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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月入怀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1 / 1)

电话接通后那头没有说话,顾郁只好吱了一声:“喂?”“郁哥。”一个软软糯糯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嗯?”顾郁往清醒的道路上前进了一些,“初阳?”电话那头没回答,顾郁等了一会儿,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初阳走在马路边,在人行道旁坐了下来,想了想,开口道:"我没地方去,能去画堂待会儿吗?"“……你怎么了?”顾郁问,“你这都高三了,大晚上的不回家干嘛?”“我溜出来的,”初阳说,“我爸妈又吵了,我睡不着。”“你明天还得上课呢吧?”顾郁说,“地址发我,马上去找你。”顾郁挂了电话,手机很快收到一个定位。他起身随便抓了件外套穿上,推着顾老爷子的电瓶车出了门。九月份的深夜还是挺凉的,尤其是骑电瓶车的时候,有种猎猎狂风伸长了手扇人大耳刮子的错觉。画室里最小的两个徒弟就是初阳和王元其,正在读高中。他俩都是从小就跟着顾老爷子学,后来顾千凡没有再收小孩儿做徒弟,他们两个也就成了大家的小弟。初阳定位的地方不算特别远,但也不近,骑个小电瓶过去估计得半小时。他赶到的时候,初阳正坐在一盏路灯下头,盯着地面出神。小电驴冲到他面前猛地刹了车,初阳仰起头,盯着顾郁,眼神还没聚焦。顾郁脱下外套,扔到了他身上,命令道:“上来。”“你又偷师父的车了?”初阳说着,坐到了小电驴的后座上。“偷什么偷,说得那么难听,”顾郁没好气地说,“我不偷骑出来能接着你吗,这个点儿又不好打车。”“哦。”初阳应了一声,把顾郁的外套穿在了身上,挺暖和,还有清香的洗衣液味道。顾郁拧了拧车把儿,小电驴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跑了起来。“你吃饭了没?要不哥带你吃烧烤去?”顾郁问,说话的时候兜了一嘴巴凉风。“没呢,”初阳说,“直接回画堂吧。”“没吃晚饭就跑出来了?”顾郁问,“那你怎么熬到半夜了才给我打电话?”“无家可归了嘛。”初阳回答。“你一个小破孩儿,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顾郁拐了个弯,转得有点儿猛,初阳一把拽住了他的t恤。回画堂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出门的时候本来也就不早了。初阳洗漱完躺在他们休息室里的沙发上,睁着眼睛没有睡意。顾郁端了一碗鸡蛋面进来,放在了小木桌子上:“起来吃。”初阳坐起来走到小桌旁,在地毯上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一张报纸垫在了碗下面。“这张报纸被翻开了,”初阳说,“师父是不是看完了才搁这儿的,能用吗?”“用吧,你都垫上了还问,”顾郁回答,坐在了床沿上,过了一会儿干脆倒下去躺平了,“反正这些报纸他执迷不悟地要给你们看,你们什么时候看过。”“休息的时候,冷清师哥偶尔还是会翻一翻,”初阳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郁哥好手艺,比我妈做得好吃多了。”“马屁拍得啪啪响。”顾郁说。“这上边儿有寻人启事,”初阳拿筷子指了指报纸,“好几个,就在报纸中间的空里。”“赶快吃吧小祖宗,”顾郁说,“别管什么寻人启事了,你要是再磨蹭一会儿,你爸妈就该把你登上去了。”“别提他们了,”初阳说,“他们一吵,我都不敢说话。”“刚刚你妈给我打电话了,”顾郁说,“出来了得给家人报个平安,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别人多担心。”“我不想听见他们的声音,一听见就在吵。”初阳端起碗喝了一口汤,面里还放了火腿和番茄,汤上头飘着葱花,喝起来挺香。“你明天几点上课?”顾郁问着,躺床上伸了个懒腰,手指划过枕头下边儿,被什么给挂了一下。他转头掀开枕头,才看清下面有一块银灰色的手表,样式挺复古的。“七点半。”初阳回答。“这是你的?”顾郁拿起表问。初阳从面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接着吃面了:“不是。”不是他的?