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宋司年,七公主对倪裳更是愤恨,“哼!好看又怎么样?!还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野丫头!”是以,由七公主起头,侍读的贵女很快就对倪裳敌对了起来。“你们快看她,还真把自己当做是大家闺秀,她装模作样的看佛经,该不会是为了引起大殿下的注意吧?!”“大殿下是何许人也,圣僧怎会将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放在眼里。”“……不过,倪裳真的很好看啊。”“好看有什么用?芊芊才是长信侯府大姑娘!”“……”倪裳半敛眸,尽力把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佛经上,可耳边不断有嘈杂声传来,她无法静心。少女背对着众贵女,娴静的跪坐在书案边,乌黑的垂云髻盘起,后脖颈细细的碎发衬的肌肤雪腻细嫩,是介于玉和雪之间的白,温润娇嫩。接下来是马术课,七公主带头针对倪裳,众贵女自然是配合。从华晨殿前去马场,还要经过一片林子,七公主有专门的车撵,倪芊芊与她同乘,其余贵女另有马车相送。倪裳被落在后面,随行的宫人许是被七公主交代过,皆不敢靠近倪裳。粉色宫装甚是清透,但初春日头甚烈,不多时倪裳就有些吃不消。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车撵不见了,连带着随行的宫人也不见了踪迹,这一大片樟木林极广,若是无人带路,很容易走失。就在这时,倪裳脚下骤然一疼。她抬起左脚,低头一看,竟发现绣花鞋底刺入了一根铁钉。日光下,铁钉闪着森冷刺目的光芒。是簇新的铁钉。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倪裳站在原地,她提着裙摆,仰面望着头顶斑驳的日光,她长长吐了气,也不知怎的了,突然很想哭。她并不想一出生就被人抱错。她也不是自己愿意雀占鸠巢。她更不想继续当长信侯府的姑娘。可人间这么大,她好像无路可去。离开了长信侯府,她什么都不是。没有身份,没有未婚夫,就连名字都是长信侯府给的,她这样的人,拿什么矫情。她背靠着樟木树,缓缓蹲下,铁钉刺入了鞋底,钻入了她的脚心,她迎着上午的骄阳,抬手无声抹泪,紧要着唇,随后一把脱下了绣花鞋,白色绫袜瞬间染红……**御花园,百花绽放,开的姹紫嫣红。皇帝将几个成年的儿子都召见到了亭下吃茶。且先不论品行、相貌、能力,几个儿子的子嗣传承问题,成了皇帝的心头病。老大品貌不凡,皇帝一看见他就难免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可惜……老大出家了,宁可青灯古佛,也不愿娶妻生子。不知为何,皇帝一想到姬慎景这辈子吃斋念佛,只觉暴殄天物,若是老大生的皇孙,定然很好看啊。姬慎景敛眸品茗,感觉到了视线,他忽然抬眼,许是脱离尘世太久了,这眼神清透无温,像是严冬寒冰。皇帝身子一僵,有点心虚,立刻移开视线,无意间瞥见太子,他登时绝望。太子成婚早,东宫佳丽无数,可这么些年,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虽然还未废太子,可在皇帝心中,太子就是一个不会下蛋的儿子!再看老二,太过利欲熏心,一心想要他的皇位,将他取而代之!然而,即便是这么野心勃勃的儿子,也照样没给他生出皇孙。尚未弱冠的几个儿子,早就开了荤,也无一人生下子嗣。皇帝沉吟了一声。二皇子姬宪是个人精,立刻就道:“父皇可是有心事?”皇帝内心苦笑,叹道:“朕十七岁登基,十八岁当了父亲,如今老大二十有五了吧?”这话含义颇多。太子受了打击,捧着茶盏,不想说话。姬慎景还是万年不变的冷漠无温,答,“儿臣的确二十有五。”