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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抱瑜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1(1 / 1)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吵吵起来了,听起来是警察在满大街的搜人。慧平也不多说话,寻常的院子,没暖气,慧平回自己房里搬了火盆过来,不能开电灯,火盆也是个光。又拿了医药箱,给水生处理伤口。伤口有些深,得缝针,慧平先用酒精给针消毒,道:“没麻药。”水生道:“没事。”慧平学过一些简单的护理,处理普通的外伤还是利落,没两下就将伤口缝好了,又取了几片药递给水生,回头拿了热水瓶过来,兑成温水给水生,水生接过水道谢,仰头便喝。“吃药!”慧平道。水生一愣,道:“药已经吃了。”说完又笑道:“男的吃药还用水吗?”慧平原本不想说什么,见他这样,忍不住笑骂:“都什么样儿了,还笑!”被骂的水生摸摸头没再说话,慧平快速的用沾了酒精的棉花擦拭伤口边的血迹,然后取了干净的衣衫帮水生穿上,回头将沾血的单衣丢火盆里的时候,听见水生在身后叹了口气,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慧平实在想不出就这么个状况是怎么能吟出这两句诗来的,便问道:“怎么说?”水生道:“当年我能跟到爷的身边是因为我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识字,但打架放枪都不行,爷和齐英总说要我好生练练,我总是不听,子弹那么贵,爷自己都舍不得用,每天给我五发,让我练枪,我都懒,如今想办点儿事都办不好,可不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慧平听了噗嗤直笑,回头白了水生一眼,道:“你快别说话了,古人圣贤的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或许是说笑着亲近了一些,慧平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去哪儿打家劫舍了?”水生道:“我去总统府杀了两个听差的。”前几天水生接了伍公馆的电话,说是没什么,慧平也没当回事,这会儿听水生这么一说,慧平知道约莫是怀瑾将总统府那些破事跟伍世青说了。“你……”慧平一时语塞,半天才道:“这种事还要你白爷亲自去吗?”“原本爷也是说找个专门干这个的去办了。”水生又叹了口气:“爷总是嫌我做事没齐英利索。”慧平见水生虽然语气好像很难过,嘴角却带着笑,知道他又在打趣,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说完又道:“我看爷也没看错你,看你搞成这个样子,就是不利索!”岂料这话一出,便听水生道:“是是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没有齐英好。”这么一说,慧平便不好意思了,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打趣吗?”水生听了却是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我其实事儿都办完了,临走了,我想着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去将魏经郧的第三条腿给打断了,这才被发现了。”魏经郧就是怀瑾那个同父异母,想纳慧平做姨太太,被怀瑾打断腿的便宜弟弟。只是……慧平伸头有些不懂的问道:“什么是第三条腿?他还有三条腿?”