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叫一见如故了。”越容想了想,下了个判断。二人就这样熟悉了起来,江莲果真是整日无事可做,每日都会到知己书铺来看书,临窗那张小几像是专为她所设,每日都有她的身影。越容想着要免了她的帐,可江莲说:“咱们相识一场,我可不是为了沾你的光,免费看书喝茶的。”越容只好作罢,不过二人越发熟悉,但也并未透露双方各自的家底。时间到了六月,六月里,黄河中下游发了大水决堤,皇上大发雷霆,问责工部,每年都修缮河堤的修河款到底用在了何处?为何年年都会决堤?工部尚书领着工部所有官员跪在御书房外请罪,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大怒,撸了工部大半官员的官职还不足以平息怒气。可黄河决堤又不能搁置不管,黄河边的住民们遭了水灾,现在损伤惨重,朝廷必须得马上派人去安置灾民,修补河堤。朝中商定,最后派出了两支赈灾队伍,一支由精于水利的徐成带领前去修缮河堤,另一支由吏部侍郎崔青之带领前去调查修河款去向。工部空出了缺位,皇上又任命了新的官员,还将江洵给放入了工部历练。前朝之事并不影响后宫,也没有影响到离灾地千里远的京城百姓的生活。越容依旧每隔几日便去一回书铺。每次去,都能碰着江莲坐在那儿看书。只是今日,江莲却坐在那儿发呆,书都不曾翻上两页。越容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的软垫上,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江莲回过神来,小声道:“我在想我堂兄。”越容一愣,“他怎么了?”她偶尔会同江莲说上几句家中事,这还是头一回听见江莲这般心思沉沉的提起江洵来,说来,她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碰着江洵了。作者有话要说:江洵:我呢?今天有点短小,抱歉抱歉,实在是有点点卡文,明天我尽量补上。第35章江莲叹了一口气, 笑道:“算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来不过是叫你替我烦心罢了。”越容张了张嘴, 她, 她还是挺想知道的。只是江莲已经开始说起了别的事,她又碍于从未提过同江洵认识, 一时竟无法开口询问缘由。因为江莲随口这么一提,又无下文, 越容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江洵从前老爱闯祸, 寻常被她父皇惩罚的次数可不少, 她一时就想,该不会是江洵入了工部后办砸了差事, 又被她父皇罚了?可她在宫里头没有听见什么风声呀?这可真奇怪。“今日河边有晒书会,容姑娘若无事, 不如同我一起去瞧瞧?”越容回过神来, “晒书会,那是什么?”江莲这就奇了,“容姑娘不知?我听说每年这个时候,趁着好天气, 书画坊所有书铺都会在河边晒书除尘, 能吸引不少人前去挑书。”“我原以为容姑娘你知晓的。”“我的确不知。”越容想了想,今日时候尚早,出去走走也无妨。杨柳堤下,微风徐徐, 一眼望不尽的书册被摊开暴晒在大太阳地下,仿佛能闻见清幽的墨香。越容从前只在自己小院中晒过她的藏书,不曾见过这样壮观的晒书场面,同江莲颇有性质的在堤上慢慢走着。渐渐地,越容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这晒书是为了去除上半年因为冬天太过寒冷潮湿而生地霉气,怎么这晒书晒的不是霉气,而是底气?“瞧瞧,这是前朝大家韩宇的手抄孤本,世间仅此一套,只有我何家书铺才有收藏。”“韩宇的手抄孤本我们店里也有,不仅如此,我们还有成道子的真迹《山河图》,这幅画可是价值连城,是我们店中镇店之宝。”诸如此类,互相攀比的话不断地涌入越容的耳朵里。“这些人果真是在晒书啊。”越容感慨着,此晒书非彼晒书。今日天气炎热,但因为一年一次的晒书会,河边人来人往,比之长街更为热闹,也有不少年轻姑娘边走边瞧。走过快十家书铺晒书的地儿,越容终于瞧见了熟人,谢家书铺的掌柜正领着伙计将书摊开铺在地上的竹席上,只是别的书铺前,路人有许多,谢家书铺前就显得有几分冷清了。谢掌柜摊开了面前的一副画卷,忍不住叹气,“生意难做哟,从前我谢家书铺在书画坊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店。”旁边有人听见这话,颇为不屑地回道:“还不是你去年得罪了靖阳王世子,惹得他动怒砸了你的书铺不说,还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你得罪了他,现如今谁敢上你家书铺去买书了。”