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门口立着太后和沈夫人。裴云薇脸色越发苍白,“皇祖母,您,您听到什么了?”“ 听到了什么?” 太后脸上的神情失望又震惊,厉声道:“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太后待的那间禅房,紧邻宋清辞待的这一间禅房,中间仅一墙之隔,这两间禅房之间并不隔音,中间的墙壁镂空,可以轻易听到另一间屋子里的声音。之所以这样设计,是因为宋清辞待的这间禅房,本该是太后身边的吴嬷嬷在这里休息,这样子方便吴嬷嬷注意太后那边的动静。宋清辞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进了这间禅房,以便钓裴云薇这条傻鱼上钩。裴云薇脸色煞白,身子颤栗起来,“皇祖母,这,这不是真的。”“你是打量我老了不成?” 太后低喝道:“ 我和沈夫人亲耳听到你说的那些话,还能有假?”裴云薇和宋清辞之间的对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入太后和沈夫人的耳中,太后怎么也没想到裴云薇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裴云薇身子一晃,自知此事无法轻易揭过,她改变策略,脸颊淌下两行泪,“皇祖母,当日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这一段时日以来,我也不好受,我日日处在害怕与恐惧之中,常常做噩梦。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皇祖母,幸亏宋清辞好好的,没受什么伤,不然孙女怕是要一辈子处在悔恨之中。”宋清辞冷冷出声,“我是没受什么伤,那是因为太子救了我。若不是太子,成安公主怕是手上要沾上一条人命了。”裴云薇当真是“能伸能屈”,“清辞,是我不对,我现在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已经知道错了。”宋清辞冷眼看着她,“成安公主这是第几次向我道歉了?你两次三番陷害我,以前我不和你计较,你愈发过分,差一点要了我的命。我不会原谅一个要害我的人。”裴云薇流着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纵然我不该对你动手,可是你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根本没有受什么伤,你又何必咬着这件事不放?”“平宁公主没有受伤,那是她福大命大。”沈夫人忍不住出身,“ 臣妇也曾玩过马球,知道马球场上马儿不可出任何意外。成安公主口口声声为自己开脱,说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可你参加了马球赛,想必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却还对平宁公主下了死手。”眼看裴云薇还要辩解,太后训斥着她,“够了,你给我跪下。”裴云薇咬着唇,无奈跪在地上,“皇祖母,我已经知道错,我是看不顺眼她,可我没有想要害宋清辞。”“你父皇常说你还是孩子心性,犯些错是应该的。皇后还有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我将你送去无逸堂读书,是为了改一改你的性子。没想到,你竟然不知悔改,做出这样狠毒之事。咱们裴家人打下了江山,却没有教导好子孙后代。” 太后失望又痛心,若不是今日碰巧让她听到了这些话,怕是裴云薇的罪行永远不会被揭露出来,“你父皇和母后不管教你,我来好好管一管你,皇室的颜面,不可被你一个人毁了。”出了这档子事,太后也没有心情继续礼佛,直接回宫。