二皇子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是在催生……姬慎景出了家,太子迟迟没动静,压力顿时落在了他肩头,二皇子也静默了。这时,小和尚走了过来,他朝着皇帝行了一礼,之后凑到姬慎景耳边低语了几句。姬慎景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不明显。“老大,你有事?”皇帝很关心的问,毕竟据他所知,但凡开过荤的儿子,都无法让女子有孕,如今还剩一个冰清玉洁的老大,他很想知道老大是不是也被诅咒了。姬慎景起身,修长白皙的左手置于胸腔,“父皇,儿臣的确有事,想请离。”皇帝更好奇了,老大回京后,除却对经文之外,其余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他这是要作甚?皇帝,“何事?能否告之朕?”他一脸求知若渴,想要探寻儿子私密的样子。姬慎景剑眉稍一蹙,“恕儿臣不能。”皇帝,“……”心绞痛啊!他摆摆手,让姬慎景离开。太子趁机造谣,“父皇,今日皇兄给老七,还有贵女们讲学,儿臣听闻,诸位贵女对皇兄评价甚高,更有甚者还倾慕于皇兄!”他就不是一个正经和尚!太子以为自己在告状,谁知,皇帝却是高兴了,果然让老大回京是明智的选择,万一他看中了哪个贵女,突然开窍就还俗了呢!只要一次犯.戒,那必定次次犯.戒!“此话当真?哪家的姑娘看中了老大?老大呢?可有意愿?”皇帝很心急。太子觉得不太对劲,父皇一脸欣喜若狂是甚么意思?!太子当然不会给姬慎景拉红线,“儿臣也只是听说。”皇帝立刻变了脸。二皇子唇角一抽,突然燥热了起来,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对别的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悸动。否则他早就生了一串孩子出来了!**“她人在哪里?”姬慎景步履甚快,小和尚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师叔,你的倪姑娘因为太优秀被排挤了,贵女们把她一人丢在了樟木林。”姬慎景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幼时去过那片林子,自是记得一清二楚,男人斜睨了一眼小和尚,薄唇轻抿,莫名烦躁,“她不是我的倪姑娘,日后这话休要乱说。”小和尚觉得师叔太不诚实,“那师叔这般着急是为甚?难道师叔不是去找倪姑娘?既然师叔不在意,那为何如此关切她?既然关切了,那便是想让倪姑娘成为您的人。”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朕好累,不求你们生二胎,一胎什么时候能有?!太子:抱歉,打扰了。二皇子:老大优先。姬慎景:出家人,不懂你们说什么。不久之后。姬慎景:只要裳裳给机会,我能生一打!裳裳:(⊙o⊙)…第11章御花园小径两侧树阴匝地,悠风荡过,拂起姬慎景的雪色锦缎长袍的下摆,他斜睨着身侧的小和尚,识海深处那一朵沉静无数岁月的优昙花,仿佛刹那间绽放芳华。此后经年,馥郁幽香。姬慎景浓郁的眼过了片刻才转为清明,“戒诚,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定要记住这一点。”许是春风太热,圣僧高挺的鼻尖溢出薄汗。言罢,大步往樟木林方向走去。小和尚的表情出现了一刻的龟裂,他很想说师叔太虚伪,打着“出家人慈悲”的幌子,做着.欲.要抱得美人归的事。“不是……师叔!我几时没有慈悲为怀了?”“那师叔为何不索性让旁人去寻倪姑娘?”“佛祖说慈悲为怀,但从未言,必须亲力亲为!”“哎!师叔,等等我!”**大梁建国数百年,历经数代,传言马场附近的那一片樟木林可以追溯到前朝,樟木枝干茂密交.缠,刚入林子便处处可见密密集集的野蔷薇,花开三分,亦皎亦艳。