“靖阳王世子?”江莲站住了脚,不由将这称呼在口齿之中念了一回,她这位堂兄在京城里头名声看起来果真不算好啊。可他平白无故的烧了别人家的书铺做什么?越容比她还要不解,谢家书铺什么时候被江洵给砸了?她凝神回想起去年她在谢家书铺那一番遭遇,那个时候还是崔四出手帮了她。谢掌柜摇了摇头,面露愁苦,上回被砸一事已经过了快一年,他家的生意依旧无起色,若不是还有些孤本遗笔撑着,他这世代相传的书铺就真的要砸在他手上。越容心中一动,“难不成?”“容姑娘,怎么了?”江莲回过头凝望着她。“没什么,只是听见谢家书铺被砸有些意外罢了。”越容忙笑笑。“哦?你同这书铺有些渊源吗?”江莲忙问。越容点点头,想起那日之事,她心中虽已经不生气了,却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谢掌柜那日所说的话来。“去年我去谢家书铺买书,谢掌柜告诉我姑娘家就该去逛胭脂铺,不该到书铺买书。”江莲恍然大悟,“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想着要开间书铺?”“没错。”“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男儿才识文断字,多少姑娘家也喜欢读书,为何就不能去书铺买书了?”江莲赞许的看着她,“你说的这话倒是没错。”如今知己书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在京城里头有了那么一点儿小名气,日日都能瞧见生面孔的姑娘家进店买书看书的。与谢家书铺的过往已经烟消云散,越容本也不是特别记仇的性子,二人便继续往前走。不知何时,她们身后走来一名穿着常服的内侍正同清歌说着些什么,清歌脸色一变,“我知道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打断正同江莲聊得开心的越容,附在她耳边低语:“主子,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召您回去呢。”父皇召见?越容一想,只怕是有急事,便带着几分歉意,“江姑娘,真不巧,我得先回家了。”江莲十分善解人意,“反正咱们也瞧得差不多了,容姑娘即有急事还是快些回去吧。”越容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身后不知何时赶过来的马车,隐在各处保护着她的禁卫们也随之离去。江莲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起来。“姑娘,您瞧什么呢,容姑娘已经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小惠站在一旁颇为不解。“先前我就觉着哪儿不对。”江莲摸着下巴,“之前我虽觉着容姑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今天却觉着她的身份只怕有些不凡。”她方才要是没瞧错的话,容姑娘上了马车之后,有十几个个身手矫健的带刀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随着马车一同离去。哪样的人家会在姑娘家出门的时候,安排这么多带刀护卫一路护送的?之前她们皆是在知己书铺分别,这是头一回见着这般出门的阵仗,便由不得江莲多想几分,毕竟在靖阳时,靖阳王府那位颇受宠爱的郡主寻常出门时,也没这样的架势。她这才觉出了不对来。“京中可有姓容的商贾或是大臣?”她问向小惠。“容姓少见,奴婢从未听过。”小惠老实的回答道。“那就更奇怪了。”江莲嘀咕道。小惠一瞥见前方来人忙躬身行礼,“世子爷。”江洵应了一声,见江莲站在那儿看着远方沉思,“你在瞧什么?”江莲这才回过神来,见着江洵她自是欢喜的,“堂兄可还记着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知己书铺。”江洵嘴角勾了勾,“嗯,你是提过。”“那位店主姓容,我之前还以为她只是出身富贵,家中经商,方才她说有事要先回家,身后跟了许多带刀护卫,我才觉着我之前怕是想岔了。”江莲解释道。江洵却皱了眉头,“她家中出了事?”“我瞧着她身旁那位婢女脸色都变了,只怕是她家出了什么大事。”“不对,堂兄你难道认识她?”江莲反应了过来。“你先跟着余三回府,我还有事,晚些再回来。”他翻身上了马,匆匆离去,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江莲站在原地。