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桥的心跳有一瞬乱了节奏。他脑子里就像有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在吼:“简桥你为什么告诉这个不相关的白痴!你吃饱了撑的吗?!”而另一个不慌不忙地答道:“老子就是吃饱了撑的,你管得着么?”顾郁见他没反应,啧了一声,胳膊肘撞了下他的手臂:“听没听见啊?”简桥点头:“听见了。”他回忆了一下,突然感慨道:“我以前没发现,你竟……”“要下站了啊!”顾郁一抬头猛然发现即将到站,也顾不上聊天了,立即拔腿挨个地通知。他们上包车之后,简桥坐在最里面窗边,冷清正好跟在后面,不想其他人觉得让来让去有什么别扭,只好挨着他坐下了。顾郁清点好人和东西,最后上了车,坐在前面副驾上。简桥和冷清一路上都没说话,车开了一会儿,冷清仰头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他闭着眼,一副冷淡的样子,窗外的光线照在他的侧颜上,简桥不着痕迹地转头瞥了一眼。好久不见。其实这句话,简桥在心里也已经对冷清说过了。简桥不会原谅他,但不能否认,简桥想念他,三年来,常常想念他。估计是司机师傅成天在车里闷得慌,车里的空调开得有点儿足,在车里坐久了不仅很凉快,还有点儿冷。冷清坐在第二排正对着空调的位置,不知道睡着了的他感没感觉到凉风有信秋月无边。顾郁回头看了一眼,把空调往上扳了些,手伸到冷风前感受了一下,还是被凉得一哆嗦。关了空调也不好,今天外面有一点儿闷,这么多人挤在车里更闷。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拿了一颗晕车药和一瓶水出来,手往后一伸递给了初阳,初阳立即转身递给了后排的王元其。他们的动作十分自然,就像已经重复过上百遍。顾郁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一件格子衬衫,转身递给了简桥,压低了声音说道:“给冷清盖一下。”简桥看了看他,没说话。顾郁扬了扬手里的衬衫:“快。他那儿太冷了,着凉怎么办。”简桥伸手接了过来,抖了抖衬衫,很是不自在地往冷清身上随手一耷拉。顾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立即回头拿出了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了几下。-下午3:07-媚娘和来福:您干事儿挺走心啊。辰沙与果灰:闭嘴。媚娘和来福:[“讨厌你”表情包]辰沙与果灰:[小猪佩奇”滚“表情包]顾郁嘻嘻笑了两声,把手机关了放在一旁,歪着头开始打瞌睡了。车程大概半个小时,并不算很久。顾郁醒的时候,车已经开到山脚了。那件格子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到了他自己身上,盖得端端正正,铺得平平整整,一看就和简桥的走心之作有着云壤之别。他把衬衫扯下来塞进背包里,转过头轻声对后排的初阳说:“谢谢小可爱。”冷清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感觉已经习以为常。不过简桥望着窗外打了个冷颤。这是什么鬼称呼啊,大老爷们儿这么肉麻。“郁哥,要到了!”初阳望着窗外笑了起来,看样子还有点儿兴奋。后排的王元其身体往前倾趴在初阳的座位上,看着他笑,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一年来这儿画十几次,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好看的人你巴不得天天看,好看的风景一年看个十几次怎么了。”大师姐易向涵站出来维护了正义。“我有点儿饿。”钢铁直男赵觅山突然发言。“你旁边就是美人,秀色可餐,欣赏欣赏就饱了。”温竹说。赵觅山嫌弃地看了一眼易向涵。“渴了饿了困了累了迷路了,一律找小宝。”易向涵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对着顾郁的方向打了个响指。“再这么叫我,我保证你以后渴了饿了困了累了都没人管。”顾郁无奈地从包里掏出一盒饼干往后递,初阳立即接过去转身递给了赵觅山。简桥一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窗外没什么好看的,刚到山脚,风景还是马路边,叶子顺风落下一片一片。他看着看着,突然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嘴角。