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就算只是出于尊重,这也是一个事实而不是他昧着良心乱说的话。这一次愕然的人变成了石菖蒲,和白苏的疑惑不同,石菖蒲的眼眶慢慢的开始变得湿润,然后微微泛红。石菖蒲狠狠的咬了下舌尖,才没有真的哭出来。没有让白苏尴尬,石菖蒲吸了一下鼻子,郑重的弯腰鞠了一躬。谢谢。你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对我而言,有多重要。白苏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向前探身在小孩疑惑的目光之中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白苏笑的眼睛都眯了几分。虽然我不知道你这种怎么弄,但是之前在书上看过类似的。说病总觉得有点不好,白苏含糊的将那个字省略过去。石菖蒲抿着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倒是第一次让白苏觉得,他的反应并不慢。也正是这个发现,让白苏对自己将要说的话更有了几分信心。就当是做好事儿吧,看着这么乖巧的孩子能帮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白苏食指戳了戳石菖蒲的脸颊,石菖蒲反应足足慢了三拍才瞪大了眼睛。你只是说话慢,动作慢,但眼神并不慢。为了不让人觉得太奇怪,你可以每次将自己想说的话用一两个字表达。就算来不及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对方,让人知道你有在听。白苏说的这些在未来并不是什么多么高明的治疗手段,而是一些平常人总结出来的生活阅历罢了。白苏毕竟只是一个熟背药房的假大夫,对于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做一些这样的建议了。石菖蒲歪着头看着白苏,目光清澈而专注。白苏笑着回望对方,慢慢的,石菖蒲脸颊两侧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石菖蒲只是反应慢,并不是真的傻。已经十七岁的少年,十七年的痛苦。脑海中回想起现在家里的一切,石菖蒲的目光也变得坚定了许多。除了努力变得不傻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吗?努力过后成功了,起码后半辈子能轻松一些吧。石菖蒲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鼻子又变得酸酸的。目光真诚的看着白苏,这一次没有再鞠躬,但感激之情一点都不少。谢谢,谢谢你。白苏笑了笑,没忍住又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总是让人手发痒呢。石菖蒲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下,那种紧张到窒息一般的感觉让他不直接的将呼吸都放轻了许多。认真的看着白苏,在心里做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心理建设。也许能跟着你吗?石菖蒲嘴唇动了好几下,看得出来是在思考要说什么。白苏一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一旁,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对方。结果绝对是喜人的,石菖蒲不仅难得的一口气说了五个字,而且没有丝毫停顿。白苏回头看了一眼大青山,又想了一下自己此行的目标。就只是捡一些种子而已,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说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该是在人前出现的时候了。可以啊,我进山捡些种子,顺便挖点草药,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白苏动了一下背筐的背带,转身示意出发。石菖蒲绝对是最优秀的学生,马上就学会了学以致用。就算身体的反应还是有点慢,但目光一直追随着白苏。在白苏转身的时候,很是自然的跟着一起向山上走。没有。白苏笑了笑,在前面带路。毕竟怎么说也年长一些,总是要多照顾一些小朋友。石菖蒲在白苏转身之后,才慢慢的回头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身为一个小哥,就这样跟着一个男人独处可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的事情。石菖蒲紧张的呼吸都变得前缓了几分,视线中出现了在村子西边的自家。看着那已经冒着袅袅炊烟的大院子,某些紧张的情绪反而慢慢的消散了。回头再看向白苏的背影,眼眶微微有点发热。都是要走,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起码,这人不会把自己当成傻子。?石菖蒲没动,已经走了几步的白苏疑惑的回头。小孩还在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在自己回头的时候双眼红红的,但笑的很是开心。一时间,那脆弱而又坚韧的模样,让白苏想起了曾经在路边见到的那种小花。