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周眠只好腾出时间来帮于青捋思路,刚好他前两天受到学长手机里那位“晟哥”的刺激,现在急需一个冷静的机会,琢磨琢磨接下来要怎么接近许棠。思路一捋就是好几天,周眠被于青缠得身心俱疲,期间两人还撞见过秦子意,秦子意见到于青的时候脸都黑了,擦肩而过的瞬间还狠狠瞪了一眼他俩。于青一缩脖子。周眠若有所思地观察他,最后用羽毛球赛作借口脱身,让于青自己慢慢捧着震碎的三观舔舐那颗在弯与不弯间反复横跳的直男心。当然,周眠本身对羽毛球运动不感兴趣,只是那天听许棠提了一句,回来后班委也来问他,周眠寻思着反正也没事做,就报了名,班上的同学本来说要组团来给周眠加油,但被周眠婉拒了。他没想到在球场还能遇到学长。只不过学长这话周眠实在是不知道接。还好,许棠只是随口一问,没有真的想追求一个答案,他瞥一眼摆在旁边的羽毛球拍,问:“什么时候开始?”“下一局就是啦。”周眠松松筋骨,视线在球场旁边拿着花球的几个女生,脑子里浮现出许棠面无表情拎着花球违和感爆棚的样子,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许棠平静地望他一眼。周眠正色道:“学长能来看我,我好开心。”许棠很想说自己根本不是专门过来的,但眼见周眠说完这话,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他垂下头沉默许久,把话吞回肚子里。算了,周眠马上就要比赛,还是不扫他兴了。这个想法冒出来,许棠当场愣了愣。奇怪,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一直在为周眠不断调整自己的底线。原因呢?因为周眠比他小一级,因为周眠太孩子气,还是因为周眠那张可爱稚气的脸?答案,许棠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明白。或许在不知不觉当中,他真的把周眠当成了朋友?许棠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思路,忽然肩膀一重,重量紧跟着压在他的手臂上,柔软的发尾扫在脖颈耳鬓处,如细小的石子投入湖泊,激起一层浅浅的涟漪。他偏过头,见周眠转过去背对着他,直接把他当成墙壁,整个人就这么背靠着自己,修长的腿搭在椅子旁不算高的扶手上,晃来晃去,像只慵懒的猫黏在主人身上。两把椅子紧贴在一起,所以周眠靠得非常舒适,他拧开茶杯盖喝了两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学长,我重吗?”许棠欲言又止:“……zho……”“不重对吧!幸亏我不重。”周眠迅速抢话,脸上出现两抹不显眼的红晕,又拖长尾音卖惨道,“学长让我靠一会儿,好累呀,为了打比赛我午饭都没吃饱,难受。”周眠洗发水的味道很特别,香味不浓,但能让人沉下心来静静品味。鼻尖充斥着这股特殊的香气,许棠的思路卡了一下,到周眠临上场前也没把人推开。他的底线果然一次又一次被周眠刷新。现场围观羽毛球赛的人里有不少是论坛用户的棉花糖党,不久前刚被棉花糖cp牵手“遨游球场”的场面刺激到了,此时看到这幅堪称岁月静好的秀恩爱画面,恨不得掏出手机拍个十几张回去贴在论坛和诸位共同分享,又害怕动作太猖狂被两位正主发现,只能默默地把这一幕印刻在脑海里,准备午夜梦回时翻出来吃糖。但总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在许棠和周眠看不见的角度疯狂拍照,一分钟后,论坛的棉花糖cp帖更新了。众棉花糖党:麻麻耶!我磕的cp怎么这么甜啊!!兄弟姐妹们四舍五入这他妈就是结婚照啊!!!不认识周眠但一心放在许棠身上的某彩虹群的用户们:靠,这照片谁拍的,拍照技术过于无敌,居然能把许棠拍出一脸柔和,我心动了朋友们,那个姓周的学弟把学长追到手了吗?没有的话我能不能上了?只认识周眠的某彩虹群新进大一用户们:周眠这脸我好爱,只可惜这脸……嗯……怕是只能与我等共为姐妹了。众棉花糖党:???麻烦出门左转去你们的版块开帖子好吗?这里是棉花糖帖,不拆不逆,谢谢。论坛的事情,球场上的两位正主不知情,周眠倚靠得正舒服,就听不远处的协助学姐叫了他的名字。他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拿上球拍,稍微活动两下手腕脚腕,把水杯和手机递给许棠说:“学长,你先帮我保管着啊。”许棠迟疑几秒,将东西接过来,转头就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已经走出几步的周眠突然转过身,举着球拍扬声道:“学长!”声音不算特别大,不过周围的人也能听见,许棠抬起头,一声不吭地看他。