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娇气了,这会儿到了熟人面前,又反过劲儿来,忍不住抽抽搭搭地抱怨:“好疼啊。”何文放皱着眉,满脑袋焦虑,根本不想安慰她。“行了,又要上热搜了,大小姐,你最近的热搜怎么全都奇奇怪怪的!”说着又瞥了一眼还在查看她伤处的祝辞,不无抱怨,“又是夜店找鸭,又是保镖……玩儿什么情趣,这回玩大了吧?你要怎么给广大吃瓜群众解释他的身份?!”谢汀也很委屈,她抽噎着也不忘顶嘴:“我自己难道想摔倒的吗?是有人踩我裙子好不好?”何文放更生气了:“我就说小鬼难缠,你在门口非要为难那个工作人员,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谢汀一梗,又气又痛,哭的更凶了。她倔强扭过头,不再看何文放,抬手抹了把泪,妆立刻花在了脸上。可怜兮兮的模样。祝辞站直身体,瞥了她一眼。她常常是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鲜活模样,这时候的小崽子,垂着头抹泪,小可怜儿一般,倒是新鲜。刚才还威胁他呢,这时候,他合该多欣赏一会儿她吃瘪的模样。但祝辞没来由有些心烦。谢汀不应该哭的,谢汀就应该是笑着的,肆意的,无法无天的小姑娘。他淡淡瞥了眼何文放,开口:“何先生嫌烦的话可以先走了,我带她去医院好了。”“不行。”何文放断然拒绝,“你们玩玩儿就算了,现在出了事,还是低调点吧!我带她去,你走吧。”“我的雇主是谢小姐。”祝辞未动弹半分,彬彬有礼,却不动如山,“说好了今天是保镖,差一分钟都不行。拿钱办事,希望何先生理解。”何文放:“……”他眼睁睁看着祝辞又将谢汀打横抱起来,抬脚便往外走,头疼地狠狠敲了下脑袋,无奈妥协:“别往那边走,这里有后门,跟我来。”何文放在前面开车。谢汀靠在椅背上,愣愣地盯在窗外,神情有些恹恹的。祝辞两手抱臂,闭眼假寐。车里气氛凝滞的过分,间或有谢汀轻轻的抽泣。祝辞听了片刻,说:“别哭了。”谢汀的呼吸声骤然一停,屏息望过来。小姑娘,不过一点小挫折,怎么就一惊一乍起来了?祝辞叹气,张开眼睛偏头看她,声音是鲜见的温和,竟还好脾气地给她解释:“你脚没事,不过养一阵子,去医院是图个心安,怕什么?”谢汀顿了顿,没有说话。车里又静下来,连她的啜泣声都没了,他又觉得过分安静了。“还疼么?”“疼。”她鼻音好重,踌躇了一瞬,问,“祝辞,你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很任性?下午是那个女生先对我发起眼神攻击的,我就没忍住……”祝辞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前面的何文放忍不住插嘴:“不是我说,你有时候确实……”祝辞抬眸,后视镜里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一眼看的何文放心惊胆寒,竟不自觉地噤了声,不敢再说下去。“还好吧。”祝辞闲闲开口,漫不经心,“这就算任性了吗?我觉得还不够。”何文放:“……”他鼓足勇气想再开口,被祝辞又一眼扫过来,彻底闭嘴。谢汀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他懒懒扫她一眼:“你聋了?”谢汀撇撇嘴,小声嘀咕:“你是在捧杀我吗?”祝辞冷笑:“我闲的没事,捧杀一个只会打嘴炮的人做什么?”谢汀“哼”了一声,脊背不自觉挺起来:“你就不打嘴炮了?”“我不仅会打嘴炮。”他凉凉扫她,“我还会动拳头。”谢汀:“……”妈的,吃瘪。看在他今晚又从天而降救她一回,不和他一般见识。谢汀心情奇妙地好了许多,也有力气折腾了,摸出手机去看微博。果然上热搜了。谢汀 公主抱这个词条还不错,她找到热度最高的营销号微博,仔细看有没有把她拍丑。还好,角度不错,虽然哭了,但是妆面还好,甚至有几分泪盈于睫的柔弱感,让人一看就涌起保护欲。抱着她的人就不用说了,身材完美,面部隐匿,神秘莫测的男人,简直戳中所有女人的萌点,勾的人心里发痒。她闭着眼点开评论,做好准备看到网友花式骂她炒作。谁知道……“啊啊啊啊卧槽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女明星和她的冰山保镖!身份悬殊而无法光明相爱的两个人!可是你受伤了,我怎么能忍!即使冒着被暴露在美光灯下的风险,我也要去救你!下意识地公主抱,□□.裸地暴露了两个人火热的内心!!!我好爱我好爱我好爱我好爱我好爱我好爱”“楼上,我有一个朋友想看这个故事,笔给你!给我写!”“楼上上,我命令你立刻写出这个故事的后续!