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得撩人处且撩人> 《得撩人处且撩人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8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得撩人处且撩人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8(1 / 1)

妖精!容非心口起伏,微微喘气,数寸之火已腾起,恨不得立即将她掀翻,撕扯缎子,仔细揣摩她温婉清雅的伪装下,包裹着怎样的一颗心。他正准备下一步,未料遭她抵住。秦茉颊畔泛红,眼波流转,朱唇悠然透出胜者喜意,语调慵懒如猫。“旧账,先算到这儿吧……我得回去了。”说罢,复在他眉心落下轻柔一印,如像那夜后巷,他对她的所为。当她手掌从他心跳所在抽离时,纤指隔着薄衫,有意无意轻挠了一下。挠得他心头痒痒的,半身酸麻。要命!容非傻眼。这世间玄乎了,眼前红粉花飞,飘满星辰碎屑。他唇角掺笑,推窗,唤南柳上楼开锁,无视跟在后偷偷窥探的东杨,然后以买饭菜等理由,支走他们二人。秦茉躲回衣橱之侧,待两名护卫离开院落,方迤迤然行出。容非赶忙披上外衣,整理仪容,亲自送她下去。他屡次想牵她的手,与她并行,她却故意加快步伐,丢下犹自晕头转向的他。出了院门,她回身嫣然而笑,温声道:“容公子且留步,不必远送。”容非总觉得哪里不妥。目送她窈窕身姿消失于街角,他一拍大腿:不对!她、她这算什么?还击?细味她绵长而彪悍的吻,再无上回的被动和木讷,如被指点过!整个过程,全然不含温情与蜜意,倒像是……宣泄?容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她从不曾答应与他一处!所以……她与人订了婚约,明知他倾慕她,拒绝他之后,又借“还衣裳”的名义,来啃他、摸他、撩他,而后心满意足地跑了?容非咬牙切齿——堂堂家主,叱咤风云,竟被一姑娘推至榻上、尽情欺负!差点无反抗的余地!来日若她诱他,霸王硬上弓,将他吃干榨净,又不肯嫁他,届时,外人会怎么传?——秦东家在自家的院落里,悄悄豢养了一容貌英俊的画师租客充当面首……噢!那位面首还是贺家家主。不不不!绝不能沦落到这境地!容非委屈之余,磨牙吮血,暗自发誓——若不把她娶到手,他不姓容,也不姓贺!···········秦茉独自沿着街巷,绕道回主院,装作轻松平和,心则跳个不停。她,居然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摁在木榻上,用尽浑身解数,强……吻。魔怔了?意外地,她隐约从渐趋于成熟的技巧中,获得微妙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既有大仇得报的快慰,亦有唬住他的欣愉。回想容非勾住她的腰,脑袋靠向她的腿,蹙眉,嘟囔着“你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就好”,她真有种想哄哄他的冲动。秦茉本已应承了他,想与他共度余生,谁想到他醒来全忘了,还换了副嘴脸!哼!醉时那么甜那么可爱,醒来却装模作样摆臭脸!不给他点颜色瞅瞅,以为她好欺负,是吧?得让他见识她的厉害手段,看以后还敢不敢随便逗弄她!就这样耗着,她就不信,他能忍得住,继续维持这份骄傲。步履匆忙奔向主院,离正门石阶尚有七八丈,前方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杵榆木马车,风风火火沿巷子行近,使她缓了缓步子,多看了两眼。