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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TXT全集下载_9(1 / 1)

他竟知晓这一切。她握着手机听他说话,只见电脑屏幕上,微博弹出来的一条已关注人的私信。是他的个人微博,给她的账户发来一条消息。“想你了。”紧接着,又跳出一句。“很想你的麦仁饭。”那一瞬间,她仿佛说不出话了,空气凝结般安静,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手指敲击写字桌的声响。他似乎在等她的回应,回应他的那两句话。“你怎么知道这个微博账户是我,你没有怀疑过我吗,之前因为弟弟画像的事我对你说了那些话,你没联想到一起吗?”毕竟连好朋友纪幻幻都误以为是她做的。“上次在商场电梯里对你误会,伤害了你。从那以后,我在心底发誓,我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除了你,还会有谁会傻傻地一条条回复替我澄清,而且还那么了解情况。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而成为舆论焦点,受到困扰。”“对不起。”她愧疚地说,那一刻,真想一头扎进他怀里。“以后不要再轻易说对不起了,你没有错,画像是我这边出的状况,我会重新画一份给你。趁天未亮,睡会儿吧。”“那你呢,你睡吗?”“别管我,我熬夜不会丑,你是女孩子。”“这件事怎么办,听说……你引咎辞职?”“只是缓兵之计,听我的,关上电脑,去睡觉,等我回来,给我做麦仁饭。”他说完,末了又补了一句。“我就算辞职,暂时你生活助理职位还可以保留,新上任的总经理也需要生活助理,你不用担心失业。”她一听此话,急急反驳道:“我才不做别人的生活助理,我还不如去养猪。”“哦,看你前天发的微博,配图有些过分……嗯,不说了,我要忙事情了。”他那头好像有人打断,他恢复工作的状态,一本正经的口吻结束电话。她想起前天发的微博内容了,是这样写的:——要不是为了找弟弟,才不做饭给你吃,还不如养猪。配图是一张猪的照片,那分明是气话,他还拿来戏谑她。还好平时极少发微博,不然要被他识破多少秘密。包括她的脸盲,还有她对他特殊的感觉,都是她想要掩盖住的。她已有决意,要站出来把事实说清楚。起身回房间时,手肘碰到玄关的柜子,原本摆放好的乐高模型倒了下来,连同他的钱包。明哲保身未尝不是件坏事,但她无法忍受混淆真相,即便不是他,换做是别的人,她也会做这个决定。她将乐高模型放回原位,想捡起钱包,只见落在地上敞开的钱包里,有一张拍立得相片。那张相片,虽然她看不清脸,但那条心爱的长裙,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在肯尼亚时李龙抓拍的,回家后她再也没有找到相片,没成想在他这儿。他那副稳重严肃的老干部模样,居然能做出偷藏女人照片的事。男人将一个女人的相片放在钱包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她对此悲喜参半,喜是因为她喜欢的人,似乎也在意她。悲的是,这种喜欢,根本不能拥有,是没有结果的。犹豫过后,她还是将照片从钱包里拿出来。他们之间,连称之为朋友,她都是高攀,不是自卑,她有自知之明。他们最贴切的关系,是老板与员工。她的照片出现在他钱包里,怎么理解都不应当。天渐渐亮了, 她早早就在厨房煮麦仁饭,用保温盒装好,再动身去他公司。期间还接到纪幻幻的电话,这个好朋友,再三叮嘱她千万别露脸。那张小鸵鸟照片引起的效应,让她像多年前因一张照片轰动的,握笔渴望读书的大眼睛女孩般,走进公众视线。她拎着保温盒,出现在他公司楼下。如她料想到的那样,她刚走到大厦门口,就被蹲守的记者一哄而上地团团包围住。她就那样“手无寸铁”地站在许多记者面前,面对那些她根本看不清的面孔,任由长枪长炮对着她一顿猛拍,哪怕她很恐慌,也怯弱,但她始终紧紧握着保温盒的提手。她只要想起他,想起他说的路灯一直都在,她不怕。“小鸵鸟照片的主角是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张照片的前因后果,所以,我来澄清比谁都有说服力。”她昂起头,坦然面对镜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直面过去,他才不会被牵累。可她显然低估记者的能力了,作为照片上的女主角,她的过往经历,在昨晚就被摸查个遍。她丝毫没有准备,会面对接下来的残酷问题。这也是岳仲桉所预料到的,所以他才那么坚决反对让她卷入进来。