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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向于光》TXT全集下载_19(1 / 1)

半侧暖光照依稀照的清脸庞,江崇律在吻他的耳垂,吻他的侧脸,沿着后颈的曲线向下亲吻。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顾栩心脏重重的跳着,一声一声,完全盖不住江崇律的喘息。“….要做吗。”略哑的嗓音在暧昧的空气中有些单薄。江崇律停了下来,揽着顾栩,挨着他躺着,长长的呼了口气。“不做。”顾栩闭了闭眼睛,超速的心跳却不甘于平静,他转了个身,江崇律另只手抬起遮住额头,闭着眼正试图平静呼吸,不甚明亮的半边昏黄把他一张被万物宠爱的脸映的熠熠生动,很难对这张脸的喘息平静热血,于是顾栩从他的嘴角吻了回去。喜欢他的嘴唇,很喜欢。江崇律陡然睁眼,抓着顾栩的手用了力道,几秒后又历经百转千回的挣扎一样重新加大了力道,面前的这张脸,闭着眼睛也是他喜欢的形状,这人长着从头到家各个地方都恰到好处的欢喜,即是妖魔,也是债。等他睁开那双眼。等他开始笑成弯月,等他扬起头,露出完美的下颌线条,等他开始发出声音。江崇律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他会变成浩瀚宇宙里,脱轨的行星。他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迹,他会有自己的恒星,恒星长了顾栩的眼睛,是顾栩的声音,笑起来会发光,比月亮还要亮。顾栩费力的喘息,更重的是震耳欲聋的心跳,他在规律无常的节奏里不断迷失,又不断聚焦,直到他不再有力气,只能抱住江崇律的脖子,看得清他脖颈每一根因为用力而膨胀的青筋,顾栩抚摸他的颈,他的发,吻他紧抿的唇,尝他辛劳的汗。他实在是乏力极了。江崇律在极度克制的喘息里问他“顾栩,你最喜欢什么,你最想要什么。”彼时顾栩望着他的眼睛,那眼睛也许在等他的主人早已确定过得答案,但顾栩没有说。喜欢太肤浅了,即使他从不喜欢世间万物,也仍觉得这是个浅薄且放荡的词,水性杨花,人尽可用,配不上他。“极光,我喜欢极光,想去冰岛看极光,去芬兰看北极光。”顾栩太累了,温热的暖流会渗透粘膜,会融进毛细血管吗,会不会在某一组基因序列的微小组成里被记住。江崇律把他抱起来往浴室走去,他疲倦的拎不起手臂把自己挂上去。江崇律难得体贴的低头来吻他的唇角。“我爱你。”江崇律说。顾栩闭着眼睛,也许是听到了,眼睑微微闪动却没有睁开。他疲惫极了,缩进温水中自动蜷了起来,温热的手掌在水中重重按在左侧心房,那里苦闷不堪,几秒之内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像要看热闹似的往那里冲过去,可这颗孤独心脏太脆弱了,像条被网住的鱼,跳的又重又小心,顾栩没有疼痛的感知,很想问问它,是你在疼吗?第78章从那场葬礼开始,江崇律以为顾栩会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在许止萦受伤后,他以为顾栩会闹一闹折腾折腾,就像最开始那样好叫自己多分点心,转移不了视线,甚至在等自己真的像表白一样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也以为顾栩会很开心的回应的,他明明没有睡着,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被动的沉默让江崇律觉得有些失望,顾栩在身侧背对着他睡觉,睡得很熟,江崇律突然想到他后来再也没有在睡觉的时候不发出的声音的哭了,也没有再露出难过的表情。