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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绝色妖娆》TXT全集下载_3(1 / 1)

凄伤的挽歌悠悠荡荡地飘来,能觉出由远而近,却不知究竟是从哪里响起。但很快,对面的幽暗处走出幢幢的“人”影,前面几个不停朝半空里抛撒纸钱,后面的隐约能看出抬着一口硕大的棺材,俨然是支夜半送葬的队伍。至于究竟要送谁入土,似乎也不用猜度。谢樱时看得张口结舌,目不转睛,丝毫没顾此刻的安危。她没想到装鬼还能装得这般入木三分,气氛十足,顿觉之前自己的扮相和手法太过儿戏,不禁生出强盗碰上贼爷爷的感叹。只可惜秦烺不在,不然也好长长见识,以后吓人的本事就能更上一层楼。正出神观摩着那帮人的歌声动态,就听“嗖”的一声响,十余丈外隐隐传出痛呼。一道黑影从层层遮蔽的枝杈间跌落,又倏的凌空一闪,隐没在暗中。对面的挽歌猝然而止,幢幢的人影也像中了邪法,定在那里一动不动,随即扭曲的支离破碎,风一吹,便连同白森森的灯笼串薄烟般消散得无影无踪。“藏头露尾使这等邪术算什么本事,现身吧。”狄烻朗然地长喝依旧冷峻,带着无形气浪,震得周遭树影一片婆娑摇晃。“能取你项上人头便是本事,留口气跟你身边的小娘子交代两句话吧,嘻嘻嘻……”笑声又尖又细,像喉咙里长着什么干涩之物,生生磨蹭出来,却飞窜得极快,刚刚还在左近,转瞬就已到了远处,短短的两句话的工夫,竟辗转了几个地方。谢樱时向来自负轻功了得,这时也不由咋舌惊叹,实在无法想象需要何等的天资外加苦练,才能达到此等境界。只是一瞬的怔愣,劲风就袭到了眉心处。宽大的袍袖斜刺里横在面前,袖摆轻抚般拂过她的脸颊。谢樱时悚然回神,知道又被他救了一次,抬眸看到的却是他倒转剑鞘挡在自己脑后。三枚暗器齐齐地钉在两个护环间。“嘻嘻嘻,原来盛名在外的狄烻也会怜香惜玉,看你能护她护到什么时候,还是先小心自己吧!”远处的笑声未落,风响便从不同方向接连袭来。狄烻一边举着剑鞘格挡,一边褪下外氅轮转舞动,将她护得密不透风。谢樱时心里不痛快,她是那种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性子,更不愿像寻常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质女流,被男人护在手心里。她憋着一口气,静下心神,在纷乱的风响中辨出细微的蹿跳声到了不远处,便扬手将扣在掌间的满把玉珠都掷了出去。惨呼声中,一道矮小的黑影跌落下来,痛苦得满地翻滚。谢樱时没料到竟然一击而中,不由暗自痛快,眼含得色地瞟向狄烻,身边却空荡荡的不见了人。她警惕地举目四望,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影迹,也没有任何声响。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充塞在胸间,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嘻嘻嘻,狄烻……走不了,你也一样……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口鼻里呛着血,却依然在笑。“就凭你?”“呵,刚才那些灯……你以为只是幻象,呵……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毒发……呵呵……”黑衣人笑声未尽,匕首已戳进自己的胸口。谢樱时虽然习武,却没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这时不免将信将疑,过去确定那人已断了气,便在他身上搜检,还真翻出几只药瓶来。