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没想到小东西会这么认真。也没想到自己会认真。不知道为何,明明对所有人都设好了防线,可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家伙便瞬间失守了。事后他更是没想到,原本定位为露水姻缘的邂逅居然延续至今,还让人越陷越深。是这个人的话,应该没关系吧。暮寒闭上眼睛,乐晨安那双圆圆的眼睛便在眼前眨动,清澈见底,仿佛能让人看到自己的倒影。乐晨安一觉醒来已是接近中午,一歪头掀开遮光帘,晴空万里,晃得他闭上了眼。南半球的臭氧层空洞让日光格外热烈,地面都被照的白花花的。暮寒不知道去了哪儿。他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昨晚好像计划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片来着?后来呢?自己居然特么的就这么睡过去了?春梦都没发一个的一觉到天亮……乐晨安掩面坐回被窝,遗憾得心都疼了……饕餮盛宴啊,怎么关键时刻这么不争气。暮寒推门进来,手里捧着几个被油纸袋罩住的纸盒,一股油香透出来,乐晨安的肚子适时的响了。“醒了?来吃点东西。”暮寒把袋子放倒桌子上,一盒一盒撕开,是当地人吃惯的炸鱼薯条和海鲜沙拉。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了,一向无肉不欢的乐晨安觉得气味实在诱人,迅速冲到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刷牙冲澡,来不及擦干头发便冲回桌边狼吞虎咽起来。新鲜的鱼肉细嫩q弹,食指粗的薯条外脆内棉,海鲜沙拉酸甜开胃。暮寒看他吃的急,叫了一杯热牛奶进来,往杯子里丢了两块枫糖,又取了毛巾盖到他头上迅速揉了几下,擦掉明显的水珠。“你怎么走到哪儿都带着糖……”乐晨安含糊的嘟囔,嘴里不停。“送本地的朋友。”暮寒把牛奶推到他面前:“吃慢点。”“这是什么鱼,口感很特别啊,好好吃。”他在加拿大也吃了当地的鱼薯,可都没这个好吃。“多利鱼。这家老店会用一些比较特别的鱼类,在当地很有名。”暮寒捧着一杯咖啡暖手。“一般这种名店都要排队的吧……你排了多久?”乐晨安放下薯条,用湿巾擦了擦手,伸胳膊过去握住暮寒的手指,果然很凉。暮寒很少在意吃什么,可他觉得乐晨安好像很乐于发掘美食,贪嘴的厉害。他依稀记得之前来基督城,当地的朋友带他一起吃过这家店,简单吃过早餐就去排队,因为没有提前预定,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拿到。南岛的冬天里,有太阳的地方暖,与照不到太阳的街角有将近十度的温差。他不敢走远,怕错过了号码,全身都被风吹透了,好在,赶上了小东西起床。“没事,穿少了。一会儿就暖了。”他抽出手指,捏了根薯条放到嘴里:“快吃,薯条凉了就不脆了。”乐晨安点点头,两人在南岛冬日的阳光里舒舒服服的晒着,悠闲的吃光了所有食物。“你朋友呢?什么时候碰头?”乐晨安没有具体计划,准备走到哪儿拍到哪儿。他们去滑雪,他就拍雪山。“我提前2天过来了。后天才去库克山跟他们碰头。”“那这两天做什么?”乐晨安抱着电脑开始修片。“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暮寒坐到窗前晒太阳。这可是你说的。“那你给我做模特吧。我想拍你。”乐晨安想起昨晚未完成的事业就觉得心里的芦苇荡在风里左摇右摆,痒得很。“好。”暮寒答应的异常干脆。“你不怕我让你拍裸照啊……”乐晨安一边灵活的用着快捷键,一边拖鼠标,嘴巴也不得闲的调戏他。“你拍我的裸照做什么?”暮寒淡定的问。“我……”乐晨安一时语塞,扭头看他,那人躺在沙发上眼睛都没睁。