周眠的笑容沐浴在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中,真挚且感染力十足:“等我速战速决,待会儿跟我一起吃顿下午茶呀!”随即————周眠居然保持这个姿势,朝他wink了一下。速度快得仿佛是许棠的错觉。第14章说实话,由于那张脸和略显幼齿的笑容,周眠的wink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反而有点撒娇的意味。但就是这个在许棠看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小动作,却让他的脑袋有几秒钟是空白的。等裁判一声哨声吹响,许棠才缓缓把注意力集中回来。在羽毛球场上的周眠好像换了一个人,褪去那抹在许棠面前的娇气和幼稚,更加自信张扬。周眠一心想着要赶紧结束比赛跟学长甜甜蜜蜜吃下午茶,甚至连待会儿要点的蛋糕和奶茶口味都想好了,所以在这场比赛中显得比较急迫。他没有对对手手下留情,“啪”得一声,羽毛球越过高高的球网,破开空气划出一道弧线朝他飞来,周眠半弯下腰,随后猛地一跃,举起球拍将羽毛球重重拍回去。这一下力道十足,对方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羽毛球便擦过对方手里的球拍砸在了地上。裁判给周眠记上一分,周眠乐滋滋地扭头看向许棠,和许棠的眼神对上后朝他甜甜一笑,嘚瑟的小表情藏都藏不住。许棠现在感觉挺奇妙的。手掌心湿润的触感好像还在,许棠来得急,口袋里也没准备纸巾,只能任由那股莫名的触感停留在手心,被周眠不久前压着的半边身体隐隐发麻,僵硬得根本不像是属于自己的部分。羽毛球场上,周眠又拿下一分,继续转过头找许棠,好像是期待得到学长的鼓励和回应,许棠幽幽地挑起眉,推了下眼镜,向周眠点点头。微不可见的动作还是被周眠敏锐捕捉到,周眠其实只是想确认许棠有没有不耐烦地离开这里,毕竟对方也算是被他强行带过来的,但在看到许棠竟然对他做出回应后,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脸上笑意更甚,明明是细微的点头,却似乎在刹那间冲刷掉他的疲惫。许棠心想,或许这就是带孩子的感觉吧。有点麻烦,不过看到小朋友在比赛中发光的样子,他还是挺欣慰的。复赛采用的是二十一分制,三局两胜,周眠一直处于攻势,打法迅猛,很快,对方败下一局。中途有五分钟休息时间,时间非常短,短到周眠只来得及补充点水分,还没跟学长说上话就又被叫过去上场。许棠将搭在椅背的毛巾递给周眠,周眠迅速擦完汗把毛巾随手一扔,磨磨蹭蹭地拿着球拍回到羽毛球场。第二局开始没多久,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一手拎一瓶饮料走进羽毛球场,来到许棠身边,咦了一声,惊道:“许学长?你……来看周眠比赛?”“算是。”许棠应声,眼神在这人身上停留片刻。“早知道学长在这儿,我该再带瓶饮料来的,学长不介意的话直接喝这瓶吧。”男生摘下棒球帽露出一头染成棕黄色的头发,把棒球帽檐当扇子似的扇着风,另一只手把饮料递到许棠面前。“谢谢。”许棠道了谢,却没接。“呃……”男生把饮料放在地上,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什么,我是周眠的同班同学,也是他朋友,我叫于青。”许棠点点头。于青默默把帽子挂在饮料瓶上,识趣地不再尝试搭话。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许学长真的能正常交流吗?能吗??他就不能给学弟一点正常的关怀吗?没有关怀也没关系啊,起码别这么冷淡吧!所以周眠这么长时间以来经历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这种活体遗产就别想不开试图去碰了啊,难道是和他们这群朋友交流不香吗?!周眠在再次寻找许棠时恰好看到了缩在一旁椅子上正襟危坐的于青,于青从来就没有这么正经的时候,现在在许棠身边大气也不敢喘,和周眠的视线交汇的瞬间几乎感动得要哭出来。于青:兄弟你快点打行吗!!只要你能快点救我于水火……啊呸,冰山之中,我叫你爸爸都没事儿!周眠朝他露出“友好”的笑:实在受不了就走人,于青立刻把头成拨浪鼓。开玩笑,他这回可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来的,今天不把他和秦子意的问题解决了,他这周都别想睡好觉。许棠亲眼目睹于青和周眠两人在短暂的计分环节进行一场眼神交流,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于青,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来。