夜晚是差劲的,容易受月亮潮汐的影响放大情绪,扩大感伤,又因为漆黑的时间太长,令人生出无端慌张,不仅如此,这潮湿浓稠的夜里一旦静默下去,江崇律慢慢的开始意识到他好像错过了很多时间。没有问过顾栩为什么会哭,没有关心过哪里会痛,也没有向他解释过自己其实并没有喜欢别的人,他错过了很多合适的时间,那些他以为顾栩会问的,可现在他好像什么都不想知道了,想到这里,茫然的空虚让江崇律第一次觉得他也会需要安全感。顾栩做了个梦,有些诡异的梦见了冷怡婷,是个太阳正在落山的傍晚,梦里他变成了幼小的孩童,不知道因为什么伤心的事情,哭的肆无忌惮。冷怡婷坐在家中阳台的遥遥椅上抱着他,温声的哄着他,逗他,看的顾栩很着急,虽然他梦里确认了好几遍冷怡婷抱的是真的自己,可她一遍遍的说“小羽别哭啊,不痛不痛拉。”又让上帝视觉的顾栩很不确定,像是偷窃了温屿的东西,梦里思维真单纯啊,明明被母亲抱着,他却只觉得慌张。可还没等他惊疑惑过去,冷怡婷突然坐了起来,顾栩的视线里出现了雪白的小狗,蹦蹦哒哒讨好的蹭裤腿。小小的顾栩一下子就不哭了,顾栩的心跳却疯狂的开始加速,重的像老旧的洪钟到点的撞鸣,头晕目眩里,冷怡婷表情越变越冷,这次被扔下去的不是那只雪白漂亮的小狗,她怀中颤抖不停的孩子不再哭泣,小小的顾栩被腾空举在空中,他慌张恐惧的蹬着腿,害怕极了。“妈妈,你掐的我好痛啊…”“妈妈….我好害怕”狞笑扭曲了原本温柔的脸。顾栩听到冷怡婷幽幽的开口道“因为妈妈爱你呀。”那笑声伴着一阵剧烈尖锐的疼痛在瞬间刺进了心脏,高压密集的疼痛让他几乎断了呼吸,吸不进氧气,胸腔闷的他脑袋发晕,无力到几近窒息。顾栩根本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在温屿死后他再也没有对疼痛的感知,竟不知道,原来心脏疼是这种感觉。江崇律震住了。“顾栩...?”他以为自己把顾栩压到了才呼吸不过来。可是却越看越不对劲,顾栩绷直僵硬的身体挣扎的很无力,一会儿缩起来一会儿又仰头压抑的喘息,他始终没醒来,脸色苍白,额发全湿,神色极度痛苦,发不出声音,整个人窝在自己的臂膀中。“顾栩…顾栩??!”江崇律下意识的去找药,慌忙中打翻了床头柜的水杯,翻开抽屉,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的药物,没有一个是江崇律认识的名字。他几乎从没有关心过顾栩在吃什么药,当然不了解什么样的药能救现在的顾栩,毫无章法的把柜子翻的一团乱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只能站在楼梯口大声的叫着陈蒙的名字。“你快一点看看他怎么,他要吃什么药?.我...”“别急。”陈蒙查看一番,冷静在一堆打翻的药物中找到针剂,房间内有吸氧设备,但是顾栩很难吸进去,他了解病情,帮顾栩舒展开身体,见顾栩花了大力气按在自己的胸腔上,睡衣都被抓的全是皱折,看的江崇律深深的捏紧了五指。陈蒙极有条理的把顾栩扶坐起来,缓解血压释放,强心剂加上应急舒缓的辅助按压,顾栩神色慢慢好了许多,江崇律不知道他是在昏迷还是只是睡着,此刻才觉得一条条的冷汗沿着自己背脊的线条往下流动,痒的发麻,可顾栩靠在他身上坐着,江崇律动也不能动。陈蒙舒了口气,看到江崇律衣衫凌乱着,衣角是打翻的大片水渍。“心脏供血不足,呼吸困难,心脏绞痛,可能最近累到了,他最近是不是胸闷,常常隐痛。”“他不肯对我说。”“哎”顾栩脸色发白,舒缓过来的脸色让他除了呼吸声很重看上去又正常了下来。陈蒙拿了罩子给他罩住吸氧,大半张脸蒙进起雾的罩子里,看上去很脆弱。江崇律盯着那堆不知道名字的药,心情非常糟糕。陈蒙也留意到那堆乱七八糟的瓶子,一一整理好,又顺口告诉他什么时候吃什么药,哪些药又要怎么用。江崇律默默的听。顾栩一天要吃十八颗药,他第一次知道。