顾郁纳闷儿了,那还能是谁的,这学期画堂都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也就还没人在这张床上休息,怎么……啊,简桥!顾郁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那块表。过了一会儿握在掌心里,离开床站了起来:“那我明早送你到学校,早点儿睡,吃完了碗放厨房水池里。”“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不麻烦你了,你不是也得上课吗?”初阳说。“麻烦什么呀,”顾郁慢悠悠地朝门口走了过去,“这周单周,我星期五没课,顺便还得去买东西。”“那行吧,”初阳点了点头,“哥,晚安。”“……啊,”顾郁听到这话突然有点儿不习惯,他跟顾老爷子住一块儿,哪儿会互相说这个,他站在门口愣了愣,还是别扭地说出了口,“……晚安。”顾郁回到房间,把简桥的表放在床头柜上,定了一个早上六点的闹钟,胡乱地裹住被子睡了过去。简桥背着画板回宿舍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在。他们是混寝,两个外国语学院的,两个商学院的。寝室里另一个他们班上的男生是陈方旭,他们的班长,简桥平时也就跟他关系好点儿。“回来啦,”陈方旭坐在电脑前,听见动静转头说道,“桌上的芒果干是佳佳给你的。”“好,谢谢,”简桥放下画板,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桌上的芒果干拆开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话真好听,”陈方旭乐了,腿一蹬坐着转椅滑了过来,“佳佳还让我问你,画舟堂办的画展怎么报名。”“找画舟堂的官方微博,私信他,”简桥咬了一口芒果干说,“但现在参展肯定迟了,顶多报个志愿者去见见世面。”“她本来也不是画画的,肯定不是报参展啊,好像是讲什么的。”陈方旭一脸迷糊地说。简桥想了想:“解说吧?还是去官微报名。”“……好嘞,”陈方旭突然叹了口气,“你俩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小窗私聊,我成天传话也说不清。”简桥放下了芒果干,理了理桌上的书,语气不容反驳:“不合适。”“哎我又不是不信你,”陈方旭说,“你成天跟个比丘似的又不会沉迷女色,你是帅,但是佳佳对我坚贞不渝……”“不合适。”简桥打断他,起身去洗漱了。陈方旭抓了抓头发,似乎没太明白哪儿不合适,坐回了电脑前。简桥洗漱完,爬上床拉上半边儿床帘,拿出了手机看微博。陈方旭突然掀开帘子从隔壁床爬了过来,愣是把简桥吓得手一哆嗦,手机直接猛砸胸口。“你干嘛,大晚上的。”简桥捡起手机接着看。陈方旭凑过来看了一眼:“你看什么呢?”“画舟堂的官微,”简桥说,“帮你女朋友参谋参谋。”陈方旭对他拱手拜了拜:“义气。”见简桥没有要理他的势头,陈方旭问道:“明天没课,你去图书馆写作业么?”“不去,”简桥干脆地拒绝,“我要出去。”“还画?”陈方旭说,“你一周画七天啊?”“不是,我去买颜料。”简桥说。“3环那个商场吧?”陈方旭说道,“蔡哲好像明天也要去,要不你俩搭个伴?”简桥往对面的床位瞥了一眼:“他去那儿干什么。我自己去就行,跟他一路尴尬。”陈方旭听到这个话心虚地掀开帘子朝蔡哲的座位上看了一眼,还好戴着耳机在打游戏,模样挺激动的,估计也听不见人间俗事的进展。“行吧,本来想让你去图书馆顺便给我占个座的,我想睡个懒觉。”陈方旭掉头慢慢往回爬了过去。“刚开学还周五,座位不会满的。”简桥说着一阵犯困,关了手机扔在枕头边,扯下了床帘准备睡觉。陈方旭的女朋友杨佳晴,虽说不是美术学院的,但是喜欢绘画艺术,经常通过陈方旭向他问些这方面的问题。画舟堂是城里学画的人的半边天,不过大家似乎都不太知道顾郁是顾千凡的孙子,就连简桥也是在画舟堂见到了他本人之后才知道。十一点准时熄了灯,蔡哲还坐在下边儿打游戏,嘴里叽里呱啦念念叨叨的。简桥望着床顶的帘子发呆。一夜过去,闹钟在耳边响了起来,顾郁抓了抓头发,艰难地坐起来发了一会儿愣,下床趿着拖鞋到厨房,睡眼惺忪地摊了三个蛋饼。太阳从东方的地界渐渐升了起来,夏末初秋的风一阵阵刮过,嗖嗖地穿堂而过,顾郁冷得打了个哆嗦。他端出了蛋饼,到休息室把初阳给叫了起来。等到把初阳送到了学校,顾郁骑着小电驴到了画材市场,购置一些纸笔。这一片的好多商铺老板跟他都是老相识,一直以来一般顾郁都从他们这儿进画材。他把小电驴停在了店铺门口,走了进去。“老板,这两盒颜料帮我装一下。”前台站着一个高挑清瘦的背影,正拿着颜料结账。顾郁听见这声音,转头看了一眼,走到他背后吹了声口哨。简桥付了钱回头,看见顾郁正双手插兜悠闲地站在他身后。“你来买画材?”