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是因为没有尝到花蜜所以生气的吧,她想。出于下意识的,宇文允抿唇,丝丝甜意漫进口中。“甜吗?”嘉诺期待的望着宇文允,眉宇间全是少女的天真。“我这儿还有。”说着她起身便朝宇文允凑过去,试图用自己的小唇给他印上去。“够了!”宇文允突然冷斥出声,嘉诺又连忙退回去,缩了缩肩膀不动了。二哥哥不仅冷,好像脾气也不太好。她怎么了嘛,他就生气。“小气鬼。”她小声嘟囔。“你去偏殿吧,朕要睡觉了。”“哦。”嘉诺悻悻地,一步三回头,她舍不得走,还想跟他多说几句话的。晚上,那样的梦又如约而至,最后一刻,宇文允清醒过来,他喟叹一声,该留下的东西还是留下了。早上他起来的时候,嘉诺也过来了,一脸惺忪没有睡醒的模样,她抱了一个枕头,转身就要往榻上倒。宇文允伸手拉住她。“还想睡就去偏殿。”“你都醒了还不让我睡呀,我就要睡。”她挣开他的手,掀被子就往里面窝。宇文允将她扯出来,查看了她的衣裳一番才舒口气,未央宫这边的人收拾被褥不方便,宇文允派阿寺去叫崇华殿的小太监过来。方才才去的,过来还没有那么快。嘉诺小眉头皱着,颇是不满。她有些认床,昨晚上睡得并不好。宇文允不敢再松懈,只得抓着她手臂不让她动。嘉诺还没彻底醒,挣扎不过就往地上缩。地上凉,她穿得又少。宇文允耐心没剩多少了,冷冷地说:“你再闹我就不要你了,送你出宫去。”戳到嘉诺心底,她真的就不闹不动了,只是又抱着宇文允的手臂,娇憨迷糊地往他怀里靠。宇文允蹙眉,真是缠人又磨人。他索性将嘉诺打横抱起,往偏殿走。放好在榻上,他转身欲走。只是刚起身,他大手尾指便被一只手指勾住了。“你还想怎样?”宇文允回头看嘉诺。嘉诺眨眨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委屈巴巴的:“不想让你走。”“怎么,还想让我欺负你?”宇文允来了兴致,撩袍坐在榻边。一双眼邪性地盯着她。欺负,在嘉诺心里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普通的欺负,一种是母妃给她说的那种男女间的欺负。昨日她听清影在宫墙上说宇文允无情无欲,那就不可能是男女间的那种欺负,再说了她是他的妹妹。普通的欺负她也是怕的,比如昨晚捏她手腕。嘉诺连忙放开宇文允的手,不敢再造次了。“国子监已经安排好了,再睡一会儿便去上课。”宇文允吩咐。上课,她讨厌上课。可是之前二哥哥嫌弃她字写的丑,她答应了他,不能出尔反尔。“嗯,二哥哥,诺儿知道了。”她对着他甜甜一笑。太监小安子将床榻被褥收拾好,跟着宇文允走了。宇文允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一闭眼便是和嘉诺的那种事情,他想或许要了其他女人,他就不会这般了。只是前天晚上他才杀了一个,可能是不顺眼,找个顺眼的试试。他其实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他的一生一世……下早朝后,他叫来常福,吩咐他去做这件事情。常福也是莫名其妙得很,硬着头皮答应了。宇文允说要顺眼的,可他怎么知道那样的他才看的顺眼。思索一番,常福悟出来了,那就燕环肥瘦,多多益善,让宇文允挑选便好了。今日十三,还有两日便是十五。清影特意提醒宇文允,怕他忘了。“陛下去找过太上皇吗?‘水滴’或许是太上皇做的。”清影问。宇文允:“问过了,不是。”“傅澜汐?三皇子?太皇太后?这些人都有可能。”“那派出去的探子怎么说?”宇文允自进宫称帝便下令清影,安插了探子在了各宫,宫外的朝臣也有。清影摇头:“并无消息。”‘水滴’是一种毒,月圆之夜发作,中毒之人五脏六腑承受冰锥之痛,身体自内而外的被冰冻,然后冰裂,情绪失控性情大变,残暴嗜血。但是第二日便会恢复如常,又等到下个月圆之夜,月月复月月,年年复年年。国子监里就嘉诺一个学生,夫子反而好几个,轮流着教她各门学科,一整天下来,她脑子跟浆糊一样,什么都没学进去。唯独练字她学得最认真,两三篇下来,夫子都夸她有进步。阿寺收好课本,跟在嘉诺后面:“郡主觉得如何?学得怎么样?”嘉诺摇头:“好累呀,又渴又饿,想睡觉。”“没事的,慢慢来,郡主天生聪颖,会学好的。”阿寺点头,自我安慰一般的加油打气。回到未央宫,嘉诺吃了晚膳,洗漱后,她坐在书桌前提笔练字。她不能辜负二哥哥的期望。