有些药被打开了,有些药还很多,只有应急的相对于吃的比较多。陈蒙皱着眉说胡闹,江崇律焦心又生气。可是他没资格。顾栩很不惜命,可是他江崇律不见得就有多惜过顾栩的命。陈蒙怕俩人着凉,等顾栩缓过来后,陈蒙多给他放了个枕头,好让他舒适些。这对顾栩来说,只是一场不太好的梦,半夜他迷迷瞪瞪的醒了会儿,扯了脸上的氧气罩,见江崇律熬得眼睛通红,还跟他说了两句话。“是不是我打呼噜了”其实也算不上打呼噜,有时候喘不上气,呼吸声会很重,顾栩不到万不得已,懒得去吸氧,但是江崇律在身边睡觉就不一样了,他担心会吵到他。江崇律摇头,沉默的把他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嗓音有些暗哑道“有没有哪里疼。”顾栩想到自己做过的梦和罩在脸上的罩子,在被子里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确实是不疼的。“我很好。”于是江崇律也没说什么,不作声的重新躺下靠在他身边,顾栩稍稍往床边移了些,低低的咳嗽了一会儿,他怕江崇律知道他喝酒打呼会生气,于是继续转个身睡觉。这一觉,就睡得特别沉。唇干燥着,睡得脸色有些红,江崇律起床后怕吵醒他,特意把门窗都关好,连洗漱都小心翼翼的。这一天他哪里也没去,独自在书房抽烟。当初医生告诉他,换一颗心脏对顾栩来说也没什么好的效果,他本身受药物损害过度,又因为耽搁了治疗时间,造成其他脏器都出现了严重的功能损伤,肾脏和肺部出现过急性衰竭,已经是不可逆了。而换一颗心脏的所可能产生的排斥反应会直接影响各个器官的再次衰竭,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换一颗心脏,是活下去唯一的可能。江崇律始终知道这颗心早晚会撑不住的,可是顾栩看上去一切都还算好,他总觉得这个晚会很晚的。顾栩醒来告诉自己他很好,哪怕自己不久的刚刚才目睹他身上的惊魂一场。他真的好吗,原来他很不好。这个晚,近到随时随地都可能算晚。顾栩满打满算,才25岁,是如此年轻的生命,25岁的生命,几个字,曾一度是江崇律无法面对的原因,而具体是25岁的生命,还是25岁的顾栩,江崇律从不敢去深究。梁纪曾经说,如果你想到了目的地停车,但这条路没车位的话千万不要随便换条路,等你换条路用脚走过来的时候一定会发现要么前面有辆空车位,要么有人正在停进空车位。后悔了就是后悔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世上是有路到桥头自然直的说法,可路是别人走的,桥也是别人造的,该走的时候没有走,下次再过的话,就很难过了。江崇律就很难过。顾栩睡了一上午没有醒,有些咳嗽,但还好没有发烧。江崇律怕烟味熏到他,洗了澡刷了牙再去把他叫起来吃饭。陈伯煮了非常清淡的玉米汤,顾栩喝了几口,不愿意多吃,江崇律一直在劝他也不为所动,门铃突然响了几声。“崇律”开门后,先进来的是江崇律的表姐江晴,顾栩正好找机会放下了汤碗,刚准备打个招呼,江晴朝一边让了让,才看见她身后还站着个人。“止萦?”“崇律哥哥….”许止萦朝江崇律讪讪的笑了笑,倒是江晴很理解她的尴尬,笑着将她拉了进来“我去看萦萦了,她知道你喜欢吃国外那家叫什么的蛋糕呀,一直都在做个不停,你瞧瞧,这手”江晴拉出她的手给江崇律瞧,女孩子的手指上果然有一些烫伤,江晴的揶揄让许止萦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做了好多,今天的口味很好,还没有一模一样,但是想…让你尝尝..”江崇律对蛋糕半分兴趣也无,甚至见江晴一张笑脸都觉得有些不悦。他没有立即接过,是顾栩走过来,对许止萦打了招呼,江晴才顺手接了过去。“顾..顾栩哥哥也在啊。”