水生在流氓窝子里呆得久了,身边的女人多是舞女窑姐,有的开起玩笑来比男人还放得开,完全没想到慧平竟然这么不懂事,也是一愣,然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背上是刚缝好的伤口,笑起来是真疼。慧平见着方才缝针都没抖一下水生一边儿笑一边儿哆嗦,骂了一句:“活该!”然后又问:“到底什么是第三条腿。”水生疼得龇牙咧嘴,道:“你自己回去问齐英去,别问我。”第51章怀瑾和伍世青决定举行新式婚礼, 倒不是说他们二人有多新式的思想,主要是旧式婚礼要拜高堂, 难道要把魏建雄给请过来拜一拜吗?怀瑾不愿意。就算不算后面逼她嫁给梅骏奇的事,魏建雄曾经为了他的混账儿子, 企图用鞭子抽她,过去她就是再调皮, 她娘也没有这样过,怀瑾记仇。然而二人的父母里,只有魏建雄还活着了, 若是旧式婚礼,高堂之上, 一个在世的父母都没有, 实在是有些难看, 并且随后东窗事发, 很可能被魏家的人诟病他们婚礼不算数。新式婚礼的礼数要少得多,总归就是把新娘接到新郎家里来,请戏班子唱几出堂会,请些亲朋好友吃一吃,玩一玩,闹一闹就完了。但不管是旧式的婚礼,还是新式的婚礼,都要有一个证婚人。这个证婚人的人选是伍世青在心思不定的时候就想好了的,那就是廖长柏。廖长柏清名在外,而且一日为师, 终生为父,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即便是伍世青找上海市长做证婚人,魏家的人随后找来,可能也能颠倒黑白说伍世青贿赂,或者威逼人为他证婚,但假如证婚人是廖长柏,姓魏的是万万不敢随意诋毁的,除非他们想被天下的读书人给骂死。然而,问题的关键是怎么让廖长柏同意做这个证婚人。伍世青至今还记得当年廖长柏是怎么建议他不要骚扰沈茹欣的,在廖长柏的眼里,他伍世青连沈茹欣都配不上,怎么可能配得上廖长柏十六岁的入门高徒。幸亏伍世青提前把头发染黑了,不然只怕仅剩的几根黑发都已经愁白了。每个礼拜天,怀瑾都要去廖府交廖长柏特别给她布置的作业,眼瞅着要过年了,那天早上有一对鸟儿站在伍世青的窗台上叫了几声,伍世青翻了翻黄历,那天正好宜纳采,是个好日子,厚着脸皮跟去了。要说自打元旦上门拜会后,怀瑾去廖长柏家都是带着慧平去,交完作业,用个饭,再回,伍世青忽然陪着一起去了,廖长柏难免有些奇怪,约莫是一起打过麻将,也熟了些,廖长柏本来就是个直性子,也不怕伍世青见怪,问道:“今日伍老板怎么有空来了?”伍世青是个滑头,惯来在廖长柏面前姿态摆得低,总是一副被欺负惯了的模样,怀瑾乐于成全他,笑着便道:“快过年了,总归打扫什么的都是下人在做,他闲的没处去,尽跟着我跑,可烦死个人。”虽然快过年了,但新世界没关门,伍世青产业多得很,怎么也不至于闲得没处去,他却也不犟嘴,只能低头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廖长柏见他这模样,自然是大笑,倒是廖太太道:“伍老板染了头发。”伍世青闻言便道:“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廖太太微微一笑,点头道:“是的,染得好,看着年轻精神多了。”闲话完了,怀瑾跟着廖长柏进书房交作业,留了廖太太与伍世青在厅里。廖太太呷了一口茶,道:“伍老板今日前来可是有事?”伍世青原是想着等怀瑾交完作业,再去书房与廖长柏提成婚之事,听了廖太太的话一怔,抬眼往坐在沙发对面的廖太太看去,只见穿着蓝色棉布旗袍的廖太太,宽宽的裤脚下露出两只尖尖的小脚,脸上虽然笑着,却是一点儿笑意都没有。也不等伍世青回答,廖太太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事与你商量,你知道我是极喜欢怀瑾的,虽然她非我亲女儿,但越处着我便越欢喜,总觉得她是老天爷补给我圆我没女儿的遗憾,要说她如今翻过年也十七了,住在你那里总是不便,我便想着不如让她搬过来与我同住,你看如何?”这话说的,便是滑头如伍世青,一时竟然没接上话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人家敬过茶,磕过头的老师要接去,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单身老男人拿什么理由拒绝?