宇文允今日来的早,看见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小手捏着狼毫,沾了墨的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只是一截皓腕柔弱无力。整只手臂用力,手腕没用力,这样是不对的。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微微附身,大手便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随着他的力道游移。明明是同一支笔,宇文允写出来的就比她的好看。笔锋飘逸,行而有骨。浅淡的冷香若有似无,淡淡萦绕。二哥哥手把手教她写字,这样真好,嘉诺嘴角轻勾,心里欢喜。窗户上照出两人交错的影子,随着摇曳的烛火轻轻晃动,一室恬静安然。阿寺守在殿门口,偶尔侧头往里看一眼,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如今青萍和清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心腹。阿寺看准了这点,想着为郡主做点什么,就是要和他们搞好关系,日后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郡主搞定皇上,那她便搞定他们两兄妹。青萍也喜欢吃糖,阿寺便投其所好,又叫人从宫外买了些回来,送给青萍。可清影呢?他喜欢什么?阿寺观察了好些天,都没有一点儿发现。阿寺去清影当值的的地方没找到人,她便抬头向上看,总算是看到了不远处宫墙上坐着一人。她跑过去。“清影大人快下来,我有事找你。”阿寺仰头对着墙上喊。清影倏地一下落地,站在阿寺面前。小姑娘跑得喘气,大大的杏眼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什么事?”阿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湛蓝色的,和清影今日的蓝色锦衣倒是格外相配。“这个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你。”阿寺抿唇,极快的垂下眼睑,一双小手伸向清影的腰间。清影后退一步:“你做什么?”阿寺声音小小的,有些害羞:“大人你别动,我给你系上。”说着,她手指灵巧活动,三两下便给他系好了。“好了。”阿寺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整个过程,清影感觉自己被石化了,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大人,很好看。”阿寺抬眸,清明的月色下,她脸上有红晕,“一直戴着,别取下来好吗?”清影怔着,不知要如何作答。“反正你就是不要取下来,若那天看见没有了,我是要生气的!”她丢下这句,羞怯地跑开了。跑到拐角,阿寺才停下来,偷偷看身后清影的反应,只见大个子站在原地良久,不知在想什么。那香囊才不是她亲手绣的,不过是从一个小宫女手上要来的。她绣工极好,绣的东西只嘉诺用。经过宇文允大半夜的亲自教导,嘉诺第二日交上去的功课得到了夫子的称赞,还夸她进步神速。夫子拢着胡须看嘉诺,少女眉眼娇妍透彻,一股子精灵劲儿。灵动又活泼的少女怎么会是笨的,只是愿不愿意学而已。得到称赞嘉诺是很开心的,只是诺大一个国子监就自己一人,一人待一整天好生无聊。下了学她没有回未央宫,而是去了御书房。宇文允果然在。她小跑进去,纯白的裙裾扫过门槛,打了一个旋,一瞬露出白皙小巧的脚踝。少女每次见他都是用跑的。宇文允转身,又坐在书桌前,他再不转身她就要扑进他怀里来了,到时候抱着不撒手,又叫他难受难耐。“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宇文允淡淡道。宫里人多眼杂,指不定招了哪宫太妃娘娘的眼又被叫去欺负。“我没有乱跑,径直过来的。”她有些口渴,书桌上正好放着一杯新茶,她拿起就抿了一口。“二哥哥我找你来有事。”那杯茶他方才也喝了一口,宇文允顿时也觉得口干舌燥,“说。”“国子监就我一个人,不好玩。以前太上皇在位时,国子监都有朝中要臣的子女来读书的,二哥哥可不可以多找几个人来。”“你想找谁?”宇文允问她。嘉诺想也没想就答:“张妙仪。丞相家的嫡女。”“还有呢?”“嗯,剩下的二哥哥看着办。”心里一惊,“二哥哥这是答应了?”“嗯。”宇文允不知为何,一见到她,所有的思绪和计划都会被她打乱,甚至顺着她走,依着她。