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儿说着顿了顿,“只宋儿近日忙着照顾九公主病情,又顾着我身上的旧伤,辗转东宫和慧安宫之间,身子却是不好。她既是乏了,赫尔真请父皇,让我带着她回去歇息。”凌扩只对李银枝摆了摆手,“宋儿这阵子却是操劳得紧。你且莫为难她,让驸马带着她回去休息吧。”凌宋儿这才又和凌扩一拜,方才带着芷秋从偏殿里头出来。夜色浓重,芷秋手里还挑着灯笼,凌宋儿却是走在她身边扶着的。小声作劝,“你可莫要计较,就当那日在黑水城里,已是最后一别。如今相见,不过是个陌生人,又有什么可伤心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西夏方才平了战乱,就有心思来木南求娶公主。那令公还不止是武将,原也是西夏亲王。”蒙哥儿一旁接了话,“该是和金人反目,方才急着求盟国支援,不莫孤军奋战腹背受敌。”凌宋儿又拉着芷秋说,“你可听到赫尔真说了,该都是为了国事。”想了想她又觉不对,“算了算了,是不是国事,都和你没关系。且莫想着那薄情人了。”芷秋却是收了收鼻中抽泣,笑了,“见公主比我还紧张着,我可都好了,便随他吧。”凌宋儿拉着芷秋,蒙哥儿护着二人走在身后。便要往和盛园外头马车去。身后却传来令公声音,将蒙哥儿喊住了。“赫尔真。”蒙哥儿转身回来,见得令公寻了出来。才是拱手为礼。凌宋儿方才扶着芷秋转身回来。却听得令公对蒙哥儿说道。“不想还能在木南见着赫尔真和公主。还有…芷秋。”蒙哥儿却也听出来他话中几分用意,见他目光流连芷秋身上,才抬手扶着凌宋儿后背,“我陪着她回来省亲,确是难得,在此还能见到令公。”说着又直将凌宋儿的手牵起。“公主身子不适,我且陪她去马车上歇着。和盛园东边有处小亭,私密得紧。芷秋便留给令公,一会儿,送来门前马车便好。”令公无言而笑,忙对蒙哥儿一拜,方才望见提着灯笼那人仍是不敢抬眸。凌宋儿却是被蒙哥儿生生拉着才出去了园子。边走边是埋怨着他的,“你还让芷秋见那薄情人做什么?徒让她伤心罢了。”蒙哥儿只叹着气,“到底令公追了出来,该是有话说。儿女情长,最忌相互猜忌,只得让他们说清楚些。不好么?”天气闷热,凌宋儿心口也拧着脾气。只被他扶着上了马车,方才捉起来车角里的团扇打着,散散闷气儿。方才被他劝了回来,“到底该让芷秋自己做个定,你着急也是无用。”&&芷秋还怔怔立在原地,手中灯笼手柄,拧得差些蹭了皮。却听令公道,“要不,还是去方才赫尔真说的小亭说话。”芷秋没回话,只提着灯笼走去了前头。和盛园里,她比他熟悉,自然认得路的。小亭四周绿意葱葱,多有矮树丛花,便能挡着些视线。灯笼被芷秋放在亭子一角,她方才回身回来,对令公垂眸一揖,“多日不见了,令公身上的伤可好全了么?”“中兴府家中养了数日,已然好些。多谢。”令公要抬手扶人,却是被她躲开。芷秋自己起了身。他只觉几分生疏,约她来相见,原是有话要说的,此时却不知说什么的好。芷秋仍是低着眉眼:“那便好。”“我出黑水城那日,听闻长公主说你病了。可还好么?”芷秋只往后退了退,“不过是一时风寒。好了。”她却是忽的笑了笑,“芷秋还未恭喜令公,要娶三公主和亲去西夏了。该是好事,日后西夏木南交好,商贸上或也能惠及大蒙。芷秋陪着公主在大蒙,该要享令公的福了。”“我承蒙西夏皇恩,来这里确是为了和亲的事情。”令公见她冷淡,便也兀自叹气,坐去石凳上。又指了指对面的一张石凳,“你我以往常常同桌相待,不必那么见外。坐吧。”芷秋却是立去了亭子一角。没应他的吩咐。