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间,感觉到手下他皱起的眉峰放平,才慢悠悠地开口,“别想太多,就算刘方不是真凶,只要我在这儿,那些人迟早会人找机会对付我,到时候把人抓住就行了。”“不准乱说,可能是我想太多。”薛酒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指间轻轻摩挲。元宵的手指修长,但手心并不细腻,因为常年握着菜刀,有些地方甚至带着茧子。她的手有力,并且坚韧。薛酒喜欢这样的触感。元宵没有继续说,其实她挺认真的。不管刘方是不是真的凶手,对她来说,只要薛酒在,她就是安全的。他会保护她。这些年,唯一一个给了她承诺的人,她愿意相信。第二天,薛酒上班刚走,元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在厨房收拾,电话响了几次才听见。拿到手机看了眼号码,元宵的手放在接通按钮上始终没放下。铃声又一次停止,她的心才刚落地,就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她按下了接通。第32章 目的“喂?”“圆圆,是我。”元宵依稀能够从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里找到曾经的熟悉感,但更多的是陌生。她的普通话很标准,没有口音,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哪怕没有面对面,都能够感受到那股优雅和知性。一时间,元宵甚至不知道能和对方说点儿什么。她们早就不是曾经至亲的人了,现在的她们甚至不如陌生人。“你找我……有事么?”最后,还是元宵先开口了。女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圆圆,我很抱歉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你,我知道你的日子过得很苦……”元宵没吭声。她已经不会去问,为什么明知道我日子苦,还不来找我这样的话了。她只是安静的听着对方的诉说。女人说话的速度并不快,似乎在回忆,“我当时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每天打工也没有多少收入,只能保证你们吃得上饭,多余的钱一分都没有。”顿了下,她又继续说,“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们当中有人生病了怎么办?是不是只能等死?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凭什么不如我的人过得比我好,而我就非得过得这么惨!我不能继续过那种生活。”“这就是你抛下我的理由?为什么是我?”元宵的语气里没有多少怨恨,她曾经设想过很多自己被抛弃的原因,那些想象让她怨恨憋闷,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愿意为无关的人而憎恨,她只想要个理由。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是她?姐妹两个,她们同时出生,长的一样,为什么偏偏是她被抛弃了?好一会,女人才回道:“因为月月性格开朗又乖巧听话,大多数男人并不介意多出这样一个女儿。而你总是沉默寡言,从来不愿意和人交流,最重要的是……你不愿意改姓。他不介意养着我和前夫的孩子,但是那个孩子必须跟他一个姓才行。”这个答案,荒谬的让元宵想笑。她隐约记起来,很多年前的某天晚上,桌子上只有水煮的白菜和白米饭。姐姐因为饭菜不符合胃口闹脾气,她妈妈说过几天就能吃上肉了。然后问她们:将来要是给你们找个后爸,你们愿意改成那个人的姓么?那时候她心里隐隐有点儿不安,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心里并不愿意。她很讨厌那个因为进了监狱,害她被人瞧不起的男人,但也从来没想过换一个父亲。如果改姓了,他就被全家人抛弃了,那也太可怜了。而姐姐跟她妈妈说,如果那个人会对妈妈好,她就愿意。原来曾经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她被抛弃的理由就这么简单?元宵的沉默似乎让电话那头的女人有些歉疚,她低着声音对元宵说:“圆圆,对不起,我是个很自私的母亲。”元宵忍不住想,她的道歉有多少真心?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她,需要等这么多年才对她说这句话么?人长大了就是有这一点不好,她们不会再相信童话了,反而深信童话故事的美好背后有看不见的黑暗。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只是为了跟我说一句抱歉,那就不用了。”元宵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你还在怪我。”电话里女人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伤感。