回到家,保镖看着女明星受伤的脚踝,虔诚地吻上去,内心痛苦,自己竟然没有保护好她!女明星哭着说我不怪你!两个人沉默相拥,亲吻,然后@#¥%*&*&¥#@#%……给我写个十万字不带停的!”“我不差这点流量,球球文豪们了可怜可怜我,给我搞黄色!!!”谢汀:“…………”饶是她脸皮够厚,看到自己被人当众歪歪带颜色的内容,也有那么点儿吃不消。她觉得耳后有些发烫。偷偷摸摸关掉手机,她抬眸飞快地扫了一眼祝辞。过了一会儿,又扫一眼。祝辞不耐烦,在她再次偷看时忽然看过来,四目相对,他挑眉,轻嘲:“我知道我比你长得好看,但收一收你的嫉妒,这种天生的事情,也没法改变。”谢汀:“……”妈的!!狗男人!不解风情!她气得要死,抬起完好的那只脚,便踹了过去。祝辞轻笑一声,侧身躲过去,眸光不经意扫在后视镜上。“哟。”声音回归嘲讽,似笑非笑看她,“你的旧情人,迫不及待追上来了呢。”谢汀也望过去。后视镜里,季朗风的车紧紧缀在他们后头,不知已经跟了多久。谢汀脸上刚浮现出的笑意,霎时褪了个干净。她扫了眼后视镜,果真看到那辆眼熟的保姆车。呵,开的还是冯歆然的车。谢汀轻蔑一笑:“路又不是我的,爱走哪走哪咯。”到了最近的医院。祝辞开了车门,探过身去想要将谢汀抱出来。何文放一个猛虎下山,挡在他身前:“别别,放着我来!”谢汀还与他闹着别扭,撇嘴:“我不要你抱。”何文放惊讶:“谁要抱你了,我扶着你走进去,省的网友以为你崴了下脚能崴出个半身不遂?再骂你卖惨怎么办?”谢汀:“……”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是不是该夸谢汀这个经纪人太过于有职业素养了?祝辞的习惯性挑剔发作,看何文放更加不顺眼,随手将他拨到一边,淡淡道:“刚才被拍到的还少了?也不差这一回。装什么样?”何文放被一个“小鸭子”三番两次梗的下不来台,火气也有些上来,声音拔高:“我还不是为了她的事业着想?”“人没了,搞个屁的事业。”祝辞说粗鲁话时都冷静优雅,仿佛只是谈论了一句天气。何文放就不明白了,谢汀不就是扭了下脚么?还人没了?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吗?需要把事态拔的这么高吗?但两个人都不再理他。谢汀压根不怕被网友吃瓜,她搞出来的乌龙事情还少吗?游乐场那一回早就把她的羞耻心吃光了,只剩下厚如城墙的脸皮。更何况她刚才还看了下微博里的讨论,网友们那么兴奋,她也压根没被骂呀?反而好多人嗷嗷叫着舔颜呢!她不理何文放,张着手朝祝辞敞开怀抱,又是娇纵小姑娘模样,掐着嗓子:“小祝子,抱本宫出来。”祝辞抬手将她打横抱起来,谢汀抬手自然而然地圈在了他脖颈上。后头传来停车的声音。季朗风大步跨下来,车门”嘭“地一声,重重地撞击。祝辞和谢汀都没有看他,径直朝电梯走去。季朗风沉默着跟了上来。“叮——”负一楼,电梯门开,空无一人,季朗风抢先迈进去,抬手按亮一楼按钮。祝辞抬眸,同他对视。季朗风身高并不逊色于他,两人眼锋交错,季朗风眸中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然,祝辞却在看他一眼后,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安静的电梯里,低低的一声嗤笑。季朗风瞬间挺直脊背:“你笑什么?”“我笑什么?”祝辞走进电梯,背对着他,望着电梯门缓缓闭合,锃亮的电梯镜里,照出一室剑拔弩张,而后被祝辞的一声笑消弭于无形。他说:“我笑季先生纡尊降贵,竟还兼职做电梯员,真是新鲜。”谢汀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季朗风面上浮现出难堪,望了眼谢汀,又生生忍下来这口气。而后一直沉默地跟在他们身边,不再言语。医生给谢汀检查了脚踝,幸而只是扭伤,没有伤筋动骨,只用涂抹些药油,一周至两周就能恢复。走出医生办公室,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季朗风终于开口。时间已晚,医院里早已下班,楼道空荡荡,荧光灯被关掉一半。他声音也有些飘,甚至含着一丝小心翼翼:“汀汀,我能和你谈谈吗?”祝辞恍若未闻,脚步并未停下。谢汀轻轻捏了下他手臂。祝辞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回转身体,将谢汀放在楼道里的等候椅上,径直转身离开。“你去哪?”谢汀下意识喊住他。“你们不是要谈谈?”他挑眉,似有困惑,“这里又不需要我。”