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抱月入怀> 《抱月入怀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3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抱月入怀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3(1 / 1)

“好饿。”顾郁往上坐了点儿,迷迷糊糊地转头看简桥。“忍着吧。”简桥说。顾郁皱眉,从小熊的后背拿出了热得都有些汗湿了的手掌,揉了揉眼睛。飞机抵达遥远的北方,他们走出航站楼,抵达主办方给他们安排的酒店。比赛现场会来很多人吗?会给观众们直播吗?主办方在运输的过程中万一不小心把作品弄坏了怎么办?要是真弄坏了会赔偿吗?赔偿多不多能靠这个发财吗?顾郁心里东想西想,越想越愁,愁得饭都快吃不下了,偏偏对面两个人都一脸淡定,仿佛就算得个安慰奖也无所谓似的。他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几盘菜,刚端上来的时候色香味俱佳,惹得人垂涎三尺,现在却已经怎么都不入眼,好似一下子没了色彩,也没了胃口。冷清已经见怪不怪,依旧默然淡定地挑着菜。简桥抬头看了他一眼,命令道:“吃。”顾郁又叹了一口气,听话地拿起了筷子。“我有点儿紧张。”顾郁说。“紧张什么。”简桥不以为意。顾郁不说话了,兀自操心担忧着。主办方给他们的是两间房,一个单人间,一个双人标间。顾郁本来想让两位选手住在一起,不过被冷清抢先占走了单人间,只好作罢。晚上简桥在洗澡的时候,顾郁躺在被窝里发微博。-22:18-画舟堂:#全国艺术文创设计大赛#即将到来,咱们家的冷清和明月已经就绪,明天各大平台同步直播,一定要看哟~【笑】【笑】【笑】他发完也没什么事情做,就等着粉丝们一个个地赶来评论,一条接一条。明月照沟渠:期待期待,我的明月大大第一次参加国画比赛,一定可以拔得头筹。【红心】【红心】【红心】人生海海:又可以见到冷清大大了是吗?????【星星眼】phoebe:不知道他们的成绩能不能比上回向涵大大还好。月光下的牧野:话说从镜头里能看到小编吗?取什么名字好呢:这次明月会露脸吗?冷清大大和他谁更高?燕山月似钩:明天见。【门票图片】十年一梦扬州:实名羡慕楼上。不考研成功不改名:好好奇他们的合作是什么样子啊。水墨仙子和油画大佬,这个组合我爱了。简桥带着一身氤氲的水汽走出浴室的时候,顾郁正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一脸傻笑。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两眼,掀开被子睡了,被子拉到脑袋。顾郁放下手机,关掉了床头灯,世界落入了黑暗。时间还挺早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简桥。”他压低声音叫了一声,轻得被风迅速吹散。简桥也还没睡着,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睁着眼看过来,应声道:“嗯?”“你紧不紧张?”他问。简桥很平静,从心里到外表,都很平静,他说:“不紧张。”顾郁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扯到了别处:“你觉得冷清喜欢你吗?”本来他静如湖面的心,一下子泛起了涟漪,听到这个问题,倒一下子有些紧张了。“为什么问这个?”简桥说。“我觉得他对你很好,”顾郁说,“每次你来画舟堂之前,他都会给你倒一杯水。你柜子里的宣纸他都给你补齐,这么久,我没有往你的柜子里放过一张纸,因为每次打开都是满的。”简桥愣了愣:“……啊。”“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顾郁很自然地问出了口,“你们会在一起吗?”简桥被他的问题问得不知所措。谁喜欢谁?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又是什么情感?顾郁又为什么要问这个?“我和他是……”简桥想了想,思索一刻,“……朋友。你怎么会希望我和他在一起?”顾郁看着他,昏暗的光线里什么也看不分明,他说:“我不希望。”简桥又愣了愣:“嗯?”“你们要是在一起,千万别让我知道,你如果不跟我玩了,我会有一点儿难过的。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的心事只跟你讲过。”顾郁说。简桥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而自然,还有一点儿无厘头,让他一下子不该这么回答才好。