从制式来看,这马车显然不是平民百姓所能使用,匹马膘肥体壮,车身四面包裹粉色丝绸,窗牖精致华美。引路与相随者服饰讲究,眉宇间颇具气派。一人快马奔来,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高阶,敲开秦家主院大门。秦茉一惊:这贵客,来寻秦家人?是谁?小厮正招呼来客,见秦茉正在拐角处,满脸喜容:“姑娘可算回来了!您上哪儿去了呀!大伙儿找了一下午呢!”一下午……她在何处,做了什么,此事万万不可告知任何人!“我到外头散心了,”秦茉笑得尴尬,“这位是……?”“姑娘,是孟四小姐的亲随。”孟四小姐?她来这小地方做什么?果不其然,当秦家的丫鬟仆役急忙赶出,随秦茉一同恭候时,马车正好停靠在阶前。车帘掀起,孟涵钰由两名丫鬟搀扶着,从车上缓缓而下。暮色漫过她紫红色的回雁纹褙子,为她芙蓉秀面添了几分媚色。黛眉墨画,唇染丹华,妆容美艳,金钗翠钿,珠翠闪耀。她转目凝向秦茉时,杏眸如有疏离淡笑。相较之下,秦茉发髻蓬乱,银簪松斜,脸上不施脂粉,一身素色罗裙显得寡淡且皱巴巴的,兼之嘴唇微肿,神态局促,全无她那日赴采荷会的光彩照人。“孟四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祈恕不敬之罪。”她盈盈施礼,眼带征询。孟涵钰打量秦茉,樱唇微启:“上回秦姑娘送的桃花酒,母亲喝了觉着不错,让我来长宁镇游玩时,向你多买一些,价格无所谓。”“小小桃花酒,能得将军夫人赏识,已是荣幸之至,何来价格一说?四小姐客气了。若不嫌弃,请先入内小坐,我立即命人给您准备。”秦茉恭敬回应。“秦姑娘如此大方,却之不恭,改日我再挑两件京城的小玩意,作为回礼吧!”孟涵钰环视四周,掀了掀嘴角,顺着秦茉的引领进了大门。除去不请自来的贺祁外,秦茉极少在主院招待外客。眼下东苑被青脊占用,她也只能请孟涵钰到前厅品茶歇息。孟涵钰见主院布置简单雅洁,并无富丽堂皇之气,眼角眉梢幽幽浮出不以为然之色。秦茉知对方出身尊贵,见识广博,对她这小镇商家的宅院自是不屑一顾。她笑容不减,殷勤接待,又嘱咐下人奉上糕点佳茗,把烛火挑亮些。孟涵钰接过丫鬟端来的银针茶,浅尝一小口,柳眉不着痕迹蹙了蹙,随手搁在几案上,再没动过。秦茉大致猜出,于她而言,这茶叶不够档次,遂歉然一笑,吩咐慕儿跑一趟酒坊,多拿些桃花酒赠予尊客。孟钰涵对茶水点心无兴趣,秦茉唯有静坐一旁。直觉孟四小姐喜爱装扮,她便选些香奁润色之类的话题请教一番,沉闷气氛得以缓解。兴许谈论保养、打扮,使得孟涵钰兴致高涨,她盯着秦茉,耐心提点了妆容要领,忽然惊呼了一声,语气震悚得叫人心颤。“天啊!秦姑娘!你的脖子……怎么红了一片?”“……”秦茉如遭巨石重击,周身血液凝滞,愣在原位,窘态乍露。在孟涵钰与众丫鬟的关切注视下,她檀唇翕动,轻嗑贝齿,却挤不出半个字,唯剩两颊红意愈来愈浓烈,快要溢出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容小非(大写的委屈):她、她居然欺负我!我从还是不从?吃瓜群众:你不是“从非”么,当然要从了她!特别鸣谢小仙女们的热情支持:萌蛋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09 23:20:49糖心雷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0 19:02:41读者“天明”,灌溉营养液 +10读者“无名权兵卫”,灌溉营养液 +1第52章 第五十二章烛火环绕下, 一双双混杂了好奇、担忧、关切的眼睛,紧盯秦茉脖子左侧。修长玉颈上,盛放着一串合欢花般的印记, 深深浅浅, 触目惊心。在场均是姑娘家, 对于此类痕迹的来由懵懵懂懂。