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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宠难却》TXT全集下载_29(1 / 1)

季柔的眸光动了下,坐起身,“拿来。”那团扇瞧着还是簇新的,与当时季柔将她还回去的时候一模一样,季柔的指尖抚过上头精细的刺绣,道:“那位夫人还有说什么吗?”“那位夫人说知道少夫人怀了身孕身子不方便,可还是冒昧而来,只请人问少夫人一句,能不能请少夫人通融她去见一个人。”通融见一个人。季柔的眸光微暗,她想见的人那个人自然轮不到她来通融,可……季柔扶着肚子,打算站起身,“去请那位夫人进来……”“姑娘。”秋娥一把扶住季柔,摇了摇头,“眼下你请她进来怕是不妥,若是叫旁人听见了……”秋娥的话适时止住,徐因兰是元昭的妾,而元昭与元庸一起被拿下现下关在廷尉天牢里,纵使徐因兰有功已经被择了出来,可到底她在府中见她不妥。季柔拍了拍秋娥的手,“扇子收下,你走一趟,去替我回一句吧。”“姑娘……”秋娥深觉不妥,只觉季柔该拒绝的。“去吧。”季柔坐了回去,决定不容更改。秋娥无奈,“是。”下午的时候,赵谨克果然回来地早,卷了袖子在厨下忙活半日,弄出三菜一汤来,没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可一道道菜色泽香味却极好。季柔与他欢欢喜喜用了膳,去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同他提及了徐因兰的事。“你能不能……”季柔扯住赵谨克的袖子,“帮帮她?”此案靖平侯和昌安侯都是主审,当然不能往上去求他们,但赵谨克也在此事上有功,就算是仗着身份,应该也能帮上这一把。赵谨克揽着她,道:“虽然不合规矩,可你既然同我提了,我自然是要应。只是为了防止余党反扑闹出劫狱的事来,廷尉外头布了禁军守卫森严基本杜绝了生面孔,假扮随从也不好使,为了不落人口实把柄谨慎行事,这几日我也正好在廷尉署协查,你后日午时拿个食盒来看我,只要进去了,里头的事就好办了。”“那好,说定了,”季柔笑得明媚,“后日午时,我带着她来廷尉署。”冬月里的风是凛冽的,季柔已经多时不出府门,甫一成套地裹了衣裳出门,只觉着不习惯。马车在出了府门不远的地方接了徐因兰上车。徐因兰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袄子,颜色张扬,款式却一般,勉强像个体面的大丫鬟,比之季柔叫裹得粽子一样的行头,徐因兰这一身轻便不说,也衬得她明显动人,就像以前每一回见她时一样,美得张扬舞爪。“因兰姐姐。”季柔笑着唤了她一声。“天恩寺里一别,咱们又见着了。”徐因兰轻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低眼瞧季柔的肚子,“都快当娘了。”“还有些时日呢。”季柔低眉浅笑,说起孩子,唇角都是温柔的。徐因兰寒暄了这么一句,便不说话了,秋娥给她递了一盏热茶,她捧在手心,低眉间,才泄露了几分苍凉悲思。季柔的眉心皱了一下,心中升起一抹不忍。元昭是要死的,必死无疑。赵谨克说,徐因兰是间,是季申对晋王府用的间,而与徐因兰来讲入晋王府也是复仇,父母的血海深仇。她当年始终不明白为何徐因兰会突然性格大变做出那种事甘愿去当元昭的妾,直到赵谨克同她说起晋王府会败落她请赵谨克想法放徐因兰一马的时候,赵谨克才同她说了原委。徐因兰有仇,怀着誓死必报的心,当年入昌安侯府教习她们琴艺的时候季申察觉了她的不同,继而追出了她的身世,是以成了她的助力,她才有资本作出天恩寺那场局,只是阴差阳错,入了元昭的后院。