宫里确实出了事,何淑人前几月生了位小公主,皇上虽没表露出有多喜欢那孩子,可是何淑人到底是有了女儿傍身,等小公主满月了,便晋了何淑人的位份,从七品的淑人升至了四品的贵人,可独居一殿,养育女儿。只是那孩子从生下来就体弱,一直都不大好,如今养了三个月,还是和猫儿一般大小,寻常时候,皇后都免了何贵人的请安,让她能安心照顾小公主。“方才何贵人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先前还好好的,谁知道话说到一半,就有宫人来报,小公主不知怎么啼哭不止,哭着哭着声音就弱了,等何贵人赶回去一瞧,小公主就快没了气息,如今太医正在救治小公主。”小顺子一路上嘴不停的给越容讲着宫中发生的事情。“可咱们小皇子在何贵人走后,也忽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皇后娘娘急得就要晕过去了,如今后宫戒严,奴才这才匆忙出来寻您。”越容额上渗起了豆大的汗珠,她今早出宫前还去看了小宝,那个时候他都还好好的,小宝身子骨一向康健,寻常连小儿常犯的发热咳嗽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就出了事?“主子,您别着急,兴许咱们回去的时候,小皇子已经好了。”清歌看着越容紧紧捏着窗沿,手指都泛着白,忙宽慰道。越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她入了宫,宫中各处都透着紧张气息,便是各处的宫门都已经关上,戒备森严。越容一路跑着入了永安宫,永安宫中安静的可怕,皇后坐在外间的软榻上默不出声,只有一双紧紧交握得手透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如何。隔着一道屏风,越容都能瞧见内室里的紧张氛围。她挨着皇后坐下,紧紧地握住了皇后的手,“母后。”小宝连一声哭喊声都未传出来,叫越容心中越发忐忑不安。入了深夜,内室里总算是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哭声。越容匆忙走进去一瞧,往日里白白胖胖的小宝,此刻脸都哭成了青色。“回禀娘娘,小皇子的性命虽是保住了,只是臣等还未找出小皇子的病因,恐怕还需要些时日。”太医不住的擦着脸上的汗,这病来的极为蹊跷,便是他们多年行医,也不能一时找出真正的病因来。皇后轻点了头,“本宫知道了。”她走过去轻轻哄着还在哭闹的小宝,到底是亲生母亲,小宝被她哄着,渐渐地就止住了哭声。屋中太医只留下了两人在殿外候着听诊,其余等皆退下。越容倒还有几分镇定,她出去吩咐宫人行事,又拉住了柳姑姑问道:“七皇妹那边如何了?”柳姑姑叹了一口气,“七公主病势严重,早些时候已经去了。”那就是死了?越容一愣,心中倒为那个只有几月大的小皇妹惋惜,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才染上这病,那孩子才三个月大,并不知事的年纪,却已经离开了人世。越容没有回芙英殿,就在永安宫偏殿陪着皇后坐着,一晚上听见了好几回动静,小宝的病情反反复复,一晚上永安宫各处的宫灯都亮着未曾熄过。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越容方躺下歇了不到半个时辰,此刻却已经起了身更衣洗漱,她昨夜一夜不曾睡,今日眼底就带了一丝青色,清歌端了铜盆进屋,“主子,小皇子这会儿已经安然睡下了,娘娘说让您也多睡一会儿。”“我哪儿能睡着,母后呢?”越容用帕子浸湿了冷水擦了一把脸,冻得一激灵,困意消失。“太子爷一早就来了,劝着皇后娘娘去歇下了,此刻他正守在小皇子身边。”越容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父皇呢?”柳姑姑面露难色,很快又恢复如常,“今日有大朝会,皇上无法前来,不过已经让陈大监前来看过一回。”越容这才松了一口气,“母后昨日都不曾用过膳,叫小厨房备上一些清淡的粥和菜。”“是,主子。”“柳姑姑,你也回去休息吧。”吩咐完事情,越容才走出了偏殿。燕承钰守在幼弟身旁,他比小宝年长了快二十岁,又因为年长不便时时前来后宫,他同小宝相处时间甚少,可是此刻瞧着小宝病怏怏的,他心中也难免不痛快。小宝已经醒了,或许此刻身上没有不舒服,他好奇地盯着床旁坐着的燕承钰,伸出手去想要抓燕承钰的衣角,口中还唤着,“咯,咯。”显然是记着他的。燕承钰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小宝的小手。