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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TXT全集下载_8(1 / 1)

阮父和李氏都让他歇着,不让他跟着去,他只摇头。是他的错。他要去找她。“不要你的烂好心!都是因为你!如果呦呦出了什么事,我一定饶不了你。”阮雲扯着他的衣襟怒吼,猩红的双眼满是恨意。陆长寅被推得猛退一步,喉咙腥甜,咳出一口血来,李氏连忙将他扶好。“雲儿,咱们先去找呦呦。”“呦呦不会出事的。”陆长寅手指轻拭唇角,擦掉血迹站起来。高而清瘦的身形硬挺,掷地有声,眸中的暗流涌动,那些压抑的情绪渐渐浮现出来。黑眸中满是杀意。若是她出了事。他随她去。—林子中响起嘶拉一声,是衣裳被撕裂的声音。“放开我,禽兽!程方南,你这个禽兽!”阮呦被程方南放在地上,挣扎着想跑却被他压住,她对他拳打脚踢,哭喊着,咬他的手臂,用尽全力地推搡着他却无济于事。“呦呦,你从了我有什么不好?我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喜欢我的女人那么多,你跟了我哪儿不好?”“你放心,刘蓉已经死了,我爹娘也都死了,不会有人拦着我们,我明媒正娶你,不让你做妾……”“真的,迟早你都是我的,现在给我也没什么对不对……”他埋下头想亲阮呦却被她偏过头躲开,又抓住他的手死死地咬住,程方南发出一声惨叫,阮呦满口都是血腥味也没有松口。这个禽兽。她要咬死他!“你滚开,滚开……”“行,我本来想对你好点,让你好受些,阮呦,是你自己先惹我的……”程方南眼底闪过怒意,伸手解开腰带。又用蛮力将阮呦的衣裳撕开,滋啦一声,光洁如雪的肩头露了出来,两根细细的锁骨浮现,珠光盈盈,分外勾人。阮呦心底绝望。她该怎么办才好,没有谁能救她。程方南眼底一片火热,眸中带着浓浓的占有。忽然一凉,阮呦两条纤细直直的腿露了出来,白得像纸一般。阮呦挣扎着,一脚踹在他的腰间,程方南离得远了些,疼得吸口气。阮呦在地上滚过,腰间硌到什么东西,她伸手去摸——是义母给她的——刀。她屏住呼吸,手抖着抽出刀,背在身后,唇瓣苍白,抑制不住哆嗦着。在程方南扑上来的一瞬间,她闭上眼睛,“咔”的一声,尖刀没进他的胸腔,滚烫的血流下来,染满了手。阮呦的脑子空白一片。所有画面变成了黑白之色。她杀人了。她杀的。她扔下到疯狂地跑,脑子乱成一团糨糊,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跑。她的手狂抖着,手上全是黏糊糊的血。腿脚失了力气,一路上跌跌撞撞磕了好多伤口。恍然间,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住她,摔倒在地。视线堕入黑暗。醒来的时候耳畔是低低地啜泣声,如同困兽一般,很压抑。阮呦只觉得自己被暖融融的包裹着,抱得很紧,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她的耳朵贴在男人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很快。她微微睁开眼,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削瘦的下巴上长了浅浅的青色胡茬。他低下头,双眸猩红,夹杂着不顾一切的暴虐嗜血,还有愧疚。阿奴哥哥在哭。“对不起……对不起……”阿奴哥哥抱着她,不断地呢喃着。陆长寅永远无法想象自己看着她衣衫凌乱地昏倒在地上会有多绝望。纤细的两条腿上全是淤痕,心宛如被人狠狠地戳着,沉痛绝望,愧疚,心疼交织着,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噬着他。痛到几近窒息。他想杀人,想将所有人都杀了。一刀一刀凌迟。这样的感觉,只有陆家被灭门的那一日有过。“阿奴哥哥,我杀人了。”