这老太太分明是看穿了他的来意,不等他开口就将他的话堵在嗓子里不让说了。可是伍世青又怎能甘心就这么算了,若是真让这老太太把小姑娘接走,无名无分,只怕往后他连小姑娘的面都难得见了,小姑娘十六七岁,廖长柏这里少年学子来来去去,日子长了,还真说不好会不会变心。既然人老太太已经猜到了,多余的话倒是不用说了,伍世青只道:“她,已经应了跟我成婚,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到二位的跟前来。”然而,廖太太听了这话,却道:“这我倒是也猜到了,但伍老板,恕我老太婆直言,您这样的人物,对她那样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三两句话,她就没了主意。”如此伍世青倒真是不知该如何辩驳,他当初借机让怀瑾拜廖长柏为师,也是因为他自己都清楚,就他这样一个三十岁的单身男人,硬是留着一个小姑娘在身边,若是小姑娘长辈找来,他是难逃拐带之罪的。他倒不是怕获罪,他身上背的罪过还少吗?只不过这个罪名实在不光彩,他被冤了就冤了,他不愿意小姑娘也背着,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您明鉴。”伍世青从沙发里起身,对着廖太太拱手鞠了一躬,道:“我与您非头一回见,瑾儿也非昨日到我家里来,我若是有心诱拐她,何须一力促成她拜廖先生为师?”这话说的在理,当初廖太太刚听说怀瑾拜师,也是想到这一层了,方才对伍世青有了些许好感。如今伍世青再提起,廖太太脸上的厉声难免缓和了许多。伍世青见了,赶紧又鞠了一躬,说道:“您便是不信我,您亲自问问她,她虽然年纪小,但也非无知稚子,又有廖先生教导,哪里是可以随意哄骗的?”要说即便廖太太向来对伍世青帮派老大的身份看不上,但也知伍世青如今在上海是何等地位,便是市长见了也要拱手喊一声五爷,而自打廖太太认识伍世青以来,伍世青对廖长柏夫妇可以说是恭敬至极,如今她说话这般不客气,便是寻常人也难免恼怒,伍世青却依旧伏低做小,百般讨好,她也难免动容。所谓一家女百家求,说起来伍世青即便是想娶怀瑾,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这家伙也不过是年纪大了些,头发白了些,名声差了,工作有些不正经是不是?廖太太这般一想,难免有了一些悔意,伸手道:“伍老板请坐下说话,我妇道人家,情之所至,思量不周,不会说话,您别怪我。”伍世青一听这话,竟是过了一关,顿时喜上眉梢,赶紧的撩袍坐下,连连摆手道:“不怪不怪!”又道:“您是真心为她打算才这般,这世上哪个男子去女家求娶不要受些考验,我若是怪您,那便是我白活这些年,太不懂事了。”这般说完,伍世青又笑着说道:“我这还没开口,便被您猜了个正着,您真是好生厉害。”廖太太听了只是笑,但也说道:“你也别高兴,回头我要问她的意思,最后还是要她老师应了才算。”伍世青闻言自然是连连称是。如此等到怀瑾交完作业与廖长柏从书房里出来,倒是见着伍世青与廖太太家长里短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八卦,其乐融融的样子。廖长柏见气氛如此之好,便笑着道:“正好正好,今日又可以凑一桌麻将。”不想此话一出便被廖太太呛了一嘴,道:“你就知道打麻将!”教训完先生,廖太太起身牵着怀瑾便去了内厅。怀瑾随着廖太太进了内厅,在沙发里坐下,下人送了一碗银耳羹来,她接到手里,道:“谢谢师娘。”廖太太挨着怀瑾坐下,道:“你跟你师娘我还这么客气么?”说完又问了怀瑾的功课,有没有被老师责骂,怀瑾有问便答,一贯的乖巧。这般铺垫完了,廖太太托起怀瑾的手,问道:“方才伍世青跟我说,你应了要跟他成婚,真的么?”怀瑾知道这次伍世青是来说婚事的,但被廖太太问起来还是难免脸红,也说不出话,只是低着头,点了点。