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辞露出浅笑,荔枝所说的,正是她所思量的,再加上她和周修林有相同的出身,同样出身贫寒人家,同样和母亲相依为命,想来周修林和她一样,很是在意亲情,成了亲,也会看重另一半,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荔枝又担忧起来,“只是,公主若是接受了周大人,那太子怎么办?太子会不会故意为难周大人?”想起太子,宋清辞平静的心突然乱起来,周修林向她诉说情意的时候,她更多的是意外和感动,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选择周修林,远离太子。裴行璟是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滔天的权势和富贵,即便宋清辞对他也有好感,再即便裴行璟此时对她的情意同样是真心的,她也不认为她和裴行璟能走到最后。她和裴行璟,根本不现实,有太多阻力,也有太多问题要考虑。收拾好心情,宋清辞柔声道:“太子肃正,不会因为私情迁怒于人。”“那公主到底是喜欢太子,还是喜欢周大人呢?” 荔枝叹了口气,作怪道:“太子和周大人前后脚向公主表明心意,这不是故意让公主为难吗?若是再多来几个郎君,公主怕不是愁的头都大了。”被荔枝作怪的样子都笑,宋清辞轻声笑起来,“难不成我是什么金饽饽,还多来几个?”荔枝回道:“公主怎么不是金饽饽?太子和周大人都喜欢公主呢,公主也不要急,慢慢做决定就是。”虽然宋清辞没有当即答应周修林,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抉择。周修林长相虽不如裴行璟俊逸,但也是眉清目正的儒雅公子,看着也算顺眼,再说了,长的好不能当饭吃的,反而是祸水,太子长相俊美无俦,不少女子都喜欢他呢。周修林家世一般,放在上京如云的贵公子之中,实在是不值一提,可宋清辞并不注重权势和富贵,她自己也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姑娘,她更看重的是一个男子是否有进取心,依照她前朝公主的身份,那些权贵世家反而不适合她。再者,周修林无父无母,她又不用侍奉公婆,成了亲就是当家主母。从各方各面来讲,周修林都是最合适的成亲对象。等下次见到周修林的时候,如无意外,她应该会答应他。东宫,盛厉听了小太监的回禀,一张脸瞬间皱起来,啧,自家殿下好像遇到情敌了。他进去屋子,仔细打量着裴行璟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裴行璟扫他一眼,“怎么了?”盛厉躬着身子,试探着开口,“殿下,方才平宁公主与周大人,在亭子里待了好长一会儿时间。”他低着头,迟迟听不到裴行璟的声音,盛厉忍不住抬起头,瞧见裴行璟脸色淡淡,只是周身的气质冷厉许多。若是熟悉裴行璟的人,便可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高兴。裴行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沿,周修林和宋清辞都是守礼之人,通常情况下,不会私下在亭子里会面,除非,周修林喜欢宋清辞。他也很清楚,宋清辞极大可能会答应周修林。若宋清辞答应了周修林,那她就是他臣子的妻子,裴行璟眼神冷下来。裴行璟沉沉出声,“去寿康宫。”裴行璟进去屋子,“孙儿来给皇祖母请安。”太后面前的案桌上摆着一沓女子的小像,“行璟,过来坐,你父皇送来几份画像,你瞧瞧有没有看中的。”这些画像是选秀女子的小像,虽然眼下太子妃还没定下,但太子侧妃要从这些秀女中选出来,太后又道:“若是你有喜欢的,告诉皇祖母。”裴行璟并未看那些画像,拨弄了下白玉扳指,“皇祖母,孙儿已有喜欢的姑娘。”