“师叔,咱们身后有人跟着。”小和尚体贴道。姬慎景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淡淡“嗯”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并不吃惊,“你去引开他们。”小和尚,“……”不是……师叔是去林中找个人而已,为何要偷偷摸摸?难道见不得人么?到底只是想让他去引开跟踪之人?还是嫌他碍事?!“哦。”小和尚很勉强的应下,转身离开始,他偷瞄了一眼师叔光洁的头,也不知道师叔长出头发来会是怎样一副祸害芸芸众生的样子。**倪裳赤着足,依靠着树干休憩了片刻。仰面,头顶是斑驳却又明艳的日光。数年强装出来的坦然镇定,仿佛就是一纸荒唐。无人会来救她,就像是无人会想寻回她一样,她就是个孤女,如浮萍漂泊无依。巨大的孤寂如同兵刃卷着严冬寒风,一刀刀刺在了她满目疮痍的心扉。痛么?她分不清。幼时得知自己不是侯府真千金,她痛过。侯夫人一次次对她视而不见,践踏她们之间本就薄的可怜的母女之情,她也痛过。被告知亲生父母早就不在人世,她还是痛了。可纵使她百般疼痛,这世间又有谁会知晓,谁又会感同身受?没有!从来都没有!就连葳蕤芒草也有土可依,有根可靠,她倪裳却没有。她仰着面,以为这样就可以抑制自己的软弱无能,眼泪在打转,她不想哭,又能哭给谁看。突然之前,一道阴影挡住了她眼前的日光,倪裳一定神,差一点就尖叫出声,她不明白姬慎景怎会突然出现,愣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吓,驱散了大半的阴郁。“姑娘,你哭了。”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白皙修长的手递了一块月白色帕子给她,男人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倪裳露在外面的小脚上,他神色一晃,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他吃惊的东西,缓了几个呼吸才恢复正常。玉足小巧而精致,是栀子的白,粉色的指甲盖莹润可人,只是那一块血渍大煞了风景。倪裳在男人的盯视中,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意识到姬慎景的目光在打量她的脚,立刻往粉色宫装裙摆里缩了缩,直至什么也瞧不见。突然,姬慎景莫名觉着遗憾。但圣僧心怀天下苍生,对美好娇弱的苍生更是怜悯,他高大的身段在倪裳面前蹲下,神情淡然,又理所当然的说,“姑娘,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时下民风严谨,尤其是倪裳这样自幼备受礼教束缚的云英未嫁的姑娘,她想都没想,几乎一口回绝,“不用了!”斑驳的日光如琉璃纯透,小姑娘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那抹红像是滴入清水的朱墨,一点点漫延到了她的脖颈、耳垂。姬慎景愣了愣,心道:她是害羞?思及此,姬慎景难得解释,“天下苍生于我而言,没甚不同,不管今日遇见的人是姑娘你,又或是张三李四,哪怕是南归的北燕,皆是一样,姑娘何故在意?”倪裳,“……”她惊的再也哭不出来了,一双纯澈的水眸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圣僧。她没接过姬慎景递过来的帕子,姬慎景扫了一眼地上的绣花鞋和沾了血的绫袜,随后就伸手拾起一根铁钉,男人拧眉,“看来,姑娘真的得罪人了。”倪裳沉默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让她觉得,她的存在即是让人厌恶,故此,七公主和贵女们讨厌排挤她,并没有让她有多难受。