“你有很多可以说话的朋友,”顾郁的声音很轻很软,平静得像是在说没什么意义的废话一样,说出口时气息里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可我只有你一个。”这气氛有些莫名地沉重,简桥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沉默一瞬,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你要哭了?”“那倒没有,”顾郁嘿嘿笑了两声,“你很感动吗?”简桥也笑了,说道:“那也倒没有。”“我只是有点儿没理解你的逻辑。”简桥又说。“就好比……如果你很在乎我,我和温竹在一起的话,你也许就会被冷落一样,”顾郁想了想,“这个类比恰当吗?”“不太恰当,我来给你举一个恰当的,”简桥实诚地回答,“我和冷清的关系,有点儿像你和温竹的关系。我很在乎冷清,温竹也很在乎你。但我和冷清不会在一起,你和温竹也不会在一起。因为我和冷清只是很久的好朋友,就像你和温竹一样。”“是挺恰当的,”顾郁点了点头,想通了,“我睡了。”“嗯,”简桥应了一声,“对了,我也不希望你和温竹在一起。”“真的吗?”顾郁有些意外,转而向他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想占有什么,在其它地方你还是可以和你的朋友很亲近。我只是想在学校里是你最好的朋友……当然,如果排在陈方旭后面也可以……”“知道了。”简桥打断了他。他这个斤斤计较的样子,像一个争宠吵着要吃糖的小孩儿。“哦,”顾郁回答,“那我睡了。”简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哄哄这个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亲密的小伙伴的小孩,那种有温度的字眼,他向来都不太说得出口。比如“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啦,“你比陈方旭重要得多”之类的。他觉得顾郁在褪去平日里对外人展现的那层铠甲之后,很单纯,单纯得一尘不染,言语里既横冲直撞,又小心翼翼。和从前那个不怎么和同学讲话、不经常参加集体活动、骑着单车独来独往的家伙一点儿都不一样。有时候简桥会想,为什么上半年没有走近他,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原来不是一个臭屁装酷对别人都不屑一顾的高高在上的好学生,而是个又简单又可爱没有城府总是笑哈哈的大男孩。“你刚刚矫情了那么久,不最后矫情一下吗?”简桥问。“什么啊,你好烦。”顾郁说道。简桥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温柔地说道:“晚安。”顾郁一把撩起被子蒙住了脑袋,气冲冲地翻了个身,小声地说:“晚安,晚安晚安。”☆、26全国青年绘画艺术文创设计大赛正式拉开帷幕,比赛现场浩浩荡荡聚集了一大批人:选手、评委、观众、主持、记者……灯彩绚烂,冷气吹散低声讨论的窸窸窣窣的嘈杂。“你紧张吗?”顾郁从后排探出一个脑袋,往左一偏问道。冷清没回答,神色依旧自若,仿佛哪一日山崩将至楼板将塌,他也是这副模样。顾郁一如既往地自讨了个没趣,转头又问简桥:“你呢?”简桥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双明澈似深潭一般的双眼,抬起手,给顾郁看了看手里毛茸茸的灰绒毛绿毛衣小熊。他的手像那天顾郁在飞机上一样,伸进了毛衣里,握着小熊的后背,掌心被捂起了软软融融的暖意。简桥看他这一眼挺得意的,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似的,端起了俏皮的高高在上的骄傲姿态。顾郁和他的脸隔得很近,咫尺间几乎要抵着他的帽檐,一双清朗灵动的瞳孔,和少年气息撞了个满怀。“好可惜啊。”顾郁说。“嗯?”简桥捏着小熊的后背,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接着捏了捏小熊的耳朵。“我是说那些喜欢明月大大的……”顾郁说着转身,正想朝观众席伸手指一下,却被明亮的闪光灯一下子晃了眼,他只好转了回去,接着说道,“朋友们,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简桥看着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低声说:“你知道就可以了呀。”现场有些嘈杂,灯光太过晃眼,隔着口罩的低声言语,顾郁没太听清。