“嗯,我很快要去国外,正好省点房租,再打扰你的崇律哥哥一段时间”他是笑着说的,听着也像是在打趣江崇律和许止萦。后者听了娇羞,江崇律听着只觉得难受。江晴总是不愿意与顾栩对视,但依然很客气,见面始终先关心顾栩身体如何。她难得对顾栩多说些话,顾栩听了也懂她的意思。自觉道“我睡得晚,有些困,先上去你们聊。”他看上去确实脸色不好,许止萦也乖巧的要他好好休息,倒是江崇律三两步走过去拉住了他。“你先去把饭吃完。”“我吃完了呀。”“你一直在咳嗽,陈伯炖了川北梨汁还在保温,去把那个也喝完。”江崇律定定的抓着他,江晴的脸色又出现了熟悉的别扭,就连许止萦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顾栩怕她误会,直到点点头应了一声江崇律才目送他转头去了厨房。炖锅很烫,顾栩不小心摸了下,烫了点,刚要把手伸进去端,手背就被打了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是不知道烫啊,还是不知道疼啊。”江崇律竟是不放心,又跟着他走到厨房,看了看他的手指没有被烫到,瞪了他一眼,又把锅里的雪梨汤用夹子夹出来,倒在碗里配上勺子,一气呵成,要顾栩拿上去。在身后的江晴两人看的都有些愣怔,顾栩有些尴尬,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加速往楼上走去。江晴见状对许止萦笑道“瞧见了吧,崇律只是看上去冷淡了些,以后你们在一起了,他不晓得是个多贴心的好男人呢,萦萦可赚了”“姐姐,别这样笑我们啦。”“还不好意思,你们都这么熟了,姐姐等你们好事定了,才能真正笑呢”她有意无意的说着,把话说完顾栩正好爬到二楼,听见楼下茶杯重重搁在玻璃上才微微停顿了下。顾栩浅浅吸了口气,没继续听江崇律会说些什么,随手把门关上,静静的喝他的梨汁。第79章江崇律对江晴的反感全放在长久的沉默里,他们尴尬的坐着,江崇律两腿交叠,翻一本顾栩放在沙发旁的书,这书被翻译成中文后,晦涩繁复的怪异语句让他读的有些费解,来回多看两遍就不耐烦的皱眉,只是比起聊天,他似乎更愿意继续看下去。江晴偶尔添添水,许止萦却依旧盯着自己手上被烤箱烫到的地方微微发怔。陈蒙出门回来,带回了两只兔子,顾栩不喜欢肉食,饭量也不多,最近不是煮玉米汤就是莲藕汤,怕是吃腻了,想不到什么能补充些营养又调剂胃口的,正巧看到兔子,陈蒙也就顺手买了回来。谁知进门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气氛还有些严肃。“这兔子…是要用来吃吗?”许止萦见陈蒙一手提了两只耳朵,有些惊讶的向江崇律问道。陈蒙见众人都向他看过来,揪着耳朵往上提了提,温声笑道“是啊,买了两只肥兔,准备做兔子汤给顾先生呢。”“可这是兔子啊…看上去…还挺可爱的…..”江崇律对兔子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也感觉不出许止萦想救一救兔子的恳求目光。“萦萦喜欢兔子?”江晴问道。许止萦立即点点头。于是江晴暗暗捏了捏包角,笑着向江崇律说道“崇律,萦萦这么喜欢,要不送给她好了,我去给你们做点别的好吃的?”江崇律冷冷瞥了她一眼,对江晴今天的行为十分不喜起来,江铭去世后她就没有了主要的工作,确实花了大多数时间操心在江崇律的事情上。看了看厨房,江崇律轻飘飘的答道“你没听到是要给顾栩做汤的吗”这话好理解,听起来却不好听,江晴一僵,心下就有些忐忑,她在之前刻意多说了几句提醒顾栩的话后就已经能感觉到江崇律的冷淡,这下她知道江崇律是嫌她话多了。可她又不明白明明他待许止萦是好的,也以为是能有个结局的,所以许止萦央着她就带她来了,谁知是这样的冷遇呢。许止萦有些鼻子发酸,还是懂事的站起来笑笑“嗯,身体要紧。”“今天先不打扰崇律哥,我要先回去了,晴姐一起走吗。”