“那时候在黑水城,令公是敌俘,芷秋侍奉,自是没讲太多的礼数。可如今在木南,令公是上宾,西夏亲王,芷秋只是婢子,自是要守规矩的。怎可和令公平起平坐。”令公只怔了怔,只叹气道:“那也罢了。”却又转了语锋:“你这段时日可好?”“回令公的话。公主待芷秋如同姐妹,能伺候在公主侧,是芷秋的福分。自是好的。”他只觉话中相隔着些间距,又说得□□无缝。“那也好。”“我自回去中兴府中,便在家中养伤。得来你那香囊,尝尝带在身边,那牡丹花香,凝神定气,我很喜欢。只是如今味道已然淡了。里头花瓣儿都做了花干。你可还有新鲜的,与我换上?”令公说着,腰间取下来香囊,递过去她眼前。芷秋见得那熟悉针法,将香囊接了回来,却道,“既是淡了,那便弃了吧。令公伤也好了,该也不必再用。日后,这些事情,该由得三公主打点的。不莫让芷秋越俎代庖了。”“你…”令公只见她收起那香囊入了袖口。想再要回来却口舌作结,却见她兀自去一边提起来灯笼,对他再是一揖。“公主和赫尔真该还在和盛园外头,不莫让他们等急了。芷秋便先走了。”芷秋说完便走,到底不打算留了情面。提着灯笼的手腕,却是被他一把拉住了。“香囊我留着还有用,你若不想换,便还与我,我让下人们来。”他自幼恋物,东西只用最好的,用久了便也舍不得换。芷秋被生生捏着疼,却是咬牙不吭声的。袖口香囊重新拿了出来,直扔去了花草丛中。黑夜无光,香囊顿时不见了踪迹,令公心头吃紧,松了手去寻。那灯笼却被她提走,忽的没了光线,什么也寻不来。抬起身来,只见那抹微光穿梭幽绿园林之中,缓缓往和盛园门外而去。他却只背手叹了口气。自往偏殿里去了。&&凌宋儿在东宫已然住了数日了,身上衣物换了遍,次日晨起,只好又让芷秋回慧安宫中给她取新的。想来蒙哥儿在东宫养病,怕是无聊。便让芷秋带上那多,好将她那些笔墨纸砚和古琴也拿来,到底能解解闷子。御花园中,凌扩早朝完,正带着令公游赏御花园。一行还特地喊了凌婉作陪,也好让二人相熟些。令公昨夜难眠,今日一早陪皇帝赏花,心中懒懒。却远远见得芷秋从花园外头来。她却是清瘦的模样,面容皎洁却从来不会抬面示人,原本体贴温慧的脾性,也不知昨日夜里,怎会生了脾气。凌扩却在一旁提点,“誉亲王今日精神不好,怕该是和盛宫住得不惯?可想去城外鹤庆宫走走,那边多有木南好景。或也能让誉亲王多见见。”令公这才回神来,对凌扩一拜,“皇上有心,只是初来乍到确是睡得不好,该过两日便能适应。无需麻烦。”一旁凌婉上前行了礼,“父皇,儿臣也好久没去过鹤庆宫了。若父皇不方便,儿臣可替父皇招待誉亲王去鹤庆宫游玩。”芷秋和那多走来御花园,只远远望见圣驾,不好打扰,只在一旁候了一会儿,远远望见皇帝身边令公也在,芷秋便又拉着那多借假山绕道而行。好早些回慧安宫办了差事,回东宫交差。凌扩听闻三公主说辞,只道是好。“说来你母妃也许久没出过宫了,也带她去逛逛。我且让昀儿安排此事,不知誉亲王觉得如何?”令公看着远处两抹身影,缓缓入了假山后头,不觉眉头已然蹙起,不记得答话。还是一旁苏云青提点,“誉亲王,皇上问您话呢!”令公方才回神过来,“听皇上和公主安排,便好。”&&三日后,由得凌昀安排,领着西夏使臣和德馨宫家眷,去鹤庆宫游玩三日。于凌宋儿来说,鹤庆宫不是什么吉祥的地方。权当做陪同太子出游。蒙哥儿身子见好,也好让他多享享山间灵气,更能养着精神。这日,凌宋儿晌午回了趟慧安宫,看了看小妹。恩和的药浴管用,泡着她人都精神了,脸上还有两朵小红晕。从慧安宫里出来,下午便随着太子的马车后头,一道儿出来了皇城。喝了几日恩和的汤药,她身子方才好了些。