他凑近了些,抵着简桥的帽檐问道:“什么?”简桥摘下了半边口罩,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有冷清一个好看的就够了。”温热的气息吹得他的耳畔痒酥酥的,顾郁揉了揉耳朵,等到简桥重新戴好口罩才退了回去,刚一坐好就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力道还有点儿大,简桥感觉脸都肿了半边。简桥瞪他一眼,把他的猪蹄给打了回去,吼他道:“干嘛!”“我杀你。”顾郁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端端正正坐好,看着舞台。简桥不想理他,揉了揉脸蛋儿。顾郁没闲着几分钟,过了一会儿又从后排探出一个脑袋,伸手握住了冷清端正平放在大腿上的手,目光如炬坚定不移,十分严肃:“冷清,别怕。”顾郁穿得并不多,不过显然比还穿着白衬衫的冷清和简桥多一点儿。他的手指传来暖意,握着冷清的十指冰凉的手。冷清皱眉,艰难地抽出手,抬头默然盯着舞台。“冷清好紧张,快救他。”顾郁说着,从简桥手里一把抢过了简开开,放在了冷清手里,操心地把他的手放进了简开开的毛衣里。简开开一下子被抢走,还是在冷清手里,简桥也就不太好意思抢回来,手里像一下子抓了一把打了霜的凉风一样凉起来,他赶紧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稀奇的是冷清竟然没有还给他,而是低下了头,抬起手臂,将脸埋进了小熊的怀里。掌心里还有简桥刚才留下的温度,暖融融的,从手掌一路钻进了心底。他笑了笑,仍旧浅淡自然。比赛开始,主持人走上了舞台,评委在底下坐了一排,都是些小有名气的人物,不过倒没看见像顾千凡和老陈这样有分量和威严的。第一轮评价的时候,评委们就马溪团队的作品有一致好评,打分基本都很高,稳稳当当不出意料地排到了第一名。这个马溪,顾郁在当年陪舒牧去首都学校报道的时候见过一回,似乎是舒牧的同班同学,水平确实还不错。顾郁看着评委给出的分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马溪画得好,不过舒牧可比他还好得多得多,要是舒牧也来参加比赛,还轮得到他吗?不行,幸好舒牧没来参加比赛。一代国画大师舒玉城的孙子不是闹着玩的,他要是来了,说不定冷清和简桥都比不过。一想到这儿,他就想到时代双璧的另一璧顾千凡,他的孙子是个闷炮,就跟舒牧不是舒玉城的亲孙子一样众所皆知。两个老头儿一个没有后代,一个后代不成器,也算是被揪着小辫子说了好些年的“时代美谈”了。现在明月转战到了国画队伍,这样一来,新的一对双璧就更有得比了。道路不同并肩而走时尚且是友,挤到一条路上,非要被外人比个先后,终有一日,恐怕要成敌人了。不是谁都能像舒玉城和顾千凡一样亦敌亦友惺惺相惜的。冷清和简桥的作品在最后一组出场,基本算是这场比赛的重头戏。一个是近两年崭露头角的水墨新秀,当年第一幅作品亮出来就一鸣惊人,被顾千凡夸成了心尖尖上头的骄傲,冷清也就一下子被众多目光聚焦放大细细观瞧,成了镁光灯下只有黑白色彩的人物。这势头和气质,像极了当年拿着作品无声乍现在众人视野的老陈。有人甚至觉得这也许就是老陈当年的样子,少年光景,意气风发,默然不语,却吸引了所有目光。而另一个,自然就是既有绝对水平,又有相对争议的明月。在老陈一鸣惊人后的十几年间,明月是第一个和他相提并论的年轻人。“油画天才”出现了第二个,他一走,这位置又开始寂寥落寞起来。参加画展,与商业公司合作,获得油画金奖……明月的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步步走向山顶,走向那不胜寒的高处,让所有人看见了他毋庸置疑的实力。就连拿到金奖的时候,都用一句意味深长的“这个奖是我捡来的”话语惊四座。偏偏他在最顶峰时笔锋一转,放下刮刀丙烯调色板,拿起了白云勾线小叶筋,毅然跨步往另一座山去了。这一去倒也没有默默无闻重新从最底处开始,倒是跨着大步子,一下又超越了许多人。于是外界也就都明白,原来明月要画国画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私底下已经学了不短时间。冷清和简桥同时起身站了起来,顾郁也跟着站起来,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地激动唠叨着:“加油!加油!不要紧张!加油!……”简桥撩起衬衫的袖子,折好回头看向他:“好想念师父,他比较安静。”“嗯?”顾郁一愣,一下子住了嘴。冷清把手里的小熊递给了顾郁,和简桥并肩走上了舞台,拿起话筒讲解他们的设计过程。他们刚一走上台,画舟堂的热心粉丝们就喧闹了起来,媒体的长.枪短炮纷纷绝命闪烁,顾郁被这个阵仗给激得更加兴奋了,甚至有强烈的去粉丝手里抢一幅画拿在手上晃来晃去的冲动。