秦茉意识到尚有回旋余地, 压抑嗓音的颤抖:“哦……我在外头小逛时,被蚊子叮到了, 觉得脖子痒,就、就挠了几下,谢孟四小姐关心,无妨。”“原来如此,”孟涵钰语气转为淡然, “水乡小镇,山林围绕, 蚊虫甚多,难为你了。”事实上,长宁镇环境清幽与热闹并存,绝非穷山恶水。只是孟涵钰生长在富庶京城, 来往于繁华州府, 素来自有优越感。秦茉懒得与她争辩,亦不乐意附和,遂将话题转移。“咦?”孟涵钰转目望向壁上,“这《松月图》……竟是前朝马大师的真迹?”她边说边起身, 莲步依依, 走近细看那幅绢本设色山水人物画,脸上交替着惊疑与赞叹。此画所绘为江浙山水, 峰峦雄奇,青松挺拔,左下角的树下卧一文士,眺望天边若隐若现之孤月,一小童持竿候立,意境深幽。秦茉不过在库房见此画为前朝名画师之作,大气磅礴,拿了就挂上。兼之来往主院多为亲朋,不好此道,从未有人品鉴。孟涵钰语带向往,“峭峰直上,而不见顶,绝壁直下,而不见脚;大斧劈皴带水墨画山石,杂卉则用夹笔,笔力劲利阔略,皴法硬朗,果真妙!”秦茉听她忽然谈起书画笔法,直觉她并无想象中庸俗势利。忆及贺祁口中提到过,孟夫人在京城经营了数家有名的书画店,秦茉没来由想到容非。容非不是欠债么?若把画卖到京城,能否改善窘境?奇怪!她居然动不动就为他作打算,真是不可救药!那家伙有两名武功高强、忠心耿耿的护卫,自是家境非同一般。假设他真遇到困境,卖几幅画也解决不了什么。孟涵钰仍在细细观赏画作,“岩石凝重,秀峰峭险,山溪流水,用笔柔和。细节刻画与粗笔概括,繁简相宜、柔刚并济……”秦茉本对丹青谈不上热爱,略懂一点皮毛,见孟涵钰来了雅兴,立在一侧倾听,点头微笑,以示同意。大抵她这温顺乖巧、不露锋芒的态度,让孟涵钰深感满意,聊着聊着,将军府小姐的架子稍稍放低了些。秦茉从其眉眼情态捕捉到一丝信息,孟四小姐在长宁镇识人不多,与她年龄相仿,又不屑于跟她这种商家女子深交,是以不冷不热,若即若离。而今,孟涵钰因秦家藏有佳作而收起小觑之意,脸色逐渐缓和。秦茉脾气历来是“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当下也多了几丝笑意。她心下暗忖,既然,孟四小姐与贺家家主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想必即将成为贺夫人。若贺夫人吹吹枕头风,小小秦家酒坊,必定无虞。可软言讨好巴结之事,秦茉做不来,唯求礼貌坦诚相待,纵不能成朋友,也不至于生龃龉。当慕儿领着几名仆役,抬了二十余瓶桃花新酿和两款浓香陈酒,交由孟家下人时,秦茉再三谢绝孟涵钰的回赠:“劳孟小姐亲临,实在有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孟涵钰听她提及“亲临”二字,眼光闪过窘然。秦茉假装没注意,笑而恭送。孟四小姐亲自上门,不论她除了“卖酒”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外,还有别的什么目的,瞧目下状况而言,此行非虚。眼看天色昏暗,秦茉命两名力壮家丁骑马一路相护,而她则送至巷口,立于街角目送马车离开,方领着丫鬟回主院。“姑娘,”一直在旁伺候的翎儿小声询问,“这位将军府小姐,何以特地跑到咱们这儿买酒?随便找个下人说一声、让人送去不就得了?”秦茉垂眸一笑:“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咱们就当她路过好了。”“她说来镇上游玩,可她那身衣裳隆重华美,妆容一丝不苟,岂像游玩后的模样?”翎儿小声嘀咕,“分明是特地打扮得花枝招展……”秦茉故作不知,笑道:“京城贵女,服饰讲究些,理所当然。”“才不是呢!”