蒙哥儿自在她旁边陪着,昨夜下了一场细雨,新泥香气夹道,二人便敞开了车窗帘,好寻些山间气息。皇家出行,排场礼节繁琐。一行人走来鹤庆宫,已然入了傍晚。凌宋儿也是下了马车才见着,因得太子和贵妃出行,鹤庆宫早就来了好些人,装点一新,园林修剪得体,又有好些夏花开了,芍药坠枝头,几分别致好看。凌昀体谅大家沿途辛苦,只叫了自家院子里各吃各饭,也好修整一番。慧安宫这边,自是芷秋和落落在伺候着。只两人用膳,桌上菜肴却十余样,该是按着皇家的礼数来的。令公院子里,却是多了三公主一同用膳。贵妃也未多打搅,只将女儿送了过来,说是让他们二人好于婚前增进增进感情。令公却是望着桌上菜肴,几分难以下咽。他来时车撵跟在太子后头,知道前面是长公主的马车。下车之时便多看了两眼。见得芷秋陪在凌宋儿身边,他方才安心了几分。凌婉来用膳,亲带来了自己的玉碗和玉筷。令公眼见着了,确是他一向喜欢的素雅之物,此时却是失了心思品味。草草称赞两声,便算是寒暄过了,之后便再也无话。凌婉却是主动了几分,起身夹菜到他碗中。却是被他推却回去,“公主金枝玉叶,这些事情还是由得婢子来吧。”提及婢子,他便又想起和盛宫那日晚上芷秋的话来。直放落了筷子,什么胃口都不剩。饭吃到一半,便算是罢了。令公起了身,让人将三公主送回了德馨宫的院子。他自己则寻来了凌宋儿的庭深小院。小院中,也方才撤了晚宴席。蒙哥儿早挑着灯笼,借着夜色,带着凌宋儿出去散步了。芷秋和落落,合着几个小太监,还在屋子中清扫杯盘。芷秋方才让人清理好了屋子,才温好了热茶,等着主儿回来了好有得享用的。屋子里出来,便见着令公等在门口。她忙垂了眼眸,作了一揖,正要去厨房里找落落。却是被他拦住了去路。芷秋忙退后了两步,“令公怎的寻来这儿了?赫尔真带着公主挑灯夜行散步去了。令公若要找他,该要晚点儿来才是。”“我…”令公见得一行小太监从旁边行过,几分欲言又止,等得人都走远了,方接着道。“我来寻你的。”“还寻我做什么?”芷秋只叹气要走。却又被他拦在跟前。他伸手来握着她的手臂。当巧落落从厨房端着蒙哥儿的药汤回来,见得这番阵仗,忙喊着,“这可是哪儿来的登徒子?长公主的人也敢动?”落落却是没见过令公,自是不认得。芷秋这才忙过去,从她手中接过来药汤,“药汤给我吧。这人是陛下贵客,怠慢不得。你且只将他劝出去就好,莫扰了公主和驸马清净。”“……”当着落落要过来劝他走,令公方才大声道,“你可是恨我?不莫跟我直说。”芷秋听得这话,方才回了身,端着药汤对他一揖。“这儿是个长公主小院儿。令公就快是三驸马了,夜里寻来这里,可是要给我家主儿添麻烦的么?”“快走吧。长公主也你无关,芷秋也与你无关。…你若乱了公主的名声,徒给她招惹来贵妃宫中嫉恨。”他脚下几分踉跄,往身后院子门退去。这一句“无关”,看似无形却如利剑,锥入心底。一旁那多却见得有人闯进来,走来芷秋身边,直问:“何事?”“你来得正好,将这西夏使臣请回去罢。也不知寻来这里做什么的。”芷秋说着,自端着汤药进了屋子。方才合上屋门,汤药放去了桌上,撑着案台却不知所想。收拾了几分心情,寻来屋门边上,听着外头那多正请着人出去,这才定心又死了心。&&次日消遣时光,凌昀带着令公山上游玩。蒙哥儿夫妇二人却依旧躲在屋子里不舍得出门。只开着小窗,弹琴作画,也算是静养。得来傍晚的时候,似是要下雨了,天气几分闷热。凌昀身边的人想得周到,让内务府从宫中运了好些冰块儿来,却得由得丫鬟们去前院里领。芷秋方才从庭深小院儿里出来,便遇上隔壁太子院子里的晴熙,二人便一道儿结了伴儿。凌宋儿下午的时候,去了趟太子院子里议事。