好像每次都这样,自己出什么招对方都能淡定接住:“我洗好放大贴到卧室里每天睡前看着,你说我做什么?”他厚着脸皮,输人不输阵。说完耳朵一阵发热,又有点后悔。是不是太过火了……“我人不就在这,拍照片做什么。”暮寒声音冰冰冷冷的,偶尔几句骚话说起来也脸不红心不跳。“等会儿去海边吧,昨天走到灯塔那边天都黑了,没拍到码头。”“好。”入夜后,伴着星光,乐晨安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那人一点都不扭捏,随他怎么折腾都配合。一组照片拍的乐晨安躁动不已。相机一放,他几乎是扑过去按灭了床头灯,夜幕下一室旖旎,他们在落地窗前缠绵到午夜。“别动。”乐晨安气息还未喘稳就开口。缠绵过后,暮寒半披着浴袍坐在窗前,脸颊的嫣红色还未消退,眼神里皆是迷蒙光晕。他赤身摸到相机,调大光圈迅速对焦按下快门。屏幕里出现一双眼。“你看。”乐晨安指着放大的照片里闪亮的虹膜:“南十字星。”第24章 抹香鲸新西兰是右舵驾驶。不过暮寒有国际驾照,他们租了一辆小型房车,天刚亮便收拾退掉酒店房间,开往凯库拉。沿海岸线的公路一路向北,走走停停,乐晨安开启了视频拍摄模式,将镜头架在车窗前,记录下沿途美景。“注意电量。”暮寒提醒他。“带了两块充满的备用电池呢。”乐晨安在车厢里忙的不亦乐乎。房车宽敞,他边拍视频边吃水果,时不时伸手往驾驶室,投喂一下辛苦的司机。中途他们经过麦当劳,买了两份巨无霸套餐,停在海边吃完。“老外好可怜……麦当劳菜单也太短了,连麦辣鸡翅都没有……”乐晨安刚才反反复复在菜单上看了好多遍,之后又询问店员,店员奇怪地告诉他麦当劳并没有鸡翅,问他是不是要去肯德基。车门大开,暮寒跟他并排坐在门边听着海浪声边吃东西。“太可怜了……比加拿大人更可怜……”吃在天朝,吃在亚洲。乐晨安默默庆幸自己投胎投的好。中午十二点前,他们到达了凯库拉海湾,这里是座天然的巨型哺乳水族馆。南北方吹来的寒流暖流在这里会合,从海底卷起大量的营养物质,鲸鱼,海豚和毛皮海狮把这里当作最佳的捕食地点,大量的聚集在这里繁衍生息。正午登船,强烈的紫外线下青蓝色的海水像闪闪发亮的宝石矿藏。乐晨安爬上游艇的二层固定好三脚架,随时迎接与大型哺乳动物的相遇。“会出现吗?”他盯着蓝成一片的海与天。“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五。”暮寒递给他一根棒棒糖。“哪来的?”乐晨安接过来看了看包装上的英文,草莓味。暮寒指指岸边:“那个小女孩给你的。”看起来是这里哪个工作人员的女儿,一个人蹲在码头上玩,发现他们在看自己,站起来冲着他们挥挥手。乐晨安也冲她挥手致谢,转头问暮寒:“真的?她怎么不直接给我?”“她看你提着东西没手拿。”“哦。”乐晨安从小就特别有亲和力,男女老少通杀。被投喂几乎是家常便饭并不在意,他拆开包装,一把将棒棒糖塞到了暮寒嘴里:“这个太甜了。你吃。”人不多,大家都集中在船头,乐晨安转动三脚架,拍船尾拖出的粼粼水波,拍偶尔路过的海鸟,拍醉人的蓝一望无际。“嘘。”周围的人在导游的示意下纷纷收声,看着远处的海面。乐晨安拉近镜头,发现一片灰黑色随着波浪涌动浮浮沉沉,像根巨大的漂流木,偶尔向斜上方喷出几米高的水雾。船长有经验的将船慢慢靠近,巨型生物只露出冰山一角,看不清楚。没等众人一睹它的真容,它忽然调皮的扬起双翼似得尾鳍,像告别前的致礼,随后潜入深深海底。周围发出此起彼伏的叹气声,乐晨安也遗憾得只拍到一张尾巴,忍不住跟着一声叹息。暮寒默默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看船边。”气流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众人聚焦在远处时,一群海豚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们的游船,所有人还未来得及感慨抹香鲸的消失,便被这群亲人的小家伙们吸引了视线。