太后一愣,裴行璟城府极深,哪怕她身为裴行璟的祖母,也猜不透他到底对哪个姑娘有意,这是第一次裴行璟主动与她提起情感之事。太后赶紧问道:“行璟喜欢哪个姑娘?”裴行璟将腰间的锦囊放在手心,对着太后道:“孙儿喜欢的姑娘,皇祖母是知道的。”太子仔细盯着那锦囊瞧了几眼,起先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锦囊上绣线的手法,和宋清辞那孩子倒是很像。太后仍不敢相信,“清辞那丫头给我绣过抹额,和你锦囊的绣法很一致,可是出自她的手?”裴行璟利落的应下,“是。”太后心里充斥着诧异,她知道自己这个孙儿的性情,太子今日来寿康宫告诉她这件事,便是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认定了宋清辞。太后怎么也没料到裴行璟会喜欢宋清辞,“行璟,清辞是个好孩子,我也拿当她亲孙女看待。可她毕竟是前朝公主,祖母不允许一个前朝公主留在你身边。”太后确实喜欢宋清辞,并不把她和前朝庆隆帝的罪行联系在一起,宋清辞和前朝那些人不一样,并不享乐和跋扈。太后甚至想过,收她为干孙女,只是这个念头被裴行璟打消了。如今看来,怕是当时裴行璟就对宋清辞有了想法了吧。裴行璟是储君,不可以出一点意外,他是太后最为疼宠和骄傲的孙子,太后不允许他身边的女子可能会伤害到他。裴行璟解释道:“皇祖母误会了,宋清辞并不是庆隆帝的亲生女儿,她只是被庆隆帝选中代替真正的公主去东突厥和亲。”这下子太后更诧异了,“清辞不是庆隆帝的亲女儿?” 顿了顿,太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裴行璟言简意赅的解释,“ 在前朝的时候,孙儿跟着父皇一道来上京参加除夕宴,当日曾见过宋清辞,无意间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太后这才明白,“原来你和清辞还有这等渊源。”宋清辞不是庆隆帝的亲女儿,这下子太后安心了些,国仇家恨不是闹着玩儿的,若宋清辞是前朝皇亲的血脉,和裴行璟可是仇人。太后感叹道:“真是没想到她还有这等遭遇,是个苦命的孩子,和亲公主,入的可是虎穴之地,怕是过不了几个月,就没了命。”说完这话,太后目光闪烁着精明的微芒,“行璟,你应当知道,你父皇属意的太子妃,乃是上京的高门贵女。不管宋清辞是不是庆隆帝的亲女儿,她身上已经刻上了前朝的烙印。”裴行璟沉声道:“孙儿知道,可孙儿属意的太子妃,不会是其他人。”太后是过来人,想的更多,“眼下你储君之位稳固,可是老大、老二和老四,难道不想取而代之吗?还有六皇子,亦是嫡皇子。宋贵妃正在为老四张罗着皇子妃人选,常常请傅家那女儿去她宫里小坐。若是老四和傅家成了姻亲,势必会对你造成威胁,老四还有宋贵妃,明面上温润亲和,实则藏着狼子野心。高门贵女,才能给你更大的助力。”裴行璟不疾不徐,带着身为储君的气定神闲,尽显山河尽在他手的威仪和大气,“皇祖母说的这些,孙儿很清楚。可是没有高门贵女当太子妃,孙儿照样可以坐稳储君之位。若是孙儿需要仰仗妻族的势力,这天下,不应该交到孙儿手里。”听到这番话,太后甚是欣慰,太子确实有这个能力。太子能文能武,颇有魄力,这天下,大半是他打下的,在处理朝政之事上,亦是十分清明优秀,备受百官称赞。户部里的官员,一直块难啃的老骨头,紧紧把握着财政,就连皇上,明知道户部不干净,可也不敢动他们这些老臣。太子清查户部,先礼后兵,打蛇打七寸,直接换掉户部及各州县户关上的贪污受贿、别有异心的官员,从根本上避免了户部官员贪污赋银的可能。不依靠妻族,太子确实可以照样坐稳储君之位。这样看来,太后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她最后问道:“行璟,你是真的认定了清辞那丫头?”裴行璟唇角漾起清浅的笑,“是。”太后并不过分插手儿孙的私事,感情这种事情,阻拦是没有用的,只会适得其反,再者,裴行璟做事之前三思而行,他很清楚自己的抉择,太后不需要为他担心。