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过脸来, 何榆脸上的狰狞瞬间消失,只是笑容补得太仓促,看上去还有点龇牙咧嘴:“你要订外卖吗?”“……”傅云实显然早已习惯两个人不在同一频道上的对话。他把屏幕的亮光调暗一些,将手机递给她:“去校外大街吃点东西?”几乎是看都没看上面的显示,光听见傅云实的话,何榆的眼睛就“蹭”地亮了起来。她嘴角得意地翘起:“好啊。”答得比谁都干脆。看着她那样积极的样子,昏暗的学校路灯下,傅云实实在忍不了, 伸出手揉揉何榆的脑瓜,笑得正回脸去。啧啧啧, 一直想感受的头发柔软程度, 摸起来还是挺舒服的。有点像摸巧巧的感觉。巧巧是傅云实家里的猫。-傅云实带何榆去的那家餐馆,是校外小吃街很有名的一家串吧。毕竟这么晚了,还开着店的餐厅,已经很少。串吧里的人很多,有的在店里, 有的则坐在外面的塑料椅上。大多都是出来吃夜宵的学生,也有一些附近零散的住户。怕何榆嫌热,在外面吃又不是很卫生。傅云实找了店内的角落处的桌子,和何榆面对面地坐下。傅云实身后有几个看上去像是来团建的学生团体,把桌子拼成了大桌,一帮人吵吵闹闹的。“我们什么时候也办一个团建吗?”何榆有些羡慕的看着那帮说说笑笑的人,随口问道。也许是在南华太浪了,反而到了大学,她成了几个朋友之中最自闭的那个。没有加学生组织,也没有去什么社团。每天除了上课和泡图书馆,就是在宿舍里快乐地吹空调吃零食看视频。傅云实正用手机扫码点餐,半垂着眼点点头:“如果只是聚餐的团建,辩论社每年都会办的。只不过还是要等每个组都破冰之后,再一起办一个大的。”“我们组的聚餐,我这两天在群里问问大家的时间。”即便是手上正在忙着点餐,但傅云实仍旧很认真地回应她的问题。何榆其实有的时候很佩服他,因为她就是一个一心不能二用的人。他总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还不费吹灰之力。比起入江直树,他更是看起来似乎全能的傅云实。“你想吃什么?”把调出点单页面的手机递给何榆,傅云实这才得空拿起桌上的热水,将两个人的餐具都细致地烫了一遍。其实何榆在去开会之前就已经吃了晚饭,吃得还不少,整整一大盘的冒菜。但……毕竟在她的眼里,吃烤串不等于吃饭,占用的是两个胃。一个胃负责日常吃饭,一个胃则在需要的时候作为附加胃接受垃圾食品。点了非常多的鱼豆腐和肉之后,何榆象征性地点了两串烤馒头,把手机递还给傅云实。避免他看到串数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她还随口加了一句:“我是不是点的多了些?”无辜地眨眨眼睛,配上这一句话,深谙说话的艺术和精髓。傅云实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幅样子,伸手接过自己的手机。在看到手机屏幕之后,甚至还在心中小声嘀咕。何榆是不是在跟他客气?怎么突然吃这么少了?以为是何榆不太好意思吃饱,傅云实在心中了然,随手又多点了些,才付款下单。两人这样面对面的吃饭,平时明明很能找话题的人,却突然间一起都沉默了。店内的电视里,正放着最近新出的选秀节目。何榆有一搭没一搭的抬眼看着,不时地瞟一瞟眼前正看着自己的人。不是那种打量她的眼神,更不是在检查什么,反而是有些许赞赏……的?类似于,我对面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看。这种?想到这里,何榆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给自己加戏脑内写小说。店员把之前点好的两瓶汽水放在桌上,挨个儿撬开瓶盖。何榆拿起其中一瓶,灌了一口。被放进冷柜里冰过的汽水,瓶壁已经起了一层雾。手放上去,就能沾一手心的水。趁着傅云实偏头去拿纸巾的动作,已经大大咧咧喝上汽水的何榆,这才偷偷瞄了他的脸一眼。她其实还是有些猜不透傅云实的意思。那一句问句,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过于的模棱两可。可能是母胎单身的身份,她把关乎爱情的表达看得非常重,生怕傅云实只是一个玩笑,或者只是信手拈来,随便说的。这不是因为他有类似的前科,而是何榆觉得,第一次恋爱,还是要谨慎些为好。这大概就是除了一直有心上人以外,这么久了,她还没有脱单的原因。嗐,不是有很多网友说嘛,在冲动的年龄不谈恋爱,就会越来越小心翼翼。因为你总是会觉得,自己是第一次谈恋爱,一定要很美好两个人很相爱才行。