简桥问。“嗯,”顾郁应了一声,看向老板,“老王,熟宣和棉料单宣,点梅笔和叶筋笔一样五支,再拿三套广告色。”“好嘞,”老板去货架上给他拿东西,还不忘寒暄两句,“大半个月不见,你可又长高了啊。”“没长,”顾郁实诚地回答道,“把上次温竹来拿油烟墨的钱一起结了吧。”他说着看了看简桥买的东西,随口问道:“你自己练手用的?”简桥点了点头。顾郁蹲下来,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再仰头看他:“怎么还有油画颜料?”“帮一个工作室画油画,”简桥被他的动作给吓得心里猛地漏了一拍,顾郁这么蹲着,脑袋就在袋子旁边,简桥甚至能感受到刚才他的头发碰到了自己的手背,他低头看了看顾郁,接着说,“先走了,拜拜。”顾郁站起来,简桥转身朝门口走了过去。他是一大早打车来的,买完了颜料准备在附近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莫奈的文创店,他还想吃完了过去看看。不过简桥在各个商铺之间转来转去,还真没找着一家能吃东西的,就连卖豆浆的小摊点都没有。他只好改变计划,先去那家文创店。简桥之前学油画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印象派的作品,莫奈的画也就成了他心里遥不可及的标杆。后来国内有一个年轻画家的作品在圈子里站住了脚,成了简桥的新偶像,这个人就是永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陈”。他走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模样喜滋滋的。简桥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里走去。他路过那人的时候,蔡哲却一把拉住了他:“怎么,还是走到这儿来了?”简桥干脆地抽出了手,转头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冷冷地开口:“你是不是有病?”“我有病?我喜欢就敢追啊,倒是你偷偷摸摸的什么毛病?”蔡哲笑了起来,笑得人心里发毛。好,行,今天画儿也不欣赏了,就听你吹牛逼。简桥被他气得也笑了起来,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往旁边一拉,再一把将他推到了店旁边的巷子里。“打架啊?”蔡哲站稳了骂道,“老子怕你么?你来这儿不就是因为杨佳晴喜欢吗,成天装个好人,你不累啊?”简桥呛他道:“走进这家店的是不是都得是她的追求者啊,你当自己是杨佳晴全球粉丝后援会会长呢?”“你跟陈方旭走那么近,不就是为了他女朋友么?”蔡哲说,“你行啊,成天装清高,把你的好兄弟耍得团团转还心服口服的。”简桥不想再跟他废话,放下了手里的颜料伸手把他推到了墙上。蔡哲不甘示弱地朝他挥起了拳头,被简桥一把挡了回去。“首先,你追谁跟我没关系,杨佳晴是谁也跟我没关系。但是你要打陈方旭的女朋友的主意,我就要管。”简桥说。蔡哲死死盯着他,一使力把简桥给推开了,吼道:“你他妈就是有病!跟报纸上那些傻逼……”没等他说完,简桥就扑上去,猛地朝他的脑袋挥了一拳。☆、6“喂!”已经鼻青脸肿扭打一团的两个人听到这声喊,动作顿了顿,简桥松手推开了蔡哲。巷口来了一辆小电驴,顾郁正骑在小电驴上一脸看戏地朝这边看着。“简桥,你表落我这儿了,”顾郁说,“走吧,我去给你拿。”简桥没动,和蔡哲依旧剑拔弩张地对视着。“愣着干嘛,”顾郁又说,“要不要我下来迎接你啊?”他往巷子里面骑了一点儿,把简桥的颜料捡起来放在了小电驴上。简桥走了过来,长腿一跨坐到了后座上。顾郁扭了扭车把儿,小电驴在早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纵情驰骋。他俩都没有管蔡哲死活,简桥也没有回头看他是什么表情,反正应该挺精彩的。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坐着,气氛有点儿尴尬。简桥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好饿。”“你没吃早饭么?”顾郁说,“这一片儿附近都是商铺,最近的就是奶茶店和咖啡店,哦我知道有家咖啡店卖甜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甜……”“走吧。”简桥打断他。“嗯?”顾郁一愣。“我吃甜食,”简桥回答,“走吧,不然我要曝尸街头了。”“……哦。”顾郁应了一声,向左拐开进了一条巷道。