起初的几个记者提问倒还是正常,她也落落大方讲述了整个小鸵鸟事件的起源,包括最后将小鸵鸟好好地送回养殖场。“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不妨可以去养殖场调查,或者问一下当天去现场的其他志愿者,希望你们能还原真相,不要继续让虚假煽情的流言误导大家。”她说完后,正要转身走进大厦。一名资格老练的女记者追上她,话筒直逼她身后,犀利地问:“我们调查发现你不仅是动物保护志愿者,而且也是rare的在职人员。请问牵涉这两重身份,今天你的澄清,是否有为包庇rare捏造假话?”这段问话令她怒火中烧。“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你可以按照我提供的信息去多方调查再提出疑问。我是动物保护志愿者和我是rare的员工,都与我刚才那番话没有任何立场关系。“她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女记者偏过头,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流露,脸盲的林嘤其自然没有察觉,但却被前来要接走她的岳仲桉看在眼底。他预感到接下来她要面对怎样的质疑,那恰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她插手这件事,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女记者铿锵有力地问道:“据我们调查,你的父亲林贡之,一位动物学家,当年却和盗猎分子勾结,后担心败露而投湖自杀。对于他的双重身份,你怎么看待?”林嘤其被这突如其来的创伤揭露而击溃,这么多年,父亲的死是她心底最大的痛,谁都不能提,平日母亲都避而不谈,因为知道她和父亲的感情深厚,她坚信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那时有好事的男同学在学校里四处乱说,说她父亲是打着动物保护口号的盗猎分子,她听了和那个男同学打了一架,打到后来她眼睛都红了,一群人拉都拉不开。她就像一匹小野狼,随时准备去攻击侮辱父亲的人。母亲被叫来学校训话,回家后,母亲呵斥一声,叫她跪下!要她跪在父亲的遗像前起誓,这辈子都不得再因为这种事和别人发生矛盾。“你要忍啊,才对得起你爸爸对你的教诲,他在天之灵,永远都不希望自己女儿变成一个打架骂人的野姑娘,哪怕是为了维护他。”她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浑身都打哆嗦,咬牙切齿,眼睛通红。“我发誓,以后不管别人说爸爸什么,我都不可以还嘴,不可以骂人,不可以打架。否则,爸爸就……没有我这个女儿……”这句誓言,母亲逼着她,跟着后面一句一句念下来的。她是牢牢咬着牙关念完。母亲那时就明白,身为林贡之的女儿,将来会不停面对这样的质问,而她不能够再次次如此冲动,担忧她迟早会出事,才把心一横让她发毒誓。往昔那段跪在父亲遗像前发誓的场景,如在眼前。此时她再度被人质问,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当着那么多的记者和摄像机面前。她看不清面前这个女记者的脸,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眼里迅速涌起泪水。父亲……父亲……她的父亲根本不是那种人,又怎能被随意诋毁。悲痛,愤懑,哀怨,各种情绪一时涌起,她几乎动弹不得,仿佛失声,双眼浸泪,心神不定地任由记者们拍照。“你十三年后的双重身份是否也是如此?明面上打着保护动物的旗号,实际与……”她颤巍巍捂住耳朵,恍惚地摇头,弯下身体蹲在地上,想逃离这刺耳锥心问责。“够了——”岳仲桉的声音响起,打断女记者的灼灼逼人。林嘤其缓缓地循声而望,只见他那张脸,清晰无比,相比面前众人脸孔的模糊不清,此时他是那样亲近,带着愤怒和怜惜向她走来。看到她那副无措无助的样子,他心一下软了。他伸手牵起她,别在腰际,身体挡在她面前,将她与女记者的相机隔开。她望着他挺拔的背,怔在原地。“我警告你,你以上的问话,涉嫌诽谤我司员工,我们保留追究你诽谤的权利。”他袒护着她,气势汹汹,说完,转身面向她,给予她一记笃定安心的眼神。“一起走。”他柔声说,大步走在她前面,余光却不离开她,确定那个胆怯惶恐的身影就紧跟在身后。“一起走。”这三个字那时带给她的悸动,她终生难忘。他们大概注定是要一起走的人。十三年前被臭鼬攻击,他蒙上她的眼睛带逃离,与此时,如出一辙。身后相机的快门声不断作响。走出记者视线的那段路,短短十余米,她只觉得漫长。