乐晨安调低镜头角度,海豚们相互追逐嬉戏,激起密集的浪花。它们高速环游,乐晨安立刻将快门速度调至最高,可以清晰捕捉到海豚越出海面的一刻。“远处!抹香鲸!”导游提示适时响起。他们运气不错,第二只来水面换气的抹香鲸出现,这头明显比刚刚消失的那位慷慨许多,他缓慢了浮起了巨大的身躯,翻转了肚皮。这次乐晨安完整的拍到了它全套水面动作,宽大的鱼鳍在反转中拍击水面,溅起高高浪墙,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这头海洋猛兽巨大的压迫感。乐晨安一直紧盯取景器,直到抹香鲸下潜消失。被造物主的杰作震撼着感动着,乐晨安觉得心生感动。他回头看暮寒,那人也眯着眼睛看他。他忽然有点理解了暮寒那句:没有时间害怕,没有时间回头。盛大世界处处惊喜,生命太短,不能窥其一二。勇者之所以不回头,因为路太长,景色太美。他们不需要归途,只愿一生都在路上。“好美。”他说:“还有更美的,对吗。”暮寒笑着点点头。乐晨安第一次在房车里过夜,新奇的很。起初他坚持两人一人睡车尾的双人床,一人睡车头的单人床。结果夜里温度下降被冻醒,乐晨安迷迷糊糊摸到了车尾寻到人抱着睡了一夜。梦里是漫无边际的雪山,暮寒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追。风雪很大,那人一眨眼没了踪迹。“等等我……”乐晨安睁开眼睛,那人还在,他又闭上眼,手臂圈紧了一些。“醒了?”暮寒并没在睡觉:“手放开,我起了。”“你早就醒了?”乐晨安赶紧放开手:“怎么不叫我……”他们洗漱过后继续上路,开往库克山。迎接他们的是个热情的毛利人姑娘,皮肤黝黑四肢粗壮。尽管第一次碰面,她毫不见外的给了乐晨安一个结实的拥抱。乐晨安英语勉强过关,姑娘名叫阿罗哈,毛利语意义为爱。暮寒告诉他,阿罗哈也是滑雪运动员,不过她玩的项目更刺激,追逐战。场地上几个队员?你追我赶,充满火药味,一不小心还会出碰撞事故。他们住在山中的旅馆,明天下午,另外两个成员会来这里汇合。阿罗哈和暮寒一起联络了直升机和向导,准备后天的行程。“他们就是你说的朋友啊……”人到齐了,一个加拿大人和一个加拿大华裔。都是世界滑雪名将。乐晨安嘴角隐隐抽搐,他刚开始还以为暮寒说的朋友是跟张奕泽一样有钱没处花的富家公子,没想到是一群认认真真的世界冠军。与之相比自己的自我介绍实在没分量。“嗯,如果威利没退役,我大概也拿不到冠军吧。”暮寒跟小个子互相撞撞肩膀。乐晨安听到他跟刚到的朋友介绍自己,这是我弟弟。他用了brother这个词,虽然关系很亲密,但他心里依旧别扭了一下。要知道,他跟张奕泽说起暮寒的时候,都是用我男神,我男朋友。几个人好久没见,晚上小酌了几杯。睡前,暮寒把他拽到一边:“明天你在这等我们,不要乱跑。”“为什么?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乐晨安心里有点憋闷。他发现一旦有了其他人,暮寒对他的态度便没有两人独处时那样亲密。“明天我们做直升机滑雪,有点危险。”暮寒解释道。“那我更要去啊,不然出事了都没人知道。”乐晨安坚持。“你……你听话。”一听这话乐晨安的火气蹭蹭直冒,又是一副对待小孩子的口吻。“我要去,我在安全的地方看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别总当我是小孩行么?”看他坚持,暮寒不再与他争辩,只是拿出地图标给他看。所谓直升机滑雪,就是乘坐直升机代替缆车到山顶。只要你可以熟练滑雪,任何可以征服黑道的人在专业团队的带领下都可以体验。