可元宵没办法感同身受,只用平淡的语气对她说,“我并不怪你。”“那你……”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下一句话堵了回去。元宵淡淡的说,“我每天要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没有时间想这些没用的事。”一时间,电话听筒的两边都没了声音。许久,听筒里传来一声叹息。这一次她再没有试图道歉或者解释,而是直接了当的说:“圆圆,你姐姐死了。”元宵有个姐姐,同父同母,她们是双胞胎。曾经一起呆在母亲的肚子里,一起来到这个世上,长的也一模一样。她们的感情不算多好,因为性格不同,所以比她提前出生的姐姐更受到母亲的宠爱。她爸还在的时候,对她更好一点。但是后来她爸进了监狱,这种差距就越来越明显。而且因为母亲当年离开带走了姐姐,却留下了她,所以元宵只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个姐姐存在。可是她……死了?元宵甚至以为她的母亲在开玩笑。“她是怎么死的?”“自杀。”元宵拧起眉,印象里她姐不像是会自杀的性子。“她为什么要自杀?”元宵追问道。“……这件事很复杂,如果你想知道,改天我们见面再说吧。”说到这里,对方的回答突然含糊起来。元宵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最近我没有时间。”她并没有做好去见她母亲的准备,至于她姐姐的死,从心底讲,元宵只是觉得震惊,并没有一定要追根究底的心思。她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天性凉薄的人,并没有比母亲和姐姐好上多少。“没关系,如果你有空了,可以随时拨这个号码。”女人的声音放缓,似乎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反而带着一丝无奈和包容。元宵并不喜欢她这种说话语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电话挂断,可她的思绪还一直被这通电话牵扯着。她不信她母亲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告诉她,她姐自杀的消息。回想起十年之前在学校门口的一瞥,以及前阵子在裁缝铺前的相见不相识。还有,薛酒对她说过的怀疑。她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她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谜团,纠缠在一起,让她根本找不到起始或者终点。她理不出头绪,唯一能够帮她的人,只有薛酒。元宵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拨通了薛酒的号码,电话也很快就被接通,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就先开口了。“你好,请问是哪位?”元宵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第33章 宴会人的记忆很奇怪,有些时候才发生过的事转瞬就会忘记,有些时候,哪怕一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依然会深深刻在脑子里。虽然只见过一面,这个声音她却记得清清楚楚。记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她这种人,为什么还能在学校呆着?”记得她斩钉截铁的说,“我决不允许我儿子跟这样道德败坏的人做同学!”那是她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被人羞辱。就像是脸皮被人撕下来扔在地上,狠狠的踩,旁边的人还在朝上面吐口水。那个人是薛酒的妈妈。薛酒跟她说今天要去局里值班,但是显然,这中间可能出了什么差错。皱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薛夫人修的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她把儿子的手机放回他外套兜里。没一会儿,试衣间的门打开,一身黑色西装的薛酒从里面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条银灰色领带。介于他脸上不耐烦之色已经明显到连路人都能看得见了,几个年轻的女售货员都缩在一旁,没敢上前来。薛夫人并不在乎儿子难看的脸色,也不觉得在周末的时候打电话把儿子叫来买衣服有什么不妥,哪怕她儿子在值班。她起身,踩着三寸高跟鞋,走到薛酒跟前,从他手里抽出快被握出褶皱的领带,动作自然地替他系好。系好领带后,她稍稍往后退了两步,打量了一会儿,满意地勾勾唇角,对着一旁的售货员道:“把他刚才试过的三套西装都包起来,加上这一套。”