“那你不准走哦,”她瞪了一眼何文放,示威道,“说好了今天是保镖,差一分钟都不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男人顿了顿,片刻,才轻飘飘撂出来一句不耐的回应:“知道。”何文放气的牙痒。他不太想让谢汀同季朗风独处。谢汀和她爸爸家里的那一滩烂事,他虽然只知道些皮毛,但也晓得同季朗风不无关系。谢汀见一次谢开成和季雨柔,就要暴躁好一段时间,她和季朗风的这段孽缘,还是不续的好。……他虽然爱事业,但对谢汀还是很有几分真心的。谢汀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儿倒没再和他赌气了,安抚道:“放放,我知道轻重,没事的。”只剩下两个人留在原地。谢汀坐在椅子上,因为伤处,一只脚轻轻抬起来,姿势有几分怪异。季朗风想走上去扶住她,谢汀张口,声音冷淡:“站住。”季朗风脚步一顿,看向她的眼神隐含痛苦。他缓了好一阵子,才轻声问:“你和那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吗?”“关你屁事。”谢汀下意识顶回去,又转口,“是,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你说谎。”季朗风盯着她,忽然愤怒,“你没有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汀汀,你让他抱你,接近你,就是为了气我对不对?”谢汀被他逗得直发笑:“季朗风,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你算什么东西?我何必要气你?告诉你,我不仅被人抱了,我还跟陌生人接吻,还约炮呢!真庆幸,遇到一个完美的炮友。不瞒你说,我还多少有几分想念那滋味儿,比对着你这张脸来的快活得多!”季朗风拳头紧紧捏起来,额角青筋直蹦,心头痛楚一波甚过一波,嘴唇发白,呼吸急促。“汀汀,你就这么恨我吗?”谢汀一声冷笑,抬眸望着他,眼神冰冷,语调却十分随意:“是啊,就是这么恨你。”明明他是站着,可季朗风却觉得,被她如刀般的眼神盯着的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汀汀,我不是故意骗你,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姐她会……”“会什么?”谢汀笑出声,“你也不知道你姐姐会勾引一个她叫了多少年叔叔的人?”“你也不知道季雨柔竟然是一个不知感恩,狼心狗肺,能下贱到和自己名义上的叔叔□□的人?”她声调句句拔高,眼底温热的雾气一阵阵向上冲,却被她拼命压下来。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脆弱,不能流泪,不能哽咽。“还是说,你心底就是觉得你姐姐爱谢开成爱的卑微,你心痛她,你不愿她爱而不得,所以你就帮她瞒着我,瞒着我妈妈!”“季朗风,我妈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勾搭上了!季雨柔是个贱人,你也不遑多让!”“你以为我是任人摆布的小女孩吗?做了那种恶心的事情,以为哄我几句,我就回心转意了吗?”“我和谢开成不一样,我没有他的骨头那么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中热泪猛地冲出眼眶,立刻决堤,她的声音模糊起来,哭的可怜极了:“我妈妈死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十六岁……季朗风,你们拿什么还我?”季朗风眼底也沁出水光来。他忽然上前,单膝跪地将谢汀抱进怀里,手臂用力到颤抖。“汀汀,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姐姐已经执迷不悟了,我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她是我姐姐啊。”谢汀伸手用力推他,拼命挣扎:“你给我滚,季朗风,滚!”季朗风丝毫没有松动,他甚至捏住谢汀的下巴,情急之间想要去吻她。他们还没有这样亲密的时候。曾经也不过是年轻孩子朦胧的好感罢了,谁也没有戳破那层纸。谢汀曾经幻想过,到了合适的年龄,他们会顺其自然地在一起,恋爱,结婚,成家,养一只猫,然后再生一个孩子。也不过是虚幻的泡沫罢了。现在他是她名义上的舅舅。可季朗风太用力了,谢汀无法挣脱,她忽然全身脱力,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用尽了力气,连声音都虚弱起来:“季朗风,别忘了,我现在该叫你一声,小舅舅。”