元昭那万般的宠溺,终究是成全她来断送了整个晋王府。“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我父亲……可有安排什么?”季柔试探着问。“报仇雪恨,自然是去过我的逍遥日子了,至于你父亲哪儿可省省,千万别想起我来,他若哪天想起我来,保不齐就是要灭我的口了。”徐因兰扬眉,张扬地好像没心肺,只是见识过元昭待她的那种入骨宠爱,见识过她和元昭之间的相处,季柔如何信她?何况,若真是冷情冷意,她此时又怎会在这辆马车上。“你当年有没有想过,或许报仇不止一个方法?那也是整个徐家的仇,静深哥哥也是记得的。”徐因兰父亲一脉其实是徐家的二房,与徐家现在的当家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两房的母亲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当年双姝嫁双杰至今仍是一桩美谈。况且当年她那个兄长这样喜欢她,或嫁入季家又何尝不是一种方法,何必非要以身饲虎?“可旁的方法太难了,”徐因兰悠悠叹了一声,几分娇嗔味道,“也太慢了,元庸之势大,就连你父亲都受他打压,先帝也拿他没办法,我怕没等报应来,元庸就老死了。”“一想到我在边境枉死的父母,想起母亲为了能让我成功走脱而自焚葬身火海,我便一日也等不及了,我当时若能进晋王府,必是手刃元庸的。”“可惜没进成。”徐因兰笑了笑,眼角几分俏皮怅然,仿佛眼下还在为当年没进晋王府的事儿失望懊恼。那一层伪装仿佛最后的倔强,季柔能看破却不能说破,甚至也不必问她一句悔不悔,毕竟那是她的血海深仇,谈后悔,便是辱没了这一场撕心裂肺粉身碎骨了的复仇。季柔不再言语,徐因兰也不言语,默默垂着的眸里是那沉沉红尘时光。马车到了廷尉署周边,便有人禁军来查,季柔表明了身份,禁军原是不想放她进去的,可耐不住季柔好言相求,禁军瞧着他大腹便便的模样,便抬手放了。入了廷尉署,赵谨克便在里头接她了,装模作样一道用了膳,等衙署里官员午休懈怠的时候,赵谨克便寻了借口带着人去了天牢,季柔留在屋里没跟去,只赵谨克与徐因兰。天牢里的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很小的窗透进来光。赵谨克将里头的守卫挥退了,可到底不能真将地方给他们留出来,放了徐因兰过去牢房,自己不远不近地站着以防万一。廷尉署的天牢宽敞,最里头这一片想必是专门留给那些身份特殊的要犯大犯的,一间间收拾地都齐整。元昭哪儿更是独间,左右两边的牢房都贴心地空出来了,牢房里的桌椅陈旧,可被褥用具却是簇新讲究。徐因兰望着那背对着牢门望着天窗的背影,怔怔望了许久,然后道:“郡王爷果然天生贵胄,就算坐监也是贵胄的排面,叫人嫉妒。”☆、第 82 章桌上燃着一个小小的熏炉, 可以闻见很淡的檀香味道用来遮掩这天牢常年累月下来陈腐的味道, 几步之遥,铁栅栏之隔,那个身影的肩旁颤了颤,大概是笑了笑。“倘若嫉妒, 你大可进来与我同住,这些东西我都分给你。”元昭转过身来, 纵然一身单薄囚服,可仍难掩那俊朗夺目的风姿,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人上人, 即便成了阶下囚还是那般通身贵气。“我可不要。”徐因兰笑了,望着那张朝夕相处了七年的面孔, 笑得灿烂又娇媚, 道:“我最喜欢逍遥了, 还有千山万水等着我去走,我可不要困在这一个地方, 这要闷死的。”“也是。”元昭也笑, 低眉浅笑, 他素来狂狷桀骜,可这样一笑, 却霎时柔软了锋芒,“你是最困不住的了,外头的山川才适合你,西北的大漠和草原, 还有东南的水乡和大海,只是一个人在外得多加小心,莫要管不住脾气跟人使性子撒泼,外头有外头的乱,照顾好你自己。”