这个态度是廖太太意料之中的,若这个都是假的,伍世青是不敢上门的,廖太太接着道:“你我师徒情分不久,但我是真心当你是我女儿一般,你上面又没别的长辈做主,我更是难免托大多问你几句,你实话与我说,可以吗?”廖太太这话说得诚恳,怀瑾难免不动容,立时便道:“您是我师娘,便跟我娘一样,什么都是可以问的,我娘地下有灵,若是知道有您为我打算,也肯定欣慰得很。”怀瑾素来会说话,廖太太听了自然舒心,又听她提及她娘,想着这么个小姑娘竟然就举目无亲,廖太太一时竟然眼眶有了些湿润,情之所至,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道:“你尽管放心,你的事,有你老师和师娘为你做主。”话说到这里,廖太太凑近了,小声问道:“他可有胁迫你与他好?你莫怕,有便有,没有便没有,说实话就好。”“没有。”怀瑾声如蚊蝇答道。廖太太又小声问:“你喜欢他吗?”这问得怀瑾顿时脸耳朵都通红了,半天才答道:“我也不知道。”廖太太见怀瑾虽然没有承认,但神色确实是欢喜的,倒也没什么可说的。难道真如那老流氓所言,是自家弟子与他两情相悦?廖太太想想老流氓那一头白发,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得的一个乖巧的女儿竟然转眼要嫁给一个老流氓,难免心里不甘,道:“你喜欢他什么了?”怀瑾低着头,小声道:“他对我好,从来不骂我,我说什么他都应我。”说完顿了一下,又加了句:“除了我不想上学,他就是不答应。”廖太太原本想说什么,不想听了怀瑾这最后一句,没忍住笑了,道:“你个淘气丫头,他若是答应了不让你上学,那才真是对你不好。何况就算他答应了,你老师能答应?”怀瑾听了也笑,道:“我知道,所以我说他对我好。”然后搂住廖太太的胳膊,笑着道:“他还帮我认了老师和师娘,这一点儿最好了。”这话说得让廖太太怎么接?也只能说道:“好好好!若不是他,我也没机会得你这个好女儿。”话说到这里,似乎就已然定了,廖太太却忍不住多问几句:“我上次见他与你一同来,你们还没好上,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怀瑾心里算了算日子,道:“约莫一旬前。”“这么久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礼拜前来也没与我说。”廖太太拍了拍大腿,有些生气。要说订了一旬便准备婚事,实在不算久,但廖太太活了几十岁,见的听的事儿都多了,两个定情了的男女还住在一个屋檐下,这可是大大不妙,赶紧的拉着怀瑾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声问道:“你与我说实话,他可有对你不轨?”不轨?怀瑾想想自从慧平走后,每天夜里都被臭流氓叫到小厅里,搂搂抱抱,耳厮鬓摩,不到转钟不放她走,前日竟然还亲了嘴……这事怀瑾真的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但廖太太待她如此好,她又答应了要说实话,也就只能红着脸点头。廖太太本来就觉得大大的不妙,问完话见怀瑾红着脸半天没吭声,心里更是慌了,再见她竟然点头认了,廖太太顿时怒火中烧,从沙发里一跃而起,一双小脚如同踩了风火轮一般就往外边冲了出去。怀瑾见了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的跟上,然而等到她匆匆赶到客厅,便见廖太太抡着拳头使劲的往伍世青的身上锤,伍世青也不敢躲,只是抬手挡着头,廖长柏见了自然是上去拉着,道:“这是怎么了?忽然就打人了。”这话一出,却见被箍着胳膊的廖太太竟是两行泪滚下来,回身扑倒廖长柏的怀里,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廖太太凑到廖长柏的耳边儿耳语道:“他欺负了我们瑾儿。”这话说得隐晦,廖长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方才悟了,顿时勃然大怒,眼睛四下一扫,放开了廖太太,扯了手边的电话机,便往伍世青的身上砸去。