她不知道哪是毒药,哪是解药,索性一股脑都拿着,听到林子那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抬头辨出是狄烻,赶忙抱着那几只瓶子迎了上去。看到狄烻步履如常,并没什么异样,谢樱时舒了口气,人也轻松下来。继续迎上去,很快瞧见他手上还提着一个同样身材五短的人,面貌也和之前的黑衣人极为相似。她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能像鬼魅般匪夷所思的移形换位,原来不是自身轻功有多了得,而是一对双生子,明里暗里虚虚实实,配合得天衣无缝罢了,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知晓了其中的秘密,她立时释然,哽在心口的最后那点不快也一扫而空了。肚里暗想,倘若能将她一分为二,凭身手,岂是这两个人比得了的。“你过来做什么,那一个呢?”狄烻隔着几丈远先开了口。“中了我的暗器,挨不过,已经自尽了。”谢樱时不爱听他那副寡淡的语气,撩了撩眉梢,脸上不无得色:“怎么样,亏了我及时出手,才破了他们设下的局吧?”狄烻没答那话,目光垂向她手上:“拿的什么?”谢樱时唇角挑着骄骄自得的浅笑:“还用问,当然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有了这几样东西,便不怕他们再耍……”“快走!”卖弄自夸的话还没说完,狄烻便是一声沉喝。几乎同时,被他拎在手里的人猛地扬起半垂的脑袋,几枚白森森的东西从口中促然喷出,朝她激射而去。两下里已然走近,猝不及防下根本躲闪不及。电光火石之际,狄烻袍袖扬起,隔空卷了一下,却没能尽数挡住。谢樱时恍然一凛,撒手的瞬间听到瓷瓶爆裂的响声。里面的药水泼洒出来,沾湿了衣裙,也溅上了狄烻的袖摆。一股浓浓的腥气随之冲鼻而起。“嘿嘿嘿……中计了,中计了!我们兄弟要杀的人绝没一个能活着走脱……”黑衣人脸上狞笑犹在,就鲜血狂喷,耷下了脑袋。“还愣着做什么,走!”狄烻一把拉住谢樱时往林外疾奔。只这两句话的工夫,那腥气便浓得令人作呕,仿佛已经四下弥散开来,又像萦聚在鼻间。细碎的声响从林子深处传出,窸窸窣窣,幽寂中听得格外清晰。谢樱时掩着鼻子望去,只见一大片黑影正朝这边游蹿过来,隐隐还听到蛇虫的“咝咝”声。很快,几丛黑影相继涌出,潮水般四面八方掠地而来,将他们团团包围,堵住了去路。谢樱时平素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见不得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这时不禁头皮发麻,人也懵了。“快解衣裳!”狄烻沉沉的嗓音让她一愣,不自禁地掩住胸口:“什么?”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陶渊明《拟挽歌辞三首》第8章 浓李粉艳“衣服上沾了招引毒物的药,还不快脱下来。”狄烻微带着喝令的口吻,说话间早将自己的外氅褪下。谢樱时当即醒悟,也顾不上矜持了,学着样慌不迭地把上衣外裙都解了,扬手甩得远远的。她跟着狄烻跃上对面几丈高的大树,余光俯见刚刚脱下的衣裙瞬间就被毒虫扯碎,但汹涌的黑潮并未停滞,反而履着树干穷追不舍,像无论如何都要将两人吞没。谢樱时头皮发麻,心惊肉跳,不用他提点,自己在半空里就把绣鞋罗袜也都脱了,却仍不见毒虫有丝毫止步的意思。刚才那药水也不知浸透了几层衫裙,但总不成连贴身的里衣都不要了吧?她红着耳根子瞥向一旁,狄烻目不斜视地凝着前方,稍稍堕后半步护在身侧,根本没关注她。谢樱时怕被瞧出窘迫,赶紧别开目光,心里没了主意,忽然觉得一片温热从肩头笼下来,大半个身子都被裹住了。她诧异地抬头又看过去。狄烻的衬袍已不见了,只剩贴身素白的中单,月光透过参差的枝叶洒在他的侧脸上,抹去了冷硬的棱角,显得朦胧而柔和。