徐因兰的笑意愈发灿烂,灿烂得眼眸里都染上了水光,模糊了那用力透出来的狡黠与随性,“我当然会好好照顾我自己,撒泼使性子都是给你看的,你以为我真这么蠢吗?”“那可真是我瞧走眼了,这么些年我可真没看出来你聪明在哪儿。”元昭笑着,那笑意缓缓沉淀,只余下那深深的眼眸,贪婪地用力地望着眼前人的模样,缱绻着柔情,似水的温柔,“那是你瞎,你蠢!”徐因兰笑着娇斥他,泪水一颗颗滚落,灼痛了心底,“你早知道我的底细你竟然还容得下我,你说你是不是蠢?你看我今天勾引你弟弟明天招惹你父亲,搅和了你们父子兄弟的情谊,你难道不恶心不生气吗?你怎么容得下我!”“这不都没让你勾成吗?父子兄弟的情谊你不搅和原也不剩多少。”元昭负手立着,眼角眉梢的笑意温润淡然又宠溺,“你老想着红杏出墙,我拦也拦不住你,故而只好你出一寸,我这墙跟着你挪一寸就是。这样你这红杏就出不了墙了。”“可你现在拦不住了。”仿佛是故意的,徐因兰就是要拧着踩他的痛脚,撕破他那含笑的脸皮,道:“我离了你,便拿着你留给我的那些金银珠宝去寻外头的男人,是一个,还是两个三个,都随我高兴,我去逍遥快活了,再也不会想起你。”她会是别人的。元昭的眼底终于划过痛意,妖艳的纯情的,刁蛮的温顺的,她的好她的坏终有一日都会被另一个人夺走享用而与他再也无关,他再也得不到了。“那便……”元昭还是笑着,却那样脆弱,低声道:“不要再想起吧。”“元昭!”终究是徐因兰撑不住败了,她扑上前攀住那冰冷的铁栅栏,嗓音尖锐地几近破音,靠到最近的位置狠狠望着他,有泪滚落,却哽咽地再说不出一个字。“哭什么。”元昭走上前,指尖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珠,娓娓叮嘱着,像是叮咛要远行的挚爱,“你才二十三,大好的年华,想做什么都还来得及,踏遍山河,还是嫁人生子,想做什么都行。”“你不是想去看江南的烟雨色吗?等着过了年关后便可南下,正是江南烟花三月好时候,待个一年半载,若是腻了,便再换个地方,何等潇洒快活。”“只是有一点,”元昭的笑意有刹那的凝滞,指尖轻柔拂过她面上的泪痕,“若你在路上碰见了喜欢的人,万不必叫我知道。”“才不会叫你知道,你以为我还会给你烧香吗?”徐因兰说的咬牙切齿,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指甲都嵌进了那皮肉里面,可嘴里还倔强地说着那恶毒的话,“你都不知道会被埋哪儿有没有人给你收尸!孤魂野鬼,地府都不收你。”元昭却好似无所觉,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疼也不觉得话刺耳,换了只手抚她的脸颊,眉眼,一寸一寸,细细抚过。犹记初见,这眉眼娇艳,却生涩,明明是个雏儿,却非要装得妩媚风骚,大概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没见识,只是碰见他这样阅尽千帆的男人,这些伎俩早已一览无余。天意,还是宿命,鬼使神差他竟从父王手中扣下了人,倥偬七年,他眼看着这一朵娇嫩的花苞在他手中一点点盛开成熟,一点点打磨出她浑身的娇媚艳丽,可他的这一朵掌心花终究是要放下了。“还恨我吗?”元昭问。“我恨的是元庸。”元昭失笑,“那我是不是无辜受累的这个?”徐因兰的眼中还含着泪,可嗓音却倔强冷硬,“只怪你投生的不好,倘若……”徐因兰的嗓音一梗,元昭追问她:“倘若什么?”徐因兰默然移开眸,倘若什么?倘若不是当年元庸驻守边境时养寇自重换取权势,倘若不是她父亲无意听到了这一件事,倘若元庸没有察觉她父亲发觉了这件事而来灭口,倘若她母亲死前没有将真相告诉她……可这世上哪里来什么倘若呢?