长在背后的争议目光,长在前方他坚定的步伐。回到办公室,他并不提及这些了,若无其事地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盒,一点点用勺子将里面的麦仁饭倒出来,分成两份。他知道她没吃,甚至连昨晚晚饭都没吃,因为安静的办公室内,听到她肚子发出的“咕咕”抗议声。“先吃东西。”他将碗推到她面前。她顺从地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心乱如麻。她生怕自己给他闯了祸,原本是想替他澄清,岂料……“别担心我,任何时候,首先考虑你自己,保护你自己。我不要紧的,这些都是公事。你是属于私事。“他说罢,低头吃着,似乎吃得很香。她点点头。“下不为例。我不想你再牵涉进来,其实你今天完全没有必要出现,明白吗?我已经说服齐队长,他会对小鸵鸟照片做说明的。”“我是不是搞砸了你的安排?”“没有。”“我还能够做些什么?”“这不是你工作范畴内考虑的事。”他语气变得官方,没有丝毫感情色彩。“我的工作范畴是什么?仅仅为你做早餐订机票熨衣服吗?!”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答:“把这些事情做好,已经足够对等你的薪水了。除此之外,难道你还想给我治病?”她垂下头,想到记者的质疑。确实,她为了寻找弟弟接近他,成为他的生活助理。这和她动物保护志愿者身份,是相悖的。似乎继续这份工作,就会一直令他被质疑诟病,也牵累齐队长难做。她不允许自己再继续“祸害”他了。“岳先生。”“嗯?”他温柔地应了一声。“我想……辞职。虽然我也才做你的生活助理两天,但惹的麻烦够你受的了,实不相瞒,我是为了找弟弟,所以对你死缠烂打。现在反而释怀了,而且我不适合做这个工作,生活助理也不是单纯做做饭这样简单,我也有我喜欢做的事。”他静静听着,点头,目光凝视着她,发现她虽然有时迟钝,却有胆量,也很可爱。“你喜欢做什么工作?“他认真地问。“我还是喜欢和小动物打交道。”他若有所悟的神情,说:“看来我不如动物招你喜欢。”“不是,我的专业是动物医学。”她搪塞着。“我看看公司有没有适合你的其他职位。”他放心不下迟钝的她,在外面去找工作。“不用。”她急忙推辞。看出来她是做好决定了,他便不再挽留。“我尊重你的意思。你弟弟的画像,我会补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他说着,眼神扫一眼面前的碗。“什么条件?”她问。“我以后是找不到做麦仁饭这么好吃的生活助理了,你能不能继续给我做麦仁饭。”他提出请求。“可是我搬走后……”“批准你辞职,不批准你搬走,二者只能选一个。”他霸道地说。她正想说什么,他看穿心思地圆场,讨好道:“你不是要找弟弟吗,你继续住家里,或许以后当你收到线索照片,随时都可以拿给我辨认,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在彼此心间都有一种秘而不宣的默契萌生。她就这么答应下来,继续住在他家,每天早上给他做早餐。他也没有再聘请生活助理。尽管他心里很不想她辞职,却还是选择尊重她。他知道,她有更好更适合她的位置。他稍稍松口气的是,齐队长带着记者找到鸵鸟养殖场老板,并且拍下来那只小鸵鸟健康成长的视频,加上林嘤其关键时刻在记者面前的公开说话,以及久宁和岳仲桉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这场风波也就作罢了。齐队长还不忘盛赞岳仲桉勇斗毒狗贩子的故事。在岳仲桉的震慑施压下,林嘤其被记者逼问有关她父亲的那段,并没有出现在网络上。他如约为她重新画一幅林友声的肖像画,并且是当她母亲面画的,他一边画,一边耐心问,阿姨看这里还需不需要修改?她静静看着他反复修改润色,他专注的侧脸,思索时紧促的眉头。岳仲桉,为什么偏偏是你,最不可能靠近的你,成为我生命里最清晰可辩的人。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寻常的男人,或许我会向前迈出很大一步。可……我只是个患脸盲症,等同于半个残疾人的小兽医。灰头土脸地站在你身边,我是自卑的。他喜欢干净的气息,周遭总是有尤加利的香味。她身上却总是带着各种动物的味道。太违和了。最终肖像画呈现出来的弟弟,用母亲的话来说,是“如同我儿在眼前”。他将林友声的每一处五官细节,都像真人描摹般。她将那幅画复印出来,原画特意用相框刊好,放在母亲的床头柜旁。她拿着肖像画,在各个寻亲网站上散发寻人消息。抱着很快就会有下落的心去等待,眼见半个月过去了,她却没有等来什么令人振奋的线索。中秋节那晚,月亮特别的圆。