翎儿轻声辩解,“上回菜采荷会,姑娘清雅脱俗,折下并第莲花,大放异彩,我看这孟四小姐很不高兴;前几日咱们去贺宅小坐,姑娘庄重得体,贺夫人待小姐亲热,四小姐脸色更不好看了呢!”“少嚼舌根。”秦茉听翎儿言下之意,是认为孟涵钰对贺祁有情,因而争风吃醋,想方设法把她比下去。她不好道出人家孟四小姐早已心有所属,态度微妙则另有原因,只能下令不得讨论。起初,她认为,孟涵钰提出让她作伴,源于误会她与贺祁是一对儿。此际经翎儿一提,对这位四小姐的心思又了悟几分。或许在孟钰涵心中,秦茉跟她一样,终究会成为贺家一份子。她千里迢迢嫁到杭州,大概没几个玩伴,不如趁机先拉拢秦茉,以便来日巩固她在贺家中的地位。美丽姑娘天性对同样美丽的姑娘怀藏敌意,孟涵钰也毫不例外。眼见秦茉这位“表嫂”兼“侄媳”不但小有名气,且容色不亚于她,这一回是存心借“买酒”上门,一则为亲眼观察秦家的实力,也想考量秦茉人品、性情、平日的着装打扮。正好今日,秦茉从西苑归来,被容非折腾完,又折腾了容非,整个人从头到脚没一处正常,外加神情忐忑,远不如前两回见面光彩靓丽。孟涵钰觉得秦茉不过如此,心安几分。秦茉压根儿没想过要嫁入贺家,更无争风头的必要。孟四小姐说要酒,送!说改日再聚,那就聚呗!披一身苍茫暮色,秦茉信步回主院,不知是幻觉还是多心,总疑心拐角处,有个青白色影子一闪而过。……翌日清早,密云满天,欲雨未雨,单看天气,难以分辨时辰。闺阁内,秦茉梳洗完毕,两位丫鬟协助梳妆打扮。昨日经历了小小波折,她如预想中那样,夜里睡得不安稳,梦中尽是与容非各种纠缠。那家伙说她日日不理他、夜夜跑梦里勾引他,说得像是她故意似的,他何尝不是悄悄溜进她梦中骚扰她?“姑娘今儿心情很好呢!”翎儿为秦茉戴上耳坠子,窥视她暗笑的嘴角,得出这一结论。“姑娘人逢喜事精神爽,身心舒畅,神采飞扬。”慕儿插话。秦茉俏脸一热,啐道:“哪来的喜事?还没影儿呢!”她收了眼角眉梢的甜意,从镜中瞥见脖子上的印子仿佛稍淡了一丁点,终究不愿以此示人,催翎儿去帮忙整理妆奁,换上新制的软垫。两丫鬟摊了块软布垫在木桌上,打开黄花妆奁,逐层取出格子,将内里饰物逐一拿出,拿干净帕子小心轻拭。秦茉见她们专注做事,自行拿了点浅色粉末,偷偷往脖子上涂抹,以遮盖容非留下的吻痕。他会否想得起醉后之事?醉时倒是有问必答,醒了装模作样假惺惺。秦茉猛然记起,杜栖迟与他夜间私会,他曾言,“容非”此名,乃作画之用。秦茉后悔没趁他糊里糊涂,多套几句隐私。绿袍护卫所言再度涌现在她心中,什么跑圈、画墙、摆围棋……瞧容非闻言时恼羞成怒的怄火状,十之八|九确有其事,并无多少夸大。傻透了!千挑万选,她怎就相中了他?秦茉突发奇想,假如她真嫁给他,要是受了他的欺负,便暗地里将他灌醉,而后端个椅子在旁,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他各种表演,说不准每回皆有不一样的精彩……想到此处,她“噗”一声笑了出来。翎儿与慕儿互望一眼,均冒出同样念头——喜事近啊喜事近啊!秦茉觉察二人异样的眼神,心里发虚,以更换妆奁软垫为由,留下她们,独自下楼去了。院内众人在忙家务事,洒扫庭院,清理残花败叶,见秦茉衣饰明丽,精神焕发,大伙儿纷纷笑着向她打招呼。一瞬间,有稀薄阳光穿透浓云,她所熟悉的人们,有老有小,笑容无比纯净,眸子里闪烁真诚光华,纵平凡如斯,亦幸福如斯。秦茉心中默默流过一个念头——若能维持这份安宁与平静,千金不换。在膳厅用早食,她品尝新做的鲜莲子羹,饮莲心茶,自然而然想到与莲蓬有关的容非。昨天临别,他似乎心有不甘,想还以颜色,不晓得今日会不会来寻她?她有种预感,若然他寻得与她单独共处的机会,定然不会轻易饶了她。也许,她是时候坦言婚约的真相,也得告知他——父亲不单单是“风影手”。他在真正做决定前,理当了解内情。秦茉虽知容非倾慕于她,却未能确定,他在贫与富、对与错、生与死、罪与罚中有何抉择。