晚膳方才回来,见得蒙哥儿等着她吃饭,她心情却是极好,只吩咐着上了壶暖酒,要和驸马一同对饮。蒙哥儿知她这段时日忧心小妹病情,一向没得这般好的心情。等得下人们都出去了,方才问她,“可是得了什么喜事?跟我说说。”凌宋儿这才将在太子哥哥那里听来的,史相病重吐血的消息说与他听。她说完又觉几分畅快,兀自端起酒杯来饮了两杯。却是被他劝了下来。“再欢喜的事情,酒也是伤身。不喝了。”被他抢回去了酒杯,凌宋儿忙起身要抢。蒙哥儿却是不让。凌宋儿这才借着几分酒意,坐来他腿上,手勾上他脖颈,“蒙郎,酒杯可得还我,我们还没喝过合卺酒呢。”“……”蒙哥儿自知道她是骗酒来喝,没让,又劝着。“合卺酒自是要喝的,你先吃些饭菜。”说着将她抱回去,放在座椅上。又忙着抬手给她夹了菜。凌宋儿只好依着他,吃了好些肉菜,方才见得他将酒杯放回来桌上。又端着一旁酒壶,给两人的酒杯都满上了酒。凌宋儿扶着自己袖角,直举着酒杯到眼前。才见蒙哥儿也端着酒杯起来,环手共饮。酒毕,凌宋儿酒杯还未来得及放下,身子便是一轻被他横抱了起来,酒杯不慎滚落去了地上。叮咚直响。凌宋儿双颊绯红,直问,“饭菜还没吃完呢,你做什么?”“合卺酒是能随便喝的么?”蒙哥儿笑着,“你莫欺负我不知道,你们木南合卺酒喝完了可是要洞房的。”“……你!”她却也无力辩驳,只被他抱着了床榻上,又见他回身,吹熄了烛火。侯在门外的落落,忽的见的屋子里灯火熄了,本还想进去看看,主儿们可需要添灯。步子到了门口听得屋里动静,又红着脸退了出来。凌宋儿只被他逼得紧,衣物林乱,酒意情丝。窗外三五芍药打落,凉风入了帐子,得来懊恼的疼痛,又多了几分快意。方才倦乏,合眼困了过去。身子却又被他大掌捂入了胸膛。听得那缱绻耳语,她也难得安奈不住,只寻着他耳垂脖间,细细蜜吻。得来□□愉,次日醒来。她身子倦倦。蒙哥儿亦是不舍,不让她起身。出了房门唤着芷秋打水来床前梳洗,在准备早膳。却未寻得人。落落侯在门外,几分忧心回报:“驸…驸马,芷秋昨日夜里去了前院内务司哪里领冰块儿的,却一直没见着回来。”“怎么回事?”蒙哥儿担忧起来,“可有让人出去找过了?”“那多一早醒来便去找了。还没回来。”方才说着,小太监从外头匆匆赶来,直到屋子门口见着蒙哥儿,跪拜道,“大驸马。前院儿里出了人命了。太子已经过去了,让我来喊长公主,要不要也去看看。”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3 22:39:04~2020-06-14 23: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醒了就是小天使 10瓶;unbo 5瓶;没有情腺的月老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凌宋儿身子沉, 榻上躺着闭目养神,却听得外头来人说出了事。直忙自己爬了起来,去箱子里寻着衣物。蒙哥儿回来屋子里头, 见得她起了身, 忙来扶着。“外头事情我去便好, 你再躺躺?”她却只翻出来自己外衣,“我都听见了, 说芷秋不见了人, 外头又出了人命。万一…”她不大敢往下说。只加紧了手上的动作。蒙哥儿见得劝不下来,只好也寻了自己衣衫,换好了,才带着她一同出来了小院。直往前院里去。前院围了悉数一干大小太监。内务司派来随行的管事太监,钱然晋见得凌宋儿来了,忙带着一干小太监做了礼, “长公主,大驸马吉祥。”“都闹出来人命了, 还怎么吉祥?”天还闷着, 她又多有些不安, 便也没多客气, “出事的到底是谁?”