她害怕过节,尤其是中秋和除夕,最难熬。万家团圆的日子,她家的餐桌,却空了两双碗筷。由于母亲在雇主家回不来,她只好送盒月饼过去便回了公寓。可能是得到儿子画像的缘故,母亲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她甚至有了错觉,妈妈很健康,一切都会好起来。那样结实有劲的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她。岳仲桉去北京出差,公寓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她给尤加利叶换水,点上一盏小小的香薰蜡烛,也是尤加利气味。也许和他共处久了的缘故,她也迷恋这种令人安宁平静的味道。不管在哪里,闻到尤加利,就会想起他。嗯,没闻到的时候,也会想他。当她望向人群,看到一张张模糊的脸,就会想起那张明晰温柔的脸庞,清澈的眼神。他此时在忙什么,吃过晚饭了吗,过节有尝月饼吗?她迟疑要不要发一句中秋祝福给他,假装成群发的口吻。似乎太生硬了。想想,认识这么久,她只主动打过一次电话给他。她按下他的号码,心跳加速,连深呼吸三次后,才鼓起勇气拨通。岳仲桉,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时要生起多大的胆量。“嘟—嘟……”接线声,她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喂……”她刚开口,听筒里传来不是他的声音,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挂断了电话。她有点自讨没趣,等了会儿,他没有回电话过来。看来他是很忙。想到他这次出差北京,会和久宁见面,说不定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的原因,是和久宁在共进晚餐。干脆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不管它。那种小心翼翼想探出手,又缩回去的怯懦小心思,困扰着她。突然意识到,答应他继续住在这所公寓里,是错误的。名义上为找弟弟,实际她已经一点点陷入进感情里了。趁还没无法自拔,是不是该当机立断。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妄想。祈祷早日找到弟弟,那她就彻底没有任何理由再和他接触。窗台上,烛光随晚风摇曳。夜色很美,她坐在阳台上,仰头望向天上的月亮。想到范大成《水调歌头》里的那句诗:“细数十年事,十处过中秋。”十年之间,她何尝不是过十处中秋。自爸爸去世,弟弟失踪,从此十多年每一个佳节,都是悲伤。哪里都不是家。她记得有一年中秋,爸爸在北京出差,赶着回来过节。他们姐弟俩从早上开始就站在门口盼,望穿秋水。两个人爬到一棵高树上,瞭看远方,天渐渐暗了,远处那个渺小而熟悉的身影。“姐你看,爸回来了!”弟弟喜悦地喊,猴精一般爬下树就跑去接。她则赶紧冲进家里,把父亲常喝茶的那个白瓷缸冲洗一遍,放点茶叶,拿热水泡上,再出门迎接。爸爸从遥远的北京,给她和弟弟各买了一个兔儿爷玩具。她好喜欢,放在床头,在那清贫纯真的年月里,是她最珍爱的物件,伴随她度过每个夜晚。后来房子被泥石流冲垮,她失去了那个兔儿爷。过去的永远回不来。门铃声划破夜的寂静。她穿过阳台来开门,心事重重的,以为是物业,想都没多想就把门打开了。岳仲桉站在门外,略略抬起眼,疲惫地看着她,一声不吭,他进门,忽然张开怀抱,深深拥住她。她愣在原地,任由他抱着。他将头抵靠在她肩膀上,手掌心抚上她的后脑。“怎么了?”她迟迟开口。他摇摇头。“今晚不是不回来吗,合作没谈好?”她问。他还是摇摇头。“整整开了十个小时的会,合同签了。好累,想就这样赖你肩膀上。”他喃喃低语。他这是撒娇?“记得那时,你爸爸唤你乳名,考拉。像考拉抱住桉树一样抱着我吧。这样,漫长的一生里……我们终于不用告别了。”他深情道。“我会结婚,将来我也会死,怎么可能一生都不用告别呢?”她说。“和我结婚,死在我之后。”“胡言乱语。”她瞪他一眼。“林豌豆,我爱你……”他低头,凝望着她,眼底都是爱意。“嗯?”她措手不及。“你爱我吗?”他声音从喉咙里干涩发出。“这……太突然了。”“看着我的眼睛,你接近我,目的仅仅是为了找弟弟,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儿喜欢吗?”“我不知道。”她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林嘤其,我们交往吧!”他蓦然表白。