正当她准备到院外转悠,看能否“巧遇”容非时,院中奔来一名仆役,神色诧异。“姑娘,有位……有位公子在外头请见!”有位公子?是容非吗?可秦家上下皆认得他,若来者是他,或贺祁,绝不可能说“有位公子”。乍然想起她那似有还无的婚约,该不会是……龙家公子?秦茉的心霎时间被抽离,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作者有话要说:容小非:这一章没和媳妇互动,她在忙啥呢?吃瓜群众:她在和未来的贺家家主夫人打好关系。容小非:????特别鸣谢两位热情的小仙女:糖心雷扔了1个地雷吃瓜群众瓜子鱼扔了1个手榴弹第53章 第五十三章阴云敛去短暂的阳光, 院落中繁花翠叶瞬即暗淡下来。地上水渍斑斑驳驳,秦茉没来得及套木屐,提起淡鹅黄色马面裙, 快步穿过中庭。仆役被她的举动惊到, 紧随其后。临近二门, 她的步子不由自主放慢了些。虽非大富大贵之家, 不拘礼数,可她一当家的姑娘, 听闻有位公子来寻,便迫不及待往外奔,难免教人多心。她清了清嗓子,“阿源,带两包刘夫人所赠的好茶, 再装几袋蜜饯和榛松果仁,随我去一趟东苑。”她作出顺道巡视东苑之举, 仆役应声,不多时,已按她的吩咐备好。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行至大门,只见阶前逸立着一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 头戴嵌白玉银冠, 银灰缎袍剪裁得体,做工精细。他手上提了两个小包裹,侧身远眺,衣袍于阴沉沉的街角中, 如有暗光流转。当秦茉跨槛而出时, 他微微转望,目光悠远。此人浓眉大眼, 肤色白净,五官端方,一身风流儒雅,自有高华气度。来者是长兴酒楼的那位点心师傅,他换了不同的打扮,难怪秦家仆役不认得。秦茉错愕之余,忐忑的心骤然一松,暗地舒了口气。与容非日渐走进,她已不再期待所谓的未婚夫,宁愿他早已忘记婚约,娶妻生子。此际见来的是熟人,而非所忧虑的“龙公子”,她骤然心安,当即快步下台阶,笑意潋滟。“姑娘心情不错。”姚师傅微笑道。秦茉关注的是他所提的包裹,“姚……姚公子要出远门?”他品貌俱佳,无分毫市井味,她决不能随意喊他“师傅”了。“是时候离开长宁镇,临走前,过来打声招呼。”他笑得温和,一如既往。秦茉与他谈不上多少交情,只觉他人不错,对魏紫有那么点意思,还以为他再上等一段时日,待魏紫服丧期满,便多加接触乃至追求,不料他说走就走。姚师傅见秦茉欲言又止,踌躇道:“魏掌柜……她在吗?若是方便的话,我想……当面向她道谢。”秦茉水眸一凝,语带戏谑:“你现在才敢见她,会不会太迟?请进来小坐一会儿。”“不,不必,”姚师傅摆手道,“又或者,我到酒馆等她也成。”秦茉见时辰尚早,遂回身吩咐仆役,去请魏紫出来。“有个疑问藏了好久,不知当不当讲,”秦茉趁周边无旁人,大胆开口,“依我看,你如此待她,并非只为‘救命之恩’吧?”“我、我也没干什么,不就……多做些点心,给你们捎一份罢了。”秦茉笑而不语。她核实过,姚师傅落水前,只是个普通的旅客,事后才跑到长兴酒楼当点心师傅。要是寻常人,对魏紫无心,道谢完事,何以大费周章?气氛有点僵,二人相对而立,笑容浅淡,皆无欢愉之色。魏紫裙裳素净,不施脂粉,牵了小豌豆,领着巧儿与嬷嬷行出,见状微觉惊讶。“这位是……?”魏紫显然没认出自己所救之人,打量片刻后,尴尬一笑:“原来是姚师傅……”虽相识两月有余,实则他们二人真正见面的次数不多。姚师傅向她颔首致意,眸光扫向她清秀容颜,如无声细流般温柔明净。魏紫莫名觉得他像换了个人,至少,与她从水里捞上来的狼狈相完全不一样,也不似平日远远见到的朴拙。此番眼神相触,她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回避。