少女又笑了,眼睛弯弯如新月,一张小脸说不出的明媚动人。她情绪来去得快,总喜欢笑,好像天底下就没有烦心的事。突然,她敛了笑意,朝他凑过来。“二哥哥,你额头上是什么呀?”浅墨色的水滴形状,她抬手去擦拭,擦不掉,又像是从肌肤里面透出来的。距离极近,她浅浅的呼吸都打在他脸上,亦能感觉到她身上温热的体温,以及氤氲起浮的女儿香。心里的念头又被勾起,他拿下嘉诺碰在自己额间的手。“画上去的,得用药水才能洗掉。”宇文允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其实这是‘水滴’将至的预兆,要毒发后一日才自动消掉。宇文允长相清隽,五官线条勾勒得精巧完美,如今这额间的水滴更是衬得他俊美无邪。“好看的,不用洗。”第9章她又噔噔噔的跑开了,一袭纯白绫鸾纱裙和着披帛如风飘逸,隐在其中的身姿曼妙柔媚,一截小腰也柔柔软软。阿寺拿着书盒就守在门口,她拿了一叠宣纸就又折回去。像献宝一样,嘉诺把今日的功课一一摆在书桌上。而那些奏折,笔墨全被推到一边。“二哥哥你看。”她莹白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写的字,之前如狗刨一般的丑字如今已亭亭而立。“夫子今日又夸我了。”嘉诺浅浅地笑,清澈的眼中颇有几分得意:“二哥哥,你看好不好?”清秀而已,少了风骨。写字得靠练的。“多练练会更好。”嘉诺重重点头,发髻上细小步摇晃得泠泠作响:“嗯!”这下应该不会给二哥哥丢脸了!字看完了,她又背诵今日学的诗经给他听。宇文允坐在椅子上,她站在他跟前,小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温柔到不行。嘉诺背的认真,偶尔垂睫咬唇思索,想起来了又朝宇文允莞尔一笑,顾盼回首间全是娇俏灵动的意态。宇文允有些晦暗的眼凝在她娇妍明媚的脸上,一瞬不瞬。下一息,嘉诺手腕猝不及防地被捉住,她轻小,一点力道就被架起来坐到了他身上。夜夜梦萦的人就在眼前,他意动不已。“诺儿你乖乖听话。”宇文允把过分香软的人收紧怀中,气息打在她的发顶,声音渐哑:“不要在我眼前晃,以后都不要。”她贪恋他的怀抱,只觉得如小时候一般的温暖,可是有一点紧,她呼吸都不太畅快。“为什么?” 嘉诺不解,眸子里全是无知懵懂。愣愣的。只感觉宇文允又将她抱紧了一些,又埋首下来,凑近她。“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做出对你不好的事?”他想要亲吻她耳朵,可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她一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混着气息发烫:“明白吗?”嘉诺眼眸干净纯澈,而他一双幽深的眼却灼得泛红,心底的情绪沉沦翻涌。“不明白,我只知道你是我二哥哥。永远都是。”她才不要离他远远的,才不要与他疏离。宇文允那样的眼神,嘉诺根本不懂,只下意识的觉得有点吓人害怕,她垂眸避开,一双手臂却绕上了他的脖颈,脑袋埋进他胸膛里。“你感觉不到,是么?”嘉诺眉头蹙起,“什么?”宇文允没有回答她,此时说一个字都过于艰难。嘉诺这才仔仔细细的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她起身要挪开一点。可是,宇文允忽地将她按住,她清晰的听到他沉沉地吟叹一声。很难受在发抖,却又像是一下就放松了。过了片刻,她才问:“二哥哥,你怎么了?”宇文允余韵未回,压着声音哄骗她:“诺儿乖,你这样黏人,二哥哥会生病的。”嘉诺头抬起来,与他对视:“骗人!”不过一息之间,她眼睛便蒙上一层水雾,声音也变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除了母妃,她只有他了,她还那么那么的喜欢他。他知道她的干净纯粹,知道她的年幼不知世事的懵懂与天真,他更知道,自己有多想她。“要。”天知道他有多想,他想要得紧。“那就好了呀,我也说过要陪二哥哥一辈子的,不离不弃。”她吸了吸鼻子,糟糕的情绪化-c-x-团队-为甜蜜的笑。莫名的情绪被瞬间击中,他心神迷跌一瞬。春日的傍晚依旧有些冷,殿外吹进来一股冷风。嘉诺穿的薄,瑟缩着直往宇文允怀里钻,她身上冷凉,而宇文允此时正像一个火炉,她贪婪的汲取他的温度。“还记得你答应过我咬回来的事情吗?”