比赛继续进行,有了于青在现场,还跟许棠坐得这么近,周眠也就减少了很多小动作,一心专注在羽毛球场上。许棠淡定地坐着,除了胸口有轻微的起伏证明还在呼吸外,基本跟个雕像一样,于青好几次想开口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在看见许棠的冷脸时立刻就拍拍脑袋把这个想法打断。算了算了,他又不是周眠,干嘛要跟许学长打交道。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看周眠即将拿下第二局的胜利,许棠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翻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电话:“晟哥。”于青无比好奇地竖起耳朵。那位“晟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棠脸色骤变,抿抿唇道:“我回去看看。”说罢,许棠挂完电话,起身前视线不由自主地瞄向赛场上的周眠。于青适时开口:“那个,许学长,你是不是有急事?”“嗯。”许棠顿了顿,“帮我带句话给他。”“你说。”“祝贺他进入决赛。”于青还没应声,许棠已经大步往外走了。周眠球拍轻轻一挑,将过网的球挑回到对方那边,前一球对方退的位置太靠后,这会儿根本没法跟上周眠的节奏,再输一分。这是最后一球,周眠拿下这局胜利后顺利进入决赛,他蹦跶着来到球场边,放下球拍,左右张望片刻:“学长呢?去厕所了吗?”“许学长临时有事,先走了。”于青看着好友的脸色瞬间拉下来,连忙补充道,“不过许学长托我给您带个话儿,他说恭喜你进决赛。”周眠的大好心情被毁得干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真是不守信用,说好陪我吃下午茶的,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于青想到许棠临走前的神情,解释说:“我觉得许学长遇到的事儿还不小,他和电话里那人的对话我没听清,但听那位‘晟哥’的语气,好像挺急迫的。”周眠瞪眼:“谁?学长跟谁打电话?”于青:“好像叫……晟哥?还是正哥?这环境有点吵,我也不知道许学长叫的什么名字……怎么,你认识?”“不认识。”周眠把毛巾往肩膀一搭,拿着手机拎起水杯,哼哼两声,“你最好祈祷你来找我是真的有急事。”于青:“???”怎么回事?他怎么觉得周眠莫名其妙生起气来了?第15章徐译晟的电话让许棠少见地慌神,出了体育馆后直奔教务处向书记请了假,连东西也没有收拾,假期批下来后就出校门坐车赶往家里。他的家……或者说他租的那间屋子并不在本市,离学校挺远,许棠不知道具体情况,心急如焚,又因为刚刚晕车,脸色非常差。火车上,对面坐着的阿姨一边喂身边的小姑娘吃零食,一边观察着许棠,最后还是担忧道:“小伙子,你没事儿吧?身体不舒服?”“没事。”许棠胃里跟冒泡似的翻江倒海,闻言摇摇头,喝了点热水。“是晕火车了不?”阿姨问。许棠道:“没有,谢谢阿姨。”阿姨哎哟几声开始说起自家儿子晕车的经历,脸上写满心疼。许棠只听了一会儿便找借口离开位置,阿姨见对面的小伙子脸色比刚才还差,顿时不再多言。两个多小时的火车路程,许棠尽力克制自己不要想太多。远在日本的徐译晟现在比他还着急,徐爷爷突发脑溢血,现在还在医院,而他自己这时候被一个案子绊住脚,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但徐译晟也知道许棠的学校并不在家附近,再催促也没用,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和许棠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过两人心里其实都不好受,聊天都是强撑着,没过多久徐译晟便有些受不住了,叮嘱许棠路上注意安全后就没了下文。火车忽然咣当晃了一下,许棠刚回完徐译晟的消息,退出来时不小心点开和周眠的聊天界面。两人的聊天记录尚且停留在一周之前,许棠的回复不是“嗯”就是“哦”,字数最多不超过三个字,非常敷衍的态度,但周眠一点也不在乎,持续不断地抛出各种问题,引导话题继续。再往上翻一翻,周眠还会时不时拍些照片发过来,s大林荫道的风景、湖边小筑的芦苇、月季畔的花……有时候还会拍些食堂的饭菜,强行给许棠安利各种他总结出来的美食。许棠以前不太能理解周眠的这种行为,毕竟相对来说,许棠比周眠更早一年进入s大,这些东西不需要周眠分享给许棠,许棠自己就知道,但现在看到那些照片和对话框,许棠焦躁不安的情绪竟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离火车到站还有几分钟,许棠犹豫半晌,给周眠发了条消息。