她下意识把披在肩头的袍子往身前拢了拢,面红耳热地暗暗把里衣解下,悄悄往后一丢,赶忙把他的衣衫裹紧,也不敢回头看,只顾拼命往前赶。身后瘆人的窸窣声果然渐渐远了,虫群终于没再追上来。奔出那片林子,谢樱时松了口气,好半晌才缓过劲来,生平头一遭品尝到劫后余生之感。“走吧。”狄烻等她喘匀了那口气,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过身。这般说走就走,也不宽慰人两句,让谢樱时有点不乐意,追上几步怨声道:“你该不是这样就生气了吧?我又没在江湖上行走过,哪晓得他们这等阴险无耻。再说,除掉他们多少也有我的功劳,总能将功补过了吧?”狄烻没理会她,只顾朝前走。谢樱时光着脚踩在草地上极不舒服,一步一挪地跟在后面,望着他隐在树影中沉峻下来的背影,撅唇一哼:“好了,再多谢你又救我一次,总可以了吧?”正说话间,狄烻蓦然停住脚步,她没留神,差点一头撞上去,赶忙退开半步,抬眼迎上他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双眸。“说完了?能走了吧。”“……”这人究竟是什么脾气,居然这等油盐不进。“我走不得。”谢樱时别开头哼了一声,故意把光溜溜的脚伸过去晃了晃。“鞋子都没了,叫我怎么走法,你瞧瞧,就这几步脚底都磨破了。”狄烻目光垂向那只粉莹玉润的纤足,除了些许泥污外,半点伤痕也没有。他唇角似有若无地撩了下,目光上移,看着那张任性中透着狡黠的小脸,忽然竟有种无可奈何之感。对方似乎也算准了他这份无奈,继续得寸进尺:“车和马都没了,这荒郊野外也没出寻去,要不,烦请大公子背我一程?”“……”好歹也是个名门闺秀,居然如此没有规矩分寸,这等话都说得出口。狄烻眉间轻蹙,唇角却掠起一丝叹笑:“那就等等再走吧。”说着,就转向溪水边茂盛的草丛。怎么,还真的生气了?谢樱时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反而愈发觉得这人无趣,一本正经连个玩笑都开不得。她索性也不开口了,闷声看着他走到溪水边,背对着自己折了一大把长长的蒲草。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她心里的不屑转为好奇,眼瞧着对方手里摆弄着蒲草,却看不出在做什么,但又不好拉下脸凑过去看,只得揣着满腹疑惑站在原地等,不时探过头去偷瞄。似乎也没过多久,狄烻便走回来,把手里的东西往面前一递:“先拿这个将就一下吧。”谢樱时下意识地接过来,才发现是双软蒲鞋,还带着新草淡淡的清新味道。.再往西北走十余里,山川风貌就陡然变了样。没有了良田沃野,草木也稀疏难见,满目尽是无边无垠的黄土碎石。然而,大地苍茫间却有一座百丈孤峰巍然矗立。山阳一面巨岩丛生,形势险峻,背阴处却飞瀑流水,景致绝佳,突兀中别有一番阴阳相生相融的独特韵味。谢樱时枯坐在阙台上的八角凉亭中,无精打采地垂望着四野八荒间杳无人烟的景象,那颗心也和身下冷硬的石凳一样冰凉。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仆厮快步走过来,近前躬身:“奴婢回禀过了,夫人还是不见……”谢樱时像早有预料,连头也没抬,但脸上仍难掩失望,眼眶立时便红了。那仆厮瞧着不忍,赶忙宽慰:“娘子休要多心,夫人这两日歇总睡不着,心绪也……不大好,兴许过两日……”再多说下去似乎也觉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叹口气,招呼身后捧托盘的人过来。“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叫奴婢预备的衣裳,娘子快去内堂换上吧,山上风大,莫要着了凉。”这种话一听就知道真假。