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奕泽本人爱好各种户外运动,爬山露营,冲浪潜水,滑雪跳伞样样都玩得头头是道。当然,托了他们家资本雄厚的福。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遗传,张家世代经商,俩人大学虽然没在一块上,可也没断了联系。前几年乐晨安做模特攒了几万块钱全存银行了,张奕泽听说了痛骂他傻x,收走了所有的钱帮他买了将近三万块钱的比特币,那时候比特币单价不到30美元。虽然不知道比特币具体有什么价值,只知道是一种虚拟货币,但乐晨安对于张奕泽的商业嗅觉毫不怀疑。大学毕业的时候,乐晨安想给自己买个镜头做毕业礼物,随口问了一句张奕泽,那人随口要了他的账户。第二周乐晨安就发现自己户头多了9万块钱,立刻挂了个电话给还在睡梦中的好兄弟:“喂?你也太会赚钱了吧!不到3年翻了3倍?兄弟可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奕泽原本的起床气都被他笑没了,等他笑够了平静下来才慢悠悠地回答他:“晨晨啊,你睁大你那双可爱的狗眼看清楚到底是多少钱。”比特币这些年涨得翻天覆地,乐晨安对着账户余额发了好半天的呆:“奕泽爸爸……我怎么有点害怕呢?”他确实很放心地把那三万块钱交给了张奕泽,并毫不怀疑他会赚钱。可三万变成九十万还是太过魔幻。他立刻打开了bitcoin交易网站,近两个月,单价就没下过900美元。这笔收入他没跟家里提,毕竟老古板从来觉得这类投资是洪水猛兽,踏踏实实赚工资才是正途。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南山。“本来想订悦苑,但周末有红牛的单板公开赛,运动员把悦苑包下来了。”张奕泽努努嘴:“没办法,只能奢侈一把了。”车开到湖光山色的庄园酒店,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发去南山滑雪场。周五傍晚没什么人,张奕泽玩双板,自己跑去高级道追求刺激。南山滑雪场的中级蓝道比起加拿大的坡度要缓一些,对刚入门的他来说刚刚好。简单地热了身,他闭上眼睛专心回忆动作要领。找好角度,松了松脚踝,顺坡而下。雪场的空气很凉,一趟下来,似乎积压在胸口大半天的怒火被冷风吹散不少。虽然生疏了些,可暮寒当时动手动脚的教学模式确实让人印象更深刻,他不必满脑子想着左左右右上抬下压扭转,髋关节膝关节踝关节什么的,身体似乎是拥有自然的记忆,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帮他提起下巴,目视前方,又拍了拍该用力的关节处,他不需要细想自然做出了落叶飘,s转,顺利得不可思议。他甚至连暮寒说话的口吻都还记得,言简意赅,声带松弛,他很爱以“试试”开头说一句话。新手夜滑不安全,他抱着滑雪板在出口等张奕泽。雪场显然是个会让人心情变好的去处,每个人走出门的时候脸上都是意犹未尽的爽快。“明天早点起!”张奕泽神秘兮兮地对他说:“早点混进去占个好位置看比赛。这次来了好多单板大神!”乐晨安是无所谓,反正这个周末已经打定主意泡在这儿了,他还没看过滑雪比赛呢。印象里体育台转播的也都是双板,大家从大雪坡上追逐而下绕过各种旗子比谁快,隔着屏幕也分不出谁是谁,没什么大看头,不知道现场有什么不一样。第7章 slopestyle“moing!晨晨!”张奕泽定了个两室一厅的套房房型,一大早便穿过客厅破门而入。冬季的清晨六点,天都没亮透。“你杀了我吧。大周末的。”乐晨安一把拽住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脸整个罩住。“走走走赶紧起来,面条雪在召唤我!!!”张奕泽没再客气,毫不犹豫地掀了被子,还好室内空调开得足。