他向来冷漠孤僻,喜欢独来独往,性格慢热不爱表达,对他而言,融入一个团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就连他之前学油画时待了那么久的画室,里面的人大多并不是很交好,尤其在冷清离开之后,他基本开启了与盲人按摩同样感人肺腑的哑巴绘画模式。但这群人,好像并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车在入口停了下来,一行人下了车,几乎个个提着箱子往里走。本来简桥和冷清初阳应该走一起的,但他们在选点取景上发生了冲突。简桥想在山腰,冷清想在山脚,初阳说这儿也不是说那儿也不是,两头不是人。最终简桥懒得争辩,更何况冷清根本不争,二话不说直接把箱子拎到了自己选好的位置,小凳子打开坐了下来。简桥没好气地点点头,抱着自己的画具箱往山上爬了。“哎简桥哥!其实这个位置也挺好的,不如你试一试?”初阳着急忙慌地冲他的背影喊道,没人回应只好回头找冷清,“师兄你不劝劝吗?”冷清也没理他,开始一样一样地拿东西。初阳没办法,看着简桥往山上去,只好悄悄给顾郁发消息。-下午3:45-太阳晒屁股:郁哥,简桥哥和冷清师兄吵架了!简桥哥上山了。媚娘和来福:吵什么了?太阳晒屁股:……太阳晒屁股:一句话都没说。顾郁关了手机放进兜里,在一个买冰棍儿的老太太那儿买了一根,啃着冰棍儿在每个小团队选址的地方看了一眼。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选在高度相对较低的位置,只有简桥独自一人坐到了半山腰上。这个地方是一个国家级的景区,他们常常会过来写生。与颇受老陈偏爱的清河岸相比,顾千凡更喜欢青山旁,境界开阔,登高远望更是奇景。顾郁抱着书包往山上爬,简桥来的地方离山脚并不算特别远,但这儿的风景确实不错,从转角看下去,能看到下面乘凉歇脚的方角亭子,层层叠叠的树叶枝杈,远处的湛蓝长天也一览无余。不过当顾郁走到简桥身后的时候,才发现他看到的那些东西,简桥都没有画。他坐在一个绝佳的观景位,却只画了面前的一棵草。这棵草在顾郁的眼里看起来和其它任何一颗在河边在路旁甚至在花台里的草都没什么太大区别,不知道山腰的草和山脚的草又有什么可挑的呢?顾郁没说话,默默从简桥的箱子里拿出了另一个便携小凳子打开,在他身旁坐下了,静静地看着他画。看了一会儿,顾郁实在无聊,小心谨慎地慢慢拉开书包拉链,蹑手蹑脚地拿出了一块儿巧克力。简桥转过头,看着顾郁剥开包装纸,突然出声:“我饿了。”顾郁本来已经拿出巧克力,都快送到嘴边了,听到这话他的手指顿了一下,立刻把手里的巧克力往简桥这边一递,另一只手在书包里翻翻找找。简桥看了看自己沾上颜料的双手,低头凑近,就着顾郁的手把巧克力吃了下去。顾郁的手指微微碰到简桥温热的嘴唇的那一瞬间,就像碰到刚烧了开水的茶壶似的猛地弹开,速度之快动作之华丽,让他没稳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反射弧都没这么争气过。简桥很淡定地拿起了画笔,咬着巧克力含糊不清地说:“我嘴烫手是么。”顾郁立即爬起来,扶着小板凳坐好,尴尬地哈哈干笑了两声:“我以为你这么不近人情,一定会用手拿。”简桥把花花绿绿的双手给他展示了一下。“那你就很没骨气了啊,”顾郁说,“我要是你,用胳膊肘也得自力更生。”简桥叹了口气:“滚啊。”顾郁乐了,笑了好一会儿,问他道:“需要我一直陪着吗?”“随你。”简桥说。顾郁伸手指了指下面不远处的亭子:“我就在那儿,待会儿你下山的时候过去找我。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简桥点了点头,看了看顾郁。他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他的错觉,总感觉顾郁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已经精疲力竭了。顾郁起身往山下走了一段。简桥这个位置确实选得不错,但就是景色太好看得太远了,顾郁估计自己再多看一会儿就能倒在那儿,果然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他现在算是领略了。他走到了那个小亭子,半坐半躺地靠在柱子上,戴上了耳机,抱着书包眯着眼睛打瞌睡。为了避免游客太多的情况,他们一般都会找游客不太会来的地方,偶尔能见着两三个,跟著名景点的人挤人的盛况完全没法比。简桥加快速度画完了那颗草,用新的一页画了第二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顾郁睡醒之后从书包里拿了一本书来看。