宋清辞对着沈夫人道谢,“夫人,刚才多谢您为我说话。”沈夫人提点道:“马球场上公主的坐骑突然受惊,当日我便觉得不太对劲。成安公主这样的性情,哪能轻易悔改?她要是被太后或是皇上责罚一顿就知道错了,又怎会两次三番对你动手?这下子,太后不会轻易放过她,她算是彻底记恨上你了,怕是日后还会做什么事,公主在宫里要多加提防。”平宁公主年岁不大,又是前朝公主,在宫里还有裴云薇这样的人对她下死手,沈夫人当真是怜惜她的处境。宋清辞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我知道了,夫人。”一般人是不敢说这样一番话的,可见沈夫人是真的在为她着想。回到宫里,太后将皇上还有王皇后召到寿康宫,皇上知道此事后大怒,好生训斥了她一番,下令将裴云薇禁足。太后叹口气,“云薇不是没有被禁足过,可是没有什么效果。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的我的孙女,我做不到大义灭亲,可也不能不给她个教训。”太后让内侍监的太监打了裴云薇十个板子,又下令将她禁足,哪怕再过几日是太后的寿辰,也不放她出来。十个板子下来,裴云薇直接晕了过去,臀.部血肉模糊。家丑不可外扬,裴云薇做的事自然没有传出去,但堂堂公主被打了板子,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那些世家私下里好生嘲笑了她一番。里子面子都丢了,裴云薇这下子可是真正受到了教训。太后乃正直明理之人,注重子孙的德行,德行是立身的根本,可是她没有教导好皇上,皇上又没有教导裴云薇。太后拍着宋清辞的手背,“清辞,这次是你受委屈了。”宋清辞浅浅一笑,“娘娘您为我教训了裴云薇,我不委屈的。”太后并不好受,儿孙都是债,裴家人一跃成为天皇胄贵,然而骤然有了泼天的权势,性情很容易发生变化。“ 云薇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蓁蓁没少受她欺负,蓁蓁又没了娘亲,我这一颗心,自然偏到了蓁蓁那里。云薇总觉得我偏心,不爱来我身边,为对她的管教少了些。王皇后在晋阳的时候,顾着和宋贵妃还有其他妾室争宠,余下的心思放在六皇子身上,没教导好云薇。她变本加厉,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等我百年后,去到了地下,无颜面对裴家列祖列宗。”宋清辞轻轻出声,“太后,俗话说,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蓁蓁养在您身边,学到了您身上的品行。裴云薇德行如何,这不是您的错,您身为祖母,尽到了管教的责任,余下的路,是要靠她自己走的。”太后笑了笑,“是啊,脚下的路,能否走的长远,旁人干涉不了。”裴云蓁抱不平,“清辞,大姐姐可真是太坏了。”宋清辞浅浅笑了下,“事情都过去了,她也算受到了教训,只要她日后不再来招惹我,饿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终于到了太后的六十大寿,寿宴热闹而华贵,宋清辞给太后准备的寿礼是一条她亲手绣的抹额,还有一册用金丝银线绣出来的佛经,贵重又显诚心,太后自然很喜欢。几位皇子卯足了劲而太后准备贺礼,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四皇子准备的贺礼皆是贵重之外,瞧过了几位皇子的礼物,众人等着裴行璟的贺礼。裴行璟准备的贺礼并不十分贵重,却贴合太后的心,“皇祖母,这六盆苍松和兰花,是皇祖母在晋阳时亲手种下的,孙儿派人将它们带回宫里,松柏长青,孙儿祝皇祖母福寿绵长。”“好。” 太后高兴的笑起来,“这几盆苍松和兰花,伴了我许多年,对我有特殊的意义。”这几盆苍松和兰花,是裴行璟的祖父跟着她一起种下的,原以为待在宫里,再也看不到这些东西。