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繁洲脚下一顿,没有回头。“那个,谢谢了。”时淼淼说完闪进浴室,这天真是太冷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次洗澡,时淼淼没敢再用浴缸,她节约着用水洗了个淋浴。她不知道季繁洲这么短时间从哪里弄来这么两大桶水。等时淼淼神清气爽擦干身上最后一滴水时,她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浴袍不能穿了。刚穿的那件沾满了沐浴泡泡,如果再穿,她得把另外一桶水也用掉。做人不能太美利坚,季繁洲的衣服也打湿了。现在时淼淼会面临三种情况:1.裹了浴巾出去,遇不到季繁洲。2.叫季繁洲帮忙送件衣服挂门上。3.裹了浴巾出去撞见季繁洲。想来想去,时淼淼觉得1和3怎么也比2强。她和季繁洲的关系,还没好到能让对方帮忙拿浴衣这个地步。更何况,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她要这么做了,季繁洲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暧昧明示呢。如果1.3都行不通,她宁愿打电话给威廉。时淼淼打定主意,浴巾裹得结结实实,做贼似的出了门。以防踩中什么东西滑倒,上演那些偶像剧里“浴巾失踪”桥段,时淼淼拿着应急灯一起出了浴室。只不过应急灯被她用手掌半捂着,这样光线不至于太亮,她不至于太过于醒目。刚到大厅,时淼淼听见厨房咕噜咕噜水沸腾的声音,还有火遇到水气滋啦的声响,潜意识告诉她,得去把火关上。季繁洲应该在厨房吧,时淼淼安慰自己。正想着,二楼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季繁洲从二楼匆忙下来,衬衣还来不及全扣好。时淼淼听到动静,下意识举起应急灯照过去,光线好巧不巧落在季繁洲裸露出来的腹肌上,像预谋已久的心机。时淼淼轻啊了一声,赶紧抬手捂住嘴巴,不再让自己出声。季繁洲这会倒也不慌了,慢条斯理系着扣子。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好看的手做再简单的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腹肌被衬衣掩盖住,季繁洲拾阶而下。时淼淼关了应急灯,摸黑回了卧室。她穿了件浅蓝羊绒衫,站在吧台旁,有几缕头发调皮地垂了下来,落在脸颊处和眉眼处:“那个,我留了一桶热水给你。”季繁洲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恩,我煮了生姜可乐,你要不要?”“呃......”生姜可乐的味道太怪了,时淼淼犹豫间又打了几个喷嚏。季繁洲扔了几颗冰糖进去,随着水汽的翻滚,冰糖融化开去,生姜味浅了下去,甜丝丝的香气泛了上来。“给你。”季繁洲把瓷碗放到桌上,转身离开。他忍住自己想要替时淼淼整理好那几缕头发的冲动,他实在是不喜欢女人头发这么乱七八糟的。时淼淼拿起汤勺尝了一小口,咦,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喝。汤水微甜、微苦、微涩,却很暖,暖暖的一骨碌滚进胃里,周身冒出一股热气,时淼淼所有的情绪都被这股暖气驱散了。厨房几处放着点燃的蜡烛,微黄的烛光、窗外飘落的雪花,眼前的热汤,勺子碰到瓷碗叮当作响的清脆,温暖而又浪漫。尽管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是季繁洲,但这个不是重点,也不重要,他一点都不妨碍时淼淼在脑海中把季繁洲的背影替换成其他人。譬如她的爱豆。时淼淼轻笑出声。季繁洲回头看过去,愣住了。时淼淼眼睛微红,眉眼嘴角的笑意又那么发自内心。季繁洲不自觉笑了。当然季繁洲意识到这笑意不是因为他,甚至可能因为顾沉飞,他的笑冷了下来。“还喝不喝?”季繁洲心情不佳。