次数过多,心像石头的就不再是她何榆了。已经长得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的何渠琛,总会在她刚抱上去的时候, 就面无表情地拎着她衣服的领子,单手把何八爪鱼无情地从自己身上扯掉。揉揉自家姐姐的脑瓜, 他在何榆发飙之前迅速地收手, 声音里满是无奈:“你让我突然觉得,应该规定未满二十不能饮酒。”也只是低度数地抿了两口,何榆翻个白眼,一只手搭在何渠琛的肩膀上,陪他看车来车往。半晌, 她才吐出一口气:“琛琛,你就没有那种爱而不得的感受吗?”意识到何榆的戏瘾还没结束,他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何榆:“……”高中开学比大学早很多,便利店离南华中学很近,又是放学的时间。背着书包的男生女生或笑着或匆匆地在她面前走过,何榆眯起眼睛,吹着身后时不时被打开的便利店门而带出来的凉风,说不出的惬意。果然背着书包和不背书包,还是两种感觉啊。余光瞥到两个小姑娘正叽叽喳喳着,互相推搡,时不时还瞟向他们的方向。何榆偏过头去,看看其中那个不停被朋友往前扯的小女孩,又扭头瞧了瞧自家弟弟,长叹一口气:“你姐当年也是有人追的。”“隔壁爷爷家的狗吗?”深吸一口气,她忍着怒火强调:“人。”怎么着也得在小姑娘面前,给自家弟弟留点面子。要打回家打。闻言,何渠琛睨了她一眼,插着口袋慢悠悠道:“人追狗,狗追你。”“你自己回去吧。”没好气儿地放开他,何榆抬腿就跳下便利店前的台阶。“何榆,”身后那小兔崽子又开始没大没小,声音依旧是好整以暇的,“你今天没开车。”没好气儿地转过身来,何榆咬牙:“叫姐姐。”“姐姐,”何渠琛腿长,两三步就跟了上来,一声姐姐叫得齁甜,“马上过节了,姐姐你看看……”“……”拿出手机叫车,何榆强忍着自己要一脚踹上去的冲动,“过教师节跟你有什么关系?”计程车离学校很近,她快走了两步走到路边,等确认了牌照,才又转过身,笑得灿烂:“既然琛琛这么注重仪式感,那姐姐送你一本《百年孤独》吧,送上一声节日美好的祝福。”话音刚落,人已经风一般地钻进车内。眼疾手快地在何榆关车门前,伸出一只手抵住门。何渠琛快速地钻进去,摇摇头:“姐夫给你的祝福太沉重,我背负不起。”“我都百年孤独了,”车内,见周围不再有小姑娘的视线,何榆一把拽住何渠琛的耳朵,后牙槽磨得嘎吱嘎吱响,“你哪儿来的姐夫?”-作为班长,即便家就住在b市,傅云实还是提早回了学校。开学前的周末,学校里的人已经回来了大半。菜鸟驿站爆满,新生还带着来收拾宿舍的家长,整个校园的路上全都是人。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学,但有机灵点儿的学生组织,已经开始在学校内人流大的地方摆台,做新一个学期大型活动的招人。比如,令整个a大为之沸腾,引发室友和朋友相互残杀的十佳歌手大赛。作为综合类大学,a大在读生不少,但真心想要参加比赛的人不多。每年为了给初赛拉人头,学生会的人拿着登记表追人追出去一公里是常有的事。一般被追到的无辜路人,都不约而同地填了自己好友或室友的个人信息。每到发初赛短信通知的时候,朋友圈里一刷一大把的“是谁?”,和发自内心的问候。“平常电台里点歌点得勤,不去抛头露面唱个歌儿?”老三拿着自己的两三样快递,在经过摆台点位的时候,笑嘻嘻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我看你是这一个暑假在学校憋出毛病了。”傅云实眼皮搭了一下,伸手把老三从人群中捞出来。趁文体部的人还没发现,赶紧跑。“别呀,你不是喜欢计院那个妹子吗?”刚走出去两步,老三就像小孩子耍赖一样,向反方向使劲。拉着傅云实向回走,他说得头头是道:“你闯到总决赛,在学生会一年预算最多的绚丽舞台上,唱一首她最喜欢的歌,那表白多浪漫?”不提唱歌还好,一提唱歌,傅云实就想起收纳箱电台里,那位当众表白唱破音的失败同僚。