裴行璟却知道太后心里一直惦念着这些东西,将它们又送到了太后面前。傅令容、谢柔等闺秀则为太后准备了一支祝寿舞,傅令容作为领舞者,身姿纤软,舞姿动人,十分吸睛,这祝寿舞也别出心裁,最后得了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宋清辞欣赏着祝寿舞,傅令容有才有貌,家世出身都不差,穿着朱色的衣裙跳舞,雪肤玉颜,气韵高雅,场上不少男子都在盯着她瞧。依照傅令容的家世和声誉,□□不离十会成为太子妃。太子会喜欢傅令容吗?应该会吧。这样的高门贵女,是上京有名的才女,和太子很是相配。宋清辞视线移到太子身上,不料,还未收回视线,正对上裴行璟看过来的深邃目光。裴行璟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才移过视线。宋清辞脸有些红,恍若她和裴行璟有什么私情,当着众人的面,在偷.情一样,太子不看傅令容跳舞,看她干什么呀?寿宴上气氛热烈,傅令容舞姿优美,裴行璟面色如常,心里却在想宋清辞,这朱色的衣裙,还是穿在宋清辞身上更好看,纤腰一把,肤如凝脂。☆、第 44 章祝寿舞结束,傅令容身为领舞者, 舞姿翩跹柔美, 吸引了不少在场之人的注意,退场的时候, 她悄悄的往裴行璟那里看了一眼,脸色涌现浅浅的失望。这支祝寿舞她精心练了好久, 除了为太后祝寿,最重要的是, 在太后的寿宴上彰显自己, 她傅令容不仅仅是才女, 也有娇媚灵动的一面。毕竟许多男子口头上说娶妻当娶贤,实则喜爱的还是温香软玉的女子。选秀就快开始, 她在宫里当了几个月的伴读,和太子的关系并没有什么进展, 不少权贵世家盯着太子妃之位, 她原以为今日的表现可以得到太子的注意。只是, 太子神色仍是淡淡, 视线并未落在她身上。傅令容敛去面上的失望,没关系, 眼下太子对她无意,但她背后还有傅家人在为她筹谋,她还有很大的机会。太后寿宴过去的第二天,沈惜珍准备回去晋阳,“太后, 惜珍决定回家了。”太后并不意外,“你与行璟……”沈惜珍回道:“太后,殿下只是将我当表妹对待,待在太后身边的这几个月,惜珍很高兴。”太后宽慰道:“ 有你们几个小姑娘陪着,我心里也舒坦。你是个好姑娘,虽然和行璟无缘,以后会遇到适合你的男子。”太后虽然是裴行璟的祖母,可她也看不透裴行璟的心思,太子对沈惜珍无意,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沈惜珍已经放下了裴行璟,既然得不到,那就不惦记了,“太后,我去向蓁蓁还有清辞道别。”“去吧。”太后摆摆手,“我让吴嬷嬷给你收拾行李。”宋清辞有些惊讶,“沈姐姐,你怎么突然要回去?”沈惜珍笑了笑,“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再说了,我还打算去当女将军呢。”从晋阳来到上京,沈惜珍是为了和太子多些相处的机会,但是太子已经拒绝了她的情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宋清辞道:“沈姐姐回去晋阳,沈伯父和沈伯母该给你相看人家了吧?”沈惜珍点点头,“ 我娘确实在给我相看人家,不过还是要看我自己的意思,我要是不满意,他们不会强迫我的。我想着,还是找一个武将成亲,到时候我们一起上阵杀敌。”宋清辞不舍的道:“ 沈姐姐若是定亲了,一定要写一封信告诉我和蓁蓁,即便你回去晋阳,咱们也要常常书信往来。沈姐姐若是真的去了军.营,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这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沈姐姐?”沈惜珍拉着她的手,“ 清辞,等有机会,我会来上京探望你和蓁蓁的,或者,你也可以来晋阳。到时候,我带着你好好尝一尝晋阳的美食。”宋清辞轻轻一笑,“好啊。”