“欸,季繁洲,今天我不想跟你吵架。”时淼淼端起生姜可乐汤,像捧着一碗琼浆玉液似的,踩着拖鞋踱到客厅,坐在单人豆袋沙发以上,半靠着,安静看着窗外的落雪。季繁洲关了火,把生姜汤倒进保温杯里,拧紧盖子,收拾好厨房,上了楼。“你要出去吗?”季繁洲穿着大衣系着围巾,一副出门的样子。“你去哪?”时淼淼眼睛发亮,虽然跟季繁洲出门不太美好,但出门就不会辜负这美丽的雪夜。“去买点东......”季繁洲停了话头,看着龙卷风飞远的时淼淼。“好。”时淼淼一口气喝完碗里的生姜汤,风风火火进了卧室。很快,时淼淼穿着一件面包服出来了:“走吧。”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时淼淼走在后面,季繁洲走在前面。没一会儿,时淼淼走在前面,季繁洲落在后面了。因为季繁洲总在路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时淼淼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一路拍着照片,也让行人帮忙给自己拍照,季繁洲不远不近跟着。时淼淼停在一家店铺门口,这家店专卖各种圣诞纪念品。她跑了进去,选了一堆,又咚咚朝季繁洲跑了过去,掌心朝上伸在季繁洲眼前:“能不能借点钱我?刚才出来得急,什么都没有带。”雪花温柔地落在时淼淼手掌心,白皙的手冻得微微发红。第二十五章季繁洲从钱包抽出一张卡放在时淼淼手心:“没有密码。”“你要不要进去等?还是你要去买东西?”时淼淼借人钱手短,她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看着季繁洲外套上的雪花,有些于心不忍。“买东西。”时淼淼冲季繁洲背影挥着手喊:“好,那等会就在这儿碰面,我没钥匙。”季繁洲抬起手晃了一下,示意他知道了。时淼淼抱着巨款跑了进去,太多她想买的东西。“先生,今天圣诞节,给漂亮又可爱的女朋友买束花吧。”一个推着花车的女人停在季繁洲身边。季繁洲微笑着想要拒绝,突然想起今天是圣诞节,作为时淼淼的租户,送一束花也不过分,更何况时淼淼主动送了自己一件t桖衫做礼物。季繁洲竭力不让自己想起t桖衫那招摇的颜色。卖花女眼明手快拿起一束香槟色玫瑰,拦住了季繁洲伸向向日葵的手:“先生,今天很美,这花适合她。”季繁洲笑了一下,付了钱,拿走了那束向日葵。卖花女推着车继续寻找下一位顾客:“太遗憾了,男人就该像一张拉满的弓,时刻准备发起进攻。”季繁洲把花放在副驾驶上,一个男人冲了过来,他下意识躲开。“先生,先生,求求你帮帮我,我妻子快要生了,我们就是出来吃个饭,没有开车,求你了。”男人站在离季繁洲半米的地方,他看出这个东方男人的抗拒,但直觉告诉他,选择这个东方男人没错。季繁洲顺着男人的手指,透过餐厅玻璃,一个大肚子女人被几个服务员围着,脸上痛苦的神色清晰可见。“先生,如果弄脏您的车,我会给您清理干净的......”“去哪家医院?”季繁洲脱去大衣,抬脚朝餐厅走去,男人赶紧跟了过去。两个男人合力将女人挪到后座,男人脱下外套垫好。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走了二十五分钟都没有到。“童年,你把时淼淼的电话发我一下。”等红绿灯的档口,季繁洲给童年打了个电话。“谁?!”童年一下没反应过来。“时小八。”季繁洲为了耳根清净,说完就掐了电话。短信一秒后不停闪现,季繁洲略过童年其他无关问题,直接拨了电话,时淼淼电话无人接听。打了三次,季繁洲敲了敲自己脑门,他才记起时淼淼出门前什么都没有带。半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医院,季繁洲忍着后座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把车开往回开,路上的交通状况让季繁洲变得有些不耐烦了。好不容易回到和时淼淼约定的地方,季繁洲也不管车停得正不正,甩上车门,跑进店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人,他又跑了出来。