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系统果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这次的任务一样不难,就是有点琐碎:修整危房不仅涵盖外部内部的修整,还包括稳固地基。水溶总觉得系统意有所指,而且他山庄里的两个水泥作坊也被系统认定为危房……这个水溶倒是无话可说,因为水泥作坊的确是仓促之下弄出来的。原本他是打算在那里先试生产,待技术和质量全都稳定,工匠们也有了足够经验,他再正式修建比较标准水泥工厂——小规模的工厂。因为毕竟还在京城,他不敢“大动干戈”。所以那个作坊当初是他随便画了个图,府里匠人照着图随随便便就搭建了出来。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水泥一经推出,便让全府上下立时意识到水泥的重要性——水泥可以说集中了整个王府全部“精兵强将”匠人们的聪明才智。不长的一段时间过后,自家生产水泥的质量到了水溶都有点惊讶的地步——不比后世一些中小型工厂出产的差。别忘了这个时候没有机器粉碎机,纯凭一些相对原始的手段制造出来的成品的细腻程度已经能跟机器比较了。这样一来,那俩暂时生产的工坊存活至今……如今工坊被系统标记为危房,水溶真是想凑合着用都不成了。他点开小图标发来的任务内容,他的水泥工坊被标了红字,认定为危房不说,下面还有个红色的小星星,而这个红色小星星也是可以点开的。水溶点开一瞧:好么,拆除危房之后新建的水泥工坊还有“基础”,“较高水准”以及“最高校准”三样要求,先不说那个“最高标准”,只说“较高水准”,水溶看完就对小图标抱怨上了,“这是水泥厂?这是~防~空~洞!”小图标一闪一闪地回复他,“完成更高要求,奖励的点数也多呀。再说实在接受不了,你量力而行嘛。”抱怨归抱怨,水溶还是接受任务,并认认真真地完成他。这次的水泥厂自然要用水泥来建。他必会回到东北的封地,但……有朝一日还是要再回京城的。趁着有人有空有钱有材料,多给自己弄两个方便“狡兔三窟”的地方,并不为过,就算以后用不上,当仓库总不会亏——砖混结构的房子在这个时代还有当医院和学校的潜力呢。作为一个比较有节操的当代~天~朝~人,他觉得不管在哪里,建筑质量最好的就该是当地的医院和学校。水溶忙完酒精蒸馏实验后,就守着万能百科全书查资料,花了好些天终于弄出了张新图纸——水泥新厂的图纸。反复检查思考后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水溶便把王栋叫了来。王爷要建新的水泥作坊,王栋当然举双手双脚赞同!但是……王爷为什么要在停用旧工坊还坚持在旧工坊的墙上写个红色的拆字,再画个圈儿呢?不明白……那就算了,他不会追问。王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王栋打定了主意,记好了王爷的吩咐,便告退下去忙活了。得力大管家走了,水溶跟小图标继续说话,“他没问我为什么非得拆了旧工坊,我本来想用防着山体滑坡这条理由来说服他,而且马上冬天了,我也不想员工们在四处漏风的工坊里工作。”小图标道:“这都秋末了快,山洪山体滑坡也得是明年了,而水泥工厂明年夏天也该建完……还投产了呢。”话说现在水溶威望足够,他下的命令手下基本都会老老实实地遵守。于是他就算没在香山山庄监工,一声令下,两个水泥工坊就被几十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抡着大锤子在三四天里捶成了一片废墟。拆完旧工坊,自然就要在原址起新厂。现在农闲,王府又开了不菲的工钱,王府的佃户们便热火朝天地在庄子里挖新厂地基。水溶一直很关心工厂修建进度,同时在京城王府他趁着闲暇弄出了个小玩意儿,送给冯紫英他三舅:一个酒精灯。小图标直截了当道:“你好没风情!”水溶笑道:“难不成我还把酒精灯送给宝玉,或者黛玉?他俩能意识得到酒精灯的价值和意义吗?”小图标很服气,“好吧,我懂。冯紫英的这个舅舅若是剪了头发,戴上眼镜,穿上西装,就是标准的斯文败类形象,在你老家,这种男人超级吸粉的。”水溶就笑,“你果然很懂嘛。”小图标忽然道:“三秒后地震。”水溶一怔,心里数了三下……他意识到自己有意外保险,所以真的无所畏惧。然后他果然感受到了……地动山摇,这个一点都没有!按照小图标的说法,这次地震只有里氏3.1级——这个震级的破坏力能不能震歪或者震塌窝棚都不一定。然而京城几无损失,但香山的山庄附近却因为这场小地震震松了不少山石。偏巧在工坊边上就落了一块大石头。从山庄回来的王栋再见水溶,眼神明显不太对。看大管家明显心里有话,水溶就道,“你有话直说。”王栋一听直接跪下了,“我就想着,以后不用求神拜佛,求王爷您就够了。”