薛酒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她继续道,“我们换家店继续。”本来觉得可以忍一时风平浪静的薛酒:……“妈,你十万火急的把我叫过来,连班都不让我上,就是为了买衣服?”“是啊。”薛夫人云淡风轻地答。“我只是去参加个生日宴而已,没必要这么夸张吧?”“本来是没必要的。”薛夫人嘲讽地笑笑,“但是谁让我儿子当了警察之后,审美完全消失。”说着扬扬下巴,示意薛酒看沙发上那件夹克外套,“怎么,难道你打算穿这么个东西去参加晚宴?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薛酒张了下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女人,尤其是像他妈这种性格强势的女人,说出来的话从来不容别人反驳。他当然可以拒绝,然后因为买衣服的事儿惹他妈生气。母子两人冷战,隔几个月之后再慢慢和好。同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他已经记不住了,他也学会了妥协。有时候他真的佩服他爸,无论他妈做什么决定,都沉默以对,从不顶嘴。这真是一种境界。幸好他女朋友不这样。薛酒举起双手表示认输,迈步朝沙发走去,拎起自己被嫌弃的外套,打算把身上的西装换下来。薛夫人好像早就料到他要做什么一样,背对着他道:“不准把衣服换下来。”说完,没管儿子答不答应,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卡,去结账了。完全没有给薛酒说话的余地。薛酒耸耸肩,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并没有来电信息,就把手机揣回了西装口袋里。傍晚,一辆辆豪车驶入东山路别墅区。一号别墅门口,杨家夫妻二人笑吟吟地迎客。见到薛酒母子二人从车上下来,脸上的笑容亲切了许多。薛夫人和两人打过招呼,薛酒才上前问好,并递上他母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杨正接过礼物,转手递给一旁的侍者,笑眯眯地跟薛酒说话,“挺长时间都没见到小酒了,听你爸爸说你调到分局去了?”“是的。”杨正点头,“也好,在那边干上几年,虽然累了点也容易出成绩。”在市局,哪怕薛酒再有能力,最后功劳多还是要落在他顶头上司身上,自己当了队长就不一样了。杨正虽然不混官场,这点还是看的很透彻。然后转头对薛夫人道:“小酒有出息,比我家那个臭小子强多了。”薛夫人虽然笑着,眼里却有着些许不以为然。薛酒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进到别墅里,一楼大厅中已经有不少人了。薛酒和他母亲刚进来,就有人接连过来打招呼。在这样的场合,不夸张的说,不认识薛夫人的才是少数。但是能和她说上话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薛酒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一旁,看着他母亲游刃有余地和人交谈就行了,偶尔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微笑,就能得到一堆“事业有为”,“青年才俊”之类的夸赞。“阿姨,薛酒,好巧,在这里遇见了。”林静月挽着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朝着两人款款走来。薛夫人朝她微微笑了笑,“有段时间没看见静月了,越来越漂亮了。”林静月笑得更甜了几分,“阿姨就会寻我开心。”薛夫人对林静月说不上特别满意,但她也确实很不错,而且还是儿子的高中同学。儿子向来很少管闲事,虽然嘴上说着和林静月没什么关系,不过薛夫人并不这么认为。她之前想着撮合两人,可惜之后就没了下文。看了眼林静月身边的年轻男子,问道:“这位就是林氏现任总裁吧?”林静月挽着男子的胳膊,给薛夫人介绍道:“这是我大哥,林铎,今天我是陪他过来的。”林铎赶忙问好,薛夫人只是朝他点了点头。林家的当家人前阵子突然死于心肌梗塞,林氏群龙无首,再加上现任林夫人和原配子女分割财产也闹得很厉害,最后还上了法庭。后续薛夫人没有太过关心,不过现在林氏的总裁既然是林静月的哥哥,他们大概并没有吃亏太多。薛夫人可是见过那位林夫人的,能够以三嫁的身份稳坐林夫人的位置,不止是有一点点能耐而已。她记得,林夫人似乎和杨正夫妻关系也不错,今天说不定还能够见到。人果然是不能多想,这念头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转眼就见杨正夫妻二人与一名穿着黑色长旗袍,双手带着长到手肘的黑色丝绸手套,头上斜带着宽沿黑纱礼帽,姿态优雅从容的女士从外面相携走了进来。能够看出这位女士年纪并不小了,但是周身气质十分好,朝着人走来的时候,他们仿佛看到了民国时候那些风靡一时的影星一样。这位,正是几个月前刚刚成为未亡人的林夫人。薛酒同样抬起头顺着母亲的视线看了过去。第34章 林家事薛酒的记忆力很好,当警察,认人的本领和抓罪犯的本领一样重要。