方才……不过只是想起身世,一时间情绪波动。正思量着,男人突然又靠近,在倪裳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这不是倪裳第一次“亲近”姬慎景,可男女大防,与突然而来的高度变化,还是让倪裳失控,“大殿下,您是圣僧,还请自重!”姬慎景抱着她,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他当真不爱多言,今日三翻四次解释,甚至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扯谎,“姑娘,我正好路过此地,岂能见死不救?”他迈开步,倪裳因为本能红着脸,“既是如此,那还请大殿下日后……莫要再纠缠于我了。”姬慎景可能并不喜欢说谎,“姑娘,我做不到。”我需要你,但是我不能明说。他又催动轻功,倪裳揪着他的衣襟,“你、你到底想怎样?”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被姬慎景抱着离开,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难堪,以及令人难以接受。她听见男人磁性的声音卷着风声,撞入她耳中,“姑娘,我不想怎样,我只是偶尔需要……见到你。”倪裳僵在了男人怀中,好半晌都没消化方才这句话。圣僧不会是倾慕她了吧?!倪裳受的刺激有点大,直至被姬慎景安置在了寝房,她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总能出入如无人之境,床榻边放着一只小瓷瓶,倪裳还看见了她沾了血的绣花鞋与绫袜,都整整齐齐的摆在了脚踏上。半晌,她对着空气说了一声,“多谢。”正要脱衣擦拭,茜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磁性的声音,“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倪裳,“……!!!”他还没走?!**皇帝的好奇心愈发重了,对前来禀报的御前立侍,问道:“如何?老大去见谁了?朕怎的不知,他在京中有好友,而且此人还在宫中?会不会是位姑娘?”姑娘?皇上就这么盼着大皇子破戒?李德海艰难的维持着得体的表情,“……这个,皇上,奴才也不知啊,派出去的人跟丢了。”又跟丢了……皇帝徒增感慨,“老大少言寡语,朕送他出京时,他才五岁,如今……与朕更是生疏了。”李德海见状,立刻端着一只细颈瓷瓶,小心翼翼接住了“龙泪”,劝道:“大殿下有佛祖庇佑,皇上无需操虑了。”皇帝不敢忤逆佛祖,可讲道理,他半点不想让姬慎景被佛祖庇佑!**同一时间,东宫。太子在绝望中咆哮,“跟丢了?!怎会跟丢!姬慎景又长出翅膀飞了不成!滚!一群没用的玩意儿!”太子在殿中踱步,又连用了几盏降火茶,今日在御花园,他自是看出来皇帝对姬慎景的重视态度,即便姬慎景冷漠无温,如悬崖峭壁一朵不可攀附的雪莲,皇帝面对他的清冷孤漠,亦是毫无愠怒。这就是帝王的娇纵啊!“来人!去给孤查清楚,姬胜景回京后与谁人接触频繁?此人今日一定在宫中,速速给孤找出来!不管是男是女,挖地三尺,孤也要见到人!”**马术课结束,七公主与众贵女归来时,已是晌午。倪裳受伤的事,已告知了华晨殿的管事太监,如此一来,即便倪裳今日没有去上马术课,亦不会有人怪罪。倪芊芊见到倪裳时,见她躺在榻上,面色红润,精神气尚可,一看便知已经睡了一觉。倪芊芊心头不安,她今日虽然制止了倪裳去参加马术课,但姬慎景也同样没有露面,该不会……“妹妹,听说你伤了脚,这几日不便下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从樟木林回来的?”倪芊芊笑着问。倪裳靠在迎枕头上,脑中浮现姬慎景今日在她耳边的话,“姑娘,你要提防身边人。”其实,倪裳又何尝不知,倪芊芊的险恶用心。