明明总是被人踩在脚下,可总是坚强的生长着,在春风中舒展自己的身躯开出一朵朵小小的可爱的花朵。两个人并没有太过深入大山,就在山脚转悠。白苏需要的只是植物种子,倒是不挑种类。偶尔在遇见大黄之类的草药的时候顺便给小孩讲解一下这些草药的用处。石菖蒲的话很少,基本只是嗯嗯好的之类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白苏发现在他回头去和小孩说话的时候,小孩已经可以抬起头直视自己了。这可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啊。两个人转悠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慢悠悠的往山下走。走到山脚快出山的时候,石菖蒲停在了原地。在白苏回头疑惑的看他的时候,小孩微微红着脸朝白苏挥了挥手。你先走吧。白苏转头看向山下,就算是距离大青山最近的白家都还有将近五百米的距离。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这点距离倒也没什么。可这里,毕竟是山上啊。不论是曾经在战场上,还是在现在悠闲下来的生活中,白苏都没有将小孩子留在危险之中的习惯。谁又能保证,这山脚的地方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个什么。不行,山上太危险了,而且天已经快黑了,如果你还想在山上玩的话等明天我再带你去。难得的看见白苏眉头微皱的模样,石菖蒲微微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白苏说了什么,嘴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不是。石菖蒲微微低头,脸有点红。在白苏疑惑的目光之中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甚至连脖子都有点红了。被人看见,不好。白苏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不好是什么意思。等看见石菖蒲涨红的脸颊和通红的小耳朵才猛然反应过来。哦,石菖蒲是个哥儿。哥儿,在这个时代既可以娶妻又可以嫁人的存在。身为一个在未来战场上,只见过女暴龙的男人,白苏是真的才反应过来,之前他单独和石菖蒲上山的举动都算得上孤男寡男独处一处了。这可真的是一时间,白苏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咳,那什么,那你先走,等你到村子了我再回去。轻咳一声,抬头望天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时代还真的好玩。轻轻的推了一下小孩,等石菖蒲被推着走了几步,回头本来还想说什么,可被白苏推着走了两步直接卡住说不出来了。石菖蒲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深深的看了白苏一眼,这才转身向着村子走去。白苏就站在树后,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种子漫不经心的催生着。直到看见小孩已经走到村里了,这才换了个方向绕到白家后面回家。作者有话要说:求个花花_(:3」∠)_第008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帮忙干活,你以为你是什么富家少爷吗!石菖蒲刚推开大门,院子里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咒骂声。大嫂杨春花拿着笤帚在大柱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下,一边看着门口的方向咒骂。哇啊,呜呜呜娘我刚割了猪草了,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大柱子尖叫着甩开杨春花的胳膊,捂着屁/股向着后院跑。已经七岁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恶狠狠的瞪了石菖蒲一眼。石菖蒲抿了抿嘴唇,低垂着目光慢慢的转身关上门向着院内走去。可就算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也躲不过不停歇的嘲讽。哟,大嫂看你这话说的。大柱不一定要是富家少爷啊,要是个傻的也可以不干活啊!二嫂李枣子坐在院墙下,晒着最后一点太阳一边磕着自家晒的南瓜子一边笑。那尖锐的声音中已经不是一般的嘲讽,简直带着恨意了。石菖蒲的脚步放慢了几分,最终还是没有停下来,慢慢的走到院子最里面最角落的那个小小的隔间里关上了房门。可关上的房门,也关不掉院子里那两个女人继续嘲讽尖锐的声音。今天做饭的是三嫂杨淑芬,那个沉默的女人照旧没有说话,可那种当石菖蒲不存在一样的做法,也不见得就能让石菖蒲心里舒服多少。傻子了不起啊,傻子就可以什么活都不干白吃饭啊!嘭的一声,房门被狠狠的拍了一下。石菖蒲等着大嫂骂骂咧咧的走开,才慢慢的走过去打开房门。我今天,不吃饭,了。在这些人面前,石菖蒲没有做太多的改变,还是照旧说出大嫂他们等着的那句话。果不其然,等他说完那句话,那边大嫂和二嫂同时嘲讽的冷哼,但也没再继续多说什么。石菖蒲慢慢的关上房门,然后慢慢的坐回房间里唯一的那张椅子上。椅子之前断了一条腿,被自己用绳子和找来的木棍艰难的捆绑一番,靠着墙的话还是能坐人的。石菖蒲慢慢的,用力的揉着肚子,好像只要用的力气足够大,就能将肚子里那股子饥饿的感觉压下去一样。