所以,他在看到这个女人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她的优雅美丽,而是……他见过这张脸,就在不久之前。发现儿子一直在盯着对方看,薛夫人眉头挑了起来。不过碍于旁边还有林家兄妹,并没有开口询问。林静月毕竟还年轻,情绪变化轻易表现在脸上,随着林夫人的走近,她的表情也越来越僵硬。林夫人走到几人跟前,目光却丝毫没有落在林氏兄妹身上,而是对着薛夫人笑着打招呼,“薛太太,好久不见。”薛夫人矜持地颔首,淡淡地叫了声,“林太太。”林夫人嘴角弯弯,“老林死了,他的儿女可不承认我是什么林太太,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薛夫人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却从善如流地改口,“华女士。”林夫人的话别人听了或许只是一笑置之,毕竟林家的热闹大家也看了很长时间,但林静月却并不愿意自己和哥哥被人看了笑话。她哥继承了林氏,将来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华欣这个女人的话,无疑会把她和她哥推到一个尴尬的位置。哪怕是继母,哪怕她嫁了几次,哪怕他们都觉得这个女人嫁给她爸不过是为了钱,可华欣仍旧是她爸明媒正娶过的女人。别人才不管华欣做了什么,他们只会同情弱者,而得到了林氏的她和哥哥,就是欺负弱者的人。林静月挽着她哥的手紧紧攥住,深吸了口气,才微微扬起下巴,对林夫人道:“华女士站在法庭上,分走我爸爸一半遗产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夫人这才看向林静月,脸上笑容不变,就像是长辈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一样。她声音和缓,“法院的判决来自于你爸爸的遗嘱,我并不是你们的亲生母亲……”说到这里,她目光扫过一旁林静月的哥哥,继续道:“但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们和老林,你们在你父亲过世后想要推翻他的遗嘱,把我赶出林家的行为让我觉得很震惊。”说完,她似乎不愿意再跟林静月争吵这些事,朝薛夫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因为林夫人一席话,原本对林家的事并不上心的旁观者,心里也稍微有些偏向。林静月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去另一边与人攀谈的林夫人。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哪怕她心知肚明这女人的话里有多少水分,此时也不可能挨个人去解释。薛夫人冷眼看着林家兄妹,在心底暗暗摇头,虽然能够理解林静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才当众挑开林家的家务事。但是她的手段还是差了华欣一截,不管真假,华欣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可是真的。而林静月这个哥哥,从头到尾连句维护的话都没有,一味的让妹妹顶在前面,也让人失望。林静月再转头看向薛酒母子的时候,薛夫人已经在和其他人聊天了,她和她哥哥也再没有接近的机会了。晚宴结束,母子两人坐在车上,薛夫人始终脊背挺直,保持着优雅的姿势。这一晚上,她再没提起林静月一句话,这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薛酒有点诧异。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妈,你对那位林夫人了解多少?”薛酒侧头看向坐进车里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的薛夫人,问道。薛夫人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薛酒,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下,但还是开口告诉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商业往来,我知道的大多是从你杨叔那边听过来的。见儿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薛夫人继续说了下去,“她在嫁给老林之前还嫁过两次,不过那两个前夫都因为意外去世了。这次林家的事,也有人在传她伪造了遗嘱,不过没什么证据。”“这个遗嘱有什么不对么?”“遗嘱的内容没什么不对,不对的是,这个遗嘱出自林总之手。”薛夫人扯了下嘴角,因为林静月当初求到薛酒这里,薛酒替她找的又薛夫人这边的律师,所以她对林家的这场官司还真的比较了解。“怎么说?”“林总这人思想比较老派,他生前虽然宠着华欣,但是他多少是有点看不起华欣三嫁的身份的,很多正式场合,他宁愿带着秘书出席,也不会带老婆。而且,他特别的重男轻女,在很多场合都说过,以后林家的家产都是他儿子的。