季繁洲站在路口左右张望着,时淼淼会不会等得不耐烦,回去了?要不要回去看一下?“先生,中国先生......”季繁洲停下脚步,是那个卖花女:“不好意思女士,我现在有急事......”“你是找那位小姐吗?她朝那边去了,十分钟前她在我这儿买了束雏菊。”卖花女人解释着。“非常感谢。”季繁洲开上车拐了回去。路上没有看见时淼淼的影子。突然一束散落在地的雏菊闯入季繁洲的眼帘,他一脚急刹车,将车子停在马路上,人冲了下去。夜色越浓,路上的行人越少,这里的分岔口有好几个。蓦地,他发现天桥底下有几朵雏菊。他奔了过去,果真是几朵拧下来的花朵,他心沉了下去。但没有时间容他多想,他奔回车旁,藏了些东西在大衣里。天桥过去,右边是居民区,左边是一条废弃的铁路,往前是一片树林。季繁洲果断往铁路这边去,路上又发现了雏菊的影子。再往前,越来越荒僻,雏菊消失了,季繁洲深呼吸了一下,静下来分辨自己该往哪儿去。突然时淼淼的声音响起:“等等,我们可以谈谈。”季繁洲寻着声音,摸上了一个小山坡,矮下身子,人看清了。三个男人,时淼淼头发凌乱,看不清脸,外套没了。“你们如果是求财的话,这张卡我可以给你们,但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时淼淼举起一张黑卡,正是季繁洲给她的那张。一个矮个子男人贱笑着:“美人和财,我都想要。”“哎呀。”时淼淼手一抖,卡掉在地上。矮男笑了一下,弯腰去捡,顺势在时淼淼腿上摸了一把,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时淼淼猛地抬腿踢了出去,正中矮男□□。矮男恨恨骂了一句脏话,捂裆跪在地上,其他两人分头,包围时淼淼。季繁洲拔出甩棍,从高处跳了下去,甩棍分毫不差落在矮男脖子上,矮男扑通倒地,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其他三人被这突而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又立即反应过来。时淼淼背靠着季繁洲,二比二,现在只会赢不会输:“你对付那个傻大个。”季繁洲掏出枪,虚晃了一下,落在矮男的太阳穴上,厉喝一声:“滚。”那俩男人不退反进,季繁洲从口袋摸出□□装在枪口,对着矮男腿上射去,动作流畅精准,矮男腿上的血汩汩而出,杀猪般的叫声刺破夜空。对方不敢动弹。“我们走。”季繁洲把时淼淼往坡上一推,时淼淼抓住树干爬了上去。季繁洲后退几步跑了上去,动作一气呵成。那俩男人愣在原地,看着季繁洲二人扬长而去。时淼淼一路拼了命跑着,像有百条野狗在后面追她一样,脚下没有停,路上漆黑,她就这么高一脚低一脚跑着。季繁洲紧跟在后面,盯着时淼淼,怕她这个跑法随时会摔下去。直到出了天桥底下,看见灯火通明的街道,时淼淼才敢稍稍慢了下来。“上车。”季繁洲按了遥控锁,朝车走去。时淼淼充耳不闻,自顾自往前走,疾步如飞。季繁洲一把拉住她胳膊:“先回家。”手指像一把铁锁。时淼淼挣脱不开,狠狠踩了他一脚,季繁洲脸黑了下去。季繁洲用力把人往怀里一拉,时淼淼被拉了一个踉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隐藏在头发下的泪痕,季繁洲一愣,声音不自觉放软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他见时淼淼丝毫没有松动,语气一顿,继续说:“这儿也不是我们地盘,我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追来。”时淼淼抽出胳膊,朝季繁洲的车走去,利害关系她还是分得清的。“后面脏。”季繁洲压住后门,拉开副驾驶门。时淼淼鼻子灵,闻到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皱着眉不情不愿上了副驾驶。