嘉诺记得,点点头,把手递到他嘴边。宇文允拿开,埋首就咬她肩膀。他的力道不是很大,嘉诺却疼得咬唇,但也忍着不动。宇文允垂眸,看着怀里嘉诺眼睛水雾蒙蒙,忍气吞声的样子。她怎么可以这么乖,叫他怎么狠得下心来折磨她。“回去了,嗯?”他把人从腿上放下去。“那二哥哥,我们之间的账算是一笔勾销了吗?”之前她咬了他手,现在他也咬回她一口。“算,一笔勾销。”他其实从未计较过这件事情。听到满意的答案,嘉诺开开心心的走了。走后,宇文允吩咐宫人们备水,他泡在冰冷的水中,任由寒冷一点点的沁透自己,地上是方才弄脏了的衣服。忽地,宇文允嘴角一勾,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在折磨谁!”晚上。崇华殿的地板已经换好,宇文允找来了御医。殿里的宫人和太监全都被屏退出去,只有常福在一旁,刘屏刘御医是宇文允从渝州带来的,属亲信。“从脉象上看陛下没有任何问题,或许是心理上的原因,过于紧张或是急于逃避,克制都会引起。”刘御医不急不缓的道来。宇文允阖眼,一手握紧成拳。不过是抱了一下而已,就交付了。常福紧皱着眉,担忧的眼神看向刘御医。刘御医:“陛下自登基已过去好些时日,后宫已然空悬,理应封妃纳妾,适当行事更是有益身心。”想了一下,他又道:“若陛下想早日解决,也可找一位女医治疗。”“开几副药吧。”宇文允拒绝了。“是,微臣这就去。”之前宇文允交代给常福的事情,他已经送来了好几批画像,但是宇文允一个也没看顺眼。由于之前的警告,常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翌日。一大早,嘉诺便听到崇华殿那边昨夜传御医的事情。“二哥哥真的病了?”嘉诺用早膳都没有什么胃口,一碗小米粥搅来搅去就是不喝。阿寺倾下身,拿过她手里的勺子舀了粥喂她一口。只知道是传了御医,却没人知道是什么病,阿寺:“郡主你好好吃饭,等下去崇华殿看看。”“嗯。”嘉诺不要她喂了,直接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咽。小郡主对陛下还真是上心,但愿陛下能看见体会,日后给郡主赏赐一门好亲事,她的小郡主是捧在手心长大的,不能受一丁点儿苦。嘉诺拎着裙子小跑着往崇华殿去,阿寺拿着书盒紧跟其后。那抹灵动的倩影跑得太快,阿寺有些焦心:“郡主你慢点跑,小心脚下。”天将亮未亮,晨雾蒙蒙。二哥哥马上就要去早朝了,她得快点。刚跑到殿门口正巧遇到宇文允往外走。嘉诺一张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嫣红的小嘴张着喘气。“二哥哥,听说你病了,可有好些?”她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衣裙,衬得人更加的洁白天真,未施粉描装的一张小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纯的不像话。像一只柔软可欺的猫儿幼崽。宇文允冷眼睨着她,声音如同清晨的薄雾一般冷:“是病了,拜你所赐。”嘉诺眨眨眼,长睫轻颤,眼神清澈又无辜:“我,我怎么了?”“呵!”宇文允不再理她,转身就走。她定定的站在原地,只觉得鼻头发酸,委屈得不行。眼前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忽地,她追上去,从后面抱住宇文允的腰。“二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她声音带着哭腔,有些黏糊糊的。宇文允身子僵住,沉默片刻后,他转身,一把推开嘉诺,语气十分不善:“就这么喜欢跟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是不是?!”“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要你远一点,不要缠着我,我说的话你记不住!”冷冰冰的嗓音从头顶打下,一顿骂。嘉诺抬头,一双泪眼对上他愠怒的眼,她怕极了他生气的眼神,慌乱无措的解释:“不是,我只想,只想和二哥哥亲近,我没有要,要缠你……”她越说声音越小,泪珠子再也止不住地大颗大颗落。最后,她低下头,哭得一双细肩一抽一抽的,抑制不住的“呜咽”出哭音。