“那清辞又是什么想法?”裴行璟有些无奈,“她还没有同意。”太后眉梢挑起来,惊讶过后笑着摇摇头,“这确实是清辞这丫头的性格,怪不得她最近来寿康宫的次数少了些,感情这是在躲你呢。”视线落在黄花梨木案桌上,太后再一次问道:“这几张画像是你父皇送过来的,你可要看一看?”裴行璟回道:“皇祖母,孙儿暂时不欲立太子侧妃。”只所以加个暂时,是因为他知道,在太后面前只能这样说,需徐徐图之,不然太后绝不会同意。暂时不立太子侧妃,太后可以理解,毕竟宋清辞还没同意太子的情意,若是有了太子侧妃,怕是更加不会同意了。“既然这样,太子侧妃的事情以后再说。你既然将事情告诉了皇祖母,那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裴行璟笑了笑,“皇祖母不用做什么,还和往常一样即可。只是,若是日后父皇知道了此事,需要皇祖母为孙儿美言几句。”太后语重心长的道:“行璟,皇祖母喜欢清辞这丫头,可皇祖母,更疼爱的是你。太子妃人选关乎着前朝,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你父皇,一定不会同意。到时间,如若你和宋清辞彼此有意,她又能担起太子妃的职责,皇祖母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太后这样的表态,等于是半同意,她疼宠裴行璟,所以才不愿反驳他的话。自从裴行璟的母亲离世后,一夜之间,他成长了许多,太后从来不用为他操心,各方各面他都做的很优秀。可正是如此,太后更是心疼他,希望他可以找到一个真心待他的姑娘。出去寿康宫,夏日的夜,白日的灼热散去,吹来的清风怡人,银辉下是裴行璟颀长的身姿。盛厉出声,“殿下,奴才斗胆问一句。”裴行璟淡淡道:“说。”盛厉是太子近侍,自然操心太子的亲事, “奴才本以为,殿下将对平宁公主的情意告诉了太后,是要让太后替殿下说服平宁公主。可殿下却让太后如往常一样对到平宁公主。这是为何?”夏风吹起裴行璟的银白色轻纱,越发显得清隽,“ 她很少依照自己的喜欢行事,周修林在她心里是最适合的成亲人选,孤不欲用权势、也不欲让皇祖母用恩情来干涉她的选择。”盛厉又道:“若是平宁公主接受了周大人,又该如何?”裴行璟沉沉的声音在夏夜中响起,“那就把她抢过来。”裴行璟起.兵推翻前朝,夺取天下,虽然外表翩翩如玉,实则如猛兽般,有野心,有抱负,他不可能把宋清辞交给别的男人。宋清辞总觉得周修林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却不这么觉得,周修林虽然父母已离世,但他还有祖母、祖父。在周修林没有高中之前,周修林的祖父、祖母也时常拿出银子资助他考科举。周家人将一切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期盼着他光耀门楣,周修林对宋清辞满腔真诚,可他不仅仅是一个人,周修林的祖父、祖母绝不会轻易同意周修林娶一个前朝公主。成了太子,朝堂上波云诡谲,兄弟之间互相谋算,天家父子也不再是平常的父子之情,这是裴行璟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从见宋清辞第一面起,就将她记在了心里,又怎会放弃?☆、第 47 章荔枝进来,用帕子擦去头上的细汗, 天气可真热啊, “公主,周大人派人送来口信, 说他在知微亭等着您。”知微亭就是当日周修林向宋清辞表明情意的地方。周修林是文官,与宋清辞并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 前几日他向宋清辞陈情,宋清辞说是要考虑几天, 一连过去了七八天, 趁着周修林去东宫与太子议事的机会, 宋清辞决定给他一个答复。去到知微亭,远远便看见周修林在亭子里走来走去的身影, 瞧这架势,似是有些紧张。