可暮寒他们玩的要极限得多,与商业直滑不同,他们会选择无人接近,近乎垂直的山脉地形,挑战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路线。暮寒林林总总帮他恶补了一些雪山中的安全知识,给他做基础的雪崩搜救培训,教他雪崩背包用法。乐晨安气鼓鼓地听着,一语不发。暮寒讲完叹了口气,去收拾明天需要的装备。滑野雪的雪板与雪场滑雪不同,大部分区域的雪厚度超过雪场几倍,雪质更松软,需要浮力好的雪板。暮寒擦干净那块加长的燕尾雪板,将衣服按穿着顺序叠在床尾凳上。乐晨安故意装作盯着笔记本屏幕不理他,那人也不急不气,自己默默去浴室洗澡。一直以来,乐晨安毫不吝啬的表达着自己对暮寒的喜欢和迷恋,情绪外放到近乎赤裸。可暮寒依旧没有说过一句喜欢,连两人最亲密的情动时刻也没有,他克制且沉默,那双眼睛亮且远。乐晨安终是体会到了患得患失的矫情,也许动了真情的人都不能免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得到这个人,还是只能作为他某个冒险副本中随处可见的小怪,刷过就忘,哥布林a或者史莱姆b,运气好一点的话,大概可以做地图里的常驻npc?至少头上会标注个名字:前男友乐晨安。暮寒洗完澡钻进了他身边的被子,皮肤还散发着热气,无事发生似得,扭头对他说:“你去洗,今晚早睡,明天要很早起床。”他声音懒洋洋的,像木质的小梳子轻轻捋顺了心里杂乱的思绪,乐晨安不争气地心中一松。年轻人少点患得患失,多点勇往直前。青春易逝,不留遗憾就好。他一咕噜滚到床下,舒舒服服冲了个澡。走出浴室,暮寒已经把他明天要穿的衣服也折好了,放在自己那一摞的旁边,整整齐齐,两双胖胖的滑雪靴一黑一白并排挤在门口。一大早,五个人在向导兼职飞机驾驶员的带领下整装出发。飞机现将四个人送上山顶。驾驶员技术老练,在超过60度倾斜的山脊依旧可以平稳降落,舱门打开,海拔3000米的风灌进机舱,乐晨安拉下头顶的雪镜向外张望,天蓝地白,令人心惊肉跳的悬崖陡峭,未经整理天然形成各式障碍地形,每一步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自杀也不会选一个这么可怕的地方,乐晨安想。他坐在机舱里双腿一阵发软,而那几个人有说有笑,先将自己固定在山脊上,从机身侧面的箱子里取出滑雪板,扔在脚下。直升机飞离的时候卷起狂风,暮寒仰头冲他挥挥手。乐晨安依稀看到他的口型:等我。第25章 香槟粉雪库克山上周连下了一周雪,前天开始才放晴。几十厘米厚的新雪干爽平滑,蓬松有弹性,滑过之处雪花溅起像纯白色的细浪,这就是被滑雪爱好者们奉为上品的香槟粉雪。更有甚者称之为滑雪界的圣杯。这个叫法起源于气泡香槟,无论听上去看上去都非常纯洁可爱。可现实是,乐晨安被向导放在了那几个人要滑下的山脊对面的缓坡上,仰头看过去巨大的落差骇人,中途不乏峭壁断崖,近乎垂直。他很难想象他们要怎么下来,这跟跳崖自尽的差别大概就在脚下一块薄薄的合成板上。远眺山顶,几个人穿着非常鲜艳,方便向导随时关注他们的位置。暮寒今天穿的是黑白相间的雪服配黑色雪裤雪靴,白色线帽红色头盔红色雪板。红框雪镜镀反射膜,吸收滤光防止雪盲。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脸,肉眼勉强看得出身形。乐晨安架好相机,随时准备抓拍。通过长焦段的镜头看过去,他们拉下了雪镜准备开始。向导留给他一副无线电,如果发现几个人有什么问题要立刻通知其他人马上停止。第一个人开始下滑的时候,乐晨安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与其说是下滑,不如说是降落,没有降落伞的降落。中间似乎有几处小翻滚,乐晨安捏着无线电微微发抖,好在那人始终顽强的找回了重心,平安滑入缓坡,渐渐向直升机停靠的方向靠近。乐晨安终于松了口气,转眼回到山脊。