“你和你姐姐可真是如出一辙啊,都那么爱□□的吗?”季朗风抱着她的手臂忽然僵硬。谢汀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神色平静。片刻,他松开她,却仍膝盖跪地,与她平视。不过须臾,他声音都沙哑:“对不起。”谢汀觉得无力,她忽然不会再流泪了,眼泪干在脸颊,有些拉扯的痛感。“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因为我不会原谅你。”她说,“只是希望以后见面,就做陌生人吧。”季朗风久久没有开口。两人就这个动作僵持着,夏夜风热,可这楼道却似乎渗着丝丝凉意,冻得谢汀嘴唇泛白。脚痛,眼睛痛,头痛。心也痛。季朗风为什么还不滚?她想着,耳边恍恍惚惚就听到男人不耐的声音:“你怎么还不滚?”谢汀抬眸,望进祝辞的眼睛里。他没有看她,看着矮了他一头的季朗风,眼底都是嫌弃。谢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忽然又有了几分力气,她骂他:“你是不是偷听我们讲话?”“嗯哼。”他厚颜无耻,完全不觉得脸红,甚至表示评价,“倒挺精彩。”“看了这么精彩一出戏,合该你多出点力。”她不高兴,又任性起来,“你背我走路回家,不准坐车。”“我背着你把你丢进江里喂鱼更顺路。”这个人,真的完全没有一丁——点绅士风度。毒舌,凉薄,没人性。可就是和她意外的合拍。谢汀不是不好奇他的脸,但她尊重他。心底其实也有小小的期盼,她等他主动摘下口罩的那一天。她笑起来:“好啊,那你就把我丢下去喂鱼好了,反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嗤。”他不屑,越过季朗风,背对着她,微微弯下了腰,“上来吧,大小姐。”言出必行勉强算是他的一个微弱优点。说好了今晚做她的保镖,少一分钟都不行。说好了要背她回家,他就对她弯下脊背。她探手过去,趴在了他肩上。他直起腰,将她往上颠了一颠。视野蓦然变高,谢汀垂头,对上季朗风仰望过来的视线。“我不会放弃的,”他说,“汀汀。”第23章这条走廊更空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季朗风站在原地,神色惨淡。他眨了眨眼, 眼眶一热,忽然一滴泪掉下来。刚才谢汀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脑中一片空白,不过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有一瞬间他竟然想不太起来。“我不会放弃的,”他说, “汀汀。”谢汀怎么回复他的来着?“季朗风, 你真是季雨柔的好弟弟啊……”她竟然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说了我和祝辞已经在一起了,已经在一起了!你还要来做小三么?嗯?小舅舅?”这声小舅舅如利刃一般狠狠插入季朗风的心口,痛的他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汀汀, ”他痛苦道,“你能不能别、别这样叫我。”“为什么不?”她眼睛明亮,似乎是真的困惑, “我的爸爸, 和你的姐姐结婚了,你不是我的小舅舅是什么呢?”“还是说,你们季家,如此家学渊源,不仅都要做小三, 还一脉相承的都那么爱□□吗?”“可惜我没有这么恶心的爱好。”季朗风面色苍白:“我姐姐是我姐姐, 我是我。她不会介意的, 汀汀,只要你愿意……”“我不愿意。”谢汀斩钉截铁,“季朗风,我不愿意。我不接受□□。除非……”“除非什么?”季朗风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急切地问。“除非你让你姐姐和谢开成离婚啊。”谢汀轻描淡写,“他们离婚了,你不再是我的小舅舅,那时候我才可以考虑,要不要接受你。”季朗风顿住。“怎么,退缩了?”谢汀讥讽一笑,“你对我也不过如此,永远比不上季雨柔那个贱人。”“况且……”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意味深长道,“你姐姐也绝不会为了你的幸福而牺牲她自己的。季雨柔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她可以牺牲你,利用你瞒着我,但你不妨想一想,如果你说,你想让她为了你而放弃谢开成,她愿不愿意呢?”话已至此,所有的虚伪表面血淋淋撕开,痛的又怎么只是季朗风一个人呢。