“不想吃面。你自己去吃。”乐晨安揉揉眼睛坐起来:“给我热杯枫糖牛奶。”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说完自己倒是清醒了,哪里来的枫糖牛奶。面条雪不是什么吃的,是他们滑雪爱好者的‘雪圈俚语’。通常雪场每天都会有压雪机整理雪道,经过人工梳理,蓬松的雪道会整齐地排列着灯芯绒状的纹路,像压面机压出的面条。早鸟独享,一天一次的快乐。“那脚感!那吃雪!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哎算了,你个推坡小王子get不到。”张奕泽急吼吼的塞了一嘴面包,又大口灌了半杯冷牛奶,拽着乐晨安冲出门去。“不是推坡小王子。我谢谢你。”乐晨安白了他一眼,虽说自己是新手,但这个称号通常是给那些入了门再没进步的菜鸡玩家。他好歹也经过高手指导,能顺顺当当地滑完一个坡道。张奕泽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次红牛南山公开赛。“国家队这几几年才组起来,大部分是从欧美那边的海外华人中选拔的人才,估计钱不少给。我爸说,没准下一步滑雪就要在国内开始普及了,那些品牌过不了两年都要进来分市场。”据说今天的slopestyle比赛,几乎所有世界积分榜靠前的单板选手汇聚一堂。“昨晚哥套路了个工作人员,弄了两张工作证,比赛差不多快中午才开始,你在缆车点附近等我,我10点过去找你。我们混进记者区,近距离看比赛,带你长长见识。”slopestyle,单板坡面障碍技巧赛,真正的勇敢者游戏。雪坡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道具杆技巧区,后半部分是跳跃区。顾名思义,选手们首先会通过由沟渠、道具杆、轨道或连接段组成的障碍区,利用这一系列障碍做出尽可能多的技巧动作。后半程进入跳跃区,选手们利用跳台将自己抛至半空中,滞空时做出各种转体空翻难度动作。最终成绩由裁判通过技术难度,动作创新,多样性和完成度几项参考,综合给出总分。虽然这项比赛14年才得以纳入冬奥会,但凭借着极限运动的刺激和观赏性迅速崛起。关掉了科普网页,乐晨安又打开视频网站,想提前预览一下实际比赛画面。影像记录确实不多,他甚至都不记得冬奥会有没有转播过这项比赛。虽然像素模糊,但高高飞起的人影从半空中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安稳落地看得乐晨安目瞪口呆,原来职业选手们都在这样玩滑雪么?耳边解说嘴里一连串的专业术语,什么正反脚,内外转,平转cork空翻,快得字幕都来不及对照。“看什么呢!走了!”张奕泽红光满面地揽着他肩膀走向缆车。“你看得懂么?比赛?”乐晨安把手机递给他,一早上的时间他几乎没上板,站在雪地里捧着手机恶补了半天专业知识,却还是云里雾里的。“什么叫看得懂么,你这是看不起哥。”张奕泽翻了个白眼低头看他手机屏幕:“哟,这不是上一届x-game世界极限运动会吗。好像那几个厉害的今天都来了。得了你不用看这个,一会儿爸爸给你实况解说!”到了场地,乐晨安发现并不是自己无知,而是单板滑雪这项运动确实太小众了。稀疏的观战区与人头涌动的运动员准备区域形成鲜明对比,他望过去,至少百名身着各色装备的运动员在等候区。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观众比选手还少的竞技比赛。“这么多人都要上场?那得多久?今天比得完吗?”虽然好奇,但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从天亮站到天黑。“一会儿就完了。”张奕泽伸手指给他:“从那个坡顶开始,穿过三个组合障碍区,四个跳台,每个人最多一分钟就完事儿。”“好快啊……”他感叹一句。