话虽这样说,可细细一想,他们毕竟已经牵过手了。即便平时再吐槽傅云实,但相处下来,她也明白,他不会是那种会随便牵起女生的手的那种人。纠结中,何榆用牙咬着瓶口,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都被伸手拿走他那瓶汽水的傅云实,收紧了眼底。“今天你参加群辩的事情,我事先不知道。”以为她是想起刚刚在活动教室里的事情,傅云实心中警铃大作。微抿着嘴,他沉声解释。牙齿磕了一下瓶口,何榆回过神来,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解释什么。见他那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她不禁笑出声:“嗯,我知道。”毕竟你在听到这句话时,和往常不一样的反应,是演不出来的。说话间,第一轮烤串已经被店员端上了桌。刚刚的纠结和忧愁,在何榆闻到香味的那一刻,顿时散得比开了空气净化器还干净。傅云实看着何榆饿狼扑食似的,如旋风一般席卷整个烤盘。靠在椅子里,他叠起腿,右腿一下一下地轻轻摆着,看上去心情很好:“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何榆对此充耳不闻:“我军训后遗症还没治好,吃饭速度快了两倍。”“军训都过去两个月了。”看着她那奋力找借口的样子,傅云实好笑地戳穿。“这两个月,我都在家跟何渠琛抢食吃。”对于找借口,何榆是从来不会慌的。骨肉相连的骨头穿得很紧,何榆每次吃都没办法做到不狰狞。好吃是好吃,但她在傅云实面前表演过一次睁大鼻孔啃骨头,就不敢再努努力表演第二次了。摸摸地把还剩了一小半的签子放到一边,她心中的泪已经淌了一条河。啊,a大校后的b是护城河,全是她的泪~“何渠琛明年高考?”撇过脸去笑到抖肩,傅云实又用手挡着脸门笑了一会儿,才收住表情,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问道。手却很诚实地从烤盘里拿了一穿骨肉相连,用筷子利落地帮她撸下来肉与骨头。白皙的手指在银灰色的铁盘上方跳跃,每一个动作都轻松而又优雅。在心中啧啧了无数次,何榆抱着手里的汽水,小口喝着,点评道:“你这双漂亮的手,不去搬砖穿烤串,真是可惜了。”把装着肉的盘子放到她面前,傅云实挑眉,用纸巾擦着指尖的油:“接下来是不是要感叹,我没像入江直树一样去学医,真是可惜了?”被抢了台词,何榆胸口一梗,硬生生地换了个台本:“不,你适合和入江直树在一起。养眼,般配。”一边说着,一边砸着嘴感叹。正脑补着那画面,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以前在南华关系挺好的季清延,现在不是在国外准备学医吗?”“停,别暗地里写小说了,”接收到她的眼神,傅云实伸出手掌,连忙喊停,“你和他还有联系?”何榆和季清延以前同属南华动漫社,初中又是在同一个班。虽然那万年老二季同学自闭又高冷,但他和何榆的关系,意外地不错。虽然知道那人早已经有自己深爱的姑娘,傅云实还是不免开始吃飞醋:“你们两个经常聊天?”“偶尔聊聊,不是关于我的事。”何榆怂怂眉,暗示意味明显。不远处那帮团建的人估计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爆料,正叫得起劲儿。何榆吃得差不多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满足地向后靠到椅子里:“感觉你在大学里和新同学的关系,好像还没有以前和我们的关系好一些。”“啊?”吃饱喝足没事儿干就开始感伤和无病□□,傅云实深谙何榆的戏路,了然地点点头。他摊手,语气中是说不尽的失落:“上大学之后,可能是突然觉得周围的人比你蠢多了。”“再说一句话打烂你的嘴。”-吃完夜宵,傅云实送何榆回宿舍。两个人在校园的路上溜达着,秋风总算开始凉爽,拂过皮肤,说不出的舒服。把何榆送到宿舍门口,傅云实看着她蹦上两级台阶转过身来看自己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陈述了事实:“你今天,还是有些不高兴。”被他戳中心底只是隐去一时的纠结,何榆脸上的笑也松了一些。她站在台阶边缘,几乎是平视着站在台阶下的他的双眼:“傅云实,我们之间,现在算是什么?”