“倘若你不是你,又倘若我不是我……”徐因兰低眸望着黑暗的角落,放任自己将那可笑软弱的话说出来,“我常常在想,倘若是这样,该有多好。”可徐因兰永远是这个徐因兰,元昭也永远是这个元昭。不是徐因兰的徐因兰或许也遇不到这样的元昭。元昭笑了,笑得很轻,他望着眼前女子的容颜,那样娇那样媚,他的珍宝他的挚爱,这七年的岁月里他终究是真正得到过的,她的人她的心,只这么一句,他舍下的所有便都值了。“兰儿。”元昭抚着她的面庞,那样眷恋,好想再将她揽进怀中永远不放开,“若来世还能遇见你,我们好好过。”这辈子他们元家欠下的,他都还清了,他们之间的恨都结束了,是以再遇见的时候便不用再背负什么血海深仇了,他是好的他,她也是好的她,他们一定能好好过一辈子。元昭抚在徐因兰面上的手放下了,连着让她抓在手里的手也缓缓挣脱。“走吧。”他说着,一步步后退,“外头冷,过些日子该下雪了,记得多穿些衣服,别着凉。”徐因兰落了空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望着那个越来越远退回到原处的身影,喉咙里哽地发疼,深深呼吸用力咽下了那奔腾的悲怆。赵谨克会挑在今日放她进来,是因为朝廷不会再留他们的命了,最迟不过今晚,没所谓什么串供通风报信了,他们都知道,这一面,是诀别。“好。”她道,松开了握着的铁栅栏,就像以前无数次在他面前转身的样子,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轻轻扬起唇角,几分妩媚张扬,又含着几分娇俏,同他道:“我走了。”“嗯。”元昭轻轻点头,望着她干脆地转过身子,发髻上金色步摇的流苏划过一道流光,就像是那一段张扬热烈的岁月,终究,过去了。天牢厚重的铁门打开,迎面是吹来的凛冽寒风,徐因兰叫那突如其来的阳光照地微眯了眼,抬头看天,还是那么好的天。“走吧,送你们出去。”赵谨克负手从她身旁走过,冷冷淡淡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赵公子。”徐因兰唤他,赵谨克的步子停了停,侧过头。徐因兰福身行礼,“多谢成全。”“不必谢我,”赵谨克眉眼淡漠,转身继续走,“是阿柔求我,我不好违拗她罢了。”徐因兰的眉梢微挑,“季三姑娘真是好福气。”赵谨克没再应声,带着徐因兰回了值房,屋里的炭火烧得暖和,季柔托着脑袋坐他书桌前头,正在闭着眼打瞌睡,可肚子挺在哪儿,想趴下来也趴不下来。赵谨克轻手轻脚走过去,正巧季柔的脑袋托不住要从手上滑下来,赵谨克伸手一把托住了季柔的脸颊,顺势将人揽着靠到了自己身上。“醒醒。”赵谨克轻轻拍着季柔的脸颊,“要回去了,不能在这儿睡。”季柔满脑子瞌睡,让打扰了,嘤咛了一声睁开眼,“你们回来了?”“是。”赵谨克伸手拿了桌上的茶碗,还是温的,递给季柔喝了一口醒醒神,“再留下去外头的人要多心了,那些可不是我的自己人,我送你们出去。”外头那一队的禁军首领是季家新招募的心腹,就算徐因兰替季申办事可不代表他们会放过抓他的错处,到底还不是他的天下,必须得谨慎行事。“嗯嗯……”季柔扶着赵谨克的手站起身,赵谨克接了秋娥递上来的大氅围脖,给季柔严严实实裹好,扶着出了门。徐因兰等在门口等着,娇媚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方才的悲怆,同季柔笑笑点了点头,继续跟在后头装丫鬟。起西北风的时节,冷风一阵一阵的刮过来,徐因兰低着眼跟在季柔的后头,临临要出廷尉署大门口的时候,又是一阵风刮来,卷了一叶枯败的红枫到她脚下。徐因兰怔住,弯腰捡起。那一年秋的天恩寺,那一年的红枫遍野……徐因兰深吸一口气,冷风透彻心扉。“你在做什么!”门口的守卫远远瞧见了异常,大声叱问道。