宋清辞进去亭中, 周修林快步迎上来, “公主。”“周大人。” 宋清辞浅浅笑着。周修林神色带着期盼, “公主考虑的怎么样?”反正周修林已经向她表明了心意, 宋清辞就不藏着掩着了,直接开门见山, “周大人当日所说的话,回去我仔细思量了一番。周大人的真诚之心,我从不怀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周大人。”周修林长吸一口气, 能不能得到宋清辞的肯定回答,在此一举,“公主请问,臣必定没有一点诡言浮说。”平素他在皇上面前吟诗作赋都不紧张,可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倒是紧张起来。宋清辞轻轻的道:“我知周大人父母已逝去,周大人家中还有其他亲人吗?”成亲不是儿戏,宋清辞没有一口拒绝周修林,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周修林是一个很合适的成亲对象。但是依照她在市井长大的经验来看,成了亲,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有时候是两个家庭之间的矛盾,所以周家那边的情况,她可要打探清楚。周修林微笑着回答,“ 臣不是上京人士,合该仔细告知公主周家的情况。臣父母已离世,家里还剩下祖父、祖母和二叔、二婶。周家本不是贫寒之家,祖上出过几个读书人。家里虽不十分富贵,但也能过得去。家父从小就被祖父送去私塾启蒙,他年纪轻轻便是秀才,在私塾里的功课也是数一数二,家父的夫子曾经说过,若无意外,家父可以通过乡试成为举人。然而在赶去参加乡试的时候,路上不幸遇到了盗贼,不仅抢了家父携带的财银,家父还受了重伤。”“乡试自然是赶不上了,随行的秀才派人将家父送回家中。父亲伤势颇重,祖父、祖母拿出大半家财来为家父医治,可惜,回天乏力。家父受伤是在赶路的路途之中,银子被抢劫一空,手边没有珍贵的药材吊着命,又是夏日,伤势易腐烂,耽搁了最佳诊治时间,哪怕找寻了当地有名气的大夫,几个月过去,家父终是离世。”说到最后,周修林有些不好意思,“周家因为家父病重的缘故,没了大半家财。彼时,臣还年幼,家母悲痛过后,拿定主意让臣读书,这也是臣父亲的遗愿。然而父亲数年来在私塾里读书和后来看病的费用,着实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二叔、二婶极力反对,不同意让臣读书,甚至出声威胁,若是祖父、祖母将臣送去了学堂,便不再赡养他们二老。祖父、祖母起初有心供臣读书,但他们只剩下二叔一个可以养老的儿子,虽然怜惜臣,最后仍是答应了二叔的要求。然而臣的娘亲不答应,后来在祖父的协调下,家母与臣自立门户,与二叔他们分了家。家母绣工精湛,平日做针线活来供臣读书,祖母、祖母有时也会拿出积蓄,给臣买纸砚笔墨和书籍。臣来上京参加会试,当时家母身子已经不大好了,祖父、祖母更是偷偷拿出所有的积蓄,资助臣参加会试。可以说,臣能有今日,离不开家母以及祖父、祖母的付出。子欲养而亲不待,臣状元及第之后,家母还没来得及享福,便撒手人寰。至此,家中亲人只剩下祖父和祖母,臣不常与二叔他们一家人往来。”宋清辞静静的听着,周修林父亲的境遇可谓是让人唏嘘,若是周修林父亲路上没有遇到劫匪,最起码也是一个举人老爷,周修林哪还用经历这么多苦难。并且,对于市井人家来说,生一场大病,确实可以搬空家里的积蓄,这一点,宋清辞也是深有体会。“我娘亲也是因病去世,在她生前最后一段时日,请医买药都是经我的手,银子像水一样,哗啦啦往外流。周大人所说的,我亦是感同身受。既然周大人的祖母、祖母待你有恩,周大人应当好好孝顺他们。”周修林心头一暖,因着出身经历,他很珍惜亲情。他的爹娘已不在他身边,他能陪伴的,只有他的祖父、祖母。