华欣没有儿子,林总死后却偏偏出来个要给她一半资产的遗嘱,林家人当然不信。”薛酒了然,他母亲这么一说,他也能感觉到这其中的蹊跷,也难怪林静月这么沉不住气了。“林家人应该调查过华欣吧,没查出什么么?”薛夫人摇头,似笑非笑,“你以为她的两个前夫什么也没给她留?”薛酒眉头一跳,不是他想的那样吧?只听薛夫人说道:“她两个前夫也是家底丰厚的,死后的大部分财产都在她手里。要说家底,林家也未必比她厚多少。林家那对兄妹想要查她,可没那么容易。”薛酒算了下时间,如果他没有认错人的话,前前后后不过十年,华欣换了三任老公,也死了三任。他有些纠结地问,“她死了两任丈夫,就没人忌讳么?”也不是说迷信什么的,但是很多人潜意识里还是会忌讳这个问题的。毕竟,谁也不愿意成为下一个吧。薛夫人冷笑一声,颇有深意道:“当然有人忌讳,但谁让她有钱呢。一个单身又富有的女人,如果她熬不死你,就是你熬死她了。”见儿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薛夫人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你调查的案子跟她有关系?”能让她儿子主动开口询问,除了跟案子有关,也没别的了。“嗯。”薛酒只是应了声,并不多说。薛夫人对他工作的事也不感兴趣,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第35章 改变车子开到家门口,薛夫人转头对薛酒道:“今晚别回去了,在家里住吧。”明天是周日,也不用值班,按说母亲开口,薛酒不该拒绝的。可他放心不下家里的元宵,虽然元宵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肯答应住进他家里,就意味着她在害怕。在薛酒看来,元宵的坚韧甚至强过许多男人,任谁遭遇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很难保持冷静。但是,哪怕再坚强,也不是薛酒放任她一个人在家的理由。他朝着母亲歉意道:“我明天还有案子要查,下次再说吧。”薛夫人看了儿子一眼,没再说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做任何事都会把分寸拿捏到最好,所以哪怕知道儿子只是在找借口,也没有拆穿他。但这并不妨碍她不高兴,所以下车前,她直接把司机打发回去了,留下薛酒一个人在黑夜的冷风中瑟瑟发抖。吹了十几分钟的冷风他才打到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进门的时候特地放轻了声音,往常这个时间,元宵差不多该准备洗澡睡觉了。但是今天,他一进屋就发现客厅亮着灯,元宵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微湿的头发扎成一个髻挽在头顶。她腿上摊开一个笔记本,一只手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而厨房的灯也亮着,里面不时有一缕香味飘散出来。“我回来了。”直到薛酒的声音响了起来,元宵才抬起头看他。她早就听到了门锁的响动,只是心情不好,不想搭理薛酒而已。抬头才发现,他换了一身西装。这人长得本来就好,当了多年警察,周身带着一股锐利的气势,穿正装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和平时完全不同,会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一股距离感。他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元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眼睛移开又飘了回去。忽然有点明白,什么叫制服の诱惑了……薛酒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还故意贴着她坐下,眉眼间带着浅笑,冲淡了那股疏离的感觉。他一只手扣在元宵腰上,脸凑在她脸侧,问她,“这么晚还不睡,在等我么?”鼻息间那淡淡的酒香,似乎能够解释薛酒为什么忽然变得不那么克制了。与酒香一同的,还有香水的味道。其实元宵能够大概猜测到,薛酒可能去参加了什么酒会。他的女伴,可能是他母亲,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但无疑香水的主人很有品味。虽然她不用香水,但是她能够分辨味道的优劣。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相信薛酒,也可以通过一些只言片语,猜测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足够她判断两人的关系是否能够平稳的继续下去。可是,她真的要一直这样么?元宵有一瞬的恍神。这段感情的开始,她并没有抱着任何期盼。她甚至没有问过薛酒,喜欢的到底是曾经的初恋,还是现在的她。因为她以为,这段感情,迟早是要结束的。可是这个男人那么好,她忽然不想继续被动的等待这段关系的结束了。