“没事。”徐因兰抬头松开指尖,落叶随风去,紧赶两步追上季柔和赵谨克的脚步,“脚底沾了落叶,得撇掉。”“能进来的都是自己人,何必草木皆兵。”赵谨克回头睨了一眼,及时开口打圆了两句,“内子怀了身孕不方便,去叫人将马车赶到正门口来。”“是。”作者有话要说:人世浮沉,无悔此生——元昭写虐比写甜考验功力,待填坑《狗皇帝他总想攻克我》就是以徐因兰和元昭为原型进行塑造改编的~~总是那样偏爱被写悲了的配角们~☆、第 83 章这一夜, 赵谨克快子时的时候才回到府中, 一身的寒气生人勿进,伺候沐浴洗漱的人都让屏退了出去,等洗漱完进屋的时候,下意识扭头看里屋, 季柔早已在床上睡去。丫鬟捧着一小坛子酒进来,疑惑又忐忑, 轻声问她:“公子,这是京护卫命人拿进来的, 说是给公子去……去晦气, 要用吗?”赵谨克睨了一眼丫鬟手里的酒坛子,伸手拎过来, 一言没发, 抬手将人挥退。下人都退了出去, 赵谨克拎着酒坛子在桌边坐下,屋中烛火昏暗得很, 稍远些的摆设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赵谨克揭开酒封, 上好的佳酿。宫里给晋王府的刺了鸩酒, 季申和靖平侯亲自去送元庸上路,元昭那里自然就留给了他跟着传旨太监去, 元昭赴死地潇洒又从容,死了唇角都是含笑的。他说他此生无憾也无悔,他和徐因兰一样同他说多谢。可碍着旁边有赵太后的人在,他什么都没有多说。他其实好想问问, 他如何能这样背了家族,为了一个女人将宏图霸业化为乌有,如何能在明白徐因兰的目的以后一样义无反顾?无论前世今生来看,元庸谋反一事几乎□□无缝,倘若不是徐因兰通风报信泄露了大计,元庸就算是败了也有自立为王割地而据的资本,是元昭放任了徐因兰,以至功败垂成抄家灭族。他如何能做到?而前世的他却要在失去之后才明白那些道理,他佩服他。赵谨克拎了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喝得急呛了喉咙,咳了一声猛地捂住嘴不敢多发出声音,也没了再喝的心思,望着那重重纱幔后躺在床上的身影,赵谨克起身轻手轻脚过去。床上季柔已经睡熟,他问过下人,季柔今儿传晚膳传得早,用完很早就撑不住睡下了,她肚子愈发大,夜里也开始睡得不□□稳,不过这才算起头,往后一段日子还得更难熬。睡梦中的季柔却毫无所觉,在赵谨克注视的眸光下翻了个身,半侧着身子手脚摊出了弧形,正好将床最中央的位置占了个满,赵谨克弯下身,将她的腿摆直,掀开被子跳上了床,却未躺下,弓着身子在那昏黄的烛光里看季柔的眉眼。睡梦里,这一张脸纯真地像是一个稚儿,不染这世间一点灰色,成亲时怎样,现在还是怎样,醒时,那眼中便也都是他,满满的他。他是幸运的。同是负了深仇,可季柔不是徐因兰,这世间不曾教会她仇恨,比之徐因兰粉身碎骨也要执着的复仇,他的季柔从一开始就没有仇恨。季申老奸巨猾阴狠狡诈,能将女儿无情割舍抛弃,却偏偏将她教得纤尘不染,季家两个儿子加上孟子方都满嘴报仇,却不让这些带累自己的妹妹也不强加给她。就这一点,他是要谢谢他们的。“阿柔,柔儿……”赵谨克轻轻地唤她,每一声都是缱绻怜惜,却也并非想要唤醒她,自是忍不住想唤,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她的眼。世人嘲笑元昭为美人自毁长城,是贪色无能之辈,他听他们说也随口敷衍应和他们,可他自己的心里清楚,若季柔有了徐因兰的心,他怕最后也只能是下一个元昭。舍弃家族基业舍弃亲族,说起来潇洒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因为季柔是这样好的季柔,是以他少了那么多的煎熬,因为季柔是这样好的季柔,她才愿意全心全意相信他把一切交给他,为他身怀六甲。