少女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心怜,宇文允心脏莫名收紧,他现在想紧紧拥她在怀中,温柔哄她,可最后还是心一横,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还有,我最讨厌你哭了!”他手一撇,又重重地甩开她。嘉诺哭得迷迷糊糊的,这么一甩,她下巴生疼。委屈加上疼痛,她再也无法控制,一声哭出来。“好疼啊,疼……”她跌坐在地上,看着那背影,抬手一抹眼泪就糊了一脸。阿寺跑过来,捧着嘉诺的脸仔细察看,只见小巧的下巴上有个刺目的红痕:“郡主忍忍。”“还不快去传御医,快去!”阿寺一吼,后面的小宫女跑着去了。她扶着嘉诺起身,“郡主,我们回未央宫。”“嗯,好。”嘉诺抽噎一声:“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不来了。”阿寺软声哄着她,“好好好,不来。”刚走出两步,宇文允便赶上前来拦住了她们。阿寺自动退开。“我看看。”他不过捏了一下,有那么疼?嘉诺低着头,只抽抽噎噎的哭。宇文允俯身下来,偏过头看她下巴,是有红红的一个指印子,她还在掉泪,他抬手给她擦。昨日咬她她都没哭,想必是那些话说得重了些。他正想拨开她肩上的薄纱看看昨日咬的痕迹,只听嘉诺“哼。”一声,额头重重的撞向宇文允的鼻子,然后跑开了。宇文允吃痛,倒吸一口凉气,他三两步追上去,握着嘉诺的手腕往身前拽。扶着人站定了,他大手才覆上她的下巴,轻轻按了按,又摸摸她额头。“人这么小一个,脾气倒是大。”嘉诺用力的推开身前的人,一双泪哭红的泪眼倔强地盯着退后几步的宇文允。“从今以后我就离你远远的,再也不会缠着你了!”她哽咽着对他说。“好。”他无声的应她。等人走远了,宇文允僵直的身子才缓缓挪开步伐,幽沉清冷的眼眸中有一种深深的倦怠感。阿寺追上人,用丝制的绢帕给嘉诺擦眼泪,眉头蹙得紧,忧心忡忡地道:“郡主,莫要怪奴婢多嘴,方才陛下已经追过来了,你还对他发脾气,这样不好,万一他真的将您逐出宫去……”“你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的。”嘉诺打断她,吸吸鼻子,“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他实在是太气人了。”阿寺似是无耐的叹口气,但愿皇帝宽宏大量,不要和小郡主置气才好。“老天保佑,菩萨保佑,观世音娘娘保佑……”第10章这天,嘉诺气得国子监也没去,晌午的时候,她从宫人口中得知宇文允出宫巡游的消息,说是要去七八日才会回来。一桌子的好菜她瞬间就没了胃口,小脑袋恹恹的趴在桌沿边上。阿寺招呼宫人过来,指着桌上几道稍微油腻一些的菜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撤走,重新去小厨房做几道清淡可口的来。”未央宫里除了甜食,其他的都不缺,吃的用的也都是上好的。片刻后,宫人将新做好的菜端上来,清蒸鲈鱼,椒盐蘑菇,凉拌小青瓜,芙蓉羹,玉兰笋片汤。阿寺布菜,筷子拨葱姜丝,红椒丝,夹一片白色的鱼肉,在调制好的蘸水中滚一圈,然后放到嘉诺的碗中。“郡主快尝尝,这鱼是早上刚从清江里捞上来的呢,新鲜得很。”鲈鱼的清香蒸上来,嘉诺抿抿唇,放人口中,口感细嫩爽滑,轻轻一抿,有米酒的甜,豉油的香,的确鲜美。馋虫被勾上来,一口不够,她又夹了一块。阿寺唇角抿笑,又给她盛了一碗笋汤,笋片清脆鲜甜,口感甚好,片刻后,一碗汤已经见底。她在嘉诺身边多年,是最了解她的人,郡主胃口不好时,做清淡的准没错。半晌后,一条鱼只剩骨架,蘑菇和小青瓜剩下三三两两,一碗芙蓉羹也只剩小半。“郡主,下午还去国子监吗?”阿寺问她。嘉诺摇头,“不想去了,想睡觉。”今日一早,她明明是去问二哥哥病情的,没想到弄得不欢而散。可二哥哥究竟怎么了,她还是好担心他。二哥哥会不会不是去巡游,而是出去避风头治病的?嘉诺越想越闷,盘坐在贵妃榻上双手托腮,任由阿寺将蔷薇蜜一点一点的涂到她的唇上。好香甜的滋味,她忍不住舔了一口。“郡主别闹。”阿寺抬眸,看她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庞。“今日风干,好好润养着。”嘉诺恶作剧一般,上下唇一抿,花蜜全都进了口,然后再笑盈盈看阿寺。小郡主笑起来仿似有一股魔力,能柔软人心。阿寺认了,无奈笑着又细心地再给她涂上去。“阿寺,是不是男人身上都有一种戳人的东西?”嘉诺冷不丁的问。“啊?”阿寺也懵懵懂懂的。“没有,吧?”