夜已深,人少车少,季繁洲车子疾驰而去,时淼淼侧着身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到了家,时淼淼率先下了车,自己没带钥匙,气得她原地转圈圈。季繁洲顾不上停好车,跟着跑了过来开了门。时淼淼抹黑去了卧室,屋内的蜡烛全熄了。季繁洲换保险丝,检查好门窗,上楼拿了医药箱,下了楼。“时淼淼,是我。”季繁洲轻轻敲了敲门,“我进来了。”屋内寂静无声。季繁洲扭动把手,门打不开。硬闯女生卧室,对于季繁洲来说是件很不斯文的事,但事急从权,他采取了一个较为温和的做法,用别针打开了锁,没有造成损坏。卧室漆黑一片,点点月光跑了进来,光影斑驳、隐隐绰绰。季繁洲夜视极佳,时淼淼靠床沿坐在地上,对着窗户,半开的窗户,雪花借着寒风飘了进来,屋内一室的寒气。季繁洲把医药箱放在地板上,点亮了床头柜上的一只香薰蜡烛,又起身关严了窗户。时淼淼身上寒气逼人。时淼淼蜷着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头埋在双臂之间,像一只小鸵鸟似的。借着烛光,季繁洲看见时淼淼垂下的手指尖发黑,应该是凝固的血迹。“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等那么久。”季繁洲半蹲了下来,“但不管怎么样,你先让我看看你受伤的地方。”“季繁洲,我怎么样,跟你又没有关系。你出去,我自己会搞定。”时淼淼推开季繁洲,季繁洲摔了个屁股蹲,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没有故意扔下你。买完保险丝准备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要生了孕妇,路上耽搁了时间,我没有想过要故意扔下你不管,从来都没有。今天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回来先跟你说一声,我道歉。”季繁洲爬了起来,拽住时淼淼的手,翻过掌心,认真解释着。掌心和手指大概都是被树枝或石头刮过,轻的地方是细长的口子,重的地方嫩肉都翻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不跟我打个电话?电话你不知道打一个吗?”时淼淼的手被季繁洲死死拽在手心,消毒水粘上伤口,疼得她直抽气。季繁洲认真处理着伤口:“我打了几次才想起来,你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你瞎......”时淼淼住了口,她气昏了,也口不择言,她确实没有带任何东西出门,连今天买东西的卡都是找季繁洲借的。季繁洲也不再说话,借着烛光替时淼淼仔细清理伤口。也不知道是伤口太疼,还是之前的事让她后怕,时淼淼的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滴答有声。季繁洲突然觉得刚才开的那枪压根都不够。第二十六章季繁洲手一顿,时淼淼疼得闷哼出声,她脸埋在胳膊上蹭了蹭,默默地将眼泪蹭干。但时淼淼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趁人病,要你命,说的就是季繁洲这号人。要不是不方便清理上药,她早自己弄了,省得季繁洲在这公报私仇,趁上药弄她伤口痛,小人。委屈完了生气完了,又吐槽自己被这雪夜迷了心窍:跟谁出去不好,非跟着季繁洲出去?蹲家门口看雪它不香吗?“脸抬起来我看看。”大概是雪夜太过于美好,季繁洲低沉的声音像低音炮,敲打在时淼淼心口上。真是败了,声控的时淼淼再次唾弃自己。时淼淼抬起头,看着自己包得像木乃伊的双手也顾不上低不低音炮这回事,她举高双手:“那个,麻烦拆一下,我要洗澡洗头发。”呵,还在手背上各自打上一个对称的蝴蝶结。怎么不学人在这绷带上手绘呢,你的职业正好用得上。季繁洲看着时淼淼微微泛红的眼眶,又看了那绑得严严实实的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么包扎,好像有点点过分了。