“魏掌柜,我亲手做的玉莲水晶糕,请你尝尝。”姚师傅拿起其中一个方形包裹,意欲递给丫鬟。魏紫听闻“玉莲水晶糕”时,眼光微亮,亲手接过,“你竟也会做这糕点?这不是……长兴酒楼老师傅的独门秘方么?”“嗯,当日你为下水救我,浪费了一整盒,我一心希望赔偿给你,”姚师傅没来由笑得腼腆,“此为不传之秘方,我近日方学会,虽没老师傅做得好,但差距不算大,还望笑纳。”魏紫在巧儿的协助下打开外层的缎子,揭开一漆红食盒,只见红色盒内垫了一块素白宣纸,纸上静静躺着八个晶莹剔透的莲花形水晶糕,每一片莲花瓣的尖尖都是淡粉色,逐渐过度到透明状,而莲花中心则为莲蓬形的碧绿馅儿,由莲子、绿豆和茶叶磨粉做的。这玉莲水晶糕难度极大,只有大人物大驾光临时,老师傅才会亲自出马,供贺三爷招待贵客,剩余的高价出售。上回,贺祁原想送秦茉吃,恰好秦茉去了杭州,转而赠予魏紫。魏紫尝过,深觉爽口柔滑,甜中有淡淡涩味,过后回甘,回味无穷。其余装好带走,看能否留给秦茉,没想到后来……魏紫见这玉莲水晶糕就如她当日所品尝的一致,精致得不忍下嘴,当下浅浅一笑:“谢谢,姚师傅真是……太有心了。”小豌豆停下手中乱摇的拨浪鼓,嚷叫道:“娘!给我!我要吃姚叔叔做的点心!”姚师傅半蹲在地,轻捏小豌豆的脸蛋,笑道:“往后叔叔没机会给你做吃的,你得多吃饭,少吃零食,好好听你娘和姐姐的话,快高长大。”“你为什么不做吃的给我呀?我可听话了!”小豌豆眨眨眼,撅着小嘴,一脸不满。“叔叔要去别的地方……所以没法给你做小糕点。”姚师傅笑貌透着溺爱,他与小豌豆玩耍过几回,关系更热络。“我不要!不如你来我们家酒馆……”秦茉插言道:“小孩儿说话不知轻重,请姚公子万勿见怪。”“无妨,童言无忌,”姚师傅站起,垂眸而笑,凝视魏紫,“那……不叨扰二位,保重,后会有期。”魏紫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行囊,一怔之下,方理解他先前话中含义:“你、你不打算留在长宁镇?”“实不相瞒,我慕名而来,拜师学艺,如今愿望达成,自是要回去的。”秦茉又道:“我们至今不知你家在何处,叫什么名字呢!你……以后是否还回来?”“我家……家在衢州城内,至于名字,我、我单名一‘黄’字。”他边说边似笑非笑觑向魏紫。姚黄?魏紫霎时红了脸,粉唇轻启,半晌未语。众所周知,姚黄与魏紫,皆为“牡丹之冠”。秦茉疑心这是逗弄魏紫的假名,心生闷气——人都要走,才整这出,不是存心叫人多想么?可姚师傅在娇小玲珑的魏紫跟前一站,从容不迫,气宇轩昂,倒还挺般配。姚师傅似是不忍再逗她们,笑意缱绻:“再次谢过魏掌柜的救命之恩,告辞。”说罢,对小豌豆挥手,又向秦茉作别,转身大步往东而行。魏紫手里捧着一盒糕点,明明很轻,却分外沉重,糕点淡淡的清香,唤起她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那是四月初的某个傍晚,她与小豌豆、巧儿从长兴酒楼行出,沿河岸回家。其时镇上大多数居民跑到集会场所看幻术表演,道上没几个人,小豌豆手持一草蚱蜢,欢蹦乱跳,跑跑停停,巧儿不放心,在后紧追。魏紫手捧玉莲水晶糕,笑眯眯看二人追逐,柔声提醒:“小心些!别摔着!”相处久了,这孩子如亲生一般,一行一止牵动她的心。正笑得欢畅,忽然间,前方华云桥上一影子晃了晃,“噗通”一声,竟像是有人落水。借着天际渐暗的霞光,魏紫勉强看清,一名男子在水中挣扎,浮浮沉沉,似腿脚抽筋。新婚夜的那一幕,犹在眼前。当时的秦掌柜,也就是她的新婚夫婿,于黄昏宴席散后送客,返回时失足从桥上摔落。一来饮了酒,二来头嗑到桥石,他失去意识,没作抗争,等到大伙儿合力将他救上岸,已没了呼吸。在房中等候的魏紫惊闻噩耗,自行揭了盖头,挽起累赘嫁衣赶至岸边,已是天人永隔。