谢汀深吸一口气,捏在祝辞肩上的手有些颤抖。她阖上眼,轻声说:“我们走吧。”后面,徒留季朗风一人呆呆立在原地,半晌没有话语。片刻,有脚步声响起,季朗风心头涌起狂喜,猛地抬起头:“汀汀,我就知道你……”看到眼前人,他眼底的光忽然一簇簇暗下去,化为灰烬。“歆然姐。”他麻木道,“你怎么来了。”“小风,”冯歆然温柔的声音,“我不放心你和谢汀,就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你呢,你怎么样?”……车里充斥着药油的味道,熏人眼睛。谢汀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缓过劲儿来。“送我回学校吧,最近期末考,我得准备考试呢。”她声音微哑,带着哭过的余音,对前头何文放说了句,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偏过头问祝辞,“哦对了,你学校跟我学校就隔了两条街吧?我还没去过呢!一起吧,送你过去。”祝辞:“……”他顿了一下,才说:“不用麻烦了。”谢汀不解:“刚好顺路,给你坐个顺风车呗?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这会儿见什么外啊。”再推辞就有些明显了,他只好应下。谢汀先是扭了脚,刚才在医院里又情绪波动剧烈,显然有几分疲惫了,她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不再开口。车子停在s大门口,祝辞下车,谢汀微微探头,眼睛水洗般,亮亮的:“今晚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我这个保镖做的辛苦,”他懒洋洋,要笑不笑,“只请吃饭,报酬未免太少。”“坐地起价。”谢汀骂他,“那你要什么?”“人情不怕多,你也不是只欠我这一回。到时候谢小姐不要赖账就好。”应辞许望着那辆车消失在转角,偏头看了眼s大的校门。不过晚上七八点,正是热闹时候,青嫩的大学生们一个个青春鲜活。他这会儿做祝辞装扮,倒也不显违和。上回谢汀问他学校,下意识说了s大,因为恰好有朋友在这边教学。既然碰了巧到了这儿,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老同学叙旧,实属正常。……绝不是因为谢汀那句“还没去过你学校,改天请你吃饭”而产生的危机感。……庄晴下了宿舍楼,就看到何文放扶着谢汀,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她忙迎上去,把带下来的拖鞋替她换上,打发走了何文放,才半抱着她往里走。“怎么在台上忽然就摔了,我在网上看到营销号发的,吓了一跳。”提起这事谢汀就觉得晦气:“谁知道,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踩到的还是被人蓄意报复了……”好在她们宿舍在二楼,不必费多大力气,饶是如此,到了屋里,两人也都出了一身的汗。谢汀换掉身上的小礼服,穿了睡衣,对着空调吹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网上现在怎么说?”“还在脑补你和那个帅保镖的二三事呢,我看过不了多久,你俩的同人文都要满天飞了,而且必然是搞黄色的那种。”谢汀哀嚎:“现在网友们都是什么脑回路啊,啥都能嗑到糖,不怕糖尿病么?”庄晴眨眨眼:“还别说,我也嗑到了!好甜啊啊啊!从实招来,你跟那个口罩小鲜肉是不是有点什么?”“有个屁。”谢汀顿了顿,迎上庄晴亮晶晶满是八卦的眼睛,忽然有那么几分不自在,“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我今天就是请他帮我个忙,没别的……”庄晴也没指望问出什么,倒也不再纠缠,反而更兴奋起来。谢汀脑中警报响起来,就要找借口去洗澡,奈何脚受伤,行动不便,快不过庄晴的嘴巴。“诶诶,汀汀,你跟你那个未婚夫,”她笑的贼兮兮,“到底体验如何啊!给我讲讲啊啊啊!”谢汀:“……”就知道她要问这个。她神情有些怪异,沉吟了一下,说:“体验还好吧……老房子着火,给我折腾的够呛。”“真的假的?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奇怪?不会是碰见个短小早泄的,觉得丢脸不想说吧?”“真的。”