x.t.:抱歉,临时有事,祝贺你。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许棠等了会儿,最后还是把手机收回兜里。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已经是八点,下了出租,许棠一阵难受晕眩,问到病房号后来到住院部。病房门口,季敏看到许棠,怔愣片刻哎哟一声说:“小许,这么晚了,你怎么赶回来了?”“季阿姨,爷爷怎么样了?”许棠问。季敏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啊,徐叔刚做完手术,正睡着呢,医生说徐叔手术挺成功的,得亏送来得及时,醒了以后好好调养保护,你赶紧打个电话跟小晟说一声啊,别让他太担心了。”许棠一路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收回肚子里,他拨通徐译晟的电话交代了情况,那头的徐译晟也松了口气,让许棠暂时帮忙照应着点,他这两天会请假回来。季敏趁他讲电话的间隙去跟护士要了两个纸杯,给许棠倒点热水,两人并排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唉,徐叔也是命好,这要不是我今儿晚上去给徐叔送点水果,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季敏故作生气地拍了一下许棠的腿,“你和小晟就是不听话,小晟吧,到了该成家定居的年纪还满世界乱跑,你吧,又一门心思不想待在这儿,留徐叔一个人在家住着,徐叔那人脾气倔,他不肯用小晟请的保姆,你也不知道劝劝,不是季阿姨说,徐叔这么大一把年纪,万一再在家里出点什么事儿,你和小晟后悔也没用。”许棠抿抿唇。季敏见他这幅样子,觉得是自己话说重了,又连忙安慰道:“没事儿,我和你季叔这两年不搬出去,能多照顾徐叔一天是一天,你呀,现在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把学业完成,毕业后找个工作,再找个媳妇儿结婚,给你徐爷爷添个重孙,这样你徐爷爷也开心。”许棠没法答应。这个承诺他做不到。说话间,下楼办手续的季叔叔已经回来了,见到许棠后二话没说就站在走廊把徐译晟骂了一顿,惹得护士闻声赶来警告,这才把气憋回去:“这臭小子!我们都叫他别把这事告诉你了,他还把你从那么远的学校叫回来干啥!”“你少说两句吧,丢人。”季敏揪住季叔叔的耳朵。季叔叔哎哟哎哟地求着老婆松手。闹剧过后,许棠把费用转给季叔叔,顿了顿,认真道:“徐爷爷也算是我的亲人。”所以无论他出了什么事,许棠就算是在另一个半球,也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季叔叔和季敏对视一眼,无声叹息。时间不早,季叔叔还想待在医院陪护,被许棠劝了回去,季敏临走前让许棠早点休息,说明天会收拾点东西送过来给他。许棠想拒绝,但季敏比季叔叔态度强硬,许棠知道劝不动,也就随着她了。徐家不差钱,据说当年徐叔叔和徐阿姨车祸后留给儿子和父亲一大笔钱还有两套房子,但徐爷爷不喜欢郊区空旷旷的小别墅,他想生活得更有烟火气一点,于是便搬到了许棠家对面。所以徐爷爷现在住的病房不是单人病房,旁边还有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叔叔,许棠打完热水回来的时候,那位叫杜奕衡的叔叔刚醒。“年轻人,你的水可以分我一点吗?”杜奕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明天出院,结果不小心记错了出院时间,提前把护工辞退了。”许棠点点头,给杜叔叔倒了水。杜奕衡道了声谢,又问:“这是你爷爷?”许棠仔细想了想,依旧点头。“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多关注点老人的身体情况啊,不能只顾着自己。”杜奕衡说。“嗯。”杜奕衡看出他沉默寡言的脾性,哎了一声,笑道:“年轻人,你这么不会聊天儿,找女朋友要吃亏的。”许棠正想说他并没有打算找女朋友,摆在一边的手机恰好震动了两下,把许棠想解释的话堵了回去。眠:╭(╯^╰)╮眠:我不管,学长你又欠我一顿,明天的决赛你不许不来!第16章病床上,麻药的效果似乎已经过去,徐爷爷睡梦中呻|吟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许棠当即放下手机守在病床边,好在徐爷爷并没有苏醒,几分钟后,满是老人斑的手指微微一动,又安静下来。