她眨眨眼,试图挣脱他的拥抱。岂料他抱得更紧,紧得她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温度。文胸都快被他压扁了……“你压到我了。”她戳戳他。“压到就压到,反正这两个迟早是我的。”他在她耳边,暧昧不清地说。她脸一下红了。“你放手。”她说。“我怕放了,你会跑掉……”他耍起无赖,这和平日里的老干部形象大相径庭。“不跑,我能跑到哪里去。”她连哄带骗好不容易从他怀里逃出来。她坐到沙发上,怀里抱着靠枕,心生欢喜,他竟开完会赶飞机回来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说这些?”他站在一旁,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说:“今天的会,太冗长了,中途我用冷水冲脸时,好想念你,想你是不是迟钝地在发呆,是不是又为弟弟的事难过了。我就想赶回来,抱一抱你。”“你压力太大,别说胡话了,我们只是纯粹的朋友。”她不痛不痒地说,竭力让自己冷静点儿。“书房里的那幅画,你还不明白吗,我以为你从进书房看到那幅画起,就知道我的心意。”他说。她想起那幅画,少女站在丁香花丛中。“那上面画的是你喜欢的女孩子?”“明知故问。”他快要被她莫名其妙的问题绕晕。“那你就去向她表白啊?”“刚刚向她表白的。”他望着她,有点无言以对。“……画上的人,是我?”她呆呆盯着他,难以置信,像个傻瓜。她的脸盲症,就是连自己的脸也看不清,认不出来的啊。他点头,反问:“那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吗?”“看来是你把我画得太不像了。”她只好这么说。难怪他对她时而很近,时而很远,在他看来,那幅画已经是向她表白了,她却熟视无睹。他到底有过多少心理历程,她全然不知。“我有时也很沮丧,我能记下有关别人的点点滴滴,独自留在回忆里,可我深深记在心里的人,却没有记住我。”他哀哀地说着。原来记性太好,是一桩痛苦的事。她多想告诉他,不是的,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她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却只记得他。“岳仲桉,我从未忘记过你,甚至我想告诉你,遗忘也并非是件好事。试想有一天,你连你心爱的人的脸,都记不住,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她酸楚地说。“你要记住我,爱上我。”他目光柔软坚定。她垂下眼帘,黯然道:“对不起……”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十分可耻,分明心里呐喊着,渴盼着他来爱自己。不接受,因为这是条没有光明的道路。他还不知道她患有脸盲症的事,曾经有过要告诉他的冲动,但不知如何说起,茫茫人海,我只记得你的脸,这听起来很荒谬。像是与他套近乎的谎言。她想起大学毕业前,学校组织体检。班上一对恋人,原本情意绵绵谈婚论嫁的地步,结果男方查出一项隐疾之后不久,二人分开了。女方认为男方是有意瞒病不说,上升到骗婚,男方指责女方嫌弃他生病,不能共患难。或许双方都没有错,只是不够爱。世上很多的爱,都有前提和基础。她就算不患脸盲症,也不过是个平平凡凡的女孩子,没有什么条件能够获得他的爱。这份爱,平白无故。爸爸告诫过她,永远不要接受平白无故的东西,包括爱。“你不接受我,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吗?”他没提周良池的名字。“没有。”她斩钉截铁。“我本性里有恶劣的种种部分,它自私冷清傲慢。却也贯穿着悲悯。是这悲悯,让那部分恶劣,变得忽略不计。”他说着,停下来,望着她,再度开口道:“而你来了,我的恶劣就消失了。”第六章 “我身后无山”“你身后有岳”爱情在所有物种身上体现出来的,都是相同的眼神。她惶惶不安地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再这样下去,真要沦陷。“不要怕被遗忘。”她说。关于脸盲,终未启齿。“闭上眼睛,我有两份中秋礼物要送你。”他蹲下身,打开行李箱,神秘一笑。她顺从地闭上眼睛。“睁开吧。”他说。她睁开眼,看到眼前是只穿着朱红袍的兔儿爷,长长的白耳朵中间描着胭脂红,坐骑是老虎。竟和当年父亲送她的那只兔儿爷一模一样。她瞬间眼泪就滚落下来,急忙用手遮住脸,接过兔儿爷,抱在怀里。“你……还记得它,是在哪买到的?”她强忍住情绪问。“记得那时在你房间看到兔儿爷,你当作珍宝放在床头,我想拿起来看,被你狠狠瞪了一眼。”