宫中的女孩并不多,沈惜珍、裴云蓁还有她,她们三个常常玩在一起。如今沈惜珍要回去晋阳,宋清辞着实不舍得。她拿出一个锦囊递给沈惜珍,“沈姐姐,这是我做的香囊,按照医书上的记载,里面放的有驱虫的药材。”沈惜珍接过来,“多谢清辞,如今天气热了起来,有了你做的香囊,那些飞虫倒是不敢近我的身了。”她将香囊收起来,脸色郑重起来,“清辞,马上就要选秀了,你知道吗?”宋清辞轻轻点头,“沈姐姐,我知道。”沈惜珍犹豫了下,终是问道:“这次选秀,不仅仅是充盈后宫,更是要为太子和几位皇子挑选正妃以及侧妃,蓁蓁和你的亲事,顺势也会定下。清辞,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看架势宋清辞还不知道太子对她的情意,是以沈惜珍没有直白的点出来。宋清辞轻轻笑了下,“沈姐姐既然问了,我也不瞒着你。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上京那些权贵子弟应该没有人愿意当我的驸马。若是依照我自己的想法,我宁愿不成亲,一个人过日子。”沈惜珍跟着笑了下,“清辞,你有没有考虑过太子?”宋清辞默了片刻,笑着道:“沈姐姐,殿下和我不是一路人。”沈惜珍叹口气,有心再说几句,可是想到宋清辞和太子之间存在着许多阻碍,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这种事情,她一个旁观者插手,也是无济于事。沈惜珍最后道了一句,“清楚,有时候,我希望你可以不要那么的懂事,跟着你自己的心朝前走。”宋清辞一怔,她知道,她心里的那颗芽在逐渐的成长,可是,说她胆小也罢,说她太过成熟也罢,如若注定没有好结果,她只会让这颗芽儿永远藏在心里。沈惜珍离宫的那一日,太后眼眶湿润了,宋清辞和裴云蓁也舍不得让她离开,三个小姑娘抱在一起哭着鼻子。等沈惜珍离去后,裴行璟走过去,给宋清辞递过帕子,温身道:“别哭了。”宋清辞接过帕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舍不得沈姐姐。”裴行璟勾了勾唇,“等有机会,我带着你去晋阳。”宋清辞怔怔的看着裴行璟,樱唇微张,太子只是随口一说吧?他怎么可能带着她去晋阳啊!即便太子日后要去晋阳,也该是带着他的太子妃啊。这时,裴云蓁凑到宋清辞身边,“三哥,我的帕子呢,我也哭鼻子啦。”裴行璟将帕子递给她,裴云蓁接过来,对着宋清辞打趣,“清辞,你瞧瞧,三哥对你多好啊,先将帕子给你了呢。”宋清辞脸色微微一热,轻轻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春去夏来,选秀开始,转眼间进入仲夏,日光灼热似火,枝头的叶子也变得恹恹的,只剩下知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叫着,屋子里摆着冰盆,散发着清凉的冷雾。轻薄的纱裙穿在身上,越发勾勒出她玲珑的身姿,宋清辞手里拿着团扇,趁荔枝不注意,赶紧端起案桌上的雪泡梅花,小呷几口。荔枝转过身,正好瞧见宋清辞的动作,“公主,您的小日子快到了,再说了,您刚才已经喝了一盏雪泡梅花酒了。”宋清辞弯着眸子,“ 今天天气太热了,将这一盏喝完,我就不喝了。”这些梅花还是去年冬季时摘的,想起当日摘梅花的时候,还碰到了太子,宋清辞又道:“荔枝,你再泡几盏梅花酒,我去给殿下和蓁蓁送去。”荔枝道:“公主,去外面走一遭,身子都要烫熟了,还是让奴婢去吧。”宋清辞没同意,“ 没事,我亲自去吧。”天气太炎热,无逸堂也休了几天假,这几日她懒得出门,都没有见到裴云蓁,刚好去找她说说话。到了裴云蓁宫里,却没见到她,裴云蓁在太后那里,宋清辞将雪泡梅花酒交给裴云蓁宫里的宫女,又去到东宫。“盛公公,劳烦你将这雪泡梅花酒,给殿下送去。”盛厉接过食盒,“殿下在书房里,公主进去坐一坐吧。”宋清辞只是想着将雪泡梅花酒送到东宫后就回去,“殿下有事要忙,我就不去打扰殿下了。”