“嗯,我也一起走了。”连她都看得出江崇律突然的冷淡了,江晴怎么会不识趣,俩人匆匆忙忙的一番告别,到了门口,正好见陈蒙提了一只去了皮的兔子,许止萦不敢多想,走的却更快了。陈蒙看着俩人,奇怪的笑道“兔子好看能有什么用,兔子更好吃啊。”江崇律十分苟同,问道。“还有一只呢”“留着明后天吃吧。”兔子十分壮实,肉也不少,陈蒙滤掉油,喝起来挺鲜美,另一只则兔子关在后院,又白又大,晚上顾栩喝完兔子汤,拿菜叶子去逗那胖兔子,他看上去竟然也挺喜欢小动物的。果然,隔了两天,兔子汤换成了鸽子汤,那另一只兔子命不错,听说顾栩下班没事就去喂菜叶子,陈蒙就把兔子的四只踩得黄黄的腿洗了洗,放进家里到处蹦跶,于是顾栩在楼下玩兔子的时间就多了起来。他笑的多了,江崇律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咳嗽一直都没好,断断续续,说是药物的副作用影响肺功能。离要走的时间也更近了,顾栩逐渐把手上的工作内容做了交接,又在私人账目上拨了一笔费用让部门的人去吃了顿大餐,他的前几年也会一直应酬着各种局。常常衣冠楚楚,装腔作势的去说各种场面话,可谓游刃有余。但真到了自己离职的时候,他却称病不去,倒也不是怕伤感,见惯了各种离别,他还真挺怕被关注的,特别是跟自己有关的时候,总觉得别扭得很。晚上这一层大部分人都去聚餐了,顾栩自己在办公室把东西都收拾好,搬起来也不多,就是总觉的这条走廊特别长,走的有些慢。“哥”顾栩停了一下,他没注意,模糊漆黑的走廊里传出声音,差点吓一跳。“顾正中?”顾正中点点头“嗯”一声,靠着墙也没动,他拽了拽领带放下踩着墙的长腿又掐灭了手中的烟。顾栩许久没在公司见到顾正中,这会儿在这遇上他,应该也不是巧合。他瞧着顾正中扔在附近花盆里的烟头,不经意的笑了笑“你跟着梁纪,别的没学好,怎么学会抽烟了。”顾正中鼻腔发出意味不明的哼笑“你从小到大也没理过我,怎么会知道我学过谁的好。”小时候的顾正中,其实顾栩是没有多少记忆的,依稀是个爱跟在他身后哭个不停的倔强小孩,烦的很。长大后他的名字大概又只存在于顾家年长一代的叹息之间,倒是顾正中对他总是有怨怼气似的。“你在顾家,怎么会学的坏呢。”顾正中往上叹了口气,并不太想接话,说的话听上去有些不开心又很无奈“听说你要去美国了。”“嗯,今天请楼上的同事聚餐,你怎么没去。”“等你。”顾正中一手提过顾栩的纸箱子,径直向电梯走过去“你跟我一起去吃饭。”顾栩没动“小中,我不想去”顾正中握着箱子的五指间紧了紧,听顾栩说话竟有一丝酸涩,他没回头,只说“走吧,我们去吃别的。”顾栩还是没动,顾正中又有些想生气,但还是忍着了“就算江崇律在哪等着你,让他等着又怎么样,我等了你十六年,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从小到大,你当哥哥的,请我吃顿饭不行吗。”“不是..”“不是什么,顾栩,你….你怎么了?”顾栩有些喘不过气,眼睛看不见东西,心脏跳得非常快,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心跳才平稳下来,接着才逐渐看得清顾正中一脸焦急的样子。那是真的焦急,急的在身边到处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扔了箱子跑来,文件和一些零碎的东西砸了一地。他抓着顾栩的肩膀,像是怕顾栩出了毛病又不敢摇晃他,只是一直在问他怎么了怎么了,突然顾栩就笑了。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你傻啊,吓我一跳”顾正中松懈下来打了他一下,也不重。接着就蹲下来给他捡东西。顾栩就想啊,原来确实是到了这种时候了,比如断头前会有断头饭,死亡前会有回光返照,被行刑前会被问有什么愿望之类的。