他的季柔啊……赵谨克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颌,俯下身吻上她的唇瓣,身子沉下去贴上她那隆起的肚皮,便觉着有什么轻轻踹了他一脚,是胎动。赵谨克吻地深情,抬手摁上那肚子,希望能安抚得孩子安静一些,别打扰了他,也别吵着季柔,可那孩子似乎就是不给面子,又是使劲一阵儿地动,终于将他的母亲踢醒了。季柔嘤咛了一声醒来,看着那俯在自己脸上的面孔,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魇,半晌说不出话,任由他继续亲自己的脸颊眉眼。“你……”季柔有些混沌。赵谨克老不要脸地告状,“是孩子不听话,把你吵醒了。”季柔抚了抚肚子,想要推开他,“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他的嘴里有酒味,她尝到了。赵谨克摁着不让她动,“就一口。”“你肯定又喝醉了,躲开。”季柔推他,大半夜这副德性,肯定是在外头喝了酒,还故意吵醒她,真讨厌。赵谨克自然是不能让她推动的,道:“真的就一口,酒坛子还在桌上,不信给你查。”“我才懒得查,反正我也管不上。”季柔的眼皮沉沉,才不想和他讨论这些,拍他的肩膀,“我要睡了。”“晚一些。”赵谨克的手臂从季柔的脖颈下穿过,便将她大半个人围进了自己的怀抱里,季柔心觉着不对,重重推搡他。“你前天才……孩子都六个月了,你自己也说要收敛一些的,我要睡了!”季柔的嗓音软软的,明明是在斥她,可偏偏自己还含着羞赧,便成了娇嗔。赵谨克笑眯了眼,抓住她那乱推的小手,俯下身在她耳边道:“那你侧过去,你睡你的,我自己抱着你……好不好?”“走开走开!”季柔真想踢他,可临到头也下不了这一腿,怕替疼他,也舍不得,总归只能嘴上喊喊,身子还是得随他摆弄。到底她从来都不会拒绝他,也不是他的对手。“咱们明天分被子!”季柔折腾不过他,气得脸色通红。赵谨克低笑:“你不怕……冷?不要抱……着我,缠着我睡?”季柔咬着唇忍住了两声哼哼,有志气道:“不要!”“我……不允!”第二日,季柔为的长自己的志气,真让秋娥准备了两床锦被,夜里也不等赵谨克一起就寝,就紧紧滚住了自己的被子。赵谨克觉得好笑依了她一夜,转过天再就寝时,便趁季柔松懈径直抢了被子睡进去,一脚将那多余的被子蹬下了床。季柔的身子不便,躺下再起来本就费力,赵谨克只用一条手臂便将她的反抗都摁了下去,又哄又逗,半压迫着将这一页揭了过去。……冬月天寒容易赖床,外头虽还未下雪,却冷得厉害。季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赵谨克自然早就不在了,扶着肚子缓缓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腿一动,身上异样感觉就很是明显。孩子在肚子里动得欢实,该是起床起地高兴,季柔却有些龇牙咧嘴,眼睛一抬还能看见赵谨克昨日夜里随手扔在床尾的绸裤,给他拿着当巾帕使,上头脏了一片叫下人去洗她都不好意思,一会儿还是得让秋娥偷偷扔了。“秋娥。”季柔朝外唤人,秋娥过来,笑问她是不是饿了,厨下温着早膳,是一笼水晶包子。“我不饿。”季柔懒洋洋的,可肚子里却真不觉着饿。昨儿又是在后半夜折腾的,她原不过是饿了醒来拿吃的,赵谨克给她塞了一肚子的高粱豆子做的饼,她一不小心吃得有些撑了睡不着,挺着肚子又难受,赵谨克原是照顾她给她揉抚肚子,可揉着揉着,就揉变了味道。就算她不学医也知不该在怀孕时做那些事,可赵谨克嘱咐她这不行那不能的,一到床榻上那些事,却从来没有不行的。她原以为怀了身子以后他便不会碰他,但这么几月下来他倒是从未有这个意思,该如何时就如何,不过没以前的狠罢了。