简桥在不远处看着他,这个人的书包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怎么感觉什么都有。简桥画完的时候,顾郁已经看了好几次表了。他走进小亭子,走到顾郁身旁在书前面打了个响指。“画完了?”顾郁抬起头来,把书收进书包里,站了起来。这一站还没怎么站稳,感觉脚底轻飘飘的没着落。简桥点点头,伸手扶了他一把,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将近八点了,天色已经逐渐暗沉,视线不好,再画也没什么意义。他们下山的时候,顾郁挺反常地默然走在简桥后面,全程没说一句话。简桥这种宁愿憋死也懒得主动搭理人的性格,促使他们的气氛低沉而冷漠。其他小伙伴也差不多都在收拾东西了,他们几个回程路上又坐上了那辆车。顾郁还是坐在副驾,抱着书包一言不发。“小宝,你今天居然真的不管我们死活,我都要饿死了。”易向涵坐在后排喊道。顾郁靠着椅背,沉声说:“忘了。”“忘了?”赵觅山说,“你上一次忘了还是三年前。”本来平时出来写生,到饭点儿了的时候,顾郁都会给大家买点儿吃的,但今天确实没有。“要不咱们现在去吃饭?”顾郁问。“我就不去了,有点儿晚了。”温竹说。“回去吃吧,”初阳趴在顾郁的椅背上,轻声说,“郁哥,回去的地铁在市中心那一站有小吃广场,你要不先吃点儿再回。”顾郁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没声音了。大家在中途一个个地下车,回家、回学校。下了地铁之后只剩简桥和顾郁在一起。他们并肩走出了地铁站口,顾郁挥了挥手就转头走了。简桥叹了口气,加快步伐跟上去。“嗯?”顾郁走着转过头,疑惑地问,“回学校走右边。”“自行车。”简桥说。顾郁反应了一下,才想起简桥的自行车还在画舟堂,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哦。”“你很困吗?”简桥问。“……还好。”顾郁回答。“那饿吗?”简桥又问。顾郁点了点头,摸了摸肚子感受了一下:“也还好,饿过那个时间点儿了。”顾郁对简桥这个主动没话找话的行为很是惊诧,就跟听见冷清说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一样令人讶异。“我好饿。”简桥说。作者有话要说:媚娘和来福:[一碗冷稀饭表情包]辰沙与果灰:[一脚踹飞表情包]☆、10“待会儿吃了饭再走吧。”顾郁说。“又点外卖?”简桥问。“要饭的还嫌馊,”顾郁说,“我做,我伺候您,行了吧?”简桥笑了笑,刚刚还觉得顾小宝精神低落萎靡不振,没想到几句话就露出本性了。他们刚进院门,顾郁就喊了一嗓子:“爷爷,我回来了!”老爷子从正堂走了出来,也喊着回应道:“小宝,吃饭了没?”“没呢,”顾郁回答,“简桥也在,我去做点儿吃的,您吃了吗?”“我吃了,”顾千凡走过来,满心欢喜地看着简桥,“今天画得怎么样啊?”“……还行,”简桥说,“走吧,请您指正一下。”“爷爷,您要不再吃点儿?”顾郁放下书包,往厨房里走。顾千凡神采奕奕:“快拿出来我看看!”“喝碗汤吧要不?”顾郁扒着厨房门口问道。“这个色彩掌握得很不错啊,”顾千凡笑了,“是不是用了今天我说的调色方法?”顾郁叹了口气,一下一下地敲着门框:“您喝不喝啊?”“这幅很有创意啊,”顾千凡说,“不过是不是太单调了点儿?”“行,您认他做孙子吧。”顾郁转身进了厨房,走到冰箱前开始拿菜了。“果真只画了这么一幅?”顾千凡看着画纸上那颗草,难以置信地问道。简桥尴尬地点了点头:“……嗯。”顾千凡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是很满意:“简桥啊,你天资这么高,要好好把握,后天勤奋更重要!”简桥点点头:“明白了,师父。”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顾郁做得挺丰盛的,估计在厨房鼓捣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端着盘子到饭厅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睡了,简桥窝在沙发里也睡得正香,看样子很累了。顾郁把饭盛好,菜肉汤都端出来,香味已经飘了一整个屋子,不过睡死的简桥并不为所动,不像媚娘和来福,甩着尾巴就围着茶几打转。顾郁摘下围裙,走到简桥跟前轻轻叫了一声:“简桥,吃饭了。”简桥同志并没有动静。“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二十世纪三年饥荒啊,”顾郁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拿起了筷子,比了个手势,“媚娘,上!”