准备那么久,比赛时长竟然还不足一分钟。“噗。好..快...哈哈哈哈哈。”张奕泽咧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乐晨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赛场,不想理会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臭流氓。裁判席忽然出声宣读了比赛相关事宜,跟拍就位,摄影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对准了赛场。第一个选手滑下雪坡的时候,乐晨安的大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五六个选手相继完成之后,他的眼睛才勉强适应了单板选手们风驰电掣的速度。因为每个赛道的设计都是独一无二的,参赛者们需要具备很强的随机应变的能力。每个选手在求稳的基础上,尽量做出更多更炫酷的技术动作,但雪地道具的摩擦力非常小,容错率极低,稍有不慎轻则后续动作连带全毁,重则当场出现受伤事故。“卧槽!这下有点狠了!”张奕泽伸长了脖子,刚刚的选手起跳轨迹偏离,整个人被高高斜抛出去,失去重心,狠狠砸向地面。乐晨安扭头看大屏幕慢放,跟拍摄像清晰的记录了着陆一刻的冲击,鲜血顺着鼻子和嘴角飞了出来,溅在纯白的雪地里格外触目惊心。好在只是普通的摔伤,在场边医疗的帮助下他迅速自己站了起来,抛弃了技术动作,平顺的滑完了全程,全场响起了鼓励的掌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事故插曲的影响,后面选手的发挥连乐晨安这个行外人都看得出有些拘谨,失误频发,甚至有选手错失起跳机会,一犹豫便漏掉一个跳台。赛场气氛一度凝重起来。原本还在兴奋交流的运动员准备区也变得严肃,大家各自检查着滑雪板沉默不语。“啊!那是mu啊,原本传言说他退役不玩了!”乐晨安看着场上运动员重复的动作昏昏欲睡,忽然被张奕泽拍醒。“加拿大华人。”张奕泽指了指乐晨安的手机:“上一届x-game,他是单板障碍赛冠军。帅得一批,玩的可花了。嘶?他今天穿的这什么鬼?”比赛已经超过一小时,所有观众的精神都开始涣散。连一开始猛按快门的摄影记者们都懒散下来。乐晨安逆着光看向坡顶,那个mu站在各种装备炫酷的运动员中格外显眼……像个小黄人……蓝色背带裤黄色雪衣,荧光黄色头盔配黑色雪镜,他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装备,怎么几乎一样呢。唯独滑雪板有些区别,正面银色,反射着炫目的日光。比赛开始前,那人原地转了两个平花,轻松对着跟拍摄像铲起了小片雪雾,摄像大哥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被他扑了一脸雪花,狼狈地吐了几口雪。还挺可爱。乐晨安觉得那个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依旧放松。不过身形看着有些眼熟。在他平移过程中,乐晨安看到了鲜红色的板底,印着两个黑色加粗的大写字母:mu。起步前,mu张开了双手,潇洒冲媒体席挥了一下。乐晨安总觉得那个角度似乎是正对自己,紧接着又被这份自作多情逗笑了。“好快!”张奕泽伸长了脖子:“比刚才那些快好多。”顺旋180度轻巧上轨,正向直滑,打开上半身逆旋外传180度下轨。第一个障碍区轻松穿过,游刃有余。第二个障碍区他选择了难度最大的拱形杆,逆旋正向横滑,转身至反方向,出乎意料的,接空翻下杆,所有人同时爆发出惊呼。“牛逼!”张奕泽一边感叹一边在他耳边解释:“这个杆的高度很低,空翻很容易翻车。一般人不敢试。”第三个障碍区域,270内旋接转向接270外旋反脚下杆,动作干净利落地进入了跳台阶段。