“今天就将就一晚上,明天再说。”时淼淼伸出右手食指,费劲地去解左手手背上那个一点也不好看的蝴蝶结,三次都以失败告终。没有手,我还不能上嘴么。时淼淼想着,低下头,张嘴。“行了,我来。”季繁洲的手背正好挡住时淼淼的嘴,时淼淼像烫着了一下,倏地往后一退。绷带总算薄了下去,时淼淼动了动手指,这样勉强可以洗。“你先别动。”季繁洲起身去了厨房,没一会折了回来,手里拿着几卷保鲜膜。他仔细将时淼淼双手装进保鲜袋,袋口处用胶带密封好,又套了第二层,封口。“这样,我没法洗头发。”时淼淼再次竖起手指抗议。“先洗澡。”时淼淼一想也对,洗澡就得先把头发扎起来。这双手现在连个头发都扎不利索,气哭。季繁洲看不下去了,接过梳子和橡皮筋,三下五除二给时淼淼扎了个“丸子头。”时淼淼顶着这个极丑的“丸子头”去了洗澡间,照了照镜子,差点被镜中的自己吓一大跳:脸上划了好几道口子,嘴角肿了,头发像坨粑粑一样,顶在头顶。时淼淼沾了热水洗脸,热水碰到伤口,像盐水滋了上去,就这么龇牙咧嘴洗完了一张脸,毛巾直接扔在一体洗衣机里。膝盖和后腰处有各有一处青肿的地方,应该是在山坡石头上撞的。时淼淼虽然没有泡澡,淋浴也没有随便对付,一个澡足足洗了四十分钟,明明出门前洗过澡的。季繁洲坐在楼下沙发上看着时间,脸色逐渐变了。他头发上还滴着水珠,怕时淼淼有事,匆匆洗了澡就跑下楼来,结果倒好,时淼淼洗个澡,洗了四十几分钟都不出来。时淼淼终于洗好擦干净,为了不折腾这双手,她穿了件浴袍出来了。一出来就看见季繁洲一身居家服坐在客厅沙发,头发垂了下来,泛着水汽,应该也是刚洗过澡。季繁洲大概是等得有些不耐烦,抬手像唤狗子似的召唤时淼淼。时淼淼看了看自己浴袍,挺保守的。生气归生气,时淼淼自认自己还是很讲道理的,所以她没有纠结季繁洲这个手势问题。她坦坦荡荡走了过去,季繁洲又示意她坐下。时淼淼踢过一个圆凳子,拢好浴袍下摆,坐下。季繁洲拖过医药箱,单手握住时淼淼手臂,把保鲜袋取下来,扔进垃圾桶,摸了摸绷带,微微有些潮湿。他麻利解开蝴蝶结,时淼淼手往后一缩:“我头发还没洗。”“绷带都潮了。”季繁洲应着话,手里的动作没见丝毫停顿。时淼淼垂着鸦羽般的睫毛,看着季繁洲头顶,漆黑的头发连水都没有擦。时淼淼不会自作多情,季繁洲头发没擦会是因为等她。可这个男人撇开他的脾气性格外,说实话,他的颜值、身高、声音、手,包括现在认真拆着绷带的样子,每一处都长在时淼淼的喜好点上。想到这儿,时淼淼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实在是对季繁洲的品性不感冒,不然,她可以追了试试看,就当追了一回爱豆。季繁洲假装没有听到时淼淼的叹息,翻过她手心,手捂得有点久了,又沁了点水汽,伤口有些发白。季繁洲上完药,从保温杯里摸出两个剥了壳的鸡蛋递过去,指了指自己嘴角位置:“揉揉,散得快。”“欸,我的手包一下吧,我先洗头发。”鸡蛋太烫,时淼淼把它们扔在懒骨头沙发上,指尖在耳朵上摸了摸。“过来吧。”季繁洲叹了口气,屈服了。时淼淼不明所以,跟着季繁洲去了洗澡间。“躺下。”浴室有张躺椅,时淼淼都没注意到这椅子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难道季繁洲是要给自己洗头发?!这个认知吓到时淼淼了。季繁洲轻咳了一声:“你要是不愿意,叫威廉来也可以。”时淼淼暗暗在“嘁”了一声:真是个小气的男人。男人别的毛病可以有,小气这个毛病千万不能有。季繁洲今天好不容易涨起来的分不但“biubiu”全掉下去了,还倒扣一分,现在得分58。时淼淼依言躺了下来,比起被季繁洲薅掉头发,她更无法忍受头发脏兮兮的,尤其是被那几个烂人碰过的。啊,没想到季繁洲洗头发的手法还挺专业啊,还会按摩头皮按摩,时淼淼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起来。”时淼淼昏昏沉沉中有人重重推了推她肩膀,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季繁洲整张脸突然放大映入眼帘,吓得她慌忙起身,饶是季繁洲反应快,也不幸撞到了下巴。