如今宋清辞并没有嫌弃,而是主动说出让他好好孝顺祖父、祖母的话,当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周修林向宋清辞作了个揖,感激的道:“多谢公主不嫌弃周家的情况。”放下手,他接着道: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家父又离世的早,臣便代父亲向他们二老尽孝。若是祖父、祖母能看到臣成家立业,娶公主这样的姑娘为妻,一定很是欣慰。”宋清辞轻轻笑了笑,被周修林这么一说,难免受到感染,她好像也在盼着成亲的日子。周家的情况,她还算满意,虽然周修林还有祖父、祖母,但从周修林话语里的描述来看,两位老人不是难相处之人。并且两位老人已上了年纪,闹不了幺蛾子,若是周修林成了宋清辞的驸马,宋清辞好好待他们二老就是,想来不会闹什么矛盾。唯一可能有隐患的,便是周修林的二叔和二婶,如今周修林一朝成了天子近臣,他二叔、二婶极大可能会缠上来,不过周修林已经和他们分了家,平常也不太与他们往来,宋清辞安了心。宋清辞问了第二个问题,“周大人本能有一个富贵的出身,若是周大人的父亲不出意外,周大人最起码是举人的儿子,更甚者,周大人的父亲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可惜,事不如人愿,周大人想必幼时吃了许多苦,周大人可曾在心里怨过吗?”周修林坦诚相告,“曾是怨过的,学堂里的同窗身上着贵重的锦袍,他们用的笔墨纸砚,都比臣的好,还有书籍,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些书买回去。而臣为了节省银子,只能一个字一个字誊抄下来,哪怕是寒冬腊月,手上起了冻疮,也要继续誊抄这些书。可是,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若是这些苦难,想来不会有今日的周修林。”周修林关于第二个问题的回答,宋清辞也很满意。之所以她问出这个问题,是担忧周修林心底深处存着怨念和不甘,影响他的心性和日后脚下要走的路。如今看来,周修林德行并无问题,没有对过去的不甘,化困难为动力,是一个懂得感恩、又踏实进取的男子。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也是宋清辞最在意的问题,她注视着周修林,“若是周大人成了我的驸马,可会纳妾?”宋清辞从一个市井人家的姑娘,成为平宁公主,当时那些教养嬷嬷首先培养她的,便是公主该有的“高贵和气性”。总不可能堂堂一个公主,成亲没多久,就要委曲求全的和妾室争宠。若是周修林心底成了她的驸马,宋清辞是抱着好好过日子的打算。并非她容不下妾室,只是,最起码两人要将妾室的问题提前商议好,怎么也不能今个周修林抬一房妾室进门,明个又抬一房妾室进门。周修林坚定出声,“若公主愿下嫁于臣,便是臣之荣幸。公主不知道,臣高中后,曾对祖父、祖母说过,成亲后不会纳妾。所以,臣不会纳妾,身边也不会留有通房。臣这一辈子,定不会辜负公主。”一辈子不辜负她,宋清辞到底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第一次有人当着面,郑重的许下承诺,她心里委实觉得感动。宋清辞之所以问出这样的问题,倒也不是阻止周修林纳妾,只是看一看他对妾室的态度。就算周修林其他方面样样都好,若他是一个滥情风流之人,宋清辞也绝不会嫁他。然而没想到,周修林竟然主动允诺不纳妾。其实她对周修林并无太多情意,愿意答应周修林,也是因着他是一个很合适的成亲对象,同样的,周修林不纳妾的说辞,也是一个很加分的筹码,不纳妾,可以避免许多矛盾和争斗。当然,宋清辞也知道,不管嘴上怎么说,关键是要看实际行动,不少郎君与女子两情相悦时,都答应不纳妾,可是日后反悔的也不在少数。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宋清辞愿意暂时相信周修林的说辞,有这样的表态,总比没有的好,她能看出,周修林此时此刻是真心待她的。