谢汀有点别扭,到了好朋友面前,终于肯说句实话,“就其实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我那天被气狠了,酒精上头,有点太冲动了……”谢汀向来爽快果决,很少犹犹豫豫,也就在她面前,才这样推心置腹了,换别人,谁来问她,她都绝对一副敢作敢当老娘最棒的姿态。庄晴赶紧安慰她:“后悔什么?爽到了就好呗,反正你俩一锤子买卖,婚约没了,又没有交集了,管他要死啦。”“再说了,现在什么年代了,约炮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谁上赶着负责任啊?也太没有契约精神了吧。”庄晴说着说着,忽然有几分狐疑,“汀汀,你那么洒脱,这可不像你,约个炮还矫情后悔上了……”她忽然瞪大眼睛:“你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庄晴知道谢汀性格,绝不会和季朗风纠纠缠缠,那么说……就是有新人出现了?她脑门忽然“叮”地一声:“啊!!口罩男!!汀汀,你不会是……”“才没有!”谢汀张口便否认,迎上庄晴的眼睛,眼神却微微错开,“他和我见面都戴着口罩,我连他脸都没见过,谁知道是不是个丑逼啊。长得丑才配不上本大明星!”庄晴意味深长地笑了:“哦,那就是说,要是长得好看,配得上你,你就喜欢他了?”谢汀:“……”“庄小晴!我揍你哦。”她伸手去挠她痒痒,“祝辞那个狗男人,又刻薄又嘴贱,我才不要喜欢他……”庄晴大笑着躲开:“他叫祝辞?你最近怎么回事,命犯‘辞’这个字吗?又是应辞许又是祝辞的,你这个渣女,到底要哪个啊?唉,这俩是一个人多好,一个活好又有钱,一个年轻有前途,那你不得赚翻了!”谢汀:“…………”庄晴:“…………”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靠,不会吧!”谢汀越想越心惊,事实上他与两个人接触都不算多,能说出来最大的差异,也就是祝辞有泪痣,而应辞许没有。两人身形相似,气味不同,但气味可以是香水营造出来的,但声音呢?祝辞和应辞许的声音并不一样。虽然很相似,但谢汀专业使然,对这方面是很敏感的,祝辞的声音明显更清亮一些,很符合他的年龄。而应辞许……呃,她有点忘了……毕竟她跟应辞许接触的还没祝辞多啊!!现在能回想起来的,也就是那一晚情热时,他低沉沙哑的嗓子,像含着一把砂。那的确是个成熟男人的声音。况且应辞许身居高位,身上的气势不是常人能够装出来的,他虽然也是个刻薄的狗男人,但总有那么几分骄矜与傲慢。祝辞不过是懒洋洋的嘴贱。他身上的气质是干净的,他的眼底……也是干净的。假如,只是假如,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那应辞许假装祝辞,又或者祝辞假装应辞许……有什么目的呢?她身上无处可图。谢汀一时有些茫然,她转头问庄晴:“倒也没必要吧,难道他精神分裂?到了某个时间段就切换成另外一个人?假如他们真的是一个人,我只能想到这个合理的解释了。否则这个演技,也过于精湛了吧,进入娱乐圈分分钟拿影帝奖杯啊!”庄晴:“……我认为你言情小说看多了。”谢汀:“谢谢,但我从不看言情小说。”“说老实话,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庄晴上下扫视了谢汀一眼,公正道,“毕竟你身上无利可图,难道图你美色?那他不如直接答应了联姻啊,天天让你给他暖床都没问题,绕着一大圈子干嘛?”谢汀不服气,梗着脖子:“啊呸,难道不能是他对我情根深种,不止要得到我的身体,还要千辛万苦得到我的心,祈求我爱上他呢!”“……我认为你可以去写言情小说。”庄晴一言难尽,“只有言情小说的男主才会毫无理由、情根深种的爱上一个女人。更何况,汀汀,你就那么确定,你一定是女主角?”谢汀:“……”妈的,暴击。她一时如云罩雾,脑子乱糟糟理不清思路。庄晴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就试试呗,祝辞要是学生,现在肯定在学校里,你可以套他话,看看宿舍情况哦什么的。至于应辞许……”谢汀果断道:“应辞许只会懒得理我。”说干就干,她想了想,先联系了周平。……毕竟这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直接联系上应辞许。妈的。果然是完美炮友。电话响了两声,被按断了。谢汀和庄晴对视一眼,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片刻,手机响起。周平的微信过来:[谢小姐,什么事?]谢汀回:[我找应辞许有事,你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