谢樱时怔怔朝托盘上的衣裙瞥了一眼,唇角微扯了下,摇头道声“不必”,便站起身。“娘子!”她听而不闻,自顾自地出了凉亭,步子拖曳地沿石阶往下走。清晨的山风果然很大,身上的袍子怎么遮掩也挡不住,寒气顺着领口、袖筒的缝隙钻进去,在身上四处游蹿。她那颗心是木的,觉不出有多冷,只是左边腰肋处隐隐作痛。那是许多年前,她还不过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日父母又惊天动地的争执起来。红了眼的皇甫甯拔出陪嫁的宝剑,不顾一切地刺向谢东楼。她懵懂无知,竟然只顾扑上去挡在父亲身前,尽管母亲中途变招,剑尖仍旧划伤了她的左肋。当时母亲痛惜哀怨的眼神,至今历历在目。从那天起,母亲依旧悉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但却几乎不再同她说话,直到离家消失不见。后来她终于知晓父母反目的根由,也懂得了母亲的恨意该有多深,但一切已无可挽回。但她还是不懂,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母亲还是不肯原谅她幼时的无知,仍旧绝决不肯相见。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这座山顶别院的正门。刺目的阳光没遮没拦地倾泻下来,映得眼前一片恍惚。谢樱时抬手挡在额前,望见狄烻负手立在石坊下,旁边还有仆厮牵着两匹马候在那里。那两匹马让她心口又锥刺似的一痛,木讷讷地走过去。狄烻见她垂耷着脑袋从山门里出来,身上披着他的衬袍,脚上也还是那双草鞋,脚趾染了些泥污,阳光下依旧白得耀眼。她眼眶红红的,似乎还带着泪痕,神情恹恹,没精打采,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往常那副刁蛮任性的劲头全都不见了。广陵谢家的名望在大夏无人能及,但永昌侯夫妇龃龉不合的轶事也是人尽皆知。外人不知内情,自然想不到其中的复杂,亲生母亲居然将女儿拒之门外,连面也不肯见。他这时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比手让旁边的仆厮自去复命,回头语声和缓道:“离这不远有个市镇,先去那里换身衣裳吧。”“不。”谢樱时抬眸,有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送我回中京……行么?”作者有话要说:第9章 却上心头秦烺刚踏进甯悦轩的院门,就差点被斜刺里飞来的箭射了个对穿。他抹了两把冷汗,才勉强直起腰板望过去,见谢樱时还在那里似模似样地弯弓控弦。对面那堵墙下满是箭头,可扎做草人的靶子上却没见几支。他远远绕了圈踱到她跟前:“你这两天究竟怎么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闷在家里跟这东西较劲?”“出去做什么,上酒肆看你跟那些胡姬没羞没臊么?”谢樱时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继续弯弓搭箭。“自打从颍川回来,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在你阿翁那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没了被当兔子射的危险,秦烺大大咧咧拉了张小胡床坐下来。“没什么。”谢樱时目光死盯着前面二十步远的靶子,捏翎羽的手一松,箭矢离弦而出,“嗖”的从草人颈侧掠过。有根细草被风劲带得向旁一扯,半挑不挑地向上翘,像油然撩起的唇角,讽味十足。“噗——”秦烺憋不住笑出声来,随即抬手捂着嘴,忍俊不禁地拖着胡床向边上挪,又从箭壶里拔出一支,装作毕恭毕敬地双手捧过去。