他看到暮寒从山顶陡坡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下落速度太快,他提前将快门速度调高。雪质细腻干爽,那人经过之处激起纯白的雪雾,身后松软的雪质小范围引发着一片一片崩塌,他在前方高速坠落,身后是翻卷而下的雪崩随时要将他吞没。可那人身形始终稳定,姿态犹如一只俯冲的鹰隼,一身桀骜。他从天而降,满山细雪飞扬为他加冕。乐晨安的眼睛紧贴取景器一眨不眨,半山腰处,他按下了快门,咔嚓一声像打开了某个奇妙的开关,他仿佛穿越了这个瞬间看到那人背后华丽却伤痕累累的翅膀。成就了勇者的一定是一次一次危险的试炼。乐晨安自己没有尝试过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那是令人又爱又恨的向往与却步。他席地而坐,在寒冷的无垠雪原上拼命平复着全身奔腾不息的血液,几乎出了一身的汗。那几个人再次登上直升机,他们忽略那些平缓的坡,选择的都是陡峭到心惊肉跳的雪峰,悬崖怪石遍布。几个来回眨眼过了3,4个小时,他们向乐晨安的方向追逐着滑过来,虽然脸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可笑声和周身轻松愉悦的气氛遮掩不住。乐晨安站起来,抖掉一身雪花,从三脚架上取下相机,对着几个人的方向边拍边调整参数角度。暮寒看到他,加速甩开其他人冲了过来,灵巧的绕着他滑了半圈,他故意立起雪板推出雪墙,雪花扑了乐晨安一脸一身。乐晨安晃了晃脑袋,用手拍掉脸上的雪,笑着问他:“爽了?”暮寒点点头。“现在去哪,回去吗?”乐晨安问他。“你睫毛上有雪。”那人答非所问。暮寒靠近他,轻轻啄他眼皮。乐晨安不自觉闭了眼,冰凉的吻落在眉心,睫毛。紧接着是嘴唇。乐晨安猛地睁开眼睛,余光看到呼啸而来的几个朋友都适时急停,向别的方向滑走了。那双嘴唇吻走了刚刚落在他眉眼间的雪片,乐晨安有些看不懂他眼眸深处涌动的情绪是什么。原本轻柔的吻卷土重来忽而变得又凶又狠,将他所有的呼吸热烈地封个严严实实。“唔。”乐晨安再无暇看别处,雪片挤在厮磨间融化成清凉甘甜的水珠,被悉数卷进喉舌,缺氧带来的眩晕让人意乱神迷,腿脚发软。鼻息已经满足不了大脑的摄氧量,他和那些单薄的雪花一样,五感渐失,慢慢融在这个人侵略般的占有中。“怎么了?”乐晨安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被咬破了。“不知道。”暮寒说不清楚心中这股强烈的震动是什么,从他远远地看到乐晨安孤独的坐在无边的纯白色中望着他开始,像正负极云层碰撞在一起,热量陡然释放,比垂直坠落的肾上腺素飙升更快,耳边声声心跳如雷鸣。干净的少年坐在脚印的尽头,眼中盛满纯真的恋慕。回去的路上乐晨安有点不习惯,一向在人前淡漠的暮寒一直抓着他的手没放开,十只交缠手心紧扣。这一丝突如其来的回应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虽然那人依旧只是微笑不语,乐晨安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未说出口的情话。两天的直滑,乐晨安拍遍了不同的雪山和群山谷地里藏匿的冰河。他忽然体会到了风光摄影师不远万里出发的动力是什么,他们风餐露宿拍山影碧波气象万千,冒着风险深入无人之地拍荒漠无垠火山海啸。窝在被子里看着这些天的战果,乐晨安心里有小小的雀跃,像是获得了一点征服世界的快感。就一点点。暮寒认真清理好滑雪板,将两个人的雪服从酒店干洗处取回,整齐的折回行李箱。“接下来去哪儿?”乐晨安合上笔记本揉了揉眼睛。“皇后镇。”暮寒一靠过来就是一股沐浴露的花香。“你朋友们一起吗?”乐晨安觉得这些喜欢玩极限运动的人都很可爱,除了暮寒,几乎每个人都热情的要命。“不。”暮寒关了灯。“我不介意啊,他们人都很好。