临近宵禁,宿舍楼下安静得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傅云实的眼底动了动,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僵硬:“我们现在不算男女朋友么?”他很少会这个样子。大气地拍拍他的肩膀,何榆狡黠地笑了。她踮起脚,微微低下头,鼻尖几乎都要挨上他的鼻尖,颇有些主导两人之间关系的意思:“我想听到那四个字。”“四个字……书名吗?”“天不早了,晚安。”作者有话要说:傅同学(被逼迫下)在酝酿一次浪漫的四个字正式表白所以这里先打哈哈了我们傅云实骨子里还是浪漫的,信我信我(挠头)第34章 何不知每年九月的第三个礼拜, 是a大建院主办的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节。除了正常的评奖单元,更多的则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嘉宾论坛讲座。适逢建院周年庆典,今年邀请来的业界大佬,比往年更是出名。越是巨佬云集, 越是不能出差错。傅云实作为大二一级的班长, 又是学生会的部长,平时课业也不能落下,几乎是睡在了学校的大礼堂。知道他忙成陀螺, 何榆也尽量不去打扰他。两个人偶尔会在微信里分享一下当天的趣事,也不会聊太久。何榆乐得自在,放养式的爱情让她感觉不羁的自己又回来了,反而没有因为爱情的到来而束手束脚。在这场谈了和没谈没什么区别的爱情开端中,慌了的,只有傅云实。“舞美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明天早上八点来装屏幕和投影仪。”手里拿着颁奖典礼的台本,老三从礼堂外跑回礼堂内的主控室, 气喘吁吁地从桌上拿了瓶水打开。好不容易缓了些气儿,他倚着长桌, 看着面前正悠闲坐着看手机的傅云实, 直接气笑了:“我说老傅,你能不能支棱起来干活儿?”“刚跟老师最后确认过舞美的图,还有到时候台上设备的摆放位置。”傅云实没有抬眼,大拇指依旧匀速地上下滑过屏幕。“哦。”老三一憋。他总感觉,傅云实在开小差。神经的敏锐让老三一条腿搭起来, 半坐在长桌上,整个人弯下腰凑过去看着傅云实的屏幕。#百度一下,你就知道#——为什么在一起之后,依旧和女朋友没话聊?——不频繁联系的恋爱关系——冷漠舔狗——丧偶式恋爱……感受到手机屏幕上方的光源变暗,傅云实重新搜索的手一顿。历史搜索列表下的每一条,都光荣地被显示在了屏幕上。四目相对,一不小心就真偷窥到别人隐私的老三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向后一躲。在傅云实冷到极点的眼神中,他弱弱地举手:“你这刚谈恋爱就丧偶式……”傅云实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眼底的刀子已经蓄势待发。清了一下嗓子,老三冒着死,颤颤巍巍地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你这个电台名字不太吉利,和女朋友都没话聊了,你是真的挺没话聊的。”傅云实:“……”懒得再理上蹿下跳的那人,傅云实索性摸出耳机戴上。“收纳箱”电台的新节目已经更新,出于对心底好奇的求证,他点开最新一期的节目,将声音调大了一些。“欢迎收听‘收纳箱’电台,收纳生活中的一切快乐与不快,我是木鱼。”“我是喋喋。”“上一期,其实我们有讲到自己的梦想,里面涉及到我们两个的一些私事。”喋喋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都说出来给大家听了,也不算私事了吧?”“可能是我们在梦想里没有提到电台这个事情,我们看了一下留言,还是有挺多的听众朋友们问,我们是怎么突然想到要做收纳箱电台的,”木鱼笑笑,“其实我和喋喋认识的契机挺玄学的。”“对,我们是在一门选修大课认识的,我去蹭的木鱼学校里的大课。我去的时候比较晚了,发现她旁边有个空位,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她在听……电台节目。”喋喋在将要说出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地止住了,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换了个统称。这瞬间的尴尬让木鱼大笑:“我们是不能给喜欢的电台主播打广告吗?”“你说,我们这打广告不要恰饭钱不合适,但想恰饭也联系不上他。”喋喋装作无奈的语气。