前刃画弧,后刃切雪转变行进方向,垂直离开跳台的一刹那,他像是豹子起跳那样猛地弹直双腿,反手抓前刃,在空中灵活地平转720度,稳稳落地,重心没有一丝偏移。“漂亮!动作太干净了。”乐晨安余光瞄到旁边的人忍不住握了一下拳。第二跳加大了难度,斜轴旋转720度,倾斜度几乎逼近空翻,姿态依旧优美舒展,好不自在。第三个跳台是最长最高的一个,所有的镜头都调好方向对准了跳台上空最高点。“triple?cork?1440!”张奕泽激动地狠狠拍了他后背:“能转这么多圈的,全世界范围不超过5个人!我的妈呀太特么刺激了!现场看就是不一样!”看现场确实不同。乐晨安看视频的时候,队员冲出坡和落地的刹那,他总忍不住偏过头或者闭上眼不敢看,生怕不小心见证惨烈的事故现场。但刚刚mu的那一跳,高,飘,远。虽然心中的紧张程度更甚,可他却完全移不开目光,心脏收缩给出的每一泵血似乎都带着灼人的热度,奔向赛场。那一抹身影像捕猎的雪鸮,疾风般掠过雪地。简单的颁奖结束后,一群人围着领奖台喷香槟。mu毫无疑问拔得积分赛头筹。张奕泽拉着他往反方向走,依旧沉浸在比赛的激动中:“太帅了。真是太帅了。滑雪太他妈帅了。”乐晨安产生了幻听,他似乎听到有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好像有人叫我。”他驻足。张奕泽停止了滔滔不绝的赛后观感,竖着耳朵跟他一起听。“乐晨安!”他认得出这个声音,无论音色频率辨识度都很高,跟它的主人一样动人心扉。他回过头发现那人从雪坡顶端冲着他滑下来,场面顿时有些滑稽,一个小黄人冲向另一个。第8章 小笨鸡乐晨安抱着滑雪板也冲他迎了过去,张奕泽跟在后面直乐,掏出手机一通拍。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没怎么想起过这个人,可又总感觉没怎么分开似的。“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上次几乎算是不告而别,应该又很多话想说,可一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拿捏不好两人究竟算什么关系,该是什么距离。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暮寒不主动跟他打招呼,他断不会这么拿自己不当外人。暮寒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好看。”说不清什么感觉,乐晨安心跳有点失速,这人说话太简练,总会生出些歧义。“那个……”张奕泽探半个头出来:“晨晨,你们认识?”“啊,对。他是……那个……”我一夜情对象。乐晨安忽然刹车,浑身不自在起来。“我教过他滑雪。”暮寒倒是镇定自若:“前一阵在加拿大。”“卧槽晨晨你牛逼啊!mu给你当教练还这么菜!”张奕泽吼得很大声。暮寒皱了皱眉:“他学挺快的,不菜。”“是是是不菜不菜,大神能合影吗!”张奕泽重新拢了拢帽子和雪镜。暮寒向乐晨安投去询问的眼神。“他好像一直挺喜欢你的。”乐晨安挪开目光解释了一句:“我帮你们拍吧。”他实在扛不住暮寒那双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一把夺过张奕泽的手机。他这个发小比他大两岁,从小就长得挺周正,家世又好。甭管出国前出国后,身边的追求者不少。工作之后收敛了很多,一副海归精英的派头,要撇去性格不谈也算是一表人才了。但镜头里他站在暮寒旁边,怎么看都过于路人了,这人脸盘原来有这么大么?乐晨安看看屏幕,又抬头看看屏幕后面的人,确实,肉眼看暮寒的脸也比他小一大圈,五官也更立体,虹膜清浅像一片映着阳光的水面,粼粼闪闪。拍完照,坡上一大群人要散了,暮寒要跟大部队一起回宾馆,暂时与他们告别。