小姑娘平静地说道,那双杏眸空洞洞地,满是无助惶恐。陆长寅的眼眶泛红,他伸出大掌抱着阮呦清瘦的背脊,头埋在她肩窝,“呦呦做得对,是他们该死。”阮呦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陆长寅只觉得心绞痛,连呼吸都是疼的。阮呦哭得厉害,眼泪如断线珍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眼睛红肿起来,鼻尖红通通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别哭了,呦呦。”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生硬地哄着。阮呦却哭得越来越汹,像是要把眼泪全部哭干。“别哭了,乖……别哭人……”陆长寅含上她的唇,蒙上她的眼睛,细细地研磨着,舔着,撬开她的贝齿,吻着她。他真的,受不了她哭。他会疯的。唇齿分离,阮呦没哭了,小小的身子还是忍不住抽咽着,“阿奴哥哥……”“嗯。”他的声音沙哑慵懒,带着撩人的弧度。阮呦憋了瘪嘴,忍不住又哭了,“你太坏了,不娶我还亲我……呜呜呜……”“我以后怎么嫁人……”“呜呜呜,算了,反正……反正我也嫁不出去……”陆长寅心尖发疼,低头压上她的唇,“我娶你。”他紧紧地抱着她,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镶嵌进身子里。阮呦的身子微顿,绷直的身子软了下来,紧紧靠着她。“呦呦,你还有药吗?”陆长寅脱下衣裳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阮呦仰头看他,眼睫沾泪,“有,在包袱里,阿奴哥哥又受伤了吗?”陆长寅摇头,取去包袱里的药膏,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他手捉着她的脚踝,手指沾了药替她擦拭着腿上的伤口。阮呦吃了一惊,腿收了收,却被他紧紧地捉住,指腹摩挲着腿上的肌肤,又痒又麻。阮呦脸刷得一下就红了,连带着浅粉色的菱唇都满是血色,“阿奴哥哥……”她身子软成一滩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娇嗲。陆长寅看着雪白的腿,黑眸沉了沉,戾气未收,手心滚烫并未放手,“我替你搽药……”阮呦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了,只能羞红着脸,乖巧地让他擦药。之后,阮呦是被陆长寅抱着回去的,阮雲抱着她大哭起来,李氏和陈娘子也眼眶红红的抹着眼泪。阮爹红着眼眶,只闷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阮呦只以为他们是担心她,却没想到他们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都误会了。陆长寅提着刀出去,阮呦叫住他,看着他满是煞气的背影紧张得手心出汗。陆长寅转过脸,狭长的眉眼敛了戾气,淬着温柔,“我去给你找衣裳。”“那你早点回来。”说这话的时候,阮呦有些怯怯的,声音软绵绵的,像个盼夫归的小妻子。陆长寅心底软得一塌糊涂,鼻音吐出一个“好”字,就隐入夜色。这一夜,成了逃荒路上难民们终身难忘的噩梦。裘大几个男人被斩断了四肢,分成了碎片,扔在路途之中。几颗头颅瞪大了眼睛被挂在树上,死不瞑目。那个身形高大,俊秀得宛若天人的男子,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身的血,一步一个血印。他手里握着刀,血顺着刀柄滑下来。所有人都胆寒了。缩着身子目送他离开。第20章 勇敢天气越发诡异,气温骤降,寒风彻骨,逃荒的人们身上只裹着单薄破旧的衣裳。