想法的转变,就意味着很多夹杂在两人之间的事情不能含糊下去,至少,想知道他行踪的时候,不能靠猜。元宵微微偏过头,两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她轻轻嗯了声说,“我给你打电话,可是你没接。”薛酒一愣,手机一直被他贴身放着,有人打电话他一定能感觉到。唯一落下手机的时候,就是他和他母亲去店里试衣服。但是那之后他并没有在手机上看到未接来电。所以……他母亲接了元宵打过去的电话?应该没有说话,不然他母亲不会什么都不问。但是元宵,知道接电话的人是谁么?薛酒顿了顿,还是如实对她说,“那时候我应该在试衣服,之前答应我妈陪她参加一个叔叔的生日宴会。”说着,他忍不住又把人抱紧,低声道:“抱歉,下次我提前告诉你。”他知道当年他母亲在学校的所作所为,所以才从来不在元宵面前提及家事。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凑巧。元宵的脑袋小幅度的摇了摇,“没关系,我就是打电话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薛酒现在就坐在她身边,贴着她的地方传来属于他的热量。在提及他母亲的时候,元宵意外的没有再回忆起那些不堪的过往。大概一个人痛苦的时候,更容易沉溺在过往的伤痛之中。而有人陪着,伤痛可能会被平分到两个人身上,不再是那样不易承受了吧。薛酒的母亲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道坎。元宵不想多问,薛酒也不多说。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了起来。元宵还没来得及反应,薛酒已经把头压在她肩膀上,可怜兮兮地说,“我晚上还没吃饭。”正在给自己炖猪蹄的元宵:……并不是很想把大猪蹄子分享出去。在外面浪了一天,还空着肚子回来,不如把他关在门外算了,还浪费粮食。大约是感觉到了元宵的嫌弃,薛酒立即往她那边凑了凑,腻歪道:“宴会上的东西都没有你做的好吃。”元宵受了这个彩虹屁,把腿上的笔记本放到茶几上,起身往厨房去。薛酒粘着她,亦步亦趋的也跟去了厨房。元宵打开锅盖,锅里的汤水在小火下冒出一个个小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赤红色的汤水里,被染上了同样颜色的猪蹄半遮半掩的。伸出一根筷子戳了一下,上面的皮肉颤颤巍巍,轻易就能戳透。放着那锅猪蹄继续炖着,元宵另外打开炉灶,在锅里倒了水,等水开后,下了一团线面。线面熟的快,飘起来后,元宵就用筷子把面捞到碗里。然后再旁边的锅里舀上一勺汤倒进碗里,又捞上来两个猪脚盖在面上,最后把切好的细葱花洒在上面。把做好的猪脚面线推到薛酒跟前,他接过碗,甚至都没去餐桌,直接拿着筷子就开始吃。难得见他吃的这么生猛,大概之前饿的有点惨。第36章 见面薛酒吃面的时候,元宵把炖好的猪蹄盛到汤碗里,汤上还飘着几枚红枣,用汤匙往碗底捞,捞出滚刀切块的山药,山药的口感十分软糯,几乎入口即化。她盛了一碗山药猪蹄汤坐在餐桌边慢慢喝,因为已经吃过晚饭,所以只吃了一块肉,喝了半碗汤就吃不下去了。倒是薛酒,吃完了一碗面,又把她剩下那半碗给吃完了。垫了肚子,薛酒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也有心情开始跟元宵抱怨,自己刚才吃到了辣椒籽,并真诚建议她以后不要买带辣味的干辣椒了。元宵的表情一言难尽,看来自己当初那盘魔鬼辣的豆腐给了薛酒一个终身难忘的深刻记忆。而这个好面子的男人硬是吃了半盘下去。也是难为他,这都产生心理阴影了。闲聊了几句,元宵突然想起了今天上午的那通电话。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对薛酒说,“我今天接到了我妈的电话。”薛酒吃东西的动作一滞,抬起头看她。“她想约我见面,我暂时没有答应。”只是暂时的,因为元宵迟早是要和她见面的,这么多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在电话里能说清楚的。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弄清楚,时隔多年的寻找,究竟有什么目的。薛酒放下筷子,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情,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才慢慢道:“今天在宴会上我见到了一个人,她叫华欣,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元宵脸上露出一抹讶异之色,听着薛酒往下说。“我听到的消息是,华欣嫁过三次,她的第三任丈夫前阵子刚刚过世。”至于华欣是林静月继母的身份,薛酒没有提及。薛酒既然会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基本上能够确认,那个叫华欣的女人就是她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