思来想去,宋清辞没有拒绝周修林的余地。她是一个很现实的姑娘,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在她看来,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像水中月、雾中花一样,顷刻间就能尽数消散。合适的成亲对象才是能长久走下去的,就像如果她没有进宫成为平宁公主,那么她应该会和邻居家的林大哥成亲。脑海中蓦然出现裴行璟的温润面孔,宋清辞怔愣了片刻,心底有些淡淡的难过。刨除她和太子之间的阻碍不说,太子会有太子妃,会有太子侧妃,会有更多的妾室,等太子继位之后,全天下的姑娘都是他的。纵然她对太子有几分好感,可她不愿委屈自己。将裴行璟的面孔挥出脑海,宋清辞下定决心,认真的看着周修林,“我答应周大人。”周修林忐忑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胸腔只觉激动和欢喜,脸上亦是露出欢喜的笑颜。他父亲离世以后,周家突逢巨变,本该有大好的前程,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他的祖父、祖母连连唉声叹气,腰背佝偻起来,他的二叔、二婶立马换了副面孔,口出恶言,指责是他父亲毁了周家的根基和积蓄,白白付出那么多,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原先那些和周家往来的邻居,看周家人的目光也变了,背地说他们是一家子破落户、穷酸货,唯恐周家人向他们借银子。这么多年来,考中进士,光复周家,完成他父亲和母亲的遗愿,周修林很少有高兴的时刻。若说,成为状元是他人生最风光、做高兴的时刻。那么,此刻宋清辞接受了他的情意,他亦是满满的高兴。周修林道:“公主,待过一段时日,臣请求圣上赐婚。”周修林平日也算是稳重,此刻脸上的笑意却好像得到了最心爱、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宋清辞不由得露出笑,“好。”回去凤阳阁的路上,荔枝问道:“公主,您真的想好了吗?确定要嫁给周大人吗?”宋清辞轻轻点头,“想好了。”荔枝也很为宋清辞高兴,“奴婢早就盼着公主成亲呢。即便公主成亲了,奴婢还要跟着去伺候你,奴婢抽空得将成亲的事宜和东西准备好。”宋清辞好笑的看着她,“还早着呢。马上就是端午节,端午节过后不久,又是圣人的万寿节,最起码要等到万寿节过去后,才能向皇上提起我的亲事。”荔枝是将宋清辞当亲人来看待的,不仅仅是主仆之情,“奴婢先慢慢备着嘛。”*东宫里,听了小太监的一番话 ,盛厉一张脸瞬间拧成了包子,他冲平宁公主叫一声祖宗成不成,怎么就几日的功夫,平宁公主就打算嫁给周修林了?盛厉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消息告诉裴行璟,太子殿下知道后,是会生气,还是会如何?纠结了片刻,盛厉进去书房,这可这不是好办的差事。书房里,裴行璟正在批折子,那些不太紧要的奏折,皇上交给他来处理。盛厉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殿下,今日周大人离开东宫后”,顿了片刻,他才接着道:“在知微亭和平宁公主见面了。”裴行璟手中的朱砂笔一顿,脸色冷了几分,“宋清辞和周修林说什么了?”盛厉身子愈发的往下躬,“平宁公主……平宁公主答应了周大人。”裴行璟墨眸微垂,掩饰着眼底的冷意,将手中的奏折阖上,宋清辞会答应周修林,他不意外,不过宋清辞的夫君,只可能是他。夜色深深,明月高悬,凤阳阁一片安静,守夜的小宫女和荔枝沉沉睡去,绣缠枝蔷薇帐幔里,宋清辞睡的平稳而踏实,呼吸绵长。帐幔被男子修长的手指掀开,挂在金钩上,晶莹的月色从轩窗透进来。