一阵寒风吹过,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这一冷一热之下,有不少流民感染风寒,咳嗽起来。汴城外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流民,城门口驻守着官兵,层层把守着通往的行人。官兵手握长刀,面色肃穆,流民被困在城门外,排起长长的队伍。想要进城的人需要缴纳一百文铜钱。历经千辛万苦抵达汴城的流民搜遍全身也拿不出一个铜板,听说了这一项规矩皆失魂落魄。好在有官府的人在外设了粥棚,每日流民能够得一碗粥,等到了后面再安排去处。街道旁就停了许多流民,排在粥铺后领救济粮。阮家加上陆长寅一共七人,得要七百铜钱,阮呦从随身系着的小荷包里掏出半两银角子,抿着唇。银子不够。城外环境实在太恶劣了,道路两旁挤满了人,臭烘烘的,还堆放着一些尸体,加上外面这么多人生病,阮家担心会传染,只想快些进城避难。可惜银子不够。就算银子够缴纳进城门的钱,她们进去了也没法生存,没有多余的银子在哪里住,在哪里吃?阿奴哥哥身上的伤也要治,阮呦再一次对贫穷感到无力。陈娘子却松了口气,她带来的银子总算有用武之地,她一早就料到,这么多的流民要是全部涌进汴城,官府治理不严,只怕会陷入混乱不堪。“不用担心,我这有银子。”此处眼多人杂,陈娘子压低了声音。陈娘子带了足足有一百二十余两银子,还有一些银簪子。阮呦心底愧疚难安:“义母,这些都是您的养老钱……”“怎么?难不成呦呦以后不给义母养老了?”陈娘子笑着看她。阮呦连忙摇摇头,有些急切道,“自然要给义母养老的,但这也不一样……”她在义母那学旁人一辈子也没机会学的苏绣就已经很占便宜了,哪里还能用义母的钱。“有什么不一样?我身旁又没亲戚,早就拿你当女儿来养,今后有什么都是留给你的,你要跟义母这么生分可是后悔摊上我这个老婆子了?”陈娘子沉着脸。“没有。”阮呦脸色微白,拉着陈娘子的手撒娇,“呦呦怎么会嫌弃义母?能遇见拜您为师是呦呦的福气,呦呦以后会孝顺义母的。”陈娘子见她急了,心底柔软,也不再假装严肃唬她,“那就别跟义母生分,义母早就将你们当做亲人。”阮父和李氏心下愧疚,她们这一大家子都得应有陈娘子帮衬才能走到今天。陈娘子看着李氏愧疚的模样,笑着拍她手,“我在到凤阳村的时候举目无亲,是你们给了我一处安生之地,我这辈子鳏寡孤独,想着以后连个后人都没有,也是你们让呦呦拜了我做义母,将来还能给我送终,死后有香火,这些年的相处,难不成还当我是外人?”李氏摇头,“那咋能是外人。”她也是个无亲无故的人,早就拿陈娘子当亲妹子。“这就对了。”她笑着道。之后便带着阮呦去偏僻的地方用刀将十两的银子切了三钱的小银角子出来。—城门口守着的官兵只粗略瞄了一行人,张口道,“七钱银子。”阮呦从荷包里掏出半两银子来,那官兵掂量掂量,眯着眼,“不够。”不过目光停在阮呦身上。没想到是个姿色不错的丫头,他还想细看,视线就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官兵目露不愉,抬眼看他,就见男人面若寒霜,黑眸中带着戾气,凉飕飕的。官兵心颤了颤挪开视线,不与他对视。回过神又觉有些丢脸,面上带了怒意,正想呵斥一声,阮父立刻从鞋底掏出三钱银子,颇为殷切地交到官兵手上,“官爷——”官兵有些嫌弃,但在手上掂量掂量,知道有赚头,面上的不郁散去,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快走快走!”阮呦躲在陆长寅的身后,看着他抿得平直的嘴角,似有些不开心,心底偷乐。“阿奴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陆长寅胸口的戾气顿消,有些无奈,拖着长长地鼻音,“嗯”了一声。阮呦跟在他的身后,轻轻拽着他的衣角,“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多看两眼而已,不会……”她说着话,忽然对上那双含着愠怒的眸子,咬了咬唇,住口。