“哇,冷清好帅。”隔壁的选手一双星星眼看着舞台,和她的队友说道。“我就更喜欢明月这种,”队友说道,“虽然只看得到眼睛,但是听声音就知道比冷清有魅力多了。”顾郁本来只是听个乐呵,没想到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儿来,说完长相说身材,说完身材说穿着,没完没了,吵得人心烦,他都快听不清冷清和简桥在介绍什么了。顾郁没好气地转过头,说道:“多学习学习吧,你们分儿那么低,他俩才看不上你们呢。”“关你什么事啊!”旁边的女生被说之后一脸羞愧地炸了毛,“烦死了,就你厉害。”顾郁眼睛一瞪,得意洋洋:“就厉害就厉害,待会儿分出来吓死你们。”不愉快的吵嘴结束之后,顾郁骄傲认真地看着台上,不过也没太听进去他们在讲什么,都是些很专业的东西,他听不太懂。一会儿想着冷清穿那么少冷不冷,一会儿想着简桥身上的那条九分西裤怎么那么合适,一会儿还想着简桥会不会给简开开也做一套胖乎乎的西装穿在身上。ppt上突然出现了一幅画,现场的观众们惊叹一声,一下子把顾郁拉回了思绪。“这是我们设计最初的灵感,”简桥侧身看着演示动画上的图片,言语里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这是我第一次到画舟堂学画时,画的一幅写生画。”远山,近泉,天空,绿草,荫蔽,木亭,石阶……在这幅画上,一切都是那么流畅自然,平和中透露着所有人都向往的恬淡宁谧的美好。在或深沉暗淡、或轻快浅亮的绿色中构成了不可打扰的安静与和谐。亭子里坐着一个少年,穿得单薄清爽,怀里抱着书包,脑袋上戴着耳机,靠在柱子上,眯着眼睛睡得很香。顾郁看着屏幕,一下子愣住了。“国画讲究师造化,而我们认为,生活中,万事万物皆可师造化,自然,给我们无穷慨叹和启迪。”简桥说道。他们讲完了设计理念,就在尾声谢幕之前,冷清突然拿起话筒,沉声说道:“画里的这个人,是顾老先生的孙子。大家大概都很关心他,频频猜测他的生活和品格。在我心里,他可爱、单纯、贴心、一尘不染。他是我最让我感觉到生活温暖的小孩。各位在说话写字时,还请多怀善意。”全场倏然静了下来。冷清居然说了一段和作品无关的话。竟然为顾千凡的孙子说话了。竟然一下子没有那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了。顾郁愣着神,一直到冷清和简桥走下台回到前排坐下才缓过神来。他二话不说,钻到两人脑袋中间,因为座位挡着,以极其别扭的方式抱了抱他们。“你们好帅。”顾郁说。冷清浅浅地笑了一下,简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一直到乱得像鸡窝才收手。到了打分环节,大家都屏息凝神。上一回易向涵和赵觅山来参赛的时候,拿的是银奖,与金奖以毫厘之差失之交臂。这一次画舟堂能否拿到金奖,自然也备受瞩目。评委给的分基本都很高,和马溪的团队得分不相上下,不到最后一位,还真的难以辩输赢。最后一个评委的打分揭晓,综合得分冷清和明月组更胜一筹。顾郁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去,松了口气。第一轮结束,还有后来的观众投票环节和老师点评环节,以及最后的结果展示环节,一环接一环下来,冷清和简桥这一组的分数都略高于马溪组,没有意外的话,金奖恐怕是十拿九稳了。观众投完票是中场休息,顾郁起身去外面找洗手间,正碰到一个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拿着文件往办公室方向跑,把他猛地撞了一个趔趄。“不好意思!”工作人员小伙儿喊了一声,跑了两步就突然停下了,从外套兜里拿起手机接通电话。顾郁环顾四周,想问问他洗手间在哪儿,看他正在打电话,只好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好在小伙子的电话挂得挺快,顾郁赶紧拉住他问道:“请问洗手间怎么走?”“就在办公室旁边,”小伙子心急如焚之际灵光乍现,“你过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到办公室?我有急事儿。”顾郁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袋,点了点头:“好。”小伙子道了谢朝门外跑去,顾郁拿着文件,看了看上面的字——观众评分表。观众评分表竟然就这么轻易给到一个外人手里了?送过去是快是慢看样子也根本不要紧,主办方多半只是走个形式,没把大众的评价当真,态度随便可见一斑。顾郁东拐西拐南北乱窜,在后台房间里走来走去,愣是没找到办公室在哪儿。他走到走廊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前面,上面挂着“闲人勿进”的牌子,不让闲人进,不是扫帚间就是办公室了吧。