顾郁说的咖啡店在巷道的最里面,看上去安静柔和,与世无争。名字挺奇怪的,叫做“醒了吃糖”。他们两人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了,点了几个东西,便开始了相顾无言的等待。顾郁想了想,只好没话找话:“这家店是路浔的朋友开的,因为他爱人病了,没有意识,所以取了‘醒了吃糖’这个名字。”简桥看着窗外,笑了笑,应声道:“挺浪漫的。”顾郁点了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面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走来走去的人,总体来说空空荡荡,没有什么看头。虽说简桥和顾郁并不太熟,可他觉得顾郁这种不管闲事保持距离的态度让人感觉挺自在的。“你不问我为什么打架?”简桥说。“你想说就说,”顾郁回答,“如果你非要我问一声才顺着台阶下的话,我问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简桥笑了起来:“那你问啊。”“哦,”顾郁说,“你为什么打架?”“我不想说。”简桥答道。顾郁很是震惊:“wtf???”“就咱班长陈方旭,他女朋友是舞蹈学院的院花。刚刚那个我室友,商学院的,惦记别人的小白菜,还非得说我也惦记。”简桥解释道。“这样啊,”顾郁说,“那你为什么不惦记?”“我又不爱吃白菜。”简桥回答。顾郁没法反驳,只好郑重地点了点头。“院花喜欢绘画艺术之类的东西,这两天还打算报名你们画舟堂的画展,做解说员。”简桥补充道。顾郁看着他,指了指简桥,又指了指自己:“是我们画舟堂。”甜品和咖啡正好端上来,看着挺精致可爱的,这些东西放在简桥面前一点儿都不违和,看上去都很美好、干净、澄澈……还很好看。相比之下,顾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糙汉直男身躯,暗暗叹了口气。不过简桥吃起来的时候就没那么美好了,倒不是他的吃相不好看,而是顾郁总有一种他根本没尝到任何味道的感觉。面无表情的,一点儿也不享受,和电视广告里演的完全不一样。“爷爷让我收集画舟堂的作品,现在就差你的了,”顾郁说,“上周你来,我把这事儿给忘了。”简桥从甜品里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多少幅?”“看质量了,”顾郁说,“你要是画得好,给你加个厅都行。”“我手上正经画的就四幅,没卖出去被剩下的,你要是不嫌弃可以看看。”简桥说。没卖出去的?这话信息量还挺大,平时往外卖画赚钱,说明画得肯定不错,但又没卖出去,可能又不是特别好。“行,什么时候能看?”顾郁问。“今天我去工作室画画,那四幅都放在那儿了,待会儿就可以去,”简桥说,“你要是觉得麻烦明天我可以带去画舟堂。”“那就待会儿吧,”顾郁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表放到桌上,“这是我在休息室床上枕头底下找到的,看看是不是你的。”简桥看了一眼,拿起来利落地戴到了左手的手腕上。顾郁很是佩服:“这都好几天了,你居然没找?”“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简桥说。顾郁被他噎得无话可说,过了好半晌才感叹了一句:“财大气粗啊。”简桥吃完之后,两人出了咖啡馆,再次坐上了风风火火小电驴。刚歇完又骑车,顾郁没把控好,一下子骑得有点儿猛,转弯的时候碰到一个台阶,小电驴义无反顾地颠下去,简桥的脑袋往顾郁的肩膀猛地一撞。简桥赶紧往后坐了点儿,揉了揉额头,顺便捏了捏顾郁的肩膀,一直到顾郁往前动了动,他才反应过来,有点儿不自在地把手收了回去。他俩都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空气中弥漫着朦朦胧胧似迷雾一般的迷之尴尬。顾郁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刚刚睡着了?”“还没,差一点儿,”简桥回答,“多亏颠得及时。”“你跟你室友闹翻了,回去不尴尬吗?”顾郁又问。“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我也能。”简桥说。顾郁转过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车头一下子哆哆嗦嗦的跟在走黄泉路似的。简桥一把捉住他的胳膊按了回去。简桥帮忙画画的那家工作室离画舟堂不远,骑过去顺路,看完画就能直接回去,再骑个二十分钟就能到家。“对了,”顾郁说,“这周的周末作业你带了吗?”