钱然晋又是对凌宋儿拱手一揖, 道, “回长公主,是太子宫中的婢子,晴熙。”听得不是芷秋的名字, 凌宋儿却是放心了几分。又问道,“可知道是怎么死的?”“看起来是落了井水,昨日领的取冰块儿的盒子也一道儿沉了井。今日早起,太监们过来打水,方才看见的,约是昨日傍晚时候出的事情。身上也没有别的伤,该不会是自尽…”钱然晋还话落,却忙又是再跪了下去,一拜:“太子殿下。”凌昀冷冷立在凌宋儿身后,他方才赶来,便听得晴熙的名字。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一旁太监苏莲心忙扶着,“殿下,您悠着些,别伤心,啊!”凌宋儿这才回身,见着是太子哥哥来了,忙也行了礼。“太子哥哥…”方才抬眸,却见得凌昀红了眼眶,目光直直望着不远处被小太监围着的地方。凌宋儿素来只知晴熙是太子宫中小婢,却不想太子哥哥因得她会如此失了神。她忙上前扶着。凌昀捉着她的手臂,力道沉沉。却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往人群中去。围着一圈的小太监,见得太子来了,纷纷退后行礼。人群围着的那具尸首,已然盖上了白布。凌昀却缓缓蹲下身去,亲手揭了开来。凌宋儿一旁陪着,只见得那身子已然发肿,晴熙脸色青紫,让人肃然害怕。蒙哥儿只上前来护着她,到底不是什么好看的景象,怕她受不住。凌宋儿却是担心着太子哥哥。凌昀伸手去探了探晴熙面庞,凌宋儿一旁见得他手中颤抖,落了泪,虽一字未提,该是伤心得紧的。凌宋儿这才发现,原是太子哥哥对晴熙,并非平平主仆,而是多有怜爱。她方才揪心了起来。凌昀寻去晴熙手上,他给她的那枚玉戒却是不见了,徒留下一个红印,指头关节也生生被人拧断。他只觉疼在心尖上,忍无可忍,沉声哭了出来。凌宋儿忙小心顺着他后背,“太子哥哥,别太伤心。晴熙若是被人害的,我们定替她洗白冤屈便是。”正说着,一把妇人声音高扬,道,“我说一大清早,扰人清梦。原是晴熙啊?就这么一个婢子,死了就死了,埋了便是。有什么好声张的?”声音自是李银枝的,话传到凌昀耳朵里,正是怒火无处发泄,差些喷涌而出,却是被凌宋儿一把拦在身后。凌宋儿迎了上去,对李银枝道来,“贵妃只觉得区区一个婢子,可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晴熙还是我太子哥哥身边贴身的人儿。贵妃这话要传到父皇耳朵里,可还有什么德行可言么?”“长公主果真是牙尖嘴利。本宫不过是抱怨几句罢了,怎的话就要传去皇上那儿了?这宫里,还真是人心险恶啊。”李银枝说着,方才看向凌宋儿身后凌昀,笑着:“太子痛失爱婢怎的还哭红了眼?我木南男儿可真是好柔情啊?”凌宋儿听得她话语讽刺,只护着太子,“我看晴熙死得不明不白,这出游也了无兴致,不如先行回宫找仵作来查明晴熙死因。”说着狠狠看向李银枝,“不能让元凶逍遥法外。”“怎的还有得元凶了?这宫中,主仆一言不合,逼着婢子上吊投井的大有人在。该不会是太子宫里亏待了人家,人家不乐意了…”“你住口!”凌昀终是收拾了几分情丝,声音虽是低沉,却掷地有声,“晴熙是被人谋害。本宫定要让害她的人…偿命。”李银枝本还要说什么,却是被太子这声偿命吓得往后退了一退。她早年还能仗着自己是长辈,欺负欺负这兄妹两人。可没想到,如今凌昀长大成人,做主东宫数年,竟然已有真龙之势。凌昀接着说:“长公主说得有理。虽是婢子,也是伺候在本宫身边的人。幕后之人用心否测,伤了东宫,亦同伤了国体,该当九族同诛。”