要说廖太太一个老太太力气小,打起人来雷声大雨点儿小,没什么力气,伍世青也可以不躲,廖长柏虽然是个文人,但到底是个男人,伍世青见了那铁质的电话机砸过来,赶紧的跳脚往边上躲。怀瑾见了也大惊失色,赶紧过去拉着廖长柏,道:“老师别打。”廖长柏正是气头上,大声道:“你别帮这混账东西。”伍世青原本以为自家小姑娘向来嘴甜,跟着廖太太进去后,这事儿十之八|九就定了,不想竟然回头他就变混账东西了,也是目瞪口呆。想他伍世青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打这么骂过了,难免也恼了,大声喊道:“老子怎么就混账了?”一旁哭着的廖太太见伍世青竟然敢呛声,气得手直哆嗦,指着伍世青道:“你还敢不认?!”伍世青也是气得龇牙,道:“老子有什么不敢认的?”又对着怀瑾道:“你跟她说什么了?”廖太太见他竟然对着怀瑾喊,赶紧的起身将怀瑾往身后拉,道:“你一个男人,敢作敢当,有本事别对她凶。”“老子对她凶?”伍世青这辈子坏事没少做,但真是没这么觉得冤枉过,拍拍大腿,举着双手望着天,道:“老子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起来了。”老流氓如此可怜的样子,怀瑾却一时没忍住,噗嗤就笑了,顿时就见六只愤怒的眼睛瞪过来,赶紧的捂住嘴。第52章欺负怀瑾这个事吧, 廖长柏仔细想想,既然伍世青都上门谈婚事了, 假如伍世青真的有做过,应该不至于不认, 毕竟认了也顶多被廖长柏打骂,做了不认对于伍世青没什么好处, 且更失男人风度。而伍世青也是个机灵的,方才廖太太突然发难,他未来得及多想, 缓过神来再想,也就猜出来可能是哪方面的误会了。廖长柏回头小声问廖太太有没有问清楚, 廖太太迟疑着又将怀瑾拉到一边儿正准备再问话, 便听一旁伍世青没好气说道:“问她能说得清?再说也是白问, 她懂个屁!!!”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 主要是语气不太好。怀瑾立马回头瞪眼道:“你说什么?!”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伍世青定然就让步了,但这会儿伍世青心里还是有气,回道:“说你什么都不懂,黄毛丫头。”在伍世青看来,自打怀瑾进了伍公馆,他一个流氓可谓是竭尽所能的让自己像个君子,说是时刻自省,唯恐行为有失不算是过,而如今竟然还是被打, 虽然明知道应该是误会,但还是难免恼火。而廖太太将怀瑾拉去问话,要打消怀疑的话,怕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他若是继续留下,廖长柏难免要作陪,如此状况,他也没心情奉承廖长柏,两人相对也是尴尬。这般一思量,伍世青拍拍长衫,便对廖长柏道:“我还有些事,这便先走,回头下午再来接她。”说完又对怀瑾道:“你与你师娘说话,我下午三点左右再来接你。”伍世青向来对怀瑾和颜悦色,便是她离家出走,也未曾这般言行,怀瑾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待到伍世青说完话,再看过去,竟然见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怀瑾未见过伍世青如此冷淡,伍世青哪里又见过她哭,顿时也愣了一下,赶紧的绕过沙发,走到她跟前,也顾不上廖太太就在边上,低着头,拉过她的手,小声道:“我是真有事,办完了肯定来接你。”到底廖长柏夫妇就在边上,伍世青也不好如何,取了手帕塞到怀瑾手里,道:“哭什么?快擦一擦。”怀瑾接了手帕,却不擦脸,只是抬头道:“你生气了。”伍世青见她脸上都是泪水,顿时哪里还有脾气,说道:“我哪里会生气,我跟你生气,回头你一不高兴又跑了,倒霉的总不还是我?我还能将你怎么的?我傻吗?”说完又道:“赶紧自己擦一擦,胭脂都花了。”