乐晨安没好意思叫住他,又没要到联系方式……“晨晨啊!你特么什么运气啊!爸爸欣慰死了!”张奕泽美滋滋地发了两条朋友圈,乐晨安坐在副驾没事干点开看了看,第一条是个小视频,两个小黄人在雪地中奔向对方,还贱兮兮地用了minions的主题曲做bgm。第二条就是刚刚那张合照,这个死直男居然还认认真真的给自己p了一下,推了推脸颊,祛了祛痘。“啧,p图只p自己注孤生啊大哥。”“天地良心,你看mu神需要p图么?我看了半天愣是没找着地方下手。”还真是,他就是个照妖镜。乐晨安默默地提醒自己以后不是万不得已,一定不要跟这个人同框。“哎,你上次说的,你爸给你介绍的商业联姻对象见了么?”张奕泽是独子,家里的生意多,势必要替他寻个靠谱的媳妇。“见个屁,没看我都躲回来了。”一提结婚的事张奕泽整个人都蔫儿了。“怎么了?不好看?还是脾气差?”乐晨安其实有些羡慕,他到现在也没光明正大正式谈个恋爱,他上学早,初中之前女孩发育快,都觉得他是个小豆丁没人会把他当做潜在对象。而高中后他忽然窜了个子,加上一张脸干净帅气,一时间在校内变得炙手可热,甚至穿过操场的时候都会有女孩子忽然起哄,飞几个暧昧的眼神过来。奈何他开窍的同时发现自己压根不喜欢姑娘,只得作罢。他长叹一口气,估计以后也不会有那个机会把爱人堂堂正正带回家见爸妈。“不知道,不过我爸介绍长相肯定不差,个个胸大腰细肤白貌美,但我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哥就喜欢狂野的,成熟有魅力的。”这是实话,乐晨安知道他打小就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异性,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爸妈感情不好留下的感情创伤恋母情结什么的。高中那会儿张奕泽还上赶着追过一个大他10岁的网吧老板,殷勤的就差二十四小时住网吧里了,直到被他爸的司机发现,张爸爸当时气得差点打断他的腿。乐晨安问了他为什么,他说放学路过网吧看到老板站在门口边吸烟边教训小混混的样子太性感了,当时就有种被箭射穿心脏的感觉。当然,每隔几个月就会出现这么一个对他心脏射箭的大姐姐。“我看你爸就是怕有一天你把你们家家底败光,至少还可以给人家当个便宜姑爷,生活质量不至于下降太多。”乐晨安也就是嘴上亏他,虽然不够看,但自己那小一百万的身家大部分还涅在这小子手里呢。两人回到酒店,正准备去餐厅随便吃点,乐晨安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暮寒两个字欢快的闪烁,顿时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他很确定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加过对方的任何联系方式啊……“接呀哥们,谁啊?让人催债了?欠了多少爸爸帮你还!”张奕泽敲了敲他脑门。没来得及接通,电话铃声戛然而止。“是暮寒。”“暮寒是谁?”张奕泽还捧着自己朋友圈跟他的雪友们吹牛。乐晨安戳了一下他的屏幕:“就他。”“卧槽你,打回去啊!!”张奕泽当机立断夺过他手机就按了回拨键。乐晨安一惊,立刻伸手抢。张奕泽被他反手一扭失去重心,额头直接磕在门板上,咚的一声巨响,两人都愣了,谁都没注意电话已经接通了。“乐晨安!你这是要谋杀亲爸么!不想要钱了?!”张奕泽疼的声音都颤了。乐晨安赶紧把人扶回椅子上,他没打算下狠手,就是着急抢手机而已。“喂?乐晨安?”听筒里忽然传出动静,张奕泽把手机塞给他:“快快快接接接,我mu神!”“喂。我,那个刚才你电话没接起来,你找我?”乐晨安狠狠剜了张奕泽一眼,那人一脸无所谓。“你……安全吗?”暮寒没回答他问题,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啊?