杜叔叔看看许棠摆在一边的手机,小声提醒道:“年轻人,你的手机。”许棠走过去看了看,周眠那边久久等不来许棠的回复,直接拨通了电话。杜叔叔看懂许棠的为难,笑道:“你出去接电话吧,这儿我帮你看着,有事叫你。”“谢谢。”许棠拿着手机走出病房。他斜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紧贴着病房门,接起电话。周眠可怜兮兮的声音传到许棠的耳朵里:“学长……”许棠一愣:“怎么?”“你明天不来就不来嘛,干嘛都不回我消息。”“抱歉,刚刚有点事。”许棠抬抬眼镜,又道,“明天去不了了。”周眠皱眉看了眼时间,问:“你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嗯。”“晚饭吃了吗?”周眠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不放心的老妈子,寻根究底地问。许棠沉默几秒,说:“嗯。”周眠哈了一声,笑声里听不出半点笑意:“学长,你说谎。”“没时间。”走廊的灯光照射在眼镜上,刺眼的光让许棠眼前一片模糊,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种感觉有点像做错事被抓个现行,许棠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过多牵涉到他的私事中,但说实话,周眠的话却宛如一股暖流,通过听筒慢慢流入他的心里。宿舍里,周眠的两个室友在联机打游戏,剩下周眠一个人窝在老板椅中边刷网课边跟许棠打电话。其实周眠刚开始也没想着打给许棠,学长不回他消息又不是第一次,这种事经历着经历着他也就习惯了,但一来周眠今晚无事可做,二来他突然想起于青下午提到过“晟哥”两个字,顿时就沉不住气了,脑子一热便把电话拨了过来。居然到现在都没吃饭。那个晟哥到底在让学长做什么?周眠打散掉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思想,瘪着嘴说:“学长,你现在在哪儿呢?我们不如出去吃夜宵吧!还有个把小时,能赶回宿舍的。”“我不在学校。”许棠道。周眠眼皮一跳。这么晚了还不在学校?“那你在哪儿?”周眠斟酌开口,生怕从学长口中听到“宾馆”两个字,或者更直接一点,听到电话里传来稀奇古怪、不堪入耳的动静。对方一阵沉默。周眠其实很清楚,以现在自己在学长心目中的关系而言,他不应该问这么多,可他偏偏忍不住,话到嘴边,自然而然地问了出口。夜晚,医院的住院部寂然无声,偶尔有陪床家属走过,脚步声也是极轻的,生怕吵醒其他房里的病人。不远处的一间病房倏地传来一阵声响,病人的情况好像迅速恶化,医生护士很快赶到现场,几名护士将病人转出病房直奔手术室,一堆人后面,家属哭红了眼,紧紧跟在医生后面。许棠目送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想了想,回答道:“在外面。”“……学长。”走廊闹出的动静很大,周眠听得一清二楚,但许棠不愿意说,周眠只能把疑问全部咽回肚子里,故作轻松道,“好吧,那,学长晚安?”“嗯。”许棠停顿片刻,发现对方没有挂电话的动作,又补充道,“晚安。”周眠美滋滋地应了一声,挂断后,脸色却沉了下来。一关boss刷完,周眠宿舍的老金伸个懒腰揉着眼睛回到自己房间,路过周眠的位置时惊了一下,打趣道:“怎么了,你男朋友出轨了啊?脸色这么差。”“没有。”周眠把手机摔在桌上,一张脸皱成个“苦”字,心里酸得直冒泡。老金哈哈两声笑,拿着水瓶和校园卡出去打热水,回来后被周眠叫住。周眠:“你们说……”老金和望过来的老王对视一眼:“说什么?”周眠鼓起脸颊,半晌后自暴自弃道:“算了,当我没说。”老金:“?”次日凌晨,徐爷爷终于苏醒,医生过来看了看徐爷爷的恢复情况,又向许棠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带着几个护士离开。许棠担心睡着后会听不见徐爷爷的动静,忍了一晚上没睡,徐爷爷劝说未果,冷下脸就要骂他,许棠顶不住徐爷爷的迁怒,最后还是陪护椅打开,缩在上面。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窝在那么小的陪护椅上着实难受,但许棠熬了一夜,几乎倒下便睡着了。徐爷爷刀口痛,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侧过头看向许棠,许久,他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又慢慢扭头看向窗外。杜奕衡被刚刚的动静吵醒,这会儿正手捧茶杯,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赞道:“你家这小孙子是真孝顺,就是不太爱讲话。”