盛厉身为太子近侍,自然知道太子对宋清辞的心思,“公主这哪是打扰?殿下这几日正忙着清查户部,甚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奴才瞧着也心疼殿下,只是奴才人微言轻,劝不动殿下。公主进去陪着殿下说说话吧。”宋清辞应下,“好。”裴行璟清查户部,说起来,这都是前朝庆隆帝留下来的摊子。前朝时,皇帝昏庸,大臣腐败,各州县收上来的赋税等银子,本该直接入国库,却一部分进了皇帝的私库,用来修建离宫别苑等,另一部分进了一些大臣的口袋。如今大宴建立,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养兵、治水、商贸往来等,样样都需要银子。户部收取的赋税不透明,裴行璟便下令整治户部,规范一整套流程,清查那些官员贪了多少银子,慢慢兴师问罪。再清查各州县户关上的官员,换掉前朝留下来的贪污之人。这可是一桩大工程,牵扯到银子,户部以及户关的官员都是些老滑头,并不配合裴行璟的命令,故意暗中搅事。裴行璟铁血手腕,能谋善断,再难啃的骨头,也只有乖乖臣服的份儿。这大半个月来,他一直紧盯户部的事情,确实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宋清辞进去书房,青铜雕刻蟠螭纹冰鉴散发着沁人的凉意,裴行璟穿着月白色轻衫,案桌上堆着厚厚的公文。还是太子这里更舒服,宋清辞宫里用的是冰盆,东宫里是用冰鉴消暑,一进来,身上没有一点热意。宋清辞将梅花酒从食盒里拿出来,“殿下,您尝一尝雪泡梅花酒吧,凉丝丝的。”看到宋清辞,裴行璟眉梢透露出几分柔和,他放下手中公文,端起瓷盏,尝了一口,“不错。”梅花酒清冽的香气散开,还掺杂着蜂蜜的甘甜,宋清辞不自觉舔了下唇角,她也想喝呢,但是荔枝不让她喝太多,说是对女子的身子不好。看着她嘴馋的样子,裴行璟眼里的笑意更浓,“公主可想尝一尝?”“我喝过了,殿下您喝吧。”宋清辞眼巴巴看着裴行璟将瓷盏中梅花酒喝完,等明天她一定要背着荔枝偷偷多喝几盏。等裴行璟将瓷盏放下,宋清辞轻轻的道:“殿下,政事重要,可您的身子也重要,我听盛公公说,这一段时间您都没有怎么休息,我瞧着您都清减了些,您不能累着自己呀。”裴行璟薄唇勾起,“见到公主,我就不累了。”突然宋清辞耳尖微红起来,心头一动,面上涌现羞赧,她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太子见到她,怎么就不累了呀。欣赏着宋清辞赧然的姿态,裴行璟又撩着她,“所以公主以后要常来东宫。”宋清辞声音有些闷,“ 殿下,您别打趣我。我要是天天来东宫,您就该嫌我烦人了。”再说了,太子妃就快定下了,她也不能时常来东宫,该和太子保持距离的。裴行璟低沉的轻笑一声,他喜欢宋清辞还来不及呢,哪会嫌她烦。这时,门口的声音传进书房里,“殿下,公主,奴婢做了些酸梅汤,给殿下和公主送来。”想着宋清辞爱喝酸梅汤,裴行璟出声,“进来。”进来送酸梅汤的宫女,是东宫六个司寝宫女之一,名绮夏,着一身普通宫女的宫装,但鬓上的珠钗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唇上涂着口脂,领口稍稍有些低,最上边的扣子没有扣严实,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宋清辞扫了绮夏一眼,她长相只是小家碧玉,但身材着实不错,夏衣轻.薄,前.胸鼓鼓囊囊的,腰肢却似杨柳般纤细。这样的身材,大多男子都是喜欢的。这是太子的司寝宫女,太子应该让这几人伺候了吧?绮夏先将酸梅汤给裴行璟送去,然后来到宋清辞身边,等将酸梅汤败在宋清辞面前后,她又去到了裴行璟书桌前,眼看裴行璟没有动作,“可是不合殿下的口味?”裴行璟眉头微皱,冷声道:“下去吧。”绮夏看了太子一眼,不甘心的退下,“是。”宋清辞小口小口呷着酸梅汤,喝不到雪泡梅花酒,喝酸梅汤也不错,酸酸甜甜的,生津止渴。