他抬起手准备敲门,屋里突然传出了一男一女的谈话声。☆、27“画舟堂上回的画展结束之后,咱们的记者采访过一次老陈,他那时候作出的评价很客观,有褒有贬。为了马溪他们那组夺冠,就把老陈的话剪辑了一下,说了冷清那组艺术表现上面的一点儿不足。老陈都放话了,这样一来,大家还有什么话说?”在房间里的另一个女人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俩可是顾千凡门下的,在国画这个圈子里,顾千凡的造诣有目共睹。这么做,总还是会落下笑柄,外界少不了嚼舌。”“你担心什么?”男人笑了,“顾千凡有学生参赛,不管结果如何,都要避嫌。就算他心里不服气也只能憋着。我看他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咯。”顾郁听见这些话,心里猛然一沉。女人叹了一口气:“哎,冷清他们挺可惜的,尤其是明月,刚转到国画的时候大家那么关注,现在都盯着他会拿什么成绩,都觉得他俩是夺冠热门,这下倒好。”“就算可惜也没办法,哪儿有绝对公平呢?”男人说,“马溪的作品被金主爸爸盯上了,给钱的喜欢咱们主办方就得喜欢,还得给个好名次。意见一致,合同谈成,皆大欢喜。”“那些评委,都不知道这个事吧?”女人又问。“哪儿敢到处说,只有那个林老师知道,等时机到了他就知道该怎么打分。他资历没有别人深,威信也还没有完全立起来,媒体大众要是不服气,矛头肯定一股脑地朝向他。有他替主办方背锅,我们只管数钱。”原来有黑幕,冠军还是商业价值很高的仅仅落后他们一名的马溪那一组。两者相差不大,主办方让评委稍一动摇,就能把金奖从冷清和简桥这一组手里夺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顾郁手一抖,差点儿没拿稳东西。男人看着他,飞速地打量了一番,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警惕地问:“你干什么?”顾郁赶紧回答道:“哦对对……我来送观众评分表。”男人接过表,心想原来是工作人员,暗暗松了口气:“你待会儿出去之后让放音频的老师准备好,就老陈的那个。”“好的。”顾郁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他这下彻底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冷清和简桥从第一轮评分就是最高的,一路都有大家都支持,他也一直觉得他们两人已经胜券在握,谁能想到最后他们并不是第一名。也许冷清和简桥并不是特别在意名次,但顾郁一想到他们没有得到金奖仅仅是因为不公平,就替他们惋惜。顾郁走出了门,心跌进谷底。该不该告诉他们呢?事情又会怎样发展?他不太敢去想。他决定先不说,看看主办方到底会怎么做。到了评委点评的环节,大家对他们都有不错的评价。有的评委老师见此作品大喜过望,有的微笑认可,总之没看见有负面·评价。唯独最后的视频点评,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几位国内外的有一定威严的老师录制了一段视频,看上去对他们的评价也不错,不过到最后,屏幕黑下去,一段音频开始播放。“明月在国画的领域还没有完全立足,我觉得他可以更加树立起自己无可替代的风格,现下的舒牧和许漫衣就做得非常好……”一个温和沉静的男声响起,听着清淡,有满满的距离感。屏幕上没有画面,只出现一排大字——知名画家老陈的评价。许漫衣就坐在观众席里,听见陈老师夸她,笑了笑,不过在这之余,却是对他对明月的评价有些不太理解。陈老师应当十分欣赏明月才对,不会在这样大的比赛中公开说他的不是。“马溪的东西有一派自成的独特风格,他的出现是当代青年画家里的一大亮点。我相信有朝一日他会大放异彩,创造属于他的时代。”“大骗子!”顾郁一拍椅子,忿忿不平。这段采访当时他就在旁边,老陈前面说了一大段简桥的优点,只有最后鼓励他树立自己的不可侵犯的独家一派。没想到这些无良记者竟然这样剪辑,胡乱引导风向。后面说马溪的那一段,也是从老陈之前对舒牧的评价里剪过来的,而实际上在老陈的心里,马溪的水平跟舒牧断然还不能相提并论。简桥和冷清都没什么太大反应,看不出情绪波澜,反正他们遇上山崩海啸地震打喷嚏多半也是这个反应。老陈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起了些作用,到了最后的一轮成果打分,评委们给的分数总体还是很高,不过明显有抬高马溪团队的趋势。到了最后一位评委,直接给两组的打分相差了十分,在冷清明月这一组成了最低分被去掉,在马溪这一组成了最高分被去掉。然而综合一算,马溪组的分数以微弱优势取胜了。