陆长寅手指曲了曲,强忍着抚摸她唇瓣的冲动,眉梢染上烦闷郁气,良久,他转过头。闷闷一句,“我不喜欢。”他不喜欢旁人盯着她看,不喜欢那些打着侵虐打量的目光。他只想扣了那人的眼睛。阮呦微愣,伸手挠挠他的手心,抿唇笑。她小心翼翼地道,“阿奴哥哥,我以后出门戴毡帽就好啦。”民不与官斗。她以后是要嫁给阿奴哥哥的,阿奴哥哥不喜欢,那她就带着毡帽不给人看。陆长寅喉结滚了滚,眼眶涌上酸意,握紧了拳头,带着鼻音轻嗤一声。那他也太没用了。“阿奴哥哥,别生气啦。”阮呦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跟着陆长寅肩并肩走,小手指勾着他的手指,拢在宽大的衣袖下。她声音又软又轻,带着撒娇的意味。陆长寅低头看去,小姑娘朝着自己弯弯杏眸,脸颊红红粉粉的,很漂亮,似在讨好。她的手指又暖又小,滑得不像话,指尖却是冰凉的。阮呦抬眸看阿奴哥哥,只能看见他流利的下颚线,精致好看。阿奴哥哥真的好高啊。她叹了一句,等着他的回应。陆长寅移开目光沉默了好一会,黝黑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他手动了动,将阮呦冰凉的指尖包裹住,阮呦看着他,感受到他手心的滚烫,连着耳根也热了起来。阮雲跟在两人身后,绷着一张脸,有些不爽,一方面替妹妹开心,一方面又对陆长寅恨得牙痒痒,一方面又生出些失宠的酸楚,又担心日后阮呦受欺负。一张俊脸有些纠结,心里五味杂粮。—阮家打算在汴城落户,今后不会再回凤阳村了。只是这样的话需得在汴城买一处宅子才能安居,银子就颇有些紧俏。阮家当日就找了牙行的人寻问宅子的消息,可惜不是太贵就是人家只租不卖。阮家只得在酒楼里宿了三四日,花去三百来文钱,心疼得直抽抽。好在总算等来牙行的消息。长林街尾有家老夫妻要离开汴城了,且不打算再回来,打算卖掉宅子,宅子是一进制的,谈不上大却五脏俱全。宅子有一个院落,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并一个后罩房拿来做厨房堵柴火杂物,外面还有一口井,院子里种着一排桂花树,门内拴着一条跳得欢脱的小柴狗。老夫妻只要了八十五两银子,这样的价格是阮家赚了大便宜,老两口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阮家能将这条小柴狗照顾好。阮家本就想养条狗,自然满口答应。交了钱换了房契约,阮家当天就搬了进去。到了新家,阮呦拎着包袱还觉得是一场梦,呆呆地踏进去,迟迟不敢相信。阮家在村子里也是瓦房,不过墙身却是土坯房,像这样的砖房,凤阳村里也只有里正几家能住得起。阮家所有人都站在新家院子里,恍了好久的神,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们总算是渡过那场难事,活过来了。他们已经走出那场炼狱。院子里的人忽然落泪,又哭了一场,不过这回却是欢喜的眼泪。—院子里锅碗瓢盆都有,但要添置的还有一大堆,交了买房的银子,陈娘子那只剩下四十三两银子。今日都累了,一家子都关起门来在屋子里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才去井里打了水烧开将一身灰洗漱干净。阮呦耳鬓处的碎发还未干,皮肤雪白如牛乳一般,吹弹可破,一双弯弯的笑眼,笑起来梨涡浅浅的,甜美动人。陆长寅洗漱完后出来的时候就见她蹲在院子里陪着小柴犬玩,看着小柴犬活泼搞怪的模样又笑又闹,玩得不亦乐乎。微湿的碎发贴在耳鬓脸颊,有些凌乱,乌鸦鸦的青丝如同锦锻一般光滑,杏眸如蒙上一层水雾,氤氲诱人,此刻唇角翘着,明眸皓齿,满是朝气。跟之前那副沉稳羞怯的性子不一样,这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无忧无虑,朝气蓬勃。陆长寅静静地立在那,昏暗的光在脸上蒙上一层阴影,看不透情绪。阮呦正玩着,忽然瞥见一双脚,一抬眸就看着阿奴哥哥站在前面看着自己,她连忙收敛面上的表情,抿着唇有些腼腆羞躁。