刚感叹了一句,她又迅速恢复正常:“其实说也没事,那个电台也不需要我们这点小小的引流流量。”“哈哈哈,不要那么丧气,我们会有一天赶超的。”木鱼的声音有些小而飘忽,应该是知道自己声音会因为情绪变大,而离远了些录音设备。“其实我们两个是没话聊电台的粉丝,”她的声音又恢复正常的大小,正色道,“算是老粉了。”“我刚开始听没话聊是高考毕业的那个暑假,也是这个电台刚开始做的时候。暑假听就纯属没什么事情做,后来上了大学之后,有一段的适应期其实是非常难受的。”木鱼认真地说着,声音很真诚。“没话聊在那段时间,真的算是我平和下来情绪的一个方式。当时它的每一期节目,我都会反复地听很多次。”傅云实伸手从桌上拿水的动作,因为这样的一段话而顿住。听着可能是在远方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认真地说着自己带给她的改变或是慰藉,他抿着嘴,却依旧忍不住嘴角温柔的上扬。这大概就是他所喜欢的东西,能带给他的,最好的反馈。“我特别谢谢他,有那样一个应该是和我年龄差不多的树洞,是我生活两个阶段交接时,难得可以倾诉或者是吐槽的地方。”木鱼说着说着,声音也温柔迟缓下来,声音中夹杂着淡淡的笑意。短暂的停顿后,喋喋接话:“那这么说,你经常去留言了?”“对,哈哈哈,就当是个老朋友一样分享一些日常。后来没话聊开了无言信箱,在节目中隔空对话的感觉很奇妙。”木鱼没有否认。听出木鱼话中的深意,喋喋立刻附议:“那我们有机会的话,技术成熟了,也搞一个树洞环节。”“技术成熟了哈哈哈……”两个人的笑声,听起来像是这个世纪都技术成熟不起来。喋喋正色道:“我们上一期聊了很多自己的事情,我和木鱼各自的梦想,也因为梦想,她阴差阳错地去做了七街巷口的电子复原。同时我们也分享了很多听众朋友们的梦想留言,这一期节目……”只是一个开场白,时间不过三五分钟,傅云实却猛地按下了暂停键。将进度条往回稍稍挪了挪,他微皱起眉,又重新听了一遍刚刚的那句话。七街巷口的电子复原。傅云实虽然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但拿着手机的手,却细微地颤了一下。连同身体里,左胸口的那个位置一起。不仅是录节目,人在正式场合说话和平时日常讲话,都会有一些差别。而录电台节目,为了让听众能够更清晰地接收到你要表达的信息和情感,绝大多数主播都会和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之前只是觉得木鱼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又似乎像很多人的声音。而如今因为这“七街巷口”,他脑内的猜测直接将木鱼和何榆划上了等号,就越听越像是她的声音。没有心思再听下去这期节目,傅云实播放了前一期因为太忙没有来得及听的节目。一点一点地拖动进度条,在两个女生的声音中,快速地识别着“七街巷口”。喜欢入江直树,在做七街巷口的复原,名字叫木鱼。当这一猜想被证实之后,傅云实比仍处在猜测中的自己,却要淡定了许多。木鱼会经常去他的节目下面留言,他的留言里有一个女生抱怨着喜欢的人送了六级题和百年孤独,喜欢了那个男生很久,有过想要放弃却又舍不得放弃。不论听到多少次傅云实或是老三的劝阻,她却依旧执着。傅云实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骂自己。当他一直不确定她的喜欢,而数次试探时,他最喜欢的人,已经萌生了很多次想要放弃他的念头。但还好她没有放弃。还好,还好他没有纠结到再试探很多次。到现在,傅云实才敢承认,自己一直憋着不告白,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自信和对自卑的惧怕。他从来没有失败过,人生的顺风顺水让他潜意识里觉得,失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为了不允许自己失败,只要不缺认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就也养成了绝对不踏出步子的习惯。告白被拒绝,那是一件多丢脸的事情。这样的一句话,是他最认同的事,却也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事。“我看你那想哭又想笑的表情,真是有点丑到我的眼睛了。”老三双手抱着臂,不适时地打断傅云实脑内的风暴。他嘴上嫌弃,但心里已经开始八卦:“进教授的组了?”“还没面试。”