李银枝听来吓人,却仍是撑着三分颜面,“这儿自是东宫说了算的。太子说要回宫,那便回宫吧。本宫这就带着三公主去鹤庆宫门外候着了。”李银枝说着,转了身,扶了扶头上珠钗,直往自己院子里走去。凌昀这才回身重新蹲了下来,手轻轻划过晴熙面庞,“我陪着你,该不冷的。”说着又吩咐了一旁太监,“晴熙随我车撵回宫,本宫亲自为她驾马。”大小太监们一一跪落请罪,苏莲心忙道,“这不可啊,太子。您千金之躯,怎可为婢子尸体驾马?您这可是折煞了我们了。”凌宋儿也来劝着,“太子哥哥,如此回去,被父皇知道不甚妥当。还是让下面的人来吧。苏公公乃是苏云青义子,办事该是稳当的,你该是要对他放心的。”凌昀拧眉却是望着凌宋儿,眼底氤氲,“我许她玉戒,便已经当了她是我妻了。身份有别,深宫之中不能言说,相惜依偎数载,如今她先走了,为人夫君,总该为她做些什么。父皇要责罚,我便认了。”凌宋儿却是语结,深宫之中人人只为求生,人心冰冷,难得凌昀还有个知心人,她却是不好再阻拦的。只好由得他去了。凌昀这才去将地上的人抱起,大小太监忙做一团,赶着去牵马的牵马,赶着备马车的备马车。凌宋儿留在身后,却是担心起来芷秋。只忙吩咐了跟来的落落和那多,“这就要回宫,你们且再去找找,芷秋她去了哪里了?”“怎的昨日一夜未见得人。”令公从外赶来。本就是出游,这鹤庆宫也不算大,骚动之中便能寻来事发的地方。听得凌宋儿说芷秋不见了,只觉心口吃紧,忙来询问,“芷秋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落落方才见得晴熙尸体,便已然觉得不好,等得人都散了些,这才敢跟凌宋儿说,“公主,昨日傍晚,芷秋好像是和晴熙一道儿去内务司拿冰块儿的。晴熙出了这样的事情,芷秋该不会…”令公没等得落落的话说完,已然寻了出去。凌宋儿见得,忙拉着一旁蒙哥儿,“我不太放心太子哥哥,得去陪着他。你和那多随着令公去找找芷秋吧,也够让人担心的了。”蒙哥儿扶着她手臂,“我知道,你也忧心些,不莫是走失在哪里了,我和那多去找人。”二人说完,分头行动。&&令公只觉心乱,步子自然走得急,只往宫苑角落里头去寻。身边还跟着侍童,在他耳边直提着醒儿,“令公,方才遇着贵妃三公主,说是要回宫了,您可不去外头候着一道儿么?”令公却是未答话,眼前全是方才晴熙的死状,若晴熙是被人害的,芷秋跟她一起,不莫便见过凶手样貌,方才会没了踪影。他脑子里晃过些不祥的字眼,杀人灭口,尸骨无存,不见天日,只觉手脚发寒…继续往宫苑深处寻。各宫各院都翻遍了,没见得人影,只好往山边去。鹤庆宫依山而建,靠着山脚树林,便做了后花园。前院还有人清理打扫,山边的后花园想来主子们也不会去,太监们便也没做理会。令公没了别的办法,才带着小童,进了树林。四下里喊着芷秋的名字,没得回应,只好越走越深。再走了几步,却忽见地上散落衣物。织锦的布料是宫中的东西,也是芷秋爱穿的素色…他心口难受,拾了起来,寻着地上杂乱之处,继续往丛林深处去。却是见得山脚下一处小洞,洞里竟是闪着火光的。撩开藤蔓,进来山洞里。借着摇曳火光,见得地上横躺着一具男尸,角落里芷秋光着肩头,搂着自己正发寒。他只三步并作两步行了过去,心口方才落定,却见得那人抬眼起来,怔怔望着他,声音虚弱。“令…令公。”他握着手中衣物,直将她裹好,一把横抱了起来,便要往回去。她身子在他怀中发抖,却道,“我…还不能去见公主…”他拧眉望着她,“先随我回去。”&&马车车队缓缓从鹤庆宫里出来。太子的座驾行在最前。凌昀亲自驾马,车里晴熙已由得东宫婢女们重新梳妆打扮好,躺在温软床褥里,睡得几分安详。