怀瑾一听胭脂花了,赶紧的低头拿了手帕蘸着脸。伍世青见了便道:“去补个粉,回头都看见你脸花得跟个猫似的。”这是顶顶要紧的事,至于老流氓生气不生气瞬间就不重要了,怀瑾道了一声“那你回头来接我。”拉着廖太太低头便走。这自然都被廖长柏看在眼里,廖长柏难免心里暗道也不知道何时,自己弟子与这流氓如此好了,看这状况,只怕即便真有些不妥在里边,婚事却是难得改了,来日方长,实在不宜撕破脸。这样一想,等到两人走了,廖长柏上前与伍世青拱手道:“方才是鄙人与拙荆一时鲁莽,还望伍老板不怪。”伍世青这会儿脾气已经下去了,赶紧的拱手回礼,道:“不怪不怪,先生爱徒心切,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敢怪您与师娘。”说完又接着道:“有些事即便是我不说,以先生的智慧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我当时厚着脸皮迫您收她为徒,是想为她找个体面的依靠,今日见您与师娘真心实意护着她,我心里自然高兴,怎么会怪罪。”廖长柏原本想着只怕要被伍世青为难几句,却见伍世青这样一说,知道他是把这事儿翻篇的意思,这是再好不过了,但廖长柏心里也知道如伍世青这般的江湖人物,素来说一不二,说走总归是要走,方才便是怀瑾流泪,伍世青虽上前好言好语,但也没松口说留下,但今日若是让伍世青走了,往后总是心有芥蒂。何况廖长柏看怀瑾方才流泪,若是过会儿出来见伍世青不在,怀瑾只怕又要难过,这样廖长柏便觉得怎么也要将伍世青留下来才行。廖长柏说道:“收她为弟子确实是临时起意,但不能说是你迫我,我与她师娘都是真心爱护她,视她如女儿一般,她虽不喜读书,但确实有些天分,才是我愿意收她为弟子的关键。”然后又说道:“我虽然是看重她的文才才收她为弟子,于她其他事都不在意,但你今日既然是来与我谈她的婚事,她又没别的长辈,我端着她老师的身份,又年长一些,不得不多问你几句话,我看她并非一般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姑娘,她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父母是否真的都不在了?”听廖长柏这样说,伍世青觉得他大概认清了真君子与他这种装出来的还是有些差别。就怀瑾之事上,伍世青知道怀瑾是瞒着身世不想与他说,他虽然端着姿态也不追问,但私下派人百般打探,而廖长柏也猜到怀瑾身世有些迷雾,但你不说,人家就真的不打听。人作为老师惜才收徒,就真的只看重学业人品,其他一概不理。不然被称之为全中国半数文人之老师的廖长柏若想打探什么,有什么打探不出来的。廖长柏一番赤诚之言,而且言明是以怀瑾老师的身份问话,伍世青若是拒绝,便太失礼,何况对于怀瑾家世,迟早是要摊开的,早说晚说倒也无所谓。这样伍世青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有事要走,只能说道:“既然您问了,我也不敢隐瞒,有些事她恐怕也不好意思与您说,让我来说,倒是更好一些。”廖长柏虽然也对自己弟子的身世存疑,但他为人坦荡,较伍世青这样的流氓无赖要单纯得多,也就是看出怀瑾有些满人习惯,怀疑她父母是前朝贵人,再没想到其他,这般问话不过是为了挽留伍世青,寻的由头,见伍世青这样说,竟然似乎很是有一番文章的样子。不管怎么样,伍世青不走了,廖长柏觉得好得很,立时便请坐看茶,笑着道:“你跟我说一说,我心里有个数。”说完又道:“过会儿等她们两个出来我们先吃午饭,吃了午饭可以打几圈,今日有好事,我们又是自己人,不在乎输赢,就打大一些,可以打个十块钱的。”伍世青见着廖长柏这喜上眉梢的样子,心道这位廖先生的牌瘾还真是如外面说的大,时时刻刻都要找机会打牌,不过等他把他家小姑娘那比话本还精彩的身世和经历说完,只怕这位生气起来连东帮老大都敢打的廖先生今日就没心情打麻将了。这边儿伍世青和不是岳丈,更胜岳丈的廖长柏说着话,另外一边儿司徒啸风却在家里见到了一位托关系找上门的客人。