她莞尔一笑,“伤的不重,我自己回来的,对了,长姐怎知我在樟木林”她明知故问。倪芊芊,“……”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她就不信整不死女主!倪芊芊突然想起来,按着剧情发展,不久之后,宫里会发生一桩丑事,后宫的虞美人与御前侍卫--段家三郎的苟且之事会被人揭发,而在原本的故事中,倪裳撞见了他二人偷.情,却因姬慎景庇佑,而逃脱一劫。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皇家呢!假如还是倪裳撞见了奸.情,却未得到姬慎景庇佑呢?皇家为了掩盖丑事,必然不会留下区区一个侯府养女!到时候她就能借刀杀人了。思及此,倪芊芊和善一笑,“二妹,过几日就是花神节,届时你的脚也该差不多好了,咱们姐妹两人去镜湖放花灯如何?”镜湖是京城护城河的延伸,小半在宫内,大半在宫外。倪芊芊要想办法让倪裳撞破奸.情,但那日一定要让倪裳避开姬慎景。作者有话要说:倪芊芊:二妹,听姐姐话,姐姐带你去捉.奸,233333。姬慎景:我见裳裳真妩媚,裳裳见我应如是。裳裳:为什么我身边都是神经病?qaq~亲爹:爹爹来了,裳裳快到怀里来!---------ps:虞美人和段家三郎就是昨天夜里男女主碰见的那对。第12章“不了,长姐大可以找其他贵女一同前往,我从不放花灯。”倪裳好看的唇微微扬起,笑出一个绚灿的弧度,像四月绽放的娇花,还未开到靡荼,但已现美人形。她明明拒绝的很果决,可脸上笑意纯真无害,甚至纯澈中带着一点难以忽视的妩媚。倪芊芊噎住,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思路,“二妹,你先好生养着,届时或许你又改变主意也说不定呢。”倪芊芊离开,倪裳笑意淡去。倪芊芊被长信侯府找回后,口口声声称不记得养大她的养父母究竟是谁,可就在这一刻,倪裳怎就觉得她的话那么不可信呢!倪裳默了默,等到她手头有了资源,她定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五日后,倪裳已经能下榻了,她虽被铁钉刺伤脚底心,但只是伤了一层皮肉,姬慎景给的金疮药甚是管用。加之今日皇太后宫里设了雅集,众贵女皆要出席。倪裳已躺了好几日,再“消极怠工”下去,只怕离着被逐出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众贵女以七公主马首是瞻,倪裳仍旧被众人排挤。她一惯喜静,倒是不以为然。“你们快看,倪裳走路一瘸一瘸,她是不是就要成小瘸子了。”“谁知道呢,许是东施效颦吧,以为装作柔弱可怜,就能得几位殿下喜欢。”“她不是许给了宋大公子么?还惦记着殿下们,真是不害臊。”“……”姬慎景领着小和尚踏入皇太后的慈宁宫,离着贵女们数丈开外,就听见了议论纷纷。小和尚摇头咂舌,“难怪圣人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果真不欺我。”他仰头就看见他家师叔目光幽深,像深不见底的海,那里面似乎有什么危险的情绪即将迸发而出。“师叔,她们说倪姑娘惦记着几位殿下?您说,倪姑娘到底惦记的是哪一位?”小和尚眨了眨眼,突然心血来潮,“会不会是师叔您呀!毕竟,这皇宫内没人比您更好看!”姬慎景太阳穴猛然间一跳,他长腰精瘦,腰部以下皆是腿,一迈步就将小和尚甩在身后,背对着小和尚低低喝了声,“胡闹!”圣僧觉得,京城的春日,着实有些热。小和尚吐了吐舌头,继续跟上。**皇帝子嗣颇丰,除却成年的几个儿子之外,未及弱冠的皇子统共十来人,公主仅有三位,其中以七公主最年长,也最是得宠。今日所谓雅集,即是召集了诸位皇子,以及尚未婚嫁的贵女们,众人在园中入席后,皇太后粗粗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倪芊芊身上,“那丫头就是长信侯找回来的女儿吧,哀家瞧着小模样倒是标致,这些年流落在外受苦了。