“救命……救命!”男子的呼救声将魏紫的心神抽回。魏紫喊了几声,见夜间河畔无人,周边又没有木板等事物供他抓扶,而巧儿已抱住小豌豆,她没多想,丢下点心,快速脱掉外袍鞋袜,拉伸手和脚后,一头扎入水中,奋力向男子游去。她自幼在溪湖边玩耍长大,水性优于常人,亦知晓救人危险。她游至男子身后,勉力托起他的腋下,使得他的头脸脱离水面。落水者口鼻得以呼吸,稍稍冷静了些,没再胡乱扑腾。魏紫大声道:“别慌!我来拉你!”她处在男子背后,左手探至他身前,抓住他的右臂,而右手则托住他的背,仰着身子,仅靠双腿之力,游向岸边。整个过程,男子极力配合,是以施救者和落水者皆安全返岸。上岸后,男子捂住右腿,连连呕出河水。魏紫拧着中衣上的水,趁四下无人,披了外裳,知他腿抽筋,提示道:“试试扳一下大拇趾,朝内,用力,会好一些。”那人依言照做,果真好多了。魏紫回头去寻她丢下的糕点,意外发现,竟被一条路过大黄狗给吃了,吃完还朝她摇尾巴,她哭笑不得:“狗儿真会吃!长兴酒楼驰名的玉莲水晶糕啊!寻常人家尝不到的!”男子见她半点也不恼,大为惊讶,站起来朝她微微一鞠,礼貌致谢。魏紫并未与他作过多交流,带着小豌豆和巧儿,仓促回家沐浴更衣。于她而言,仅仅是无意间所为的一桩善举,她没当一回事。再次见面,这人已成长兴酒楼的点心师傅,不时托秦茉或其他人带些点心过来,却不曾当面交给魏紫。魏紫分辨不清他是真为表达谢意,还是借机接近年轻美貌的秦茉,见他无恶意,未加干涉。可今日他特意来辞别,俊采丰神,做了初见时的玉莲水晶糕,还说自己叫“姚黄”,魏紫忽而冒出一个念头,他该不会……对她?事到如今,已不重要了。他不过是个过客,既不会在长宁镇久留,也不会居留在她心上。在小豌豆催促下,她以淡笑掩盖心头复杂的情绪,对秦茉道:“咱们回去吧。”秦茉见仆役还拿着茶叶和干果蜜饯之类的零食,温言道:“我还得去一趟东苑。”魏紫神情略微恍惚,也不多说,携同孩子与丫鬟入内。秦茉目视魏紫一身素服,腰肢纤细,如弱柳扶风,融入花影深处,再观姚师傅背影即将消失在巷道尽头,她心中滋味难言,陡然加快步伐,追了上去。作者有话要说:特别鸣谢,总感觉你们组合起来就是一枚糖心蛋:萌蛋蛋扔了1个地雷糖心雷扔了1个地雷第54章 第五十四章“姚公子!请留步!”秦茉脚下如踏风, 雪色夏裳与淡鹅黄色的裙子犹似浅色云雾滑过无人街角。姚师傅一愣,停步回身,见她独自一人追来, 身后的仆役正犹豫着是否跟上, 亦步亦趋。“姑娘, 请问有何事?”秦茉收势, 缓步行至他跟前,吸了口气, 沉吟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哦?”姚师傅愕然。秦茉檀唇抿笑,重复先前所言,“我方才问你,是否还回来,你没答。”“这答案, 重要吗?”他审视她眼角眉梢透出的期许,笑得无奈。“我不确定, 或许现在不重要,来日便重要了。”秦茉知魏紫一直不清楚姚师傅屡屡送点心来的目的,但从她刚才的反应,似有所了悟。姚师傅浓眉不经意扬起, “我……我有自知之明, 大抵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定和平静,据我观察,她目前安于现状,乐在其中, 我祝福她。”秦茉见他气质温文尔雅, 却甘愿去当个点心师傅,想必出自于钟鸣鼎食之家, 因家道中落,变得落魄潦倒?平心而论,秦茉心中矛盾重重,既舍不得魏紫,又怕父亲之事连累了她。魏紫处事,柔中带韧,但在情爱方面,被动且迟钝,随遇而安,秦茉认定在这件事上,得亲自把关。最近半年,她关心魏紫的未来,更多于自身,每每出现对魏紫感兴趣的男子,她总会想方设法,多方打听,就连姚师傅也没放过。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