裴行璟一身淡紫色锦服,玉冠束发,宋清辞寝间里没有点蜡烛,在外间的烛光和透进来月色之下,越发显得裴行璟轮廓深邃,俊美无俦。他在宋清辞床榻前坐下,静静的注视着她,女郎身上着轻透小衣,前襟有些松散,不如白日那样穿着抹胸。挺立的两颗红樱桃,顶端嫣红,鼓起的圆润白皙似雪,在淡淡的月色下,愈发的勾人采.撷。沿着宋清辞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慢慢游移,裴行璟眸色晦暗如海。肌肤柔滑细腻,女郎好似刚从牛乳中浸泡出来,让人爱不释手。粗糙的指腹抬起她的下颌,裴行璟吻在她的唇角,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樱唇似花儿清香软甜。并没有停留太久,接着又到达她的玉颈。裴行璟动作很轻,除了呼吸乱了几分,神色依旧如常。最后离去时,他将宋清辞小衣的前襟解开的扣子重新扣上,遮盖着微露的半圆。温香软玉,裴行璟可算是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出去凤阳阁,裴行璟声音有几分低哑,“今日之事,不许告诉她。”盛厉赶紧道:“殿下放心,奴才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平宁公主已经和周大人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自家殿下却来凤阳阁偷香窃玉,这是要和臣子抢妻子啊!第二日醒来后,宋清辞直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下头,咦,小衣前襟的扣子竟然好好的?听张医女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可穿抹胸,不可紧紧裹着两个小桃子,不然会得病的。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习惯解开几粒扣子睡觉,这样子更舒服。昨天晚上她明明记得将扣子解开了呀,可是今个怎么醒来好好的呢?难不成是她记错了?宋清辞没想明白,不再继续想下去,下了塌,开始盥洗试妆。荔枝给她梳妆,眼尖的发现宋清辞脖颈上有一个浅浅的红点,“公主,您这里是被蚊子咬了吗?”宋清辞对着妆台上的铜镜仔细看了几眼,指腹碰了一下,没有丝毫痒意,她不在意的道:“可能是被什么飞蛾或是小虫子咬了吧。”马上就是端午佳节,习俗除了赛龙舟、吃粽子,还有一项就是佩戴长命缕。宋清辞道:“荔枝,你将五色丝线拿过来,我编几个长命缕。”荔枝打趣着,“公主是给周大人做的吧!”宋清辞浅浅一笑,没有否认,“我再给蓁蓁还有太后做一个。”荔枝又道:“那公主可要给太子做?毕竟您给太后和长乐公主做了,越过太子,说不过去。”想了一会儿,宋清辞淡淡的道:“不了。”裴行璟有以后的太子妃给他做呢,她才不要给他做长命缕,既然她接受了周修林的情意,就该避太子远远的。☆、第 48 章裴云蓁来凤阳阁找宋清辞闲话,看到她正在编长命缕, 仔细看着宋清辞的动作, “清辞,你手真巧。”裴云蓁虽然亲娘离世的早, 可她是官宦人家的姑娘,逢年过节不需要自己张罗这些东西, 自有下人为她准备好,看到五色细缕在宋清辞葱白的指尖下成型, 倍觉新奇, “清辞, 我也要,你也给我编一个吧。”随着她话音落下, 宋清辞手中的长命缕刚好完成,递给裴云蓁, 笑着道:“ 给你编的有, 这就是你的, 我给太后也编了一个呢。”裴云蓁接过来, 在宫女的帮助下系在手腕上,摇晃了几下, 系着玉石的细带跟着晃动,她满意的一笑,“清辞,你教教我怎么编长命缕吧,我准备亲手给陆怀瑾做一个。”大宴有端午佳节给心上人系长命缕的习俗, 男女同戴长命缕,除了有驱邪迎吉的意味,还像月老手中的红线一样,紧紧的将两人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