越容进屋时,刚好瞧见此幅画面,心下一软,上前去,“小宝醒了。”“嗯。”燕承钰点点头。只是小宝见着越容了,眼睛一亮,伸出手去就要她抱。越容抱着小宝,有些心疼,小宝脸上昨日夜里施针的印子还在,她轻轻哄了一会儿,小宝却吵着要娘。太医净过手,带着银针过来,“太子,公主,臣要替小皇子施针了。”越容只好退到一旁,看着太医替小宝扎了银针,小宝安安静静地又睡了过去。屋中不宜留人过多,燕承钰带着越容退出了内室,走到外头院中。越容犹犹豫豫的,“哥哥,你说小宝和七皇妹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病来的蹊跷,让宫中如今最小的两个皇子皇女一病一死。她从前知晓后宫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可是也并不是毫无波澜。从前也不是没有皇子皇女早夭之事传出,只是不如她亲眼见着亲弟弟险些丧命在眼前来的印象深刻。燕承钰低下头看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安心陪在母后身边便好。”越容心中安定了不少,“嗯,我知道了。”她准备回芙英殿收拾些东西,这些日子她就宿在永安宫陪着她母后和小宝好了。刚出了永安宫不到数百步,迎面而来一人。“小皇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还好吗?“江洵看见她眼角青色,放缓了语气。“你怎么进宫来了?”越容有些鼻酸。作者有话要说:我懈怠了我承认qaq明天见第36章江洵只能陪着越容走一小段路, 毕竟是内宫, 他能去的地方有限。不过既是如此, 越容的心情也好上了一两分。回了芙英殿, 清歌带着宫人极快的将日常所用给收拾了一回, “主子,东西都收拾好了。”越容摸着手腕间挂着的一枚黄猫玉坠, “你让人将东西先带去永安宫,我想去趟景秀宫。”景秀宫便是何贵人如今住的地方。“主子, 景秀宫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围住了, 您去那儿做什么?”清歌面露难色。越容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我都想去看看。”她在宫里要去哪儿, 向来无人敢拦,清歌自然也拦不住她, 只好随着她去了。景秀宫外, 身穿重甲的禁卫拦住了她,“大理寺正在查案,六公主请回。”“我就进去看一眼何贵人,不妨碍你们行事。”禁卫露出了为难之色, “这。”就在这时, 景秀宫的宫门打开,出来一位着深蓝色官袍之人,是贺岳书。他脸色有些苍白,推开宫门的一瞬间, 还能听见里头有女子凄惨的哭声,听着着实有些瘆人。贺岳书见着是她,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情,躬身行礼道:“臣见过六公主。”“贺大人,我想进去看一眼何贵人。”越容问道。贺岳书这才带着她进去,景秀宫中的宫人皆被关在偏殿的一间倒房之中看守着,而何贵人则是被拘在正殿之中,此番七公主和六皇子出事,景秀宫中嫌疑最大。正殿前有宫人把手着,见着他们走近,行了礼便道:“何贵人如今失了心智,还请公主就在门外看看,免得伤了您。”越容点点头,推开了一扇窗往里看着,殿中昏暗的很,只能顺着哭声看过去,身着浅红色宫状的何贵人如今头发凌乱,跪坐在地上抱着一只小枕头痛苦着。似是看见了光,何贵人的哭声突然止住了,越容都不知晓她哪儿来的力气,一瞬间就朝窗户这边扑了过来,伸出了手就要抓人,“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幸亏宫人极快的护在了越容跟前,又进屋去止住了何贵人的动作,虚惊一场。何贵人被宫人死死地制住了手脚,面容狰狞,带着愤恨看着她,不似作假。“孩子,孩子,孩子还给我!”越容还记着那回在避暑山庄时见到的绿芍,秀丽温婉,段不是如今这般模样。正殿的门缓缓关上,将何贵人的哭声隔开,景秀宫不算大,如今各间房都被翻了一个底朝天,搜寻会致幼童突然急症而亡的可疑之物。越容看了一眼忙碌的宫人,方才问:“贺大人,如今大理寺可有查出七公主的死因?”要是能找出七公主的死因,她幼弟的病便多了几分救治的成算。贺岳书叹了一口气,“还不曾。”七公主的病来的突然,又不能进行验尸,大理寺查案的难度高上了不少,一时无头绪。她去景秀宫走了一趟,不一会儿便传到了宫中各处,皇后忧心着幼子,却又担心她在景秀宫会出事,忙叫人将她带回永安宫。“你去景秀宫做什么?”皇后面露愁容,桌上摆着的清粥小菜一样都未动。“我本想去找找线索,好叫小宝能快些好起来。”