谢樱时没接,把弓一扔,坐下端起茶盏。“你来有事么?”“还不是挂心你,不来看看怎么成。”看她丢了弓箭,秦烺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换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脸神神秘秘:“上次坏了咱们好事的人我已经查到了,你猜是谁?就是中州狄家的老大,跟皇甫宓定了亲的那个绿毛龟。”“什么绿毛龟,人家可是正经的镇国大将军,沙场上为国出生入死过的,你说话就不能放尊重些?”“……”秦烺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好半天才把那口茶咽下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怎么还夸起来了?该不会……”谢樱时横了一眼他那副狐疑好事的模样:“别瞎扯,我从小就仰慕像阿翁那样的英雄,你不知道么?以后少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哪个说坏话了,“绿毛龟”这三个字当初还是她给人家上的“雅号”呢。秦烺知道她心绪不好,现下不可理喻,隐隐也瞧出些端倪,轻咳了两声,叹道:“好,人家是英雄,可英雄也有走窄的时候,照样吃亏受气,半点法子也没有。”“他吃了什么亏?”谢樱时接口奇道,随即醒悟有点太过直接,赶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声一哂:“又是因为皇甫宓吧?”秦烺看在眼里暗自好笑,也不说破,冲她摇了摇手指:“错了,这事还真跟皇甫宓无关。”“那还能为什么?”谢樱时秀眉轻蹙,目光中透着不信。“都是些无聊的事,又与咱们无关,你打听来做什么?”“话说半截,成心撩我是不是?不说算了,去去,别在这碍我练射术。”“好,好,我说,我说。”秦烺赶忙按住她手,陪着笑脸:“去岁入秋以后,沙戎人大举犯边,关外打了好几场硬仗,年初的时候朝廷派了个经略安抚使去前线劳军,也不知因为什么和那姓狄的闹了起来,一封奏疏递回京,弹劾他目无朝廷法纪,拥兵自重,私豢部曲。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连北境三镇数万大军的粮饷都搁下了。幸亏朝中还有人保着,朝廷只叫他‘回京述职’,其实是拿问仔细,那天晚上他刚进城,恰好被咱们撞上了。”谢樱时樱唇抿动,咬嚼着这些话若有所思,听到后来眉头蹙得更紧。“朝廷里怎么会有这种无耻奸臣?大姑姑也不管管,难道不知道?”正发着牢骚,却见秦烺递了个眼色过来,随即正襟危坐。她也察觉有异,眼梢一瞥,就见院门边有人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哟,那不是秋娘么,站在那里做什么,有事?”谢桐秋没料到刚来就被瞧见,但听秦烺朗然的声音开口招呼,立时晕生双颊。“桐秋见过烺哥哥。”她脸上含羞带笑地盈盈走进来见礼,翻眼瞟了下坐在旁边的谢樱时,面色微异,但还是依着礼数叫了声“阿姊”。谢樱时没拿正眼看她,只略略点了下头,假装继续品茶。秦烺却显得热络,摇扇问道:“怎么,找阿沅有事?”谢桐秋摇头走近半步,笑得眉眼含春:“阿姊这两日心绪不佳,爹吩咐过不可打扰,我怎么敢……嘻,是我娘亲手做了些蜜饯果脯,吩咐说烺哥哥过门是客,说什么也叫我请烺哥哥过去尝一尝。”蜜饯果脯?哪会有那么简单,摆明了是另有图谋。谢樱时不觉好笑,但也不说破,静静等着看秦烺怎么应对。那边谢桐秋已经挨了过去,一双小手从袖子里探出来拉住秦烺不轻不重地摇晃。“快随我走吧,烺哥哥,娘做的果子可香甜呢,等闲吃不到,吩咐我过来请你,要是去晚了,娘可要骂我了。”她一边撅着小嘴求恳,一边朝谢樱时暗瞄,眼中含笑,还有意无意挺了挺才刚略显起伏的胸口。