冷清和简桥看上去都很镇定自若,顾郁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现场灯光华美,打在赢家身上,绚烂辉煌。站在镁光灯下的,总是唯一的胜利者,纵然世间还有千万颗鲜红的热血的心,却都在阴影里无声跳动。冠军奖杯被颁到了马溪手里,在众人或喝彩或不服的的喊声中,拿下了那沉甸甸的骄傲。比赛落下帷幕,画舟堂这回没有如大家所愿拔得头筹,不过得了银奖,所幸也不算太丢脸。到了最后的采访环节,记者们蜂拥而上,一个个的问题被抛出来。大致分为三类,一类询问马溪心路历程的,一类问冷清明月做何感想的,还有一类问一些与比赛无关的事情,例如顾千凡的孙子是不是真的永远不会踏上国画之路。顾郁听了,心里难免尴尬。几个问题答完之后,一个女记者站了出来,看着干练有英气,眉宇间有几分不可亵玩的坚定与野性。她拿着话筒说道:“刚刚的那段音频,听着实在匪夷所思。采访过老陈的不止一个记者,我采访他的时候,听到的可完全不是这样的话。”场下一片哗然,评委林老师看着她,彬彬有礼地笑了笑:“我们刚刚都听见了音频,这是不会作假的。而靠这位记者的一面之词,着实不能取得大家都一致信任。”女记者也笑了笑,笑容里倒有几分讽刺,她突然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话筒对准扬声器,对着电话问道:“陈老师,请问对这个比赛结果,您怎么看?”“……陈老师?”许漫衣猛地抬起了头,是老陈吗?是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老陈吗?那个白昼想着夜晚梦着的老陈吗?“卧槽这记者是不是打电话给老陈了!”陈方旭裹着毯子兴奋地大喊,“佳佳听到没!”“嘘嘘嘘!闭嘴!”杨佳晴死死盯着电视,“老陈要说话了!”“我去——”王元其难以置信地拼命摇着初阳,把他弄得头晕目眩,“我听见什么了?!”“现场连线吗?老陈居然愿意当着直播说话?”初阳也伸手摇了王元其一把,“元元,我有点儿紧张。”澄清事实,主办方十分钟就被打脸?舒牧坐在画室里,看着手机上的直播笑了起来,看来是有一场好戏了。“师父!”易向涵叫道,猛地拉了顾老爷子一把。“哈哈哈——”顾千凡抱着大袋的瓜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畅快地大笑起来,“淮灵这小子啊——”现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屏息凝神,谁能想到会有记者站出来主持公道?几秒钟的短暂沉默却度秒如年,每一刻都让人愈发紧张。老陈的声音在短暂的几秒停顿之后,从电话里传了出来,通过话筒传向整个场馆,传向正在观看直播的每一部手机,每一台电脑。“马溪的作品固然可圈可点,但如果这场比赛只能留下一个作品,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冷清和明月。”老陈的话音落下,电话挂断,全场悄然无声,跌入了冰点,在一瞬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叫声和掌声。老陈向来不太参与这种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的活动,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不言不语不声张,偶尔接受一些看得起的采访。而像今天这样,在比赛现场和记者通话,却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记者们再次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提着问题。倒是那个女记者,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人群。冷清和简桥也转身下台,不在理会外面的风波。他们站在后台,等顾郁来找他们。马溪拿着自己的奖杯走了过来,在冷清和简桥面前站住了脚,伸手把奖杯递到他们跟前。“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马溪笑了笑,“你们比我更配得上这个奖杯,在老陈心里,输给你们我也不算太丢人。”冷清没有动,依旧面无表情。简桥犹疑一瞬,也平和地笑了笑,把奖杯接了过来。“是你的就是你的。”简桥说着,把奖杯递到了冷清手上。冷清握着沉甸甸的奖杯,心里有些恍惚。思绪还没来得及跑太远,他就已经把奖杯还了回去。马溪接过奖杯,低头看了一会儿,心情复杂。他想要的,希望得到的,当然不是别人拱手相让或者并不干净的荣誉。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