“那便不吃。”秋娥打量着过一会儿就是上午膳的时候,也没强求,道:“姑娘可是打算起了,奴婢服侍姑娘。”季柔捧着肚子,蔫头耷脑地没什么精神,“那起吧。”季柔起得晚,可用完了午膳还照样犯困,勉强在庭院里溜达了一圈,回头又躺下,迷迷蒙蒙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耳边一声爆响,好像是什么打碎的声音将她惊醒过来,可醒来再听却好像又没有动静,似乎是她听错了。季柔又在榻上迷糊了会儿,半路里惊醒,便不太容易再睡过去,唤了声秋娥,却未见着人影,想起之前用膳时听的,秋娥要往库房去清点,想来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去了。季柔也不想唤别人,自己起身了出门。正是午后慵懒时光,赵谨克素来宽待下人,只要手上的活儿做完了,平日里主子不在或是睡下,也是放下人们自去休息的,只留几个值守的就行,是以出了门来,只见几个粗使下人在捆扫帚修理物什,还有一个丫鬟候在廊下,见她出来便上来问:“少夫人今儿这么这么早就行醒了,可是有什么吩咐?”季柔出了这屋门,便闻见空气里有一股香甜的味道,估摸着是小厨房在蒸什么糕点,自怀孕以来叫赵谨克忌口忌得很了,季柔最是难抵这种香甜的味道,霎时便叫勾了馋虫,便想打发了那丫鬟。“秋娥是在库房?你去同她说差不多点点便成了,那些放旧了的绸缎原也没什么用了,不必费那些功夫,我在屋里等她一道做针线,叫她早些回来。”“是。”那丫鬟叫打发去了,季柔瞧着她走远,便转头往小厨房去。小厨房搭在院中最西边的角落,这时候也没什么人,季柔从小门进去,便瞧见了那灶台上摆着做好的糕点,顺手拿了两块到手里,正准备离开,便听那开着的后门外头有丫鬟说话的声音。“月琅呢?我怎么今儿大半日都没瞧见她,又上哪儿躲懒去了?”“你没听说呢,昨儿个月琅去大膳房领米面的时候路过源春堂,不知怎么让逮住了毒打了一顿,人已经送出去了。”☆、第 84 章小厨房里四下无人, 只有灶台里柴火燃烧的声音时而噼啪作响, 从季柔的角度看出去,可以看到那两个坐着洗菜择菜的粗使下人,若是没记错,该是当年从昌安侯府里陪嫁来的。季柔听着那两人说的话, 眉眼黯了黯,心中却并未如何触动。她不是不知道, 这几年来跟她陪嫁过来的昌安侯府的老人其实走了不少,各有各的缘由, 她知道, 却从不管那些,也管不上那些。终究这些人留在这里也是煎熬, 还不如早早走了, 回昌安侯府也好, 另寻出路也好,总归不会比在靖平侯府更难过。季柔懒得听那些, 转过身轻手轻脚就要离开, 耳朵却由不得还是要听她们说上两句。“怎么回事?源春堂那个也不能无缘无故发难啊!”“谁知道, 就看她高兴呗,这几年咱们这些陪嫁过来的叫他们欺负地还少吗?还不是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 反正咱们那个主子也是随他们捏圆搓扁的。”“也是。那月琅她人还好吗?怎么也没见回来收拾东西?”“收拾什么?听说就剩半口气了,刘嬷嬷本来想去求姑娘做主的,可偏偏撞到了姑爷手里,让姑爷狠狠斥了一顿, 只打发了银子让月琅她老子娘来领人,不会知道还有没有活头。”“要说这姑爷看着待姑娘倒是极好,可也没见他善待咱们这些陪嫁来的下人,除了那个秋娥,你瞧瞧咱们这些人在院儿里有出头的吗?不是当粗使就是去外院打杂,连屋门都挨不着,他这是想架空咱们姑娘啊,这么防着,也不知道他待姑娘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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