季繁洲捂着下巴,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那个你吓到我了,但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时淼淼穿上拖鞋,跑下了楼。头发被毛巾包得太紧有点不舒服,以至于她眼角都微微往上提,但不管了,先煮杯咖啡,煮两杯吧。季繁洲看着乱七八糟的浴室,认命清理起来,时淼淼的衣服扔进脏衣篓里,最后手洗了五遍,才下楼。楼下的咖啡香气四溢,时淼淼换了一身居家服,裹着大衣,捧着咖啡坐在落地窗前,见季繁洲下来了,她扭过头说了一句:“喏,桌上有咖啡。”季繁洲“嗯”了一声,不客气地倒了咖啡上了楼。屋内温度很好,时淼淼遥控关上落地玻璃的窗帘,可她现在并不想回房睡觉,哪怕现在季繁洲只是安静无声地待在楼上,她也安心一些。于是,时淼淼挪到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电视无声。季繁洲下楼时,楼下的灯除了厨房还亮着,客厅就只有电视机荧幕透出来的光,时淼淼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长发披了下来,显得小小的一只。跟之前遇见的那个时淼淼太不一样了,今天她应该吓坏了。他又叹了口气,今天叹气的次数都快超过他这二十几年叹气的次数了。季繁洲洗了咖啡杯,悄悄下了楼,按开沙发旁边的地线盖子,将吹风机连上。时淼淼抬起头看着季繁洲,像看外星人似的,但她没有说话,默默转过脸去,继续看着无声电视。电吹风的声音没有那么聒噪,季繁洲的手掌比他人温暖,时淼淼这样想着,今年的圣诞节大概可以够她吹很多年的牛了。被人打劫还能平安无事逃出来,不但能和季繁洲和平相处,他还会帮她洗头发,吹头发,还替她上药。所以分数得涨涨,加五分吧,救了她,再加五分,现在68了。季繁洲看着墙上的钟,三点半了,再看了看半歪在沙发上的时淼淼,微微弯下腰,手越放越下,时淼淼的脑袋追着热气,身子越来越低,终于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喝了咖啡也能睡得这么安稳,大概也只有时淼淼这种生物做得到了。季繁洲收了吹风机,合上地线盖,看着蜷缩一团时淼淼,上了楼,抱了一床被子下来。这被子就当送给时淼淼了,毕竟她今天受了这顿难,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的。也不知道是被子碰到了哪里,时淼淼拨开头发,手压在被子外,蹭了蹭继续睡。季繁洲凑过看了一下,时淼淼脖子下方有一道细长的口子,直到锁骨处,幸好没有再出血了。季繁洲用棉签沾着药膏替她抹上,贴好纱布。时间已经四点了,睡觉是不可能睡了,季繁洲搬了电脑坐在餐厅办公,那个位置刚好正对着时淼淼躺着那张沙发。第二天一大早,时淼淼是被人的声音吵醒的。她晕着醒了会神,除了季繁洲的声音其他人的声音都不熟,威廉他们正放假呢。时淼淼挣扎着坐了起来,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八点一刻了。她迷瞪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她这样子完全就像宿醉,头痛欲裂,咦,季繁洲的电脑怎么会在餐厅桌上?沙发上的被子不是她的,那只可能是他的。时淼淼正满头小问号的时候,屋外有人进来了。一个陌生男人跟在季繁洲后面,院子里还有洗车工在洗车。什么情况?第二十七章季繁洲刚要开口,就被身后那个大块头男人挤开,抢先握住时淼淼的手。时淼淼疼得脸都变了形:握个手使那么大劲!是比武之前的下马威吗?“对不起对不起,季夫人。”大块头男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松了手,满满的歉意。“你误会了,我不是......”时淼淼顾不上手疼这事,连忙撇清关系。她好好单身一大好青年,平白无故冠上不相干的人的姓,怎么行?