顾媚娘成功接受到指示,兴奋地小腿儿一跃跳到沙发上,爪子在简桥肩膀上拍了又拍。简桥还没睡醒,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满。“别哼了,还有七分钟就到门禁时间,你回不去学校了。”顾郁端起碗开始吃,来福在一旁流着哈喇子看着。简桥费力地睁开眼,缓了一会儿,坐了起来,睡眼朦胧地打量着面前的饭菜。“快来吃吧,学校你也回不去了,吃了就去睡吧,”顾郁说,“刚刚我看见陈方旭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给他回条信息免得担心。”简桥没回答,迷迷瞪瞪地揉了揉头发,挨着顾郁坐在了地毯上,拿起了筷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感受了一下:“你做的?”“外卖点的,”顾郁把筷子塞到他手里,“看电视吗?”“……不用。”简桥回答道,开始夹菜。他没想到顾郁做菜挺好吃的,尝味道就感觉做饭是一把老手了,没想到这年头这样下得厨房的男孩子也有。不像他,一辈子就煮个泡面,境界最高的时候加个蛋。简桥吃饭的过程中把“食不言”这三个字贯彻得很彻底,不管顾郁说什么他都不理,问他味道好不好他也只是点点头。吃完简桥放下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待会儿我洗碗。”顾郁也差不多吃完了,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头也没抬:“不用,你伺候自己吧。”简桥竟然被他给拒绝了,他一下子没话说,憋了好半天才说:“那……谢谢。”“你交学费了吗?”顾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啊?”简桥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搞得一头雾水。“给钱了就别说谢,都是一条龙服务。”顾郁说。画舟堂的“交学费”就是他们平时自己在画室的画具开支,顾千凡还真没收他们的学费,不过在他们有了好的作品之后,把一些作品收入画舟堂的画展。画舟堂一部分作品卖出,一部分做展览,这就是他们的主要收入。顾郁喝完汤到自己的卧室,拿了短袖短裤给简桥,接着端着碗去洗了。本来今天做了三个人的量,不过他和简桥两个大小伙子饿得慌,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还是挺有成就感的。顾郁觉得手里端的不是空盘子,是他高高在上的春风得意。简桥歇了一会儿就去洗澡了,顾郁收拾完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都暗了下去。他拿了睡衣去浴室,脱下衣服打开了热水器。浴室里升起了氤氲的水雾,顾郁伸手去拿沐浴露,却突然发现洗漱台上放着一块儿手表,正是他上次在休息室的床上见到的那一块。顾郁笑了笑,果然是块毫无地位的表,想怎么扔怎么扔。他洗完走出了浴室,吹干头发关上了最后一盏灯,已经是凌晨了。他拿着手表轻悄悄地走进了休息室。简桥已经睡着了,窗外透进来的浅淡的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被衬得温润清冷,轻轻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地在静谧的屋子里飘荡。顾郁弯腰,摸黑把手表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简桥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哟,不食人间烟火的画界新秀居然也做噩梦。顾郁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转身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面还没压下去,就听见了简桥的声音。“别走了,”简桥的声音像是在哀求一样,和平日的冷淡全然不同,脆弱得像个想吃糖的小孩,“我找不到了……”震惊!不光做噩梦,还说梦话!一定要录下来告诉明月的无数少女粉——你们的偶像睡觉说梦话!顾郁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静静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简桥却没有声音了。顾郁疑惑地转回身看向他,简桥除了呼吸没有之前平稳,其它都挺正常的。没劲,说梦话竟然只说一句。顾郁点亮手机屏幕,准备关掉录音。