她方才太幼稚了。“呦呦。”阿奴哥哥在唤她。阮呦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阿奴哥哥的声音真好听。陆长寅看着乖巧的小姑娘,眸底带了无奈,他走过去,在她身下坐下,伸出手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嗓音磁沉,“发什么呆?”小姑娘伸出纤细的手揉揉额头,被弹过的脑门隐隐泛红。陆长寅有些愧疚。他是不是下手太重?“我可以抱抱阿奴哥哥吗?”她的杏眸看着他,目光澄澈。“呦呦,其实我……”陆长寅犹豫几分。陆长寅张了张口,话未说完,一颗小脑袋撞进自己的怀里,她伸出手还着他的腰,头蹭了蹭他的胸口,阖着眼睛嘟囔着,“这样抱着阿奴哥哥真好。”她脸颊点点透红,分明很羞怯慌乱,却佯装镇定。陆长寅手缓缓抱着她,眸底一丝无奈。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比他更勇敢。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可若是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还会这样义无反顾么。陆长寅眸色微沉,垂下眼帘遮掩住沉痛不舍,伸出手指轻轻撩着阮呦脑后的青丝。他再自私,也不想对她自私。他若是真的娶了她,才是毁了她。第21章 入v通告汴城内的粮价已经翻了五倍,买粮得按人头算,每个人能买多少粮食都有限制,一人只能买一斗米,阮惜太小不算在内,阮家只能买六斗。眼下天气渐寒,身上的衣赏还是夏衣,且破破烂烂的漏风,一阵寒风吹过来冷得打寒颤。李氏和陈娘子去置办棉衣棉被,又去买了些肉骨头打算炖汤喝,这一路都亏损得厉害,个个都面黄肌瘦的。如今安稳下来加上乔迁之喜,李氏打算做顿好的给一家子都补补身子,阮父去租了一辆手推车将物件都推回去。阮呦跟在陆长寅的身后。她忍不住去偷看他的侧颜,梳洗干净的阿奴哥哥真的和贵公子一般,哪怕穿着破旧打着补丁的麻衣蕴袍也矜贵出尘,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陆长寅淡抿着唇,神色慵懒散漫,眼尾轻轻挑着,像是没睡醒带着浓浓的倦意,撩拨动人。路上不少女子都悄悄地回头看他。陆长寅亦察觉到身侧的目光,顿下脚步,微侧头。就看见小姑娘快速转过头的弧度,青丝微动,露出小巧玲珑的耳朵和一侧细白的纤颈。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模样。“阮呦。”小姑娘抬眸,一脸茫然。“无事,”陆长寅心底叹了口气,淡抿着唇,伸手将她身后的青丝拨下,遮掩出那一处雪白光景。路过一家当铺,阮呦和陆长寅迈腿进去。阮家其它人都忙着做其余事,就派了他们两个去典当些首饰。之后还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不能坐吃山空,阮家寻思着得找些活计来做,李氏烹食手艺好,再简单的菜都能做得喷香,如此便打算过段时间盘家小铺子卖些吃食。眼下处处都需花钱。接待阮呦和陆长寅的是个黑瘦的小青年,十五六岁模样,看起来很是机灵,原本正爬在柜台上打盹,见有人进来,立刻来了精神。进来的两人虽然衣裳破旧,但两个人都生得一等一的好看。小青年不敢怠慢,脸上挂着笑,“两位客观是典当东西还是买东西?”“我们想典当一些首饰。”阮呦抿唇道。那姑娘的声音好听,又软又轻,小六子扒拉一下发痒的耳朵,笑眯眯地道,“那姑娘和公子等一等,我这叫去请掌柜过来。”许是他脸色的笑意太有朝气,阮呦也跟着笑起来,轻轻点点头,“你去吧。”回过头的时候就见阿奴哥哥在门口的橱窗前,目光落在摆放在里面的一枚扇坠上。阮呦走过去,细看那枚玉坠。葫芦状的,色泽偏杂,绿色深深浅浅,中间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陆”字。