来人,把哀家今晨备好的流苏簪取来,哀家有赏。”倪芊芊抬袖搵了搵泪,显得自己的确是受尽苦头,忙起身谢礼,“多谢皇太后娘娘赏赐,臣女倒不觉得苦,只要能回家,能承.欢父亲和母亲膝下就好。”倪芊芊的事,已经满城皆知,人人皆同情她是流落在外、受苦受难的明珠,相反的,倪裳就成了占尽便宜的冒牌千金。倪裳能察觉到无数道视线时不时的看向她。她坐在最偏的角落,头顶是一株已经打了花.苞的白玉兰,投下的斑驳日影落在了她脸上,少女半垂眸,肤色雪腻干净,安静纯透的像绽放在枝头的玉兰花。姬慎景饮了口茶,目光似无意瞥了一眼,随后又移开。皇太后倒是留了一个心眼,能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淡定自若,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换做是谁,恐怕早就失态逃离了。只可惜,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成不了大气候。皇太后与皇后娘娘对视了一眼,皇后又看向了宋司年,见侄儿的目光恨不能贴在倪裳身上,皇后面色一沉。雅集上,众人皆围着皇太后说话,皇后趁机单独见了宋司年。对这个丰神俊朗的侄儿,皇后自是相当满意,“司年啊,上回本宫与你说的事,你可考虑清楚了?你父亲母亲那边,本宫会亲自说项,你也知道,倪裳不是侯府千金,以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小七是本宫的亲生女儿,她自幼就倾慕于你,你若娶了小七,那也是亲上加亲啊。”宋司年站得笔直,眉头深蹙,“姑母!我只将七公主当做妹妹看待,我无法娶她,司年多谢姑母厚爱,还望姑母收回成命。”他态度坚决。皇后脸色更阴沉了,她太了解宋司年,是个人才,但也过分正派,不会背着良心做出他不喜欢的事。不过……皇后到底是经历了宫斗的人,一条路不通,她就走另外一条路。不妨试试从倪裳下手!皇后收敛眸中异色,和蔼一笑,“司年啊,姑母也是看好你,太子迟迟没有生育子嗣,姑母也就小七一个女儿,你应该明白姑母对你的器重,你是宋家嫡长子,家族兴衰可都压在你身上了。”威逼加利诱,是皇后的一贯做法。宋司年神色凝重,不再多言。**倪裳坐在假山后面吹风,也能图个安静。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害了倪芊芊受了十几年颠簸流离之苦,也是她抢了倪芊芊的好姻缘,她今日甚至还听见有人说,“宋公子真该与倪裳退婚,这桩婚事本该就属于芊芊。”倪裳无力反驳。她这十六年,的确吃着长信侯府,住着长信侯府,在长信侯府的庇佑下,才当了十六年的千金小姐。“呵呵呵……”她颤着肩膀在笑,满腹委屈都是矫情,她像是被蚕丝缚起的可怜虫,窒息到了想要咆哮,可她竟然发现,自己就连咆哮的资格也无。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全部都是事实!肩头突然一紧,倪裳吓了一跳,紧接着,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倪二,是我!想死我了!你听话些,我会好好疼你。”倪裳被身后男子大力抱着,她瞥见了一双厚实肥大的手,是四皇子姬汤。“四殿下!你做什么?放开我!”倪裳拼命挣扎。姬汤深深嗅了一口美人香,仿佛是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将怀中美人抱的更紧,“倪二,我打听过了,你和宋大公子的婚事成不了,你不如今后跟了本殿下,只要你答应,本殿下就去父皇跟前求娶你当侧妃!”一股巨大的耻辱涌上心头。即便她嫁不了宋司年,也断不会做妾!倪裳一低头狠狠咬上了姬汤的手背,几乎是往死里咬,直至唇齿间的血腥味漫延开来,倪裳才意识到自己的牙也咬疼了。