“在哪儿……”顾郁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向简桥。在微弱的光线中,能依稀看见他侧身躺着,皱着眉头,手指抓着枕头。……看来是真的做噩梦了啊,这语气,该不会待会儿说着说着就哭了吧。顾郁拿着手机轻声走到床边,在地板上坐下了,仔细地盯着简桥看。后来简桥还说了两句,顾郁已经有点儿懵了。看样子,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吧?明月的粉丝们,你们的偶像成天不好好画画,做梦都在追寻遗失的爱人。啧,要是为情所困,那么是女生还是……男生呢?顾郁还没想明白,简桥的手指已经松开了枕头,梦话也已经不说了。他心情有些复杂地关掉了录音,把手机揣回兜里,走到房间外面,虚掩着门,敲了两声。里面没动静,他就多用了点儿力气敲,敲了好几声,简桥终于醒了,倦意浓重地应了一声:“怎么了?”顾郁推开门,站在门口:“我突然想起,这儿的被子有点儿潮了,睡久了不好,你跟我挤挤吧?”简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但明显不是很在意:“就这样挺好的,不用了。”“不行,细菌多不卫生,”顾郁的手攥着门把手,“快起来,就走两步路的功夫。”简桥不明白大半晚上的折腾什么,但耐不住他没完没了地赶人,只好掀开被子站起来,趿着拖鞋跟着顾郁走进卧室。顾郁进了卧室就立马掀开被子,怕不够用把休息室的被子给抱过来了。简桥已经躺下,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不就是你说的受潮的被子么?过来睡的意义在哪儿?”“反正都是凉被,无所谓,”顾郁赶紧打圆场,“主要是那儿的床板潮了。”简桥懒得理他,闭上眼接着睡了。顾郁关上灯,瞎中求生存地给他盖上了凉被,自己也盖上了刚抱过来的“潮被子”,闭眼休息了。旁边的简桥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侧身蜷着腿模样很安分。顾郁听了一会儿,一句梦话都没有再说了,呼吸也很平稳,看来已经成功入睡没有噩梦。这一夜很平和,不算特别香甜,但总归一夜好眠,就是早上让人有种好眠梦在此刻终结的感觉。“汪!”顾来福跳上了床,卡在两人中间。见他们没反应,来福伸出爪子拍了拍顾郁的脑袋:“汪汪!”顾郁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食指放在嘴前,眯着眼睛没动静了。顾来福没有放弃,往旁边一扑,在欢欣与美好中感受空气,情不自禁地绽放了心满意足的笑颜。早晨起床拥抱太阳,嘴角向下会迷失方向,嘴角向上,满满的正能量。在狗屁股空中自由落体坐到简桥脑袋上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老子去你!”他刚站稳就看见了顾来福自信而满足的笑脸,骂骂咧咧的问候一下子没了气势:“……大爷的。”顾郁被他这么气壮山河的一吼给吓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简桥。简桥没好气地走出房间门:“我走了。”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毛毛糙糙地洗漱了一下,骑上自行车飞奔离开。顾郁抓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才六点多,他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顾来福,你这么阴险啊。”他笑完了翻了个身继续睡,不过顾来福依旧不知疲倦地折腾着。“啊——”顾郁嚎了一嗓子,“求你了,在哪儿玩不是玩啊,非要出去。”顾媚娘等得不耐烦了,也走进了屋子,跳上床歪着脑袋看着他。顾郁欲哭无泪,在人狗拉锯战中摆出了绝不屈服的坚定姿态。然而不久后的一声“小宝——”,成了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顾郁被迫从床上挣扎起来,把一张凉被抱到了休息室里,刚铺好就发现了床头柜上的手表。“又忘?”顾郁笑了,简桥该不会有阿尔茨海默病吧?他把手表拿到了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开始洗漱遛狗。下午顾郁写了作业之后,把简桥的作业也检查了一遍,和之前一样,他把错误的地方标记出来,在一张纸上分点写出了错误,照下来发给了简桥。-下午3:51-媚娘和来福:[图片] [图片] [图片]这条消息一直没人回复,顾郁也就没再发。