随口答着,傅云实摇摇头。他站起身,一只手拎起自己的背包,利落地拉上拉链,转身就往主控室外面走。没想到傅云实突然就要走,刚在主控室里还没歇够的老三一惊,人也下了桌子:“哎,你去哪儿?”站在门口的那人转过头来,只是淡淡地笑笑:“去见一个人。”-喋喋突然改了这周的录制时间,何榆虽然有些奇怪,但想着可能是她学校里有活动,自己又恰好空闲,也没有异议。毕竟周五的晚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晚会。感觉就好像,大家周末不在学校住一样。虽然本市的孩子好像也的确周末蒸发。“怎么来这么早?”何榆推开录音室的门,感受到室内的凉风,有些惊讶。收纳箱电台的录制,因为设备的关系,一直都是借学校广播台的录音室。平时喋喋从她的学校过来,路上耗时很久,都是何榆先买好奶茶,再把录音室清理一下。设备后面的喋喋探出头来,把耳机摘下。她神秘兮兮地眨眨眼,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给你个惊喜。”“什么惊喜?”条件反射地以为要整自己,何榆整个人都往门后缩了缩,一双眼睛打量着整个录音室。这熟练的警觉的样子,让喋喋又好笑又心疼。一看就是没少被整。“不是你想的那种惊喜,你过来,有关电台的,”朝何榆丢了个纸团,喋喋叉着腰,“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又没那么无聊。”警觉虽然还是警觉的,何榆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走进来坐下,小声辩解:“我觉得你一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反而更危险。”“……”短暂的沉默后,喋喋翻了个白眼,一脚踹上何榆屁股底下的转椅,让她快乐地来了个后滑,“出门右拐,把你脑子洗一洗晾干了再拿进来。”何榆:“……”好一个冷漠的搭档。懒得再跟她贫嘴,喋喋冲何榆招招手,示意她凑过来,将屏幕上的界面展示给她看。在何榆迷茫的眼神下,喋喋凑近何榆的耳朵,把手半卷起来挡着,猛地河东狮吼:“奶奶,收纳箱电台居然开通线上直播节目了,您终于等到了!”被喋喋吵到脑袋空白了一秒,何榆眨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她强迫喋喋转过头去,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大声又拖拉着字喊着:“孙——女——儿,你再说一遍,奶——奶——耳背。”“滚滚滚,占我便宜。”“开通直播是挺好的,但是……”看着喋喋的电脑屏幕,何榆叹了口气,整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快乐和欣喜,反而是无尽的担忧。把直播通知发出去,喋喋挑眉:“但是什么?”“如果我们的节目,没有听众互动,那多尴尬?”“闭嘴吧,别毒奶了。”第35章 何不知虽然之前录节目的时候, 她们也很少做后期剪辑,大多都是一气呵成。但这和做直播节目,显然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心态。何榆自认为自己是个胆子很大的人,在千人报告厅的台上都不会腿软害怕。但反而是面对着时刻听着自己讲话的屏幕, 屏幕那端的未知, 让她顿时没了底气。即便是直播,电台节目也是没有视频图像的。在听她节目的人,可能像是往常一样做着自己本来就在做的事情, 旁边放着音响随便听着。也有可能是闭目养神,全神贯注地听每一句话。当关闭了其他的感官,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会被放大。照着之前准备好的选题聊,思路早已清晰的情况下都有些舌头打结。更不要说,要对什么事情做出相应的快速反应。因为直播公告发出去的时间不久,也是试播,喋喋把互动环节放在了节目的最后, 只留了十五分钟的余量。虽然不知道十五分钟这么短能聊个什么,但何榆光是想想, 手心就已经被汗浸湿。“我们的互动环节终于要来了, 我和木鱼都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迎接疾风了!”喋喋显然和她并不共享紧张,语气在末尾就差上扬着甩到天上吵醒龙王炸个雷。何榆手里紧紧捏着自己的签字笔,因为心里打鼓,而声音有些冷冷的:“别这么中二。”“我们来看一下留言……”作为一个目前还没饭可恰的赤字电台, 请不起助理,主播只能身兼数职。