“没,在宿舍,”简桥回答,“明天带给你吧。”顾郁应了一声,捏了刹车,小电驴在一排楼房前边儿停了下来。简桥下了车,指了指人行道:“车就锁这儿吧。”顾郁也下了车,把小电驴锁在了人行道旁,两人并肩往里走。这条街上基本都是一些年轻人创业的工作室,平时简桥画的东西也大多是卖给这些青年创业的团队。简桥走到一家看上去老旧又昏暗的工作室前面停下了,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的大概模样,桌子椅子,前台绿植,一看见就是没什么钱刚毕业的穷学生开的。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走进去扶住门,顾郁跟着走进去。里面有种密闭的味道,还有浓重的油彩味。简桥走进一间隔间,打开门,那种厚重浓郁的油彩味儿更重了,闻惯了水墨丹青味的顾郁在门口顿住了脚,皱了皱眉头,还是心一横走了进去。简桥把窗户打开,拿起空调遥控器,把空调开到了26c。冷风开始在房间里浮动着,那种颜料味也散开了一些。顾郁仔细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作品,都是油画,题材大多是风景,风格应该是印象派的那种,他也不太懂。反正光影处理得很好,跟国画的风格相距甚远。虽说顾郁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国画,但这么多年也已经不是门外汉了。国画和油画两者冲突,在透视、线条、风格等等方面都有很大差别,基本没有人能够两样同时学得登峰造极。要是想要在一方面深造,肯定要疏忽甚至放弃另一个。那个顾老爷子十分欣赏的青年画家老陈,应该算是个画界奇人,各个画类都有涉猎,技艺高超风格独特。但纵然是他这种遍地开花的旷世奇才,最擅长的还是油画。要论国画,水平并不及顾千凡。顾郁走进了仔细看,笔法很细腻,光影恰到好处。只是署名那里,写的不是简桥,而是“明月”。他指着名字回头看简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画的呢,原来是明老师的。”“明老师?”简桥笑了,“你认识他?”“近两年油画界的新秀嘛,去年还得了国内青年油画创作的金奖,我爷爷还挺欣赏他的,”顾郁说着,悄悄靠近了些,凑到简桥耳边,偷鸡摸狗似的悄声说,“我听说他是个男的。”简桥皱眉:“这还需要听说么?”顾郁如天雷劈顶:“你知道这事儿?”“什么事儿?”简桥配合地问。“他是男的!”顾郁的气息轻轻喷在简桥的耳朵上,痒痒的,在一阵阵空调吹来的冷风中还有点儿暖和。简桥转过头去看他,没想到顾郁的脸靠得这么近,他一转头就能看见近在眼前的深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粉嫩嫩的嘴唇。他立刻退了一步:“我…我知道。”“嗯?”顾郁挑了挑眉,“他这名字取得这么阴柔优美的,我还以为他的性别是个秘密呢。”“他是…是男的,”简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乱了阵脚,说话的时候心头有点儿哆嗦,“其实好多人都知道。”顾郁只好放弃了自己知道了一个天下皆知的秘密的优越感,他看了看简桥,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他手插在兜里身子向前伸,弯着腰仰头严肃地看着他:“你紧张什么?”简桥瞥了他一眼,迅速移开了视线,他该不该说顾郁这个姿势,自己能从他的领口看见他t恤里面的小身板儿。他想了想还是没说:“没紧张。”“你移开视线了!”顾郁像在包拯办案似的,“你就是紧张了!”简桥叹了口气:“你闲不闲啊。”“别扯,”顾郁说,“你悄悄跟我说,是不是喜欢明月?”“什么?”简桥一头雾水。“你之前以为他是女的,今天才知道他是个男的,心里慌了吧?”顾郁想了想自己的推理,越想越觉得没毛病,这肯定就是真相。简桥心累:“我说了,我一直知道他是个男的。”顾郁瞪大了眼睛,模样看上去挺吃惊的,他站好了,再次靠近简桥,又开始压低了声音偷鸡摸狗地说:“你喜欢明月的同时,知道他是个……男的啊?”这是他妈什么神奇脑回路???见简桥不说话,顾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慷慨的样子:“没事儿!这个年代男生喜欢男生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天性使然嘛。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你要自信乐观,拥抱世界,相信世界会尊重、善待你们。