“啊——你这个小贱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要给脸不要脸!嗯——”姬汤怒骂着,下一刻闷哼了一声,身子往后倒了下去。倪裳僵在原地,莫大的刺激和惶恐令得她一时间没有回头。“表妹,你没事吧?”二皇子姬宪弃了手中木棍,冷冷瞥了一眼被打晕的姬汤,他走到倪裳面前,大掌虚揽着她纤细的肩头,柔声说,“表妹?表妹别怕,有我在,无人敢欺负你。”倪裳回过神来,她随手擦了唇,很厌恶那股挥之不散的血腥味,像是带着剧毒的暗疮,挥之不去的恶心。少女睫羽轻颤,肤色是那种陶瓷白,原本是粉色的樱桃唇,沾染了鲜红血渍,而显得艳丽夺目。倪裳的容色本就偏明艳,此刻受惊多度,像是刚刚历经风雨的迎春花,娇美却又孱弱,更是分外惹人怜惜。二皇子又想起了那个旖旎梦境,心一动,伸出长臂欲要将倪裳抱住。倪裳此刻神经紧绷,本能使然,反应极快的后退了一步,“表哥,你做什么?!”良妃真正看好的人是倪芊芊,而非倪裳,可二皇子只想温香软玉,碍于倪裳许给了宋司年,他一直在她面前装君子,今日压抑了太久的.欲.念.终是忍不住,“表妹,我……”后脑勺突然一疼,眼前发黑,二皇子欲要转身去看时,人却是很快失去了意识。二皇子,“……!!”好气啊!谁在背后打了他!倪裳怔在当场,姬慎景扫了一眼倒地的姬宪与姬汤,再看少女凄凄楚楚的可怜模样,圣僧沉寂已久的识海里面,那朵优昙花愈绽愈烈。作者有话要说:鸡汤:裳裳是我的!鸡腺:我的!我的!鸡·姬慎景·肾:嫂子也敢觊觎?!你们活腻了!小和尚:(⊙o⊙)…第13章“姑娘,走吧。”姬慎景淡淡一言,没有多问。眼底的余光扫过昏迷在地的二皇子与四皇子时,眸中闪过一抹圣僧不该有的狠厉阴冷。倪裳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对姬慎景并非毫无防备,换言之,发生了方才之事后,她对任何人都不会全身心信任。姬慎景察觉到她的谨慎小心,她的一只手抱着另一边的胳膊,半垂眼眸,是极度不安的姿势。两人先后从假山后面走出,姬慎景的步子不紧不慢,恰好在倪裳前面两步远的位置。倪裳正好能踩着他投下的影子。不知为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踩着底下的影子光头,心情莫名的诡谲。正走着,倪裳突然察觉姬慎景止了步,她也随即止步,一抬头就看见太子带着人走了过来。倪裳心一紧。姬慎景微侧头,余光瞥了她一眼,但并未多言。太子一脸的得意,甚至有些嚣张,仿佛是终于让他抓住了对手的把柄,堆积在脸上的笑容荡漾了起来,“奇怪,皇兄为何会与倪二姑娘在一块?总不该会是探讨佛学吧?”姬慎景又侧过脸,瞥见了倪裳因为紧张而紧紧攥着帕子。他淡定从容,一派圣僧的寡淡与漠然,是个孤高到了极致,也干净到了极致的男子,“是。”他言简意赅。太子唇角一抽,“……??”他是幻听了么?姬慎景知道名誉对一个姑娘家而言有多重要,前几回迫于无奈与倪裳亲近,他虽然心中无愧,但仍旧觉得欠了倪裳的,遂与太子多说了几句,“倪裳姑娘是我徒儿。”考虑到人家姑娘日后还要嫁人,姬慎景又添了一句,“俗家弟子。”太子,“……!!”他是那么好骗的么?太子眯了眯眼,又看向了倪裳,“倪二姑娘,看来你对佛学甚是感兴趣啊。”倪裳还未回过神来。她是姬慎景的弟子?和尚尼姑姬慎景帮了她大忙,倪裳当然不能拆了他的台,“回太子殿下,民女的确很好佛学。”姬慎景再次侧过脸,像看着小和尚的眼神,看着倪裳,“跟为师走。”倪裳云里雾里,不过……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说辞,她收敛神色,紧跟在了姬慎景身后。姬慎景仿佛是一朵遗世而独立的佛下青莲,不给任何人面子。皇帝如此,太子更是如此。直接领着倪裳,在小径上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