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真正愿意关心他的人。即使缺失、遗忘了16年,但还是有这样的人的。看着顾正中追着东西捡来捡去,顾栩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他好像也是会任性的发脾气,然后把球和玩具扔了老远,再然后顾正中小大人一样一样样再捡回来。“小中。你小时候都叫我什么”“小羽哥哥啊。”“真的是羽毛的羽吗”他把顾栩这个名字背的太久,好像顾羽这个名字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没有人会记得了。顾正中把捡来的一只小象钥匙扣往箱子里一扔,淡淡白了他一眼“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你是那个羽,你是我们这一代第一个出生的孩子,爷爷不喜欢小叔做的许多事,却对你期望很大,我们一家子都在学音律,他要你自由如鸟,羽翼生辉,后来的孩子,再也没有那么好听的名字了。而且爷爷一直以为你叫顾羽,他找了这么多年,都在找顾羽,所以他才找不到你的,哥。”顾栩听了半晌,靠在墙上喃喃道“是这样吗,从没有人告诉过我”“小羽哥,哥。”顾正中低着头“爷爷年纪大了,你别怪他。”顾栩摇摇头,爷爷年纪确实很大了,头发已经全部银白,笔直如松腰杆也已经半驼蹒跚了。只是他的时间不多了。“哥,其实我..”“是你给宋蔚的票吗。”顾栩轻轻的笑,他早就猜到了。不然宋蔚那样完全不懂音乐,听钢琴都会困得人,怎么会兴致冲冲要去看小提琴的演奏会。何况还是那么好的位置。顾正中讶异的看他一眼,又随即释然“爷爷总说我爸拉的琴不好,爸一直拉到国际上,爷爷也能挑出毛病,我爸生气了很多年才知道不是他拉的不好,而是小叔不在了,拉的再好,也比不过小叔。”自然,在爷爷心中,他做的再好也比不上找遍人海也找不到的顾栩。顾正中的爷爷顾莘,国家文哥时期他成功在国外钻研进修,回国后成乐中国第一代小提琴音乐家。从此顾家一门就没出过平庸之辈。顾至远和顾正中的父亲顾至平都是享誉国际的大师级人物,顾正中的姐姐,异母的弟弟更是个中翘楚。要说另类,除了顾栩,大约就是叛逆的顾正中,而顾正中年纪轻轻,生在顾家,自然从小也是被用心培养的,他聪明跳脱,卓绝不拘于格。来日更不可能是个无为之人。“哥,那天我只是想让你见见爷爷,见见顾家的人。”我怕你孤独到要把一张照片贴到孤坟,怕你觉得自己没有家,怕你只剩一个人。顾正中还想开口跟他说,你跟我回去吧,回到爷爷那里,回到顾家。然而顾栩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沿着墙壁缓缓坐下。地面很凉,顾栩伸手拉了拉顾正中。“陪我坐会儿吧,小中”他小声的咳着,眼白全是红色血丝。等他咳嗽停下来,他说了声抱歉。纸箱里有个铁皮打火机,忘记是谁丢在办公室的了,顾栩这会儿拿出来叮咚一声打出不灭的火光。在顾正中的目光下把火移动到了手掌下。变魔术似的,他眉头皱也不皱的在烧自己的手掌心。顾正中忍无可忍的拍飞了打火机“你疯了。”“有时候我也希望我疯了。”“小中,如果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听你叫我小羽哥哥。我就可以回去见见爷爷了。可是现在我活的不会比爷爷久了。”“你在说什么,你…”“我快死了啊。”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那里一片红肿鼓起。顾正中皱着眉没有说话。“所以我不能回去了。”“其实你知道的,对吗,心脏功能衰竭三期到四期这个样子,听上去就很严重了。其实还要更严重一点。