他甩开老三的手,满脸写着拒绝:“太俗了。”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老三苦口婆心:“又不是让你当众说出来,你隐晦一点,当天给她点暗示,让她去听。细微之处的浪漫,要浪漫得恰到好处。”“老傅啊,相信你自己,你这张帅脸只要放在台上,就光是那些女粉的尖叫就可以刺激那姑娘一波了。”老三搭上傅云实的肩膀,继续努力劝说道。将手指之间的距离缩短,他强调:“只需要这么一丢丢的外界竞争压力,她就幡然醒悟。”“这种方法最适合你这种开不了口直接说的人,”用肩膀怼了一下傅云实的胸口,他总结,“别样的浪漫。”两只单身狗,一只敢出谋划策,另一只敢听还敢做。被忽悠着等级上名字,傅云实怎么感觉怎么有点奇怪。等已经走到宿舍楼楼下,他才猛地想起来:“你那个聊得不错的女同学是文体部的吧?你为了拉业绩,忽悠我?”“哎,不是,这不是最重要的……”老三正解释着,傅云实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一只手抵着老三的肩膀,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扫了一眼。【何渠琛:姐夫,我帮你打探了一下。】【何渠琛:我姐喜不喜欢你我没看出来,但我能确定的是,因为那本《百年孤独》,她是真的恨不得灭了你。】【何渠琛:自求多福吧(分享歌曲:《祝你平安》)】刚刚还把老三的解释当耳旁风的人,此刻已经回过神来,沉思着打断他:“老三,你不是以前追过韩团么?”“咋了?”老三一愣,被傅云实看得背后直发毛,赶紧抖掉他的手,“虽然我粉男团,但是我是个直的。”那人依旧盯着他,眉头微皱。沉默了半晌,他摸摸下巴,才开口:“圈儿里洗白,都是个什么流程?”作者有话要说:老三:我觉得你在内涵我搞的小破团,但我没有证据第27章 何不知洗白守则第一条, 永远不要重提黑历史。制造偶遇,多刷脸,展示全新的已然成长的自己。忘掉马尔克斯,重新做人。“傅云实?”见坐在旁边的人拿着笔陷入沉思, 刚刚还在做百团大战当日工作分配的辩论社社长, 将流程表卷成筒状,在傅云实眼前晃了晃。还在想着昨晚老三传授的经验,傅云实猛然听到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半垂着眼皮, 自然地动了一下手中的笔,看着自己刚刚分神时记下的细节,沉声道:“百团排班的表格我一会儿会发在群里,如果大家没有课,也可以去现场的帐篷玩。”说到一半,活动教室的门被轻声推开。百团大战的通知发下来得很急,自从a大把军训调整为大一结束后进行,刚开学的一个礼拜, 百团就被提上了日程。辩论社抽空在中午开这一个简短的会议,时间赶得紧, 一些教学楼离得远的同学, 不免会稍稍迟到一些。没有被干扰到,他继续说着:“辛苦当天第一批去领帐篷和支帐篷的男生,要早一些,七点半之前到西区草坪前的小广场。”“这位同学……?”挑了他的气口打断,辩论社社长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陌生面孔, 一时间有些犹豫。辩论社社员不算少,但也没有多到他认不出。可又毕竟是大学,过了一个寒暑假大变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一时间有些尴尬,几个社员听到这四个字,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感受到气氛微变,傅云实抬眼,也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女生时,微微地愣住。何榆发誓,她是敲过门的,只是没有人听到。敲了三声之后,她停顿了一下,才轻轻地推门进来。教室内几乎所有的视线都停在她身上,何榆将门在身后关好,也不怯场。