不瞒你说,其实我也……”“顾郁,”简桥心力交瘁地打断他的激昂陈词,“干正事儿吧。”“……哦,”顾郁停止了发表自己温暖善良的见解,没停下几秒钟又突然问道,“你见过他吗?”“天天见。”简桥说着,去抱出了自己说的那四幅作品卷轴。“天……天天见啊?”顾郁震惊,“难不成你们已经确认关系了?”简桥叹了口气,没理他,把卷轴轻轻放在地上打开了:“你看看这几幅合不合适,可以的话就带走吧。”顾郁点了点头,在画前蹲下来看了看。是山水画、写意花鸟画,有水墨,也有工笔,每一幅都牵肠婉转,笔触实在柔和,像极了江南女子一针一线织出的水乡梦境。他再看了看署名和印章,上面竟然用娟娟小楷端正写着两个字——明月。顾郁愣住了,猛地抬起头看向简桥:“明月……不是画油画的吗?”简桥憋着笑,依旧蹲在地上,指了指顾郁背后盖着画布的画架。顾郁转身,走到画架跟前儿,把画布扯了下来。画架上摆着一幅精美的油画半成品,画的是清河,河对岸中间有个穿白色裙子的年轻姑娘。再看署名——明月。顾郁转过去,手里攥着画布,和简桥四目相对。简桥倒也不避讳,和他对视着,眼里铺满盈盈的笑意。“……他画的?”顾郁愣愣地问。“我画的。”简桥说。“明月?”顾郁问。简桥点头。“油画金奖?”顾郁问。简桥点头。“男的?”顾郁又问。简桥点头。“……卧槽啊。”顾郁说。“注意言辞。”简桥说。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顾郁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简桥终于没憋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狂笑起来。“你大爷啊!”顾郁怒吼,“简桥!”在简桥哈哈哈没完没了的笑声中,顾郁希望此时此刻这里有一条地缝,或者天雷公公劈一刀巨雷把他砍死。这种尴尬就好比你跟一个大学高数教授说:“你知道吧,一加一居然他妈等于二。”顾郁现在的窘迫比他当年小小年纪看新白娘子传奇时白蛇喝了雄黄酒一样强烈。“你看看这几幅行不行吧,”简桥还没笑完,仍旧嘻嘻哈哈地说道,“可以就带走。”“哎呀可以可以。”顾郁无地自容,只好硬着头皮把画都收好抱在怀里。他脑子里还在想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屁话,什么“确认关系”,什么“天性使然”。他现在留下的泪就是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脑子里进的水。简桥看他收好画,手撑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突然轻声说:“谢谢。”“嗯?”顾郁一愣,“谢什么?”“你说的,替我保守秘密。”简桥说。顾郁眨了眨眼睛,在长长的反射弧上面旋转跳跃闭着眼,最后还是反应过来了:“……啊。”“你说得对,天性使然。”简桥笑了起来。顾郁顿了顿,也笑了。☆、7“爷爷!”顾郁抱着四个卷轴冲进顾千凡的房门,直接凑到正在午休的老爷子耳边,失控般地大吼,“出大事儿了!”顾老爷子从梦中猛然惊醒,被吓得一哆嗦,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闹什么闹!这熊孩子!”顾郁小心翼翼地放下卷轴,转身一扑跳到了床上:“出他妈大事儿了!”顾千凡眉毛一皱眼睛一瞪,用力蹬了他一脚:“怎么说话的!”顾郁深呼吸,努力冷静下来:“简桥。”“谁啊?”顾千凡一头雾水。“苟挤。”顾郁说。“哦哦,”老爷子想起来了,“新学生,上回陪我去医院那个。”“明月。”顾郁又说。“什么?”老爷子又一头雾水,抄起枕头往他身上呼了过去,“一次说清楚!”“简桥是明月!”顾郁喊道,“去年的金奖!”“啊——”顾老爷子也在震惊中嚎了一嗓子,转而又冷静下来,“那是油画金奖,明月怎么可能来拜我为师,你说去找老陈还说得过去。”“……他真的是,”顾郁赶紧把卷轴拿过来,一幅幅地打开摊在床上,起身去打开了灯,“您自个儿看吧。”顾千凡一把拿起床头的老花眼镜,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写意画中传神,工笔画中细腻,远山近泉行云流水,几笔勾勒意蕴无穷,就连落款也是似云锦般秀丽,款款深情,毫不张扬。“意存笔先,画尽意在,”老爷子道,“画得好!”“您能想象吗,”顾郁说,“那个画油画的明月,把您面前的这些个玩意儿也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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