她心里在想,东宫有六个司寝宫女,但她每次来东宫,不常见其他几人,倒是这个绮夏常常给太子端茶送水,看来太子比较满意绮夏?裴行璟并没有尝酸梅汤,看着宋清辞樱唇上潋滟的水光,低沉出声,“酸梅汤虽可口,但公主还是要少喝些,喝多了,对女儿家的身子不好。”不知怎么回事,宋清辞本来在想着绮夏,又听太子这样说,她突然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殿下怎么这么了解女儿家的身子?”裴行璟好笑的看着她,“ 我不了解,只是我娘亲还在的时候,听我娘亲提起过。”宋清辞两颊染上浅浅绯红,为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低下头又喝了一小口酸梅汤,刚才她说的那句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吃醋一样啊!裴行璟继续处理手头的公文,偶尔喝宋清辞说几句话,等喝完了一盏酸梅汤,没过多久,宋清辞赶紧腹部不太舒服,她站起身准备回去。“殿下,我先回去了。”宋清辞从黄花梨木椅子上站起来,隐隐作痛的腹部,痛的越发厉害,身子也泛着一股冷意,不会是自己的小日子到了吧?宋清辞试探着往身后摸了一下,果然触碰到一片湿润,收回手,指尖也泛着微红的血渍。她一张脸瞬间比夏日的芙蕖还要红艳,耳尖上的绯红蔓延到脖颈处,果然是来癸水了。当着太子的面,这可太尴尬了,宋清辞身子僵硬的一动不动。裴行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之处,放下手中公文,朝她走去,“公主怎么了?”“殿下别过来。”宋清辞咬着唇,杏眸里满是潋滟的羞意,修长的玉颈泛着绯色,愈发娇嫩动人 。注视着宋清辞僵硬的身子,裴行璟轻咳一声,大概猜出了宋清辞是怎么回事,少见的面上浮现几分尴尬,“公主可是不舒服?”宋清辞轻轻“嗯”了一声,紧紧攥着襦裙,细如蚊呐,“劳烦殿下帮我把荔枝叫进来。”“好。”裴行璟快步出去书房,将荔枝唤过来,拳递到唇边轻咳一声,才道:“ 你们公主肚子不舒服。”“不舒服?”荔枝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奴婢这就去找张医女。”裴行璟沉沉的声音响起,“ 你们公主应该是来癸水了。”这一句话传到书房里,宋清辞一张脸红的能滴出血,紧紧咬着樱唇,这算怎么回事啊?偏偏让太子知道了。荔枝这才反应过来,“公主的小日子应该是明天,提前了一天,殿下,公主,公主需要月事带。”荔枝也不想将这种私.密的事情告诉裴行璟,可眼下她和宋清辞是在东宫,她没有带月事带,裴行璟也没有让其他宫女在书房伺候,所以她不得不将这些事情告诉裴行璟。裴行璟唤来盛厉,让他带着荔枝去找绮夏拿月事带,又吩咐其他宫人去太医署请张医女,再给宋清辞做一碗红糖姜茶。吩咐完这一切,裴行璟转身进去书房,书房的气氛很尴尬,宋清辞紧紧攥着襦裙,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裴行璟朝她走去,轻轻拍了她下的鬓发,温柔的安慰她,“没事的。”宋清辞抬起头,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因太过羞耻,眼眶泛着潋滟的泪珠。裴行璟的声音很温柔,尽量的打消宋清辞的羞赧,“公主曾说不拿我当外人对待,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别哭了,好不好?”宋清辞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眼眶的泪珠没有掉下来,只是眼角仍然像桃花般那样泛着红。要是早知道自己的小日子会赶在今日,说什么她也不来东宫找裴行璟,以后她还怎么和裴行璟见面啊?