这位客人是个美国人,密斯特西威特,送了司徒啸风十把汤普森□□,他的翻译对司徒啸风道:“西威特先生听说司徒参谋长与东帮的伍老板的相熟,不知道您是否认识霍尔小姐?西威特先生想您将他引荐给霍尔小姐。”“霍尔小姐?”司徒啸风坐在他的大圈椅里,夹着雪茄,架着腿,皱眉问:“谁是霍尔小姐,跟老五有什么关系?他认识?他老五还认识洋小姐?”“不!霍尔小姐是个中国人。”那位西威特先生的翻译赶紧说道:“霍尔小姐是已经过世的霍尔伯爵的继女,是有英美国籍的中国人,目前住在伍老板的府上,西威特先生想跟霍尔小姐谈笔生意,苦于无人引荐,便想请司徒参谋长帮忙。”司徒啸风听了这话一愣,伍世青府上总共没几个人,女的更是少,司徒啸风再清楚不过了,总不能说的是小莲吧,然而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迟疑道:“你们说的是……金怀瑾?”那位金色头发,肤色惨白的西威特先生听到司徒啸风说出金怀瑾三个字后,也不等翻译说话,立刻从椅子里站起来连连点头。司徒啸风见了他的样子,像是听了个笑话,毫不客气的嘲笑道:“你们开玩笑吧,你们找她谈生意?她多大一黄毛丫头。”然而那位翻译却马上说道:“并不是开玩笑。”在来拜访司徒啸风之前,这位翻译显然已经向他的雇主请教清楚了今日要说的事,倒是不用再询问他的雇主,便说道:“霍尔是英国最古老富有的家族之一,霍尔伯爵又非常擅长投资,霍尔小姐继承了霍尔伯爵全部的财产。”这位翻译的态度太笃定了,但司徒啸风还是有点儿不能相信,毕竟按照他原本想的,金怀瑾十之八|九就是伍世青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落魄的遗老孤女,虽然确实漂亮有味儿,但也就那点儿事,然而听这个美国佬所说,哪里落魄,分明是有钱得很。司徒啸风不得不想到当初他送怀瑾一双几百块的鞋,人真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然而,司徒啸风还是又问了一遍:“你们确定没认错人?你们洋人认错中国人不是常事吗?”那位翻译立刻便回道:“肯定是没认错的,英国银行那边有一位专员是负责霍尔小姐的,原本那位专员在北平,现在来上海了,专门为了安排霍尔小姐的财务,我们也是因为有熟人在银行,见到她签的支票,才知道她在上海,住在伍公馆。”这么一说,是不可能有错了,司徒啸风道:“霍尔小姐我是认识,只是之前不知道她洋名姓霍尔,回头我与她说一说,再回你们的话。”翻译将司徒啸风的话转述给西威特先生,那位西威特先生自然是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倒是也不耽误司徒啸风的时间,回头便告辞了。等到这位西威特先生领着他的翻译出了门,司徒啸风低头沉吟许久。司徒啸风本来就是个通透之人,过去没多想也就算了,如今有人点了他,加上他本就关系橫通,人脉广,前朝的事新朝的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一些,思量一下,许多事立马便能想明白个七|七|八|八。他抬头对他的副官说道:“魏瑞霖的大儿子魏建雄的原配不是前朝的格格,后来离婚了的?前两年说是有个女儿找上门了,后来都说魏瑞霖准备将她嫁给梅骏奇?你看能不能找到一张她的照片,如果找不到,问一下样貌什么样。”那个副官立正敬礼,大喊“是!”。司徒啸风又说道:“你亲自去,打听到消息了马上给我打电话,不用等到回来了报告。”第53章慧平和水生是小年那天回来的。准确点儿说是上海人过小年的那天回来的, 怀瑾活了十六年,小年都是腊月二十三, 结果伍世青说小年是腊月二十四,还说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 连小年是哪天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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