谢樱时在旁忍俊不禁,索性插口道:“愣着干什么,叫你呢,还不快去。”言罢,挑颌朝院门示意。秦烺暗瞪了她一眼,忽然急中生智地一拍大腿:“哎呦,我这两日不知吃错了什么,上火上得厉害,万万不能再碰甜的,烦请秋娘你回禀一声,就说我着实没有口福,这里多多拜谢,下次定要多叨扰几盒带回去。”他说着不着痕迹地拂开谢桐秋的手,站起身一摸后脑:“来了这许久,说不准阿舅就要回府了,没得又骂我无心习学,四处瞎逛,还是赶紧走了为妙,阿沅,咱们有话回头再说。”“哎,烺哥哥,烺哥哥……”谢桐秋措手不及,还想去追,秦烺早一溜烟跑出院门不见人影了。“你……”她回头恨恨地瞪着谢樱时,精心装扮的脸已气得煞白。谢樱时朝椅背上一靠,搭着双手翘脚好整以暇地看她。“怎么,要不我替他去尝尝你姨娘的手艺?”她刻意咬重“姨娘”两个字,借势又提醒对方的身份。谢桐秋两眼几欲喷出火来,连告辞也免了,怒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她一路咬牙切齿,回到汀兰阁,眼圈就红了,刚进里间就一头扑在母亲怀中哭起来。“怎么回事,叫你去请秦家表哥,人呢?”皇甫宜蹙眉扶起她问。从颍川过来串门的皇甫宓也在旁边,嗤声插口道:“这还用问?定然是那小孽障从中阻拦,秦家公子便不好意思来了。”“可不是么,烺哥哥本来都要答应了,她谢樱时软里带硬地横插了一句话,烺哥哥像有把柄捏在她手里似的,赶紧就走了。”谢桐秋仰起头来控诉,说完又伏在母亲身上,哭得不依不饶。“娘,你说她谢樱时凭什么这么霸道?什么都要跟我抢,耶耶也是,烺哥哥也是,她究竟凭什么……呜呜,娘,我心里欢喜烺哥哥,烺哥哥一定也欢喜我,你千万要替我做主……”皇甫宜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却也不忍责备,安慰了几句之后,就吩咐她回房歇着。等人出去之后,才揉着额角长叹:“秦家那小子心眼也多得是,咱们还真是把这事想得太过容易了。”皇甫宓挨近低声:“可不是么,秦家若没几分本事,也不会有今日的势力,真不知为何偏偏对那小孽障如此宠溺,我瞧得及早有个准备,省得往后真成个祸害。”皇甫宜端起手边的药喝了,拿帕子轻抹着口唇:“你有什么打算?”“那小孽障的婚事侯君还没定下吧?”“倒是还没,毕竟嫡支里就她这么一个,还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哪有这么容易……”“不容易也得赶紧了。”皇甫宓语声冷冷地咬着牙:“我上回见长乐王殿下,隐约听到点口风,像是府里有请旨迎娶谢氏女为妃的意思。殿下是先帝最宠爱的幺弟,向来跟其他宗室不同,加上府里香烟不盛,一旦对那小孽障起了意思,请旨上去,万一又得了恩准,到时可比嫁入秦家更要不得。”她说得的确是实情,言下之意也清楚得很,就是要让谢樱时在此之前定下婚事,绝了长乐王府的念想,以便成就她的好事。皇甫宜淡淡一笑:“这事我可使不上劲,只能顺其自然了。”“怎么使不上劲?阿姊,如今这侯府内苑是你当家做主,当面跟侯君说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怕他不答应。”皇甫宜摇了摇手,阖眸入定似的不再言语,倒像在示意她莫要提了。皇甫宓从没见过姐姐对自己这般不冷不热,也瞧出有些不对。“这些日子总见你吃药,究竟哪里不舒坦?瞧了大夫没有?”“没什么,就是见红的日子不大爽利,配了几剂药调理调理而已。”说得轻描淡写,听者却不是傻子。皇甫宓替她抚着心口,故意关切道:“阿姊,你既然得侯君宠爱,年岁又不大,应该有个打算,若能生下位小公子,我就不信侯君还是不将你扶正。”话音未落,听到的却是两声索然中透着不甘的叹笑。“还什么小公子,不怕告诉你,这一两年,郎君连这屋子都少进了,你说我能有孕么?”第10章 东风和气天气一暖,日子也显得快了,忽忽已过了中旬。