阮呦看了看那枚玉坠,又看着阿奴哥哥,他垂着头,清瘦的身形立在橱窗盘,长长的眼睫轻轻颤着,阮呦看不清他的神色,心底却无端生出一股酸涩。阿奴哥哥好像不开心。一直都不开心。“姑娘,掌柜来了。”小六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阮呦思绪被拉回,转过头去。陈娘子的首饰当了八十两银子,临走的时候,阮呦趁着陆长寅没注意,悄悄问那小六子,“摆在门口的那枚玉坠多少钱?”小六子说了个数,阮呦呆了一瞬,才抿着唇点点头。在陆长寅看过来的时候,她抬眸对着他乖乖巧巧地笑了笑,脚步轻快地跟上他。—街上店铺鳞次节枇,比起她们村外那个县城繁华热闹,卖什么的都有,阮呦好奇地环顾着,却一直在找绣楼。她在林立的店铺中瞧见一家绣楼,顿住脚步,与此同时陆长寅也顿住脚步,他身体不易察觉地微怔一下。陆长寅抬眸,视线对上一双狐狸眼,茶楼上穿着月牙白长袍的男人抱着手斜斜地靠在墙壁上,正盯着他,嘴角微微牵起。视线相撞,陆长寅薄唇微颤,转过头看着阮呦,他喉咙干涩微哑,“呦呦,你乖乖去别的地方待一会儿,我去茶楼看看。”阮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心底生出不安。“阿奴哥哥。”她抓着他的手,手心渗出汗。不知怎么地,她不想他去。就好像,就好像阿奴哥哥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阮呦心底乱得不行,凉意掠过,她的小脸一白,有些惊慌失措。她执拗地抓着陆长寅的手,却又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呦呦。”那双黑眸含着一丝无奈不忍,陆长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的声音里软了几分,“听话。”阮呦鼻尖发酸,“我能等到阿奴哥哥回家吗?”她问得小心翼翼,眼眶点点泛红,脆脆的声音里带了哭意。陆长寅心尖微微刺着疼。“能。”他揉揉她的头。“每一次都能?”阮呦咬着唇,不肯撒手。陆长寅身形微顿,过了好久,才点头,“能,我答应你。”“呦呦信我吗?”小姑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信。”她松开手,指了指另一方的绣庄,“阿奴哥哥,我在那儿等你,你要快点来找我。”“好。”陆长寅应了声。他转过身,阖了阖眼,进了茶楼。—厢房内。两人静静地坐着,默不作声,没有经历磨难后的伤春悲秋,没有安慰,没有诉苦,亦没有久后重逢的兴奋喜悦。良久,图晏缓缓开口。“柴洗……”他顿了顿,去看陆长寅的脸,神色平静得不能再平静。“镇北王势败,柴洗有望登基……他已经拿到杨帝退位诏书……”“局势已定,最多一月,他就能问鼎中原……”“……肘制他的势力太多……他有打算启用前朝厂卫制,届时会在京城挑人……”事不宜迟,最好趁早去燕京。图晏看向陆长寅,却见他垂下眼眸,淡抿着唇不语。少见他这副模样,忽得想起刚才瞧见的那女子,图晏微蹙着眉,嘴角调笑,“不舍?”陆长寅抬眸,黝黑的长眸尽是凉薄,他唇角微勾,嘲弄出声,“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舍不舍得的。”“长寅……”图晏微惊,似乎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我还有伤。”他神色淡漠地打断,站起身来,拳头微微捏紧,径直离开厢房。图晏住了口,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眸底滑过一丝悲凉。—阮呦呆呆地被绣楼的掌柜殷切热情地送了出来,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庞的梨涡抿了出来。她没想到苏绣在汴城竟然这般受欢迎,价钱也涨了好几倍。