大块头男满脸感激解释着:“你家先生昨天帮了我大忙......”时淼淼算是听明白了,这大块头就是昨天晚上季繁洲送的那对夫妻。至于大块头怎么找到他们这的,他向附近的洗车店打听到的。大块头还有大智慧啊。“季夫人,我太太太感谢你们的帮助,这周三晚上想请你们夫妻俩吃顿饭。”大块头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您俩有孩子了吗?有孩子的话一起去。”他还探头往屋内张望了一下。“先生,我不是......”大块头又拦住了时淼淼话头,时淼淼炸毛了。“她不是我太太,怀特先生,您弄错了。”季繁洲恰时开了口。怀特热情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时淼淼抽身往回走,心里默念着:妈妈说了,不能跟傻子玩。顺便还瞪了季繁洲一眼,季繁洲无辜背锅。怀特先生的请客任务顺利完成,起身告辞,季繁洲送他到门口,怀特又一并把洗车的费用结了,季繁洲拦都没拦住。“今天得去医院看一下。”季繁洲检查了一下车辆干净程度后,进来了。“没事。”时淼淼不在意挥了挥手,好像昨天疼到哭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季繁洲还要说什么,时淼淼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进了卧室。季繁洲眼睛尖,看到来电是顾沉飞。呵,季繁洲拿了电脑,搬起被子上了楼,医院她爱去不去。“不好意思啊,顾医生,今天我不能出去了。”时淼淼接到顾沉飞的视频电话才想起来昨晚跟人约好的事。“淼淼,你这是怎么弄的?你等着,我马上过来。”顾沉飞十分着急。时淼淼笑着拒绝了:“没事,你不用来,我已经看过医生了。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昨天晚上出去买东西,碰到几个打劫的,就搞成这样了。”“昨天晚上?”顾沉飞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嗯,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不要担心,那我先挂了,我妈电话进来了,晚点再打给你。”时淼淼很是不好意思解释着。“好,医生开的药要医嘱服用涂抹。”顾沉飞挂了视频电话,想了想又拨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这头大发雷霆,那样子简直想要拧掉对方脑袋一样。时淼淼捧着手机急急忙忙出了卧室,跑上二楼,季繁洲听到动静,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时淼淼停在倒数第二格台阶上,指着手机,小声说道:“我妈来视频电话了,我这个样子没法接,你能不能救个急,理由随便编就好。”季繁洲看了眼时淼淼站的位置,想起最初的租房约定,时淼淼没事不准上二楼,她还真是守约啊。怎么自己在楼下进进出出,她都没有阻止过,还是说这样显得我很没有契约精神?!“好啊。”季繁洲徐徐缓缓应了一句,人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要不是时淼淼知道他这人什么狗性格,她会以为季繁洲在耍她。电话已经响第二遍了,再断她妈田女士要怒的,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时淼淼并不想再次恶化。她没有犹豫,抬脚跨过最后一集台阶,把手机轻轻放在季繁洲眼前,按了接听健。半秒后,她妈田女士那夸张又搞笑的声音从屏幕上传来:“天哪,天哪,是繁洲!啊,真是的,淼淼该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化个妆什么的。繁洲,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