谢樱时闲闷了这些天,终于有点憋不住性子了,可惜被谢东楼严加管束,半步也离不得府,连秦烺都不能时常还找她说话。不知不觉,她已成了笼中之鸟。可没想到的是,一日姑母谢东韵忽然登门到访,说是临近太后千秋寿辰,特意早些入京拜觐。谢樱时却清楚,太后的生辰要到端午之时,即便是谢家自己人,再怎么心心念念,也没有提早一个多月的规矩。这其中多半还是放心不下她,所以才从广陵大老远地赶来。谢樱时与这位姑母情同母女,自然喜出望外,刚一见面,这些日子的烦闷和娘亲绝决的委屈一股脑全都化作眼泪流出来了,趁机缠着要去秦府住几天。谢东韵不免为难,但怜惜侄女自幼受苦,向来迁就她,索性说服谢东楼带她一同入宫见大姑姑,一留便是好几日。宫里是天下规矩最森严的地方。于谢樱时而言却也没什么不适,至少不用再见那几张叫人作呕的脸,比呆在侯府里反倒轻松自在多了。日头高照,暖暖的风吹进水榭。紫檀长案上,特制的漆盒中纵横摆放着二十八个形态各异的镂雕小木偶。谢樱时目光微凛,刚大略扫视了两圈,旁边的内侍便将盖子一扣。“亢金龙在哪里?”对面穿赭黄团龙袍的孩童瞪着两只圆活的眼睛问。别看年岁小,可他便是当今的圣上,神龙应天皇帝高煜。听闻当年太后入宫头一胎便是皇子,可惜不到半岁便夭折了,后来又接连生了几位帝姬,直到六年前才诞下这个嫡男。谢樱时几乎没怎么见过身居太后之位的大姑姑,更说不上亲近,却跟这个冲龄继统的小表弟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哄得他从早到晚嘻嘻哈哈,开怀不倦。今日也不例外,两人一大早便玩起了“过眼猜物”的游戏。谢樱时不紧不慢,胸有成竹地拿葱管似的手指点向盖子上其中一个对应木雕的圆凸:“是这个。”“我瞧瞧是不是!”高煜兴冲冲地抢着揭开盖子,只见她所指的木偶通体黄灿灿的,头上长着独角,果然就是亢金龙。“不算,不算,刚才让你看得太久了,再来一次!”他惊讶之余,不服气地连声叫唤。“好,陛下不妨再打乱些。”谢樱时说着便扭过身,似笑非笑地闭上眼睛。“哼,我来摆,你不许看哦。”澜煜一边在盒子里乱排着木偶的顺序,一边冲左右吩咐,“你们也看着些,别叫她瞧见了。”老半天才停他道声“好了”。谢樱时睁眼回头,盒子里木偶的排列已经面目全非。高煜不等她落眼看仔细,慌不迭地扣上盖子。“心月狐!”他小脸红扑扑的,一副满以为定然能难住对方的模样,没曾想谢樱时略略思索了下,很快就指了出来,揭盖查验,果然不错。“你可真神了!”高煜仰着小脸,骇服无比地看着她。谢樱时瞧这孩子面有失落,赶忙含笑安慰:“其实也没什么,除了记性和眼力外,还是有窍门的,陛下年纪尚小,假以时日也能做得到。”说完,见他仍是一眨不眨地凝着自己,诧然问:“陛下怎么了?”“我就在想,你怎么会那么厉害,还有什么能难得住你。”高煜似叹非叹,趴在案上求恳似的看她:“沅姐姐,你比集贤馆那些大学士强多了,我不要他们教了,不如你就别走了,留在宫里教我习学吧。”谢樱时听得一愣,她虽然不愿呆在永昌侯府,但也无意长留宫中,随口敷衍两句便岔开话头:“之前陛下不是说想看画么,不如先回宫去,我画几幅给陛下瞧?”高煜立时来了精神,起身拉着她便走。“让我想想画什么好?嗯……我没见过广陵什么样,要不就画那里?对了沅姐姐,你们广陵好玩么?”“好玩啊。”谢樱时牵着他颔首,“有山有水,古迹名胜,靠海的地方还有市舶司的商埠,好些到咱们大夏来的西夷人呢。”“西夷人?他们长什么样?像沙戎人么?我听他们说,沙戎人吃小孩,他们也是么?”高煜好奇地追问,兴奋中又带着点怯怯。谢樱时“噗嗤”笑出来,掩唇故意逗他:“吃人的全被抓起来扔到海里喂鱼了,剩下都是吃素的,他们来入贡做买卖,老实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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