说实话,石菖蒲真的不怪大嫂二嫂和三嫂这样,说到底他的确是在家里白吃白喝。石家当家的是石菖蒲的爹石仗义,过了年已经四十五了。在他们这个地方,四十五已经算得上年纪大的人了。娘张惠娘也已经四十四,身子还不怎么好。石菖蒲觉得娘身子不好,和生了太多孩子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在他们这个地方,人都觉得多子多福认为张惠娘是个有福的人。如果没有小儿子傻子石菖蒲的话。石仗义和张惠娘总共生了五个孩子,还都是男孩。石菖蒲虽说是个小哥儿,但也是可以娶妻的,如果家里情况好的好完全可以当男孩子养。五个男孩,曾经石仗义和张惠娘走在村里摇杆都是挺直的,谁家不说一声羡慕。可随着最小的儿子是个傻的,其他孩子慢慢长大,爹娘也逐渐衰老之后,很多事情并不是羡慕就可以改变的。今年二十七的大哥石大田八年之前成亲,娶妻杨春花,随后就生了个儿子大柱。第二年大柱出生那年今年二十五的二哥石二江也娶了老婆,就是李枣子。二嫂倒是没有当年就怀上,翻年才开怀,第三年才生了个女儿大丫。今年已经二十岁的三哥石三河十八岁的时候成亲,现在也有两年了。三嫂不是不能生,而是家里人商量之后暂时不要孩子。就和二嫂一样,生了女儿之后也先缓缓,暂时不要再要儿子了。四个石四海今年十九,还在镇上的私塾读书。已经读了九年,考上了童生就等着考上秀才光耀门楣。石四海也已经开始议亲,说的是镇上老秀才王秀才家的大女儿。媒人隐隐露出的意思是如果能成的话,最好在今明两年之内就成亲。毕竟王秀才家的大女儿香莲今年已经十七,算得上大姑娘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一件接着一件,在别人看来石家算得上大户,子孙满堂人丁兴旺了。可只有石家人自己知道,家里的情况随着人口的增多越发的艰难了。在永安村这边,娶一个好人家的女儿起码得二十两银子。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彩礼,像是什么置办新的家当啊,酒席啊,一大堆事情下来都是钱。老大老二老三一个接一个,一百多两银子就没了。四哥每年还要叫束脩,再加上私塾那边的活动和给夫子的礼节什么的,一年也得十两银子打底。石家有二十亩良田,在兄弟几个还没长大成人之前这二十亩良田养活五个孩子和一对夫妇并没有什么问题,还能有点结余。可每年交完苛捐杂税之后,也就是能吃饱的程度罢了。所以等孩子都大了,家里的钱自然也就不够用了。大嫂那边随着柱子长大想多要一间房,可是家里没钱修建只能继续住在他们夫妻俩的房间里。二嫂想要个儿子,可是家里情况不允许暂时不能生,她就怕着她以后想生也生不出来。三嫂就更好理解了,她现在连个女儿都没有呢。然后还有四哥秀才家的女儿不可能嫁过来和他挤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吧。石菖蒲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墙,以前他是和四哥住在一个屋子的。毕竟四哥大部分时间都在私塾那边只是晚上回来睡个觉,可随着四哥开始议亲家里只能将原本的房子隔开。隔壁更大一些的是留给四哥的,可再大也是一个房间隔出来的地方又能有多大呢。家里没钱,而石菖蒲又十七了。十七岁,可以成亲了。而成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家里越来越不够用的地方,意味着又是一大笔开支。石菖蒲轻叹一口气揉了揉腿,早上家里男人去地里干活他也没闲着。将家里三个大水缸全部挑满水,又砍了一天的柴火。打扫了院落,还喂了后院的猪和鸡。等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才拿着一个冷馒头出了家门,家里的女人多活并没有多少。所以下午石菖蒲能让家里女人稍微舒服一点的做法就是不出现在她们跟前。夜幕在他沉默的时候慢慢降临,院子里传来石家男人外出归来的声音。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的张惠娘也跟着收罗起来,很快一家人去了正屋吃饭。石家的院子还是很大的,前后能有一百米的长度。宽度也在五十米以上,本来建造了一间正屋一间粮仓,左右两边两溜又各建了两间房,五兄弟小时候就挤在两间房里。左边最边上还有一件厨房,厨房的外面用树枝树干随意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柴房,堆放着石菖蒲平日里捡回来和劈好的柴火。后院还有一些地方,养了一只猪平日里也是石菖蒲负责,还有十只鸡,喂鸡和打扫鸡棚的事情归石菖蒲,但是收蛋的事情都是张惠娘自己来。张惠娘倒是有始有终,从小就不怎么喜欢石菖蒲。想想也是,她又不缺儿子,更何况石菖蒲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儿子。至于女儿什么的,这年头也没几个人家是真的喜欢女儿的吧。石菖蒲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有的没有的事情,家里人在正屋里吃饭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吧。大柱身为家里的长子嫡孙又是唯一的第三代男丁,还能听见他时不时顶撞他娘的尖叫声。大丫倒是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家里的透明人。不过大丫起码还有一个记得她的爹,还能吃上一天两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