“你还挺记仇的。”她破涕为笑,说:“要知道,兔儿爷是泥做的,手碰多了,会把上面的彩弄脱的。可是,你到哪里买来一样的兔儿爷啊?”“我找到当年做兔儿爷的老爷子,他都不做这个手艺了,破例为你做了个。”“你是怎么找到他的?”“他做的兔儿爷,坐骑底下有印章。”他笃定自信的笑容,将兔儿爷翻过来,果然,她看到那枚鲜红的印章。过目不忘的他,连十几年前眼神瞥过的兔儿爷,都细节如此深刻。岳仲桉说得极简单轻松。她不为所知的是,那天为了说服老爷子重拾手艺,再做一个兔儿爷,他煞费苦心,还陪老爷子下半天的棋。而且这棋得输的自然,哄老爷子开心。临走时老爷子意兴阑珊地说:“年轻人,现在喜欢兔儿爷的年轻人不多,咱北京会做兔儿爷的手艺人,也就十几个了。我做了一辈子的兔儿爷,你手上这个,怕是最后一个啰。”他被老人身上的工匠精神,对文化传承的担忧所感染,也反思自身,是否做到将品牌与匠心、文化相结合。“怎么忽然想着送我兔儿爷?”“中秋节,我想你一定会想念那个兔儿爷。老北京时,过中秋都会给小朋友买兔儿爷玩具,这是习俗。”他眼里她还是小朋友吗?“嗯,再给你看第二个礼物。”他紧接着,拿出一张相片,黑白照的全家福。她看不清脸,却从熟悉到一生都不会忘的场景里,俨然“看到”相片上,努力耸起肩膀的父亲,龇牙咧嘴做鬼脸的弟弟,拘谨到笑得不自然的母亲,以及腼腆的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有天还能看到这张相片,全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的画面。“是哪里找到的照片……”“找肖像素描家画出来,再让摄影师还原成相片。”他说着,她感动地不知如何表达,将照片和兔儿爷拥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如果是上天刻意拿走她那部分珍贵回忆,那么岳仲桉此时是帮她追回来了。她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念着:爸爸,终于再次看到你了,你在天上过得好吗?请你保佑妈妈和弟弟,让妈妈平安渡过疾病,弟弟和我们早日团聚。岳仲桉曾一度厌恶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给他带来诸多痛苦。直至他看到这份记忆能够抚平心爱之人的痛楚,或许,是值得的。他是填补她的那个人。“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这是我此生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不要轻言是此生之最,因为以后还会有。”他的话语温切得不像话。“这些就足够了。”她低头看着兔儿爷和相片,爱不释手的样子。“不够,我只觉得不够,能为你做的太少太少。”他轻轻伸过手臂,将她揽住。“可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你做的菜很好吃,我现在胃都养好了不少。不过,我钱包里缺失的那张相片,你得还我,当是正大光明送我的。”他来讨要了。“好好好,礼尚往来,送你。”她故作大度的口吻,起身跑回卧室,找到那张拍立得相片。他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她,垂下左手,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他一口接一口地吸烟。她注视着他背影,烟的雾气缓缓散开。他变得低落消沉。怎么开始抽烟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抽烟。她轻轻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杯温热水。“月色很美。赏月的时候,才真的理解儿时背过的那些唐诗宋词。比如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比如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比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轻声细语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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