喋喋眯着眼睛看着不断向上刷的屏幕,在拉长的尾音即将没气儿时,突然歪嘴一乐:“这个留言是问木鱼的,想问可爱的木鱼小姐姐,你和你的入江直树,现在怎么样了?”“这位听众很敏锐嘛。”知道实情的喋喋咂咂嘴,不免八卦出声。被何榆狠狠地掐了一下,她才清清嗓子,继续读下去:“我也有一个很喜欢的男孩子,喜欢了好多好多年,会一直悄悄地看着他。他明年就要高考了,可我却才刚刚真正地认识他,进入他的生活。或者……也许在他心里,我可能还不算进入到他的生活。”“就像木鱼姐姐一样,他也是我的入江直树。我在努力地,希望有一天能和他并肩。我想让他知道,在偌大的操场上,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的远处的我,有一天也会和他一样,成为一个非常美好的人。”很简单又很朴实的一段话,何榆却突然酸了眼眶。她几乎都能想象到,那个小女孩在屏目前,以什么样的姿势,很认真地打下这写文字。因为她以前也做过,不过是写在了日记本里。吸了一下鼻子,为了掩饰突然想起以前后的情绪上涌,她强笑着打趣:“你让我想起了我弟弟,他明年也要高考。不过,他很臭屁,肯定没有这么可爱又努力的女孩子喜欢。”“你弟弟明明很帅好不好,眉目清秀,又很高……”喋喋之前录完节目,在a大见过出来蹭饭又蹭车回家的何渠琛。泪意被憋了回去,何榆的眼睛瞬间瞪大:“你们两个不合适。”“……”我只把你当姐妹,你却想要做我的弟妹。气冷抖,这世界还会不会好了,就没有真正的姐妹情谊吗?!收起笑,喋喋哼了一声,佯怒道:“说你和你的入江直树吧,这秋风萧瑟的,再过几个礼拜就剩光秃秃的树干了,爱情估计也赶不上生根发芽的末班车了……”瞅着喋喋酸溜溜的样子,何榆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上。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发型故意弄得有些乱而蓬松。慵懒地倚着桌子,她抛了个眼神给喋喋,每一个字都很不得让五官全都动起来,咬字非常地做作:“已经赶上了。”在喋喋震惊的目光中,她又甩了一下头发。下一秒,捂着抻到的脖子,何榆终于收敛了一些:“我和我的直树,在我以为已经要完结的时候,突然被标注了未完待续。”她的笑意晕开,眉眼间对傅云实的喜欢,似乎都偷偷随着她的笑跑了出来:“我的少女时代,经常会在晚上偷偷梦到他。所以当那些梦突然变为真实的时候,这段时间我甚至觉得,特别的不真实。”“其实我在高中的时候,想得很简单。我想多努力一些,这样他也会多注意我一些。我不觉得我自己有第一眼的美貌,或是特别强大的闪光点。但我唯一值得赞赏的是,我知道喜欢这种事情不能强求,而我能做的,就是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优势。”她舔了一下嘴唇,突然有一种在和以前的自己对话的感觉。“祝你和你的入江直树,有一段非常美好的未来故事。”“我看到互动留言区里,大家都在吃柠檬。”滚动屏幕,喋喋咂咂嘴,酸气冲天,“我好期待你的直树会不会听到这期节目。哈哈哈我就像是个追更少女,还带催下集的。”“他……”这样一说,何榆突然有些怕了。她在电台这一通的抒发感情,还有深情告白和凄惨的心路历程,她都能想象到傅云实听到之后那嘚嘚瑟瑟的样子。想到傅云实这种正经人,交的朋友都是耳机里天天放听力的那种……舔舔嘴唇,何榆的声音干干巴巴的:“应该不听电台的吧?”“啊,这样吗?”喋喋似乎有些惊讶地缓缓点头,“那我们看下一个互动。”“因为这一期是尝试嘛,所以我们也有一个连线直播的名额。”说着,她突然笑了一声,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又恢复了一本正经。嗯,一个连线直播的内定名额。“我们接下来,来连线一下这位听众朋友。”她说完,点了鼠标几下。啊?怎么还有连麦?趁着接通的过程,何榆不可置信地冲喋喋做了“连麦?”的口型,动作之大,恨不得把喋喋吃了。面对着她血盆大口的那人,反而很淡定地耸耸肩。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直播事故。“喂,可以听得到吗?”通话被接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何榆想多了,只感觉喋喋的声音瞬间温柔了八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