贵妃车撵走在后头,车中母女二人却是几分嫌弃,帕子捂着鼻子,“大热天的,竟是要跟在死人后头,也不怕生了瘟疫。”凌婉却是道,“太子哥哥看来还真是喜欢晴熙的,人都死了,他还亲自为她送行回宫。”“喜欢又怎么样?这深宫中最不值得的便是喜欢二字。”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4 23:22:34~2020-06-15 21:2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白白呀 13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李银枝接着道:“你可知, 端妃可不那么喜欢晴熙。太子真要娶她,那也是立了太子妃和侧妃之后才能有的事情。顶多,也就封她个伺候的答应罢了。”李银枝说着, 帕子擦了擦额上细汗, 继续捂着鼻子。车里虽是闻不到什么气味儿, 她却总打心里头觉着恶心。令公的马车也缓缓前行,里头芷秋蜷在一角。方才令公抱着她回了自己小院, 便被太监们催着上路, 只好寻了件仆人的衣衫先给她换上,方才扮作他的仆子上了马车。见她额上嘴角都是淤青,他心有不忍,想抬手来探探她的伤势,便又被她躲开。车中无人,令公开口直问, “昨日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见不得长公主?”见她不语,他忖度着该是昨日夜里惊吓不浅, 只叹了口气, “也罢, 等回了和盛宫, 你且好好睡一觉。我们再说。”芷秋微微点头, 靠着车墙角, 眼皮便不大听得使唤,睡了过去。凌宋儿的车马却是走在最后,原本没寻见芷秋, 她本要下令找到人再走,却是被蒙哥儿劝了回来。蒙哥儿只小声说与她听,“芷秋的找着了,人还在令公那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问不出来。她也不愿回来见你。”凌宋儿只觉着奇怪,芷秋从小到大跟着她,从来有什么话都是跟她说的。怎的会不愿见她?她本还担心说要去见见,蒙哥儿只说,人已经跟着令公的马车走了。凌宋儿无法,这才吩咐着一行随行,上了马车,随着太子的车队往皇城的方向去了。&&车队行至安义门前,便停了下来。凌宋儿本靠在蒙哥儿肩头,昏昏欲睡,却听得车外,似是有妇人说话。探着车窗出去,却见是端妃跪在安义门前,正对太子车马喊着。“你若不落马,非要为这婢子驾车入皇城,我这为人母亲的,也没得脸面见皇上了,不莫就在这里了断了的好。”原鹤庆宫生的事情,早传到了宫里。端妃娘娘这般出来拦着,该是父皇那边也知道了。太子是一国储君,为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婢子赶尸车,于他是有情有义,而于国之大体,定是不和礼数的。凌宋儿忙从马车上下来,蒙哥儿一旁护着。二人才一道上前去。一路穿过令公和贵妃的车撵,却见得太子坐在马车上,一动未动。凌宋儿见他们母子正执拗。忙上去要扶着端妃起身。“娘娘,太子也是一片怜惜,你又何必呢?”端妃却是恨恨望着太子,“长公主来得正好。他虽我所生,却也是慧安宫韩皇后养大的,称得上是你长兄,如今他这事情,已经被你父皇也知道了。若真由得他这样进了宫门,你父皇该怎么看他?朝堂百官又将怎么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