凌晨的温度很低,蒙蒙亮的微光照耀进来,躺在陪护椅上的许棠下意识往薄毯子里缩了缩。“他不是我亲孙儿,但他比我孙子还懂事。”徐爷爷的声音沙哑,又带着浓浓的沧桑感,说出口的话和语气却非常欣慰,更像是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小孙子,“小许呀,面上看着冷,其实心善,这孩子小时候日子不好过,长大了变得不爱说话,我就怕他这闷葫芦性格将来吃了亏,又没处说去。”不是亲孙,但依旧会在听到徐爷爷住院的消息时立刻请假赶回家陪护照顾,这其中怕是有点什么,杜奕衡心里门儿清,不过他不会八卦陌生人的事情,只是微微一笑,说:“我看人准的很,这年轻人聪明得很,您呀,好好养着身体,他也能放心学习放心工作不是?”徐爷爷和许棠一起生活了几年,早已把他当自家人对待,现在听到有人夸许棠,乐不可支,连伤口都宛如痊愈了一半。许棠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十点多钟,隔壁杜奕衡出了院,护士正在收拾他的床位,徐爷爷让护士帮忙递了杯子过来,杯子里插着一根吸管,方便他喝水。见他来到床边,徐爷爷示意他把杯子拿开,关切地问:“什么时候回学校去?你学业不能落下了啊。”“没事。”许棠刚醒,睡意还未完全散去,头发软踏踏地搭在额前,平时疏远旁人的气场这时候也还没展现出来,十分乖巧,问什么答什么,“等晟哥回来,我就走。”徐爷爷知道许棠的脾气,不再多说。季敏带着衣服和一袋早餐走进病房,见许棠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笑眯眯地说:“小许,赶紧去洗把脸,阿姨给你带了早饭,吃完再休息。徐叔,怎么样了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医生来看过没有?”有了季敏照看,许棠放下心,走出病房。拧开水龙头,冰冰凉的水哗啦啦从里面流出,浇在脸上冷得刺骨,瞬间赶走许棠所有的瞌睡虫,他简单洗漱一下,用袖子擦擦眼镜,把镜框重新架回鼻梁,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里,徐译晟告诉许棠他已经请到了假,让许棠再辛苦一天,他明天会回来。许棠回了消息,无意间看到周眠今天早上八点多发过来、已经被一堆群聊挤到下面的消息。眠:学长早上好ovo眠:昨晚忙到那会儿,今天早上一定要记得多吃一点~眠:唉,可惜学长不能来现场看我的英姿了,下回要让学长陪我打羽毛球才行(气)许棠抿抿唇,压下不自觉牵起来的嘴角。x.t.:决赛加油。第17章徐爷爷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他脑内出血面积不大,身边一直有许棠和季敏以及季叔叔的悉心照顾,连医生也夸他术后恢复得快。许棠在医院又住了一晚,第三天早上,徐译晟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他一进病房便被徐爷爷训斥许久,还不敢顶嘴,生怕徐爷爷动气,训完后又被季敏和季叔叔拉到病房外指责,本来这事儿也是他出去工作没留心,只能伏低做小。骂了一圈,徐译晟在和许棠一起去打水的路上还苦着脸,叽叽歪歪抱怨老板不批假,根本不在意员工的感受,把从爷爷和季家夫妇那里受得气全撒在老板身上。许棠比他小五岁,徐译晟和徐爷爷搬到许棠对面时,徐译晟高中还没毕业,许棠正在读初一,两人不是同级,也不在同一个学校,说不上是多么要好的朋友,但许棠打心底里依旧非常感谢徐译晟对他的照顾。等徐译晟把话说完,许棠抬抬眼镜,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许。”徐译晟**水卡,热水哗哗地流入水瓶中,不锈钢的外沿逐渐染上一层雾气,“老板打算让我留在日本的公司。”许棠微微一怔:“……多久?”热水注满,徐译晟拔出水卡拧上瓶盖,说:“不知道,不过我听老板的意思,短期内应该不会回国了。”“徐爷爷呢?”“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徐译晟停顿片刻,道,“我想带爷爷在日本定居。本来我还想着让爷爷留下来跟季叔季姨一起,只是这回出了这事儿,我算是怕了,爷爷一个人住在小区我不放心,季叔季姨不能时时刻刻帮我们照看爷爷,你又还在念书,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里几次,不如我带他过去,那边国人还挺多,我尽量带爷爷找个适合的地方住下……你能理解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