只可惜大理寺都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而何贵人也失了心智,什么话都问不出来。“这事有大理寺去查,你给我老实待在永安宫,无事不许外出。”皇后严肃道。“嗯,我知道了。”小宝的病又反反复复了一日,越容陪着皇后提心吊胆了一整日。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送了一回又一回,皇后皆未动筷。“母后,您多少用一些。”越容端了一碗热粥上前,劝慰道。“我不饿。”皇后摇了摇头,坐在床旁细细凝望着躺在床上安静睡着的小宝。越容无法,让人将粥温在小厨房的灶上,她在外间走了两三回,方才又问柳姑姑,“御书房那边可有回话?”柳姑姑回答的滴水不漏,“这两日前潮事多,李相同六部大臣们皆在御书房议事,现在都还没有议完。”越容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如今宫里宫外都出了事,父皇心中只怕也不好受。”“谁说不是呢。“柳姑姑低声应道。清欢站在一旁,听见二人对话,面露为难之色,终于等着柳姑姑退下,越容瞧见了她的表情,“你有话便说就是了,吞吞吐吐做什么。”清欢揪着手帕,上前一步,飞快地看了屋外已经走远的柳姑姑一眼,方道:“方才奴婢在外头走了一回,瞧见皇上的圣辇朝着承泽宫去了。”承泽宫便是悦妃娘娘所居的宫殿。这话她是鼓起了勇气方敢开口,小皇子病重,皇上一眼都没来瞧过,她们家主子却还一日问了好几回,柳姑姑只是瞒着她不肯告诉她实话。越容一愣,心中升起了说不出的滋味。过了半晌,她还是不信,“你果真瞧见了?”清欢点了点头,“奴婢亲眼所见。”“这话不许同旁人说,你可知?”越容嘱咐着,说完才觉自个儿这话有多可笑,她怕是这宫里头最后知晓这事的人了,如何还能瞒着旁人了。“算了,你都知道的事情,柳姑姑只怕早就知道了,母后定也知晓了。”越容心里难受的紧,她从前便知道自个儿的父亲是一国君主,他不止有一位皇后,他还有许多妃子,那些受宠的不受宠的妃子,后宫比比皆是。而且,这一两年,她母后越发对她父皇冷淡,越发不像是一对夫妻,而是像两个各居一殿的陌生人。可这个节骨眼上,她的父亲却宁愿宿在别的女人宫中,也不愿来看一眼自个儿病重的孩子,越容实在无法释怀。她抱着软枕,呆呆地坐了许久,头一回,她对皇宫生出了一丝不一样的看法。五日过去,太医总算是控制住了小宝的病情,只是病了一场,白白胖胖的小宝如今瘦了一大圈,只有一双眼睛还同从前一般明亮。这日,宫中气氛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多日不出面的皇上终于出现在了永安宫,越容抱着小宝上前给他请安,“儿臣见过父皇。”皇上只伸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容儿带着你弟弟去别处玩儿,朕同你母后有话要说。”越容咬了咬唇,忽而问道:“父皇可想抱抱小宝,他许久不曾见您了。”皇上脸上神情放缓,“容儿听话,带着你弟弟下去。”到底是没有伸手抱住小宝。小宝却毫无所觉,趴在越容肩头抓着她的头发玩儿。越容看着正殿的大门关上,抱着小宝走到长廊上,今日天气好,太医说可以让小宝晒晒太阳,去去病气。宫人们在院子里铺上了柔软的毯子,每一角又用软枕封上,让小宝在上头玩耍。越容坐在树荫下,一边护着小宝,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殿中到底在说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正殿的门终于开了,皇上从殿中走出来,也没看越容一眼,便匆匆离去。越容沉思了片刻,到底是追了出去,身后宫人的喊声她全当做没听见。陈大监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见着是越容,小声提醒了一句,“皇上,六公主追上来了。”六公主一向受宠,御前宫人都喜欢她。越容站在了皇上跟前,气喘吁吁地唤了一声,“父皇,儿臣有一句话想要问问您。”皇上看着她,神情复杂,到底是真心疼爱多年的小女儿,让宫人退下几步远,放缓了语气,“容儿想要问什么。”“儿臣想问,父皇是不是知道幕后主使到底是谁?”越容咬了牙,看着面前这个叫她越发陌生的父亲。皇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些事,你不用管,容儿只需要每日高高兴兴的便好。”这还是拿她当孩子哄呢,越容头一回生出了想要顶撞她父皇的心来,“父皇,您是为了护着她吗?”皇上挥了挥手离去,没回答她。陈大监领着宫人赶紧跟上去,陈大监看着越容失魂落魄的站着,到底安慰了两句,“六公主,您还小呢,有些事,皇上同皇后自有打算,您不必忧心。”