她站在原地,微微欠了欠身,声音不卑不亢:“大家好,我是大二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的何榆。”确定是没听过的名字,教室里没有半点欢迎的寒暄,反而比刚刚还要安静。这不用他自己去制造偶遇,偶遇就直接碰瓷上来了?傅云实向后靠向椅背,神色淡然,全然看不出此刻脑内的狂欢。没急着救场,他抿起嘴,视线却从远处收回,慢悠悠地扫到坐在桌子左前方的女生身上。所有人都在看向何榆的时候,只有淮艺以相反的方向看着他。嘴角微微扬了扬,他眉眼舒展着,倒是有点像隔着桌子和她打招呼。傅云实整个人都很放松,眼神也不是飘的,只是友好地看着她。对上他的视线,淮艺也没有丝毫的心虚。从傅云实的动作里找不出半点的破绽,她才站起身,脸上的笑恰到好处:“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社员。”她走向何榆,将她带到会议桌边的空位旁:“这位是以前南华中学的校级辩论队一辩,在场的b市同学应该大多认识她。”“她以前和傅云实是搭档,合作了很多次。”淮艺带着笑介绍着,声音温柔。说完,她的视线越过桌子,看向傅云实:“是吧,傅云实?”好像没什么特别,细听却又似乎带着些特殊的音调。作为一个因为恰饭而开通直播信箱,被迫成为情感主播的电台老鸟,傅云实表面淡然地看着这一切,脑内却开始疯狂地闪过那些投稿吐槽。笑话,一个情感主播怎么可能会被区区这种小事绊倒?他一只手支上会议桌,看着淮艺的双眼,慢条斯理道:“何榆是我以前的同班同学,也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打了几场比赛,彼此之间比较熟悉。”教室内都是相熟的人,傅云实的表情与平常无异,眼底却警告意味明显。特意将后几个字咬重,傅云实不再看她,视线下落到已经坐下的何榆身上:“我之前也邀请过她,被无情拒绝了。果然在发现人才方面,还是淮艺比较厉害。”“何榆有一年没有打比赛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先来我们小组?”辩论社社内按照人数分了几个小组,平时没有校际比赛,就在社内开展模拟赛。傅云实所在的组内,一辩是一位开学已经大四的学姐,在上个学期期末时就已经提出不再继续参加社团活动。见她终于看过来,他的声音也比刚刚的官方发言柔和得多了。他垂下眼,摆着继续写着辩论社百团大战活动方案的样子,却偷偷地在刚刚那一段记录后,顺手画了一个蓝色的小爱心。声音却是平静的:“正好也和我们,磨合一下。”-散会后,社长把淮艺招来,和傅云实简短地开了个三人小会。叮嘱完重要的事情,他一改刚刚的严肃,夸赞着淮艺:“我虽然不是b市的,但之前也看过南华和市一中的辩论赛视频,你把她叫来,咱们明年打b大也能轻松一些。”“我本来是想拉她来我们组的,没想到被傅云实抢先了。”既然说到这里,淮艺也笑着接话。她抬头看着傅云实,打趣道:“我招来的人,就别跟我抢了吧?”傅云实收拾着桌子上自己的东西,没有看她:“你们组首发都是大二的,不缺人。”“如果我说我是想找个教练,教我们组的大一新生呢?”淮艺轻笑着反问,没有露出半点焦急和激动。将休闲包单肩背上,他终于看了一眼她,语气比她还要礼貌:“她不适合当教练,我了解她。”“学长,我走了,下午还有课。”拍拍社长的肩膀,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淮艺,嘴角翘起。“淮艺,在你邀请她之前,你也应该清楚,她只会来我这里。”-背着包走出教室,整个走廊和楼梯间空荡荡的。明明刚刚才散会,人却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傅云实快速地走下楼梯,到了一层,在看到何榆正靠着走廊玩手机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