他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漫画,闲得荒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儿无聊的纸牌游戏,一直到打通关了,屏幕上开始放烟花。他向来不怎么玩大多数男生会玩的那些竞技类的游戏,杀人打怪升级之类的,总觉得玩儿着脑袋疼。挑来挑去,还是纸牌比较有意思。不过那些高级的益智类游戏他也玩不了,下象棋、走迷宫,费脑子的一律不谈。顾千凡一辈子就抱着象棋玩,但顾郁不争气,他只好在小区里找别人。隔壁素潭院子里的年轻人白深玩得好,只可惜常常在忙,没他那么闲,他们只能偶尔玩几把。那些老头儿们吧,又成群结队扎着堆,他想挤进去不容易。顾郁关掉了纸牌游戏,合上电脑,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枸杞”。“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在铃声唱到第二遍“咕嘎!咕嘎!”的时候,电话才被接通,那头传来的声音沉闷而慵懒,没什么力气。“……喂?”简桥说。“呃,”顾郁在转椅上转来转去,“你在睡觉?”“……嗯。”简桥应了一声。“好吧,那你睡,打扰了。”顾郁拿下手机准备挂电话。“有事儿吗?”简桥迷迷糊糊地问道。“没什么,”顾郁说,“就是我给你发消息了,改的作业,你醒了看看。”“好。”简桥说。“对了,你的表落在画舟堂了,明天带给你。”顾郁说。简桥应了一声。“你在宿舍?”顾郁问。简桥没回答,通过电话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大概十秒钟,顾郁觉得他可能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回了一句:“没,在工作室,沙发上。”“哦,拜拜。”顾郁挂了电话。-下午8:14-辰沙与果灰:我看了,谢谢。媚娘和来福:[顾媚娘眨眼表情包]媚娘和来福:你一觉睡到现在?辰沙与果灰:嗯,刚醒。媚娘和来福:[佩服佩服表情包。]媚娘和来福:对了,你昨天想说什么?辰沙与果灰:?媚娘和来福:地铁上,下站之前。辰沙与果灰:……忘了。媚娘和来福:哦。辰沙与果灰:[“晚安”老年表情包]媚娘和来福:[“睡吧狗命重要”表情包]媚娘和来福:??你不是刚醒吗??辰沙与果灰:困,不说了。☆、11第二天顾郁到教室的时候,才发现简桥竟然感冒了,说话声音鼻音浓重,听起来闷闷的。顾郁挨着他坐下,把书拿了出来,拿完了书拿作业本,拿完了自己的作业本拿简桥的作业本,拿完了简桥的作业本拿笔,拿完了笔突然把手伸进书包的小隔层里,拿了一袋感冒灵出来。他把感冒灵放在简桥的作业本上,伸手推到了隔壁桌面上头。简桥拿起感冒灵,拆开倒进水杯里,说道:“谢谢。”“难怪你昨天睡那么久。”顾郁说。简桥没太想到,毕竟年轻人随身带药的屈指可数,会这样做的就连女生应该都很少,但顾郁竟然会。“等等,你是感冒了还是发烧了?”顾郁问。简桥想了想:“……有区别吗?”“有啊,”顾郁看了他一眼,“发烧了就该吃退烧药,总不能头痛医脚吧?就跟拉稀吃金嗓子没有屁用是一个道理。”“……反正都是药。”简桥叹了口气。顾郁又看了他一眼,想伸手摸一下额头,却觉得似乎有些太亲近了,就没碰。简桥被顾郁看了好几眼,也没见他有什么下一步动作,端着水杯去开水间接热水。顾郁翻开书开始早读,简桥一回来就听见了他的读书声,低低沉沉轻轻淡淡的,估计一米开外想听见都困难。他的口音流畅自然,给人一种在看俄语频道睡前故事环节的错觉。睡前故事讲着讲着,简桥就真的睡着了。他趴在桌上,看上去眼睛盯着书,实际上已经闭得严实,没动静了。课代表来收作业的时候,顾郁把自己和简桥的一起交了上去。一直到尼基塔走进教室,顾郁才拍了拍简桥的胳膊。简桥睁开眼睛坐好,低着头没精打采的。过了两三天,简桥感冒好了一些,又有了精神,才突然想起顾千凡让他画一幅展览画的事情。“我估计时间来不及了,老头儿可能就那么随口一说,”顾郁说,“再过十天就开展了,这几天我去看的时候已经布置得差不多,就差最后的介绍了。”“哦,”简桥应了一声,“那不画了,你回去之后跟师父确认一下。”顾郁点头:“下午七八节才有课,你还去工作室么?”“去,”简桥说,“上完课晚上再画一会儿,手上的这幅应该就要完工了。”“作业呢?”顾郁问。这些天他们因为要改作业,两个人的账号都有友谊的小船了,怎么着也得是社会主义青年奋斗道路上乘风破浪的进步之船。老师们也都说简桥的专业水平有所进步,顾同学尽心尽力功不可没。“做,”简桥说,“可能晚点儿发给你,如果你睡了就明早再看。”顾郁点点头:“遵命。”简桥收拾好书包,站了起来:“我请你吃饭吧。”“嗯?”顾郁把书塞进书包,抬头看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