他也只能多提这一句,说完这句躬身退去。皇后站在廊下看着终于恢复了健康的小儿子,目光平静。“娘娘,公主方才跑了出去,像是追着皇上去了。”柳姑姑轻声在她耳旁说着。皇后叹了一口气,“原想着要她永远都不看这后宫的肮脏事儿,终究是让她瞧见了。”后宫的这一场风波,就在何贵人被打入冷宫,景秀宫所有宫人被杖毙的情况下消散的一干二净。后宫又恢复了平静,便是皇后,整日里依旧是带着和煦的笑,同前来给她请安的各宫妃子们闲聊,小宝懵懂,并不知他自己生了一场大病,整日里乐乐呵呵的。就连燕承钰,那日明明答应了她,会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也没了个结果。只有越容,她越发在宫里喘不过气来。“主子,今日可要出宫去?”清歌抱着宫外送来的账簿走进了屋中。越容猛地一起身,“怎么不出宫去,收拾好行李,我要去五皇姐的庄子里住几日。”她要离宫出走。清歌应下,“是,主子。”皇后得了消息,只留下一句,“由着她去吧。”五公主的庄子在城郊,是一座三进的小宅院,越容提前给五公主写了信,借住几日,这里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她来,也不过是将东西归置了一番,便安安心心的在此处住了下来。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全文我都想只用越容的视角,所以写的很难。但是我本意也是为了写越容成长的故事。小皇子得病的事情,一早就铺垫了,宫廷斗争从来看的并不是后宫女人的地位高低,而是皇上对这个女人的爱(唉,所以其实越容猜出了真凶到底是谁,可是皇上护着没办法。)明天就是宫外篇了明天见第37章不知谁家的公鸡嘹亮的一嗓子, 惊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庄子。越容起了大早, 在田庄里头逛着, 这个庄子是五公主的陪嫁, 统共有五十亩田地, 有三四十户庄户住在庄子里种着庄稼,庄稼地旁还有个小池塘, 池塘里开着一片荷花,这个季节来, 刚好荷花盛开。她一向起得早, 这会儿太阳刚升起不久, 走在田埂上时,田间各处已经有农家在地中劳作。越容憋着一口气出的宫, 到了这僻静的田地间,她总算是感受到了内心的宁静。农户不知晓她是谁, 偶有抬头看她, 见她不言语只在路边走着闲逛,皆露出了好奇的目光。走到荷花池畔,有三两个小童趴在池塘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水。“你们在做什么?”越容走过去,不禁笑道。小童不过七八岁, 扎着一个冲天辫, 穿着一身麻衣布裙,听见越容问话,也不害怕,看了越容一眼, 带着几分清脆,“你不要说话,你吓着我的鱼了。”越容也不生气,蹲下身来,这才发现小童手中缠着一根鱼线,池水下头有竹篓若隐若现,小童屏气凝神的看着竹篓,就等着竹篓一动好收上来。越容也不自觉地跟着屏住了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微风拂过池面,掀起阵阵波澜,越容没瞧出来什么,却瞧见小童极快的将竹篓拉上来,随即响起一阵欢呼。竹篓里好几条鲜活的,不过小儿巴掌大的小鱼不停地摆动着。小童身旁还有比她更爱一些的孩子,只见他们动作熟练地将鱼篓之中的杂草和鱼都给捡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木桶之中,又将一旁的小虫子放进鱼篓之中重新扔回池水中。“二弟,三妹,你们将鱼提回去再过来。”小童冲着比她小一些的两个孩子吩咐道。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木桶都快比他们人还要高一些,里头放着浅浅的一层水刚好淹过鱼。这两个孩子点点头,一起努力地握住把手,晃晃悠悠的朝家去了。小童重新将鱼篓扔入池中,又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儿守着,这会儿太阳刚出来还不算晒人,越容无事可做,竟也在一旁看着她捕鱼。过了三刻钟,另外两个小童从另一边的田埂跑过来,满头是汗。太阳渐渐升高,大约是热了起来,池水也没了动静,不过小童着实是个捕鱼好手,木桶里又多了好几尾大草鱼。小童飞快地收拾好了鱼篓,准备打道回府,三个孩子合力提起那木桶就要走。那小童忽而转过头来,犹豫着从鱼篓之中挑了一尾鱼用青草拴住了口鼻,走到越容身边来,递给她,“大姐姐,你也想吃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