嘉诺清楚无比的记得,昨日二哥哥抱着她,真的很戳人,她想,莫不是长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所以生病了。而且二哥哥还抖了好几下,身上也烫。可能都是因为那个东西吧。“你知不知道呀?”嘉诺蹙着眉。“郡主,我不知道。”阿寺真的是不知道,自小就在宫里,她又没有接触过男人。“等找机会我问问清影大人。”可惜清影跟着宇文允出巡了,也得等上好几日。下半夜的时候落了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吵醒了嘉诺,窗户好像被风吹开了,丝丝凉意沁进来,她朝被窝里缩了缩。记得小时候的一个雨夜,电闪雷鸣,她怕得缩在床角,宇文允怎么哄她走都没用。最后他只得让她睡在他的寝殿。那晚,她害怕睡不着,也是他抱着自己,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给她讲故事,轻声哄她。嘉诺轻吁一口气,不过还好,今晚没有打雷。下一瞬,一道白光划破天际,接着便是轰鸣的雷声响起,嘉诺一惊,将这个头都蒙在了被子里。等雷声停了,她才掀开一条缝隙,“阿寺,阿寺。”“郡主别怕,我来了。”阿寺进来将窗户关好,点了一盏烛灯放在床头。“郡主别怕,阿寺守着您。”嘉诺瑟缩着伸出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你陪我睡吧,好冷。”幽暗的烛火映得她一汪水眸滢滢,阿寺躺上床榻。刚一上去,那柔软温热的身体便贴了过来,抱住她。又是一声雷鸣,嘉诺身子微颤。“好了,好了,不怕。”阿寺拍着嘉诺的后背。宇文允并不是出宫巡游,今日是十五毒发之日,为了避开宫中的耳目,他住在京郊的一座宅子里。清影青萍两兄妹,还有御医刘屏把守在门外。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屋内一地狼藉,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儿,是宇文允的血。宇文允此时便蜷在一地的碎瓷片上,体内五脏六腑翻涌的疼痛让他面目狰狞,一双眼猩红嗜血,青筋暴起的双手不断去抓碎瓷片,鲜血顺着手腕流。直到满地都糊上黏稠血液。男人的吼声随着雷鸣响起,屋外的三人各个面容严肃,眉头紧蹙。“刘屏,陛下的毒还是没有想到办法吗?”清影问。刘屏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水滴是世间罕见的奇毒,还得多需些时日。”“叮铃”一声,青萍扔掉手中的剑,一双冷眼恨恨地盯着刘屏,愤怒道:“还要多久的时日?!七年了你都治不好,他还能再活……”“住嘴!”清影募地打断青萍。不要她接着往下说了。刘屏这些年确实是尽心尽力在钻研解毒之法,试药的人死了一个又一个,可依旧无果。风雨加快了血腥味儿的弥散,青萍抬手掩鼻。宇文允毒发必须得见人血,这一次他没有伤人,却伤了自己。“轰隆。”又是一阵惊雷,宇文允颤抖地抬起头,一双浑浊不堪的眼望向窗外。打雷了,诺儿最害怕打雷了。这几日宇文允都不在,好在张妙仪来了国子监读书,嘉诺也不至于太落寞。晨雾蒙蒙,橘红色的光从东边照出,草尖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清透的空气中混着清浅花香。太清池边,嘉诺蹲在地上看花,花朵白中带点点蓝色,花心又有橘色点缀,清艳美丽,凑近去闻,还有一股奇异香气。“阿寺,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呀。”嘉诺采下一支,小心的捏在指尖。阿寺:“回郡主,是鸢尾花。”鸢尾,好好听的名字,嘉诺看着喜爱,试着往自己的发髻中别。阿寺上前一步帮她别好。“好看吗?”“好看的。”池中的水透明清澈,嘉诺身子前倾一点,在水中照。阿寺怕她摔,扶着她,“小郡主别照了,人比花娇。”嘉诺唇角轻勾,脸蛋悄悄的攀上一抹红晕。这时,后面有人叫她。“诺儿。”清清脆脆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嘉诺回头,便见一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快步走过来。她迎上去,一双纤细柔软的手将人握住了。她甜甜一笑,嗓音软糯:“妙仪。”张妙仪仔细打量她一番,“诺儿,你最近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