原本在清水县城绣一根手帕也不过是五十来文钱,一只荷包七十文,一副屏风一两半钱的银子。当初义母说那儿的人穷,一来不识货,二来绣庄的人欺负她们没背景身份,给的价钱也是压了又压的,她还不信的,毕竟同村人绣的手帕只能买三五文钱。没想到在汴城一根手帕能值两百文,那人听说她绣的是苏绣,先是不信,却在看见她拿出来的那只荷包后整个眼睛都亮了。忙殷切地问她,当真是她绣的?见她点点头,那老板娘就问她愿不愿意到她们绣庄里做绣娘,每月可给她二十两银子,就算是她自己绣的手帕荷包,绣庄也按着市面上的价格收。阮呦有些心动。二十两。她没想到自己可以赚那么多银子。不过这事得娘她们拿主意才算。阮呦出了绣庄,外面摆着几家地摊,见阿奴哥哥还没来,她索性就在一个大娘的摊位前蹲下来。“小姑娘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大娘见她生得软糯乖巧,看着很是喜欢,热情地招呼着。木板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有胭脂水粉,发带珠花,还有些些雕刻着镂空花的木簪子镯子。阮呦看见一对浅紫色的耳坠,很小巧精致,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放在手上冰凉凉的,手感很好。“姑娘喜欢这个?这个原本三十三文,你要是要的话大娘给你抹个零头,只给三十文就行了,”大娘笑呵呵的,“小姑娘家皮肤白净,带这个颜色的好看。”陆长寅去寻她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就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对耳坠,抿着唇腼腆地朝着大娘笑了笑,似在纠结犹豫,半晌有些不舍得将东西放下。陆长寅眸子闪了闪。小姑娘转过脸来,一眼瞧见他,杏眸亮了亮,柔柔地唤一声,“阿奴哥哥。”她步履轻快地朝着他跑过来。“嗯。”陆长寅应了声。阮呦见他果然在,脸上满是笑意,又伸出手指悄悄勾着他的手指,软声道,“阿奴哥哥我们回家吧。”回家。陆长寅的耳根麻了一下,他颔首说好,微侧过头看阮呦,“喜欢方才那个耳坠?”阮呦笑着摇头,“太贵了。”陆长寅微垂眼眸。那就是喜欢了。“而且我没有耳洞,买了也是浪费。”阮呦盯着自己的脚尖,面色羞红。陆长寅身形微顿,看向她白皙的耳朵,小巧玲珑,确实没有洞眼。村里的姑娘家七八岁就穿耳洞了,但是她怕疼,小时候娘说要给她穿她就哭,所以整个村子估计也只有她没有耳洞。想罢因为自己怕疼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她抬眸,“阿奴哥哥喜欢耳洞吗?要是喜欢的我,我、我让娘帮我穿。”“不喜欢。”陆长寅盯着阮呦圆润小巧的耳坠,喉结滚了滚,声音暗哑。对上那双暗色的眸子,阮呦心里微惊,身子瑟缩一下。意识到自己声音的沙哑,陆长寅挪开视线,唇瓣紧抿着,心底暗骂自己。他竟然在想。没有耳洞才好咬上去。陆长寅仰起头,看着泛白的天际叹了口气。他快被阮呦折磨成禽兽了。第22章 【一更】十一月下旬, 北风凛冽,天气越来越寒了。屋子里搭了火盆, 烧着木炭, 稍稍驱散些寒意, 本该是个静谧的时刻, 阮家上下却惊了神。阮呦的身子亏狠了,到了这个时候才发作出来,来月事的时候疼得满身大汗, 手脚却冰凉发麻, 阮呦受不住疼楚, 吐了好几次,后来直接哭了出声。屋子里响起阮呦猫挠似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 有气无力。阮家心急,连忙去请大夫过来。大夫替她诊完脉,开了些药要阮雲去煎, 等到阮呦稍稍缓过来,阮家上下才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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