看你们玩也不会无聊,我可以自己拍照。”乐晨安生怕自己变成暮寒的拖油瓶,害他被朋友们疏远。“我介意。”暮寒翻了个身,额头靠上他的肩:“睡觉。”暮寒喜欢侧睡,身体微微蜷缩,乐晨安觉得这个姿势很不方便,想抱都没得下手。“你转过去睡。”他动手推推肩头的脑袋。那人听话的转了过去,乐晨安揽住他的腰腹,紧贴着他后背睡了过去。*“我想跳伞。”乐晨安在副驾捧着皇后镇的宣传资料忽然说。“好。”暮寒看了一眼导航,还有不到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你是不是饿了?”乐晨安注意到他频繁的瞄导航。暮寒瞄了他一眼,点点头。乐晨安解开安全带爬到后车厢,从包里掏出一袋奶油泡芙撕开,举到他嘴边:“你早上吃的不多,我怕你路上饿,偷偷从餐厅顺的~”暮寒咬了一大口,蜜糖色的虹膜折射着日光,瞳孔缩成小小一个点,像闪闪发亮的帕托石。乐晨安觉得自己胆子过小。怕鬼,怕黑,怕高,怕速度,怕死鱼,怕密闭空间。其实他有点讨厌处处小心,什么都怕的自己,尤其是遇见了暮寒。他似乎无所畏惧,天生就是故事的主角,而自己就只配做个npc。可npc的剧本单调乏味,寥寥几句台词不断重复,这个世界太多npc了。也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暗示。“那个,跳伞……可怕吗?”他终究还是不安。“不可怕。你什么都不用做,会有教练陪着你跳,他会控制开伞的时间角度,会告诉你怎么做。你只要享受就好了。”暮寒说完又张大了嘴看着他。乐晨安一愣,赶紧把泡芙塞进去。临上直升机,乐晨安后悔了。教练对他们要体验跳伞的五六个人一起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的培训,他越想越紧张,几乎所有的内容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木讷地换上蓝色连体衣裤,罩上了全透明风镜,穿上了背带,思绪似乎已经远离大脑,乐晨安跟在那几个教练和即将体验高空坠落的学员身后,回过神时已然站在了小飞机的舱门口。暮寒在身后揉了揉他僵直的脊椎,将他推进舱门。一名教练带一名体验者。一上飞机,大家一一配对,将马甲紧紧扣在一起,要死一起死。飞机的轰鸣声中,乐晨安发现,没有教练了。只剩他和暮寒。暮寒率先上去分腿而坐,拍拍自己身前:“来。”他这才注意到,暮寒的装备跟他有所不同,身后有个巨大的伞包。远离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大脑:“你?你行吗?”问完才发觉这话听着别扭……“行。”暮寒伸手把他拽到身前,环抱着他开始扣紧两人的背带扣:“我有专业执照。别怕。”乐晨安扭头抱怨:“这是你说一句就不怕的嘛……”好像还真有点效果。至少现在魂魄归位了。甚至还有点期待,期待和这个人绑在一起从一万五千英尺的地方坠向地面。两人这样前后交叠着坐倒是缓解了乐晨安不少紧张情绪,他甚至没精力去紧张,因为这动作实在过于暧昧……乐晨安简直分不清自己心如擂鼓和手心里的汗到底是因为跳伞前的紧张还是,还是两人名正言顺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贴近带来的刺激感。“准备了。”暮寒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机舱门大开,暮寒带着他移动到门边,故意将他挤到门边,两脚悬在舱外。双脚离开了地面,飞机以200迈的速度飞在4000米高空,一瞬间,整个世界变得寂静无声。暮寒没有倒数,没有任何预警,猛然纵身一跃,地平线在眼前旋转了360度,乐晨安的心脏仿佛在窒息中停跳,直到听到暮寒在耳边说:“张开手臂。”风声忽然出现,他们从高空自由落体。疯狂地,失控地坠向地面。