我偶尔会看不见,听说是血压不足,更重要的是,你看”他伸手按了按烧过的地方“我好像在很久前就没有了痛觉,拿刀切到自己,不小心被撞到或者像这样被火烧,都不会感觉到疼了。”顾正中皱着眉,紧张又小心,眼神里比关切更多的就是着急,他忐忑的看着顾栩,顾栩只好噗嗤一声笑出来。是了,就是这样的神情,他一直想从某个人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那种关心,疼惜,紧张的样子,是谁都行,顾栩始终认为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被需要,被珍惜,被,同物种的人类小心的爱过。他安慰顾正中“没事的,这样其实很好,你知道有时候心脏会发生严重的绞痛,但是因为我感觉不到,所以少受了很多苦。”“你..我一个人住,你还是住到我那里,我会照顾你的,然后我陪你去美国。好吗。”“江崇律…”“别提他!!”“好”顾栩拍拍自己的膝盖站起来,顾正中连忙扶他一把,顾栩突然想到了梁纪。说“爱一个人是光明正大的,人的思维在超出自梏格局后,对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会没有任何先天条件存在,是男是女,是年轻或年迈,贫穷还是富有都没关系,你只要自己很好,并且相信自己很好,就足够了,剩下的,是别人的事情,不要替别人担心别人该担心的事情。”顾正中目光闪了闪,他懂顾栩在说什么。他和梁纪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但从没怀疑他们能解决的很好。如果顾栩所说,他们都是各自很好的人。“那你…”“我会去美国,去治病,去好好生活。你不要担心我,如果凑巧我能活的久一点,会回来见你,见爷爷。我的爸爸在这里,爷爷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好,那我在家等你。”顾栩笑着欠身帮顾正中拍了拍背后沾到的灰“好啊,你只需要等你的小羽哥哥,好好等。”“还有啊,谢谢你告诉我”“什么”“仓庚于飞,熠耀其羽,原来我的名字这么好听”顾正中也苍然的笑了笑“是啊,一直都好听,我下辈子不想叫顾正中了,太难听了。”“那你还想叫什么?爷爷要生气的。”顾正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他下辈子想叫顾栩,不仅下辈子,他甚至想在每个平行时空里叫顾栩,分一分他的苦,缓一缓他的痛。“你呢,你下辈子想叫什么。”“当然想叫顾羽啊,我每一辈子都想叫这个名字。”“好啊,你当我的小羽哥,我还给你捡球,捡变形金刚,捡什么都行。”顾栩很开心,是真的开心。好像长长久久以来,第一次这样因为自己,很开心。他们像真正的兄弟一样,请弟弟吃饭,哥哥买单,弟弟开着车,弟弟讲着冷笑话,弟弟说着爷爷的趣事,聊院子里种的花,养的鱼,鱼有一红一白,爷爷管红的叫小白,白的叫小红。直到哥哥睡着了,弟弟再给他盖上衣服,哥哥却不知道他睡着后,空气沉默的像凝固,弟弟脸上一点笑都没有,发了很久的呆,眼睛里全是红,他特别想抽烟,却因为不想开窗让哥哥受凉不敢抽,他明明想揍江崇律一顿,却在见面时因为不想哥哥不开心,忍着痛苦把哥哥放回他手。“你会跟他一起去美国吗。”江崇律把顾栩从车里抱出来,放在沙发上,看着他给顾栩盖上被子,顾正中站在门口递给他装满的纸箱子。“会的。”江崇律答道。顾正中点点头,回头多看了顾栩一眼,转身就走。那箱子里有许许多多的小东西,用过的钢笔,小象形状的钥匙扣,许多盒拆封吃了一半或者几片的胃药,还有很多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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