什么?安全啊……”乐晨安听到暮寒好像松了口气,吹的他听筒爆麦了。“晚饭吃了么?没吃的话一起吧。”声音好听的人说什么都像调情,只一句不咸不淡的邀请,乐晨安心里的小野马立刻撒蹄子乱跑。“行,我去接你。”他抓了张奕泽的车钥匙扔到口袋里。“你知道我住哪儿?”对方反问。“知道啊,你们运动员不都住悦苑吗,不远。”挂了电话乐晨安回屋披了外套就要出门。“晨晨。”临走前,张奕泽忽然出声叫他。乐晨安回头被他一拳冲着门面招呼上来,他本能一躲,结果另一拳落在下巴上。“嘶!!!你他妈!”乐晨安生挨了一拳牙床都有点麻。“哈哈哈哈哈哈好了扯平!让你跟老子动手!”张奕泽在乐晨安还手之前迅速躲进了洗手间,咔哒把门给反锁了。每次都是打不过就跑。乐晨安早习惯他这个脾气,懒得跟他计较。他自小手劲就大,没少揍哭这个少爷,结果少爷长大了依然这么幼稚,但自己多少有了些分寸,不会跟他动真格。郊区的路况实在是舒爽,一脚油门轰出去不到10分钟就接到了人。乐晨安带他去吃附近的农家乐。一路上车开得专心致志,他感觉得到副驾的人盯着他就没撒过眼,但他心虚的既不敢扭头看,也不敢主动说话。原本他被这个人的眼神吸引,觉得俩人情投意合,共演了一场异国的美好邂逅。可今天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人家就是天生电眼,看谁都蹦火花,跟那些玛丽苏小言剧里开了挂的男主一样,谁见了都忍不住一场妄想。“你有什么不爱吃的吗?”乐晨安看他迟迟下不了决定,准备代劳。“不爱吃素,不爱吃猪肉羊肉,不爱吃葱姜蒜。不爱吃……”“不爱吃带壳带刺的海鲜,不太敢吃麻吃辣,爱吃甜的,爱吃软软糯糯的东西,对吧。”跟他上小学的表外甥差不多口味,有些东西不是不吃,只是嫌麻烦。对方没说话,只看着他点点头,似乎有点吃惊。铁锅炖小笨鸡的那口大黑锅端上桌的时候,暮寒目光中都是讶异:“这么大……”乐晨安看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胃。农家乐的大姐对于这道菜显然已经麻木,端来一个小塑料盆,带上一次性手套,将调好的玉米面团揪下一团一团的小箕子,揉成厚薄均匀的小圆饼贴在了铁锅锅壁上,大大小小码了一整圈。锅底一层浓油赤酱的金色鸡块被滚热的汤汁托着,伴着咕嘟咕嘟地声音抖动。没一会儿醇厚鲜美的香气便充满了整个小屋子。乐晨安掀开桌布,调小了气阀,文火煨着免得小公鸡细嫩的肉质被煮过了头。他取了个小碗盛了一大勺,仔细地挑走了混迹其中的调味料,只剩了干干净净一碗肉,推到暮寒面前:“尝尝。他们家的鸡都是散养的笨鸡,吃谷物长大的。”“笨鸡?多笨?”暮寒塞了一块进口。“……笨鸡也叫柴鸡或者土鸡,就是不笼养,不吃加工饲料和生长激素的鸡,可以慢慢长大,过得比较开心的那种鸡。”乐晨安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小公鸡的肉一口咬下去q弹爽滑,吸足了酱料的味道,鲜甜可口。这几年市郊的农家乐层出不穷,他还是觉得这家最好吃。虽然老板和老板娘的待客经有些过于冷淡,但乐晨安觉得无妨,干净好味足以慰藉旅人身心。第9章 格差“饱了?”乐晨安看他消灭了最后一个驴打滚,帮他抽了张纸巾:“别舔了,擦擦手。”不知道是运动了一天消耗了太多体力,还是他真的能吃,原本乐晨安还想给张奕泽带份甜品回去,没想到两个人吃到渣都不剩。吃太饱人就容易犯困,暮寒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脸,屋子里没别人,乐晨安被看得实在没辙:“走吧,出去溜溜,消食。你也太能吃了。”大部分地方的雪季都结束了。“入了夏不下雪了,你们怎么办?”乐晨安走在前面,其实这附近他不怎么熟,这家农家乐也是常年保存在地图里的标记地点。“北半球没雪了可以去南半球。”暮寒跟在他后面。“真好啊,你们可以满世界飞。