荔枝很快拿来月事带,伺候着宋清辞去屏风后更换上,她的那身衣服是穿不成了,夏日的衣裙本就轻透,襦裙后面渗透了血渍,又从绮夏那里拿了一套衣裙和干净的亵衣。等宋清辞换好衣裙,红糖姜茶也送来了,裴行璟递到她手里,“喝几口,不用喝太多,先暖暖肚子,张医女马上就来了。”宋清辞接过来,没说话,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行璟。等张医女到东宫的时候,刚开始她还以为是东宫的哪个司寝宫女来了癸水。毕竟太子身边除了那几个司寝,再没有其他伺候的女子。若是一般的小宫女,怎么也劳动不了太子身边的盛厉出马。盛厉解释道:“张医女,不是东宫的那几个司寝宫女,是平宁公主肚子不舒服。”“平宁公主?” 张医女脸色变了变,平宁公主在东宫来了癸水,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张医女到了东宫,只见书房里,平宁公主眼眶红红的,而太子正在轻声安抚她。张医女心里由然生出一种念头,女子来癸水,被视为污秽之物,就算是宫里的妃嫔,来了月信,也会主动通知敬事房撤掉绿头牌,癸水未走之前,不能伺候皇上。太子乃一国储君,自然要避讳这些,而太子竟然一点也不在意,温声安抚着平宁公主,外人插不进去,就像刚成亲不久的小夫妻俩。眼见张医女要给宋清辞把脉,裴行璟出去书房,“我在外面,有什么让荔枝告诉我。”宋清辞浅浅一笑,面上的赧然消散不少,“好。”张医女把着脉,“公主感觉如何?”裴行璟不在,宋清辞自在许多,“我肚子不太舒服,痛的厉害,平时没有今日这样的痛,腹部像坠着东西,身子也发冷。”张医女叮嘱道:“公主喝了太多冷饮,所以才会腹部不舒服,以后来月信的前几日,万不可吃这么多冷食。臣给公主开几副汤药,喝了药好好歇一觉,注意不要受凉,保持平和的心情,等到了明日,也可以适当的散散步。”宋清辞一一记下,之前太子让她不要喝太多酸梅汤,她没在意,这下可好,报应来了。裴行璟虽然在外面,可是他乃练武之人,自然可以听到宋清辞和张医女的对话。等张医女开了药方离去后,宋清辞忍着腹痛,准备回凤阳阁,“荔枝,咱们回去。”裴行璟站在她面前,“公主肚子不痛了?”宋清辞唇抿了抿,“不痛了。”“刚才还说痛,这会儿就不痛了?” 裴行璟揭穿她的谎话,“你先在东宫休息一会儿,等喝了药,再回去。”时下人认为“女人入月,恶液腥秽,故君子远之,为其不洁,能损阳生病也”。所以女子来月信被视为污秽之事,就算是女子的夫君,也是要避开的,更何况宋清辞和太子没有一丁点特别的关系。宋清辞赶紧道:“不行,殿下是太子,宫里……”裴行璟知道她要说什么,“听话,你去睡一会儿,喝了药再回去,我不介意的。”裴行璟夺取天下时,手上沾了不少的血,女子来月信并不是什么污秽之事,他从来不讲究这些东西。太子说他不介意,宋清辞心头一暖,她知道她说不过太子的。荔枝在一旁劝着,“公主,您就听太子的吧,喝了药再回去,不然您硬撑着身子回去,到时候难受的还是您。”宋清辞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她确实小腹痛的厉害。裴行璟也时常在书房休息,书房旁边的屋子里家具一应俱全,宋清辞躺在黄花梨木床上 轻轻的呼吸一口,可以闻到一股清冽的气息,这是太子身上的味道。此时此刻,她躺在裴行璟曾睡过的床榻,虽然锦被和枕头都是重新拿过来的,没有被使用过,但是裴行璟的气息仍然萦绕着她,紧紧的包围着她。等汤药熬好后,宋清辞喝了药,身子舒服许多,今日这件事实在是让她觉得羞耻,此时猛一轻松下来,她不由得沉沉睡去。裴行璟推开门进去。荔枝在一旁伺候着,“殿下,公主睡着了。”裴行璟淡声道:“你先下去。”“殿下。” 荔枝声音急起来,又重复了一句,“公主睡着了,殿下。”自家公主国色天香,若不是因着前朝公主的身份,怕是不少男子会成为自家公主的裙下之臣,可是荔枝从来没有想到太子会对自家公主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