他以为自己会大叫,可并没有,眼前的景象太离奇,肾上腺素飙升,似乎能感受到额头处的血管强烈收缩着。他闭紧了嘴巴,张大眼睛记住这一刻,仿佛开启了新的剧本,在这里他甚至不是主角,而是上帝。就这么坠落了很久,暮寒拉开了伞包,两人空中急停,被浮力向上托起。像是在空中的秋千,暮寒操控着方向,两人悬挂在半空盘旋。风声变小,他听到了耳边人的呼吸。“好爽啊!!!!!!!!”他尽情呐喊:“mu!!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身后的人好像一直在笑,一抖一抖的。“你也喜欢我的对吧……”悄悄在嘴边吐出了一句没问出口的话,自己都听不清,乐晨安全身放松,甚至有些眩晕,好像,高处也没那么可怕了。“嗯。喜欢。”落地之前,暮寒的声音跟他们一起盘旋着落到地上。第26章 意外上垒上飞机前,乐晨安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关于在飞机上睡不着怎么办的问题。其中一个回答让他非常期待,那人说:本人酒量不怎么样,由于机舱含氧量比我们普通生活环境低,放大了酒精对神经系统的影响,所以少喝一点就可以醉的不省人事,比陆地上更容易醉。每次长途飞行都靠酒精续命,屡试不爽。不是有句话这么形容吗“one?in?the?air?is?two?on?the?ground”。这方法简直不要太适合他,乐晨安跃跃欲试,平日里,他随便喝几口干红干白的,很快就可以睡着,并且一觉到天亮。飞机上的话,保守估计要一个杯底那么多就可以了吧……这样也不用十几个小时对着暮寒婴儿般的睡眠嫉妒地干瞪眼了。“诶……这飞机是不是比我们来的时候大?”乐晨安下了接驳车近距离观察一番,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体量的交通工具。“嗯,这是他们航空公司唯一一架a380,大部分还是我们来的时候坐的波音787。大了三分之一。”乐晨安掏出手机仰头拍了一张,要离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这蓝天白云的中土世界。暮寒把登机牌递给空姐,乐晨安收起手机一路小跑追上去,刚上了机舱内的楼梯就撞在暮寒背上。“怎么不走?”“到了,就这里。”乐晨安扭头看了看……座位号是1?头等舱第一个?“你升舱了?”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陈设。头等舱每个座位都有相对独立的半密闭私人空间,关上电动门,27寸液晶屏幕,小冰箱,降噪耳机,扫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登机包。“刚刚候机的时候无聊翻了翻登机信息发现是a380就顺手查了一下,看到头等舱有位置就升舱了。”暮寒拉开登机包,拿出机舱内拖鞋换上。“用里程数换的?”说是顺手,乐晨安知道他一定怕自己在飞机上睡不着刻意这样安排。这个人,心里想了十分面上就只原意表现三分。暮寒摇摇头:“花钱买的。这个位置没办法换。”乐晨安站起来在头等舱遛了一圈,14个座位,除了他们就只有其他两名乘客,还隔了挺远。他们俩的舱位连在一起,看机上介绍说晚上降下电动隔板空姐可以帮你铺成双人床。坐在机头的位置颠簸轻很多,他们面对面吃过晚餐,暮寒率先去淋浴房冲澡准备睡觉,乐晨安趁机去吧台想要一小杯酒。调酒师为他倾情推荐机上特调,他看了看酒单,选了一杯tequi?honey?bee。看配料是龙舌兰调酒,加了蜂蜜和柠檬汁。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暮寒,那人也调了一杯类似的酒。只不过用的是枫糖而不是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