哈。”乐晨安回头冲他一笑。那个人忽然伸手,食指关节勾着他下巴尖轻轻一抬一扭:“不疼吗?青了。”他的虹膜折射着清白月光,含一汪水,比白天柔和许多,看得乐晨安下巴麻酥酥的。“没事。习惯了。”乐晨安一仰头,让过了那根温暖的手指。“他经常对你动手?”暮寒皱皱眉,把手抄回口袋。“是啊,每次见面几乎都要动手。其实他打不过我,我让他而已。”乐晨安觉得暮寒有些小题大作了,男孩子们不都是你一拳我一脚的相处吗:“他算是我财神爷了,不敢惹他。”“你缺钱?”暮寒看起来问得很认真。“缺啊,没听说单反穷三代摄影毁一生吗。”他努努嘴:“要不是他,我估计简历都不敢投宋深这种大工作室,随便找个影楼拍婚纱写真什么的,虽然发展有限,但是来钱快。”不过小工作室有小工作室的好,至少没有被霸占作品的糟心事。“宋深带过的助理,离职之后基本都开了个人工作室,在业内混得风生水起,不过这条路前期投资挺大的。本来像我这种普通工薪阶层家庭哪里吃得消,这要多亏张奕泽了。”三万变九十万,算是他人生中稀里糊涂的第一桶金。“走啦,送你回去。”乐晨安看他穿得少,夜里风太冷。悦苑的建筑仿古,外观青瓦灰砖进门红廊绿树的还挺有气氛。“进来坐。”暮寒的口气完全不像是询问,他平日里说话总是有那么点不容置疑的意思。房间内部是干净宽敞的现代装修,细节中融入了许多中式元素,红灯笼木隔断,怪不得会被选为全世界运动员下榻的酒店。吹了半天冷风,乐晨安脱了外套歪进了沙发里。空调太足暖得他有点犯困。暮寒在迷你吧台给他热了一玻璃杯牛奶,乐晨安看他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拽了一包透明包装的糖果,右下角写着made?in?canada。一颗一颗晶莹剔透,枫叶造型的硬糖被他从包装里撕出来,扔进了热腾腾的牛奶。他把杯子递给乐晨安自顾自地去卫生间了,等乐晨安反应过来花洒的水声已经响了半天。他低头看看牛奶,枫糖已经在牛奶里融出了好看的金色大理石纹。去迷你吧台找了根咖啡搅拌棒,他认真地将枫糖牛奶搅匀,大口大口灌入喉咙,他本意是慢慢品尝这甜蜜的异国味道,可阵阵水声传进耳朵里撩拨得他心烦意乱,他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具漂亮的身体,令人头晕目眩的呼吸,深邃迷离的眼神,冰冷空气里的熹微晨光。越是想控制大脑越混乱,久违的耳鸣和心跳声在颅腔里横冲直撞,他忽然对于血气方刚的二十岁有了崭新的理解,口干舌燥让他有些心慌。“你怎么了?”他没注意暮寒什么时候洗完的,恍惚回头一看,那人白皙的胸口和反光的锁骨从松垮的浴衣领口中暴露出来,冷白的皮肤被蒸得泛红,这人总像是刻意试探他,考验他。他深呼吸了一口,压住要蹦出喉咙的心跳,尴尬地咧嘴笑笑,想要在失控之前离开。“乐晨安。”隔着耳鸣他听到那人认真地唤他名字,乐晨安,最后一个音节帮他一贯冷淡的唇弯出温柔的弧度,像收起了利爪的野兽,温驯地躺倒在草丛中嗅着花香,危险又克制。乐晨安的笑僵在脸上,既舍不得移开目光又不敢轻举妄动。暮寒伸手,用食指指尖戳了戳他那颗锐利的虎牙:“你紧张什么呢。”乐晨安不由自主张嘴咬住了那根手指关节,那人也不躲,任他挫磨,中指轻佻地揉拨了一下他的下唇,乐晨安呼吸一窒,松了口。他贴上来,舔掉了乐晨安留在唇角的牛奶。四片柔软的唇厮磨在一起,乐晨安整个人都在颤抖。这似乎是个无比普通的周末,他作为一个职场失意的年轻人不小心见证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灵魂,他在雪地里疾驰,飞翔,登顶,接受鲜花和掌声。他远远地仰望那个站在高处喷洒着香槟的身影,格差的火光四溅,灼的人心痛难忍。不知道气喘吁吁地吻了多久,暮寒轻轻推他的肩,后撤一步与他分开:“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