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第十八章不管是本尊的记忆,还是水溶自己的了解,都听说过“立长生牌位”这码事儿,不过听说归听说,王栋真要是在家就这么搞……亲眼看见属下们诚心举着线香,对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又拜又振振有词……那王府成了什么样子!属下们崇拜他,是属下们的事,然而这份敬意他得把控好,别在这个年代就搞出什么形式主义和封神,毕竟他哪怕有个系统当外挂也绝对不是什么“无所无知无所不能”。水溶特地嘱咐王栋,“本王偶尔神机妙算,但当真不是事事皆知,这次也是赶巧。”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称不上严肃。于是这话在王栋听来,就是王爷太谦虚。然而王爷都发话了,他自是要放在心上:以后再由衷称赞王爷的时候,用词收敛点儿就是。水溶一看大管家的表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可若说起实施,肯定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想了想:今后他手里新玩意儿定要层出不穷……所以每次“上新”的时候就再提醒一次。横竖还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这群属下总不至于现在就失了分寸。王栋告退之后,小图标也劝他,“你属下对你的崇敬之心,完全是跟你的作为相挂钩的呀。”水溶就道:“所以避免不了是吧?”避免不了属下们的无限崇拜之情。“哎呀,属下崇拜你,你的命令才会比较好的推行和实施。没有威信,没有大本事,一个十分年轻的纯空头王爷,谁会跟着你从而和皇帝对着干。现在王府上下这么有凝聚力,还不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你比皇帝能耐多了!在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因为担心下属把你逐渐神化而打算放慢脚步呢?”水溶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想稍微放慢点步骤,属下们没说什么,甚至察觉到他的想法的人可能都没有,却惹出一向比较淡定的小图标这么一大段话。水溶赶紧表态,“我怎么会耽误做任务?”小图标立即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你完成任务我是有提成,但是我能不能升级还是跟你本人挂钩的!”水溶赶紧顺毛,“我不是觉着兆头不太对,提前打打预防针嘛。毕竟现在羽翼不丰,不能跟皇帝明晃晃地对着干。”小图标闪了闪才又问:“真的吗?真的不是有点退缩?”水溶惊讶极了,“你觉得我起了退缩之心?”就冲这个,他再次确认小图标读取不了他的心思,于是在好笑之余更放下了块心病。小图标反问道:“难道不是?”水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么说吧,本尊把我换过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先斩后奏,实际上我是很恼火的。”小图标道:“我也是有点奇怪,你刚穿过来……居然那么好说话,明明你不像是会喜欢被人操控的那类人。”“确实。”水溶笑了笑,“不说别的,习惯了现代的日常生活条件,一来到这边,我就挺不习惯。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忍耐,实在忍不住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至于我为什么默许本尊的这次交换,那是因为,”水溶目光在小图标身上打了个转儿,相当于又撸了几下毛,“我利欲熏心啊。”水溶他家的确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亲戚们从政经商的都有,大多数都称得上事业有成。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水溶当然也有好胜心。水溶给小图标细细解释道:“我再有好胜心也没办法……我父母双亡。叔父他们有自己的孩子,我就算表现得比堂兄弟们更出色,资源都未必会倾斜到我身上,除非我的堂兄弟都是不可雕的朽木。当然,我不是说他们待我不好,这不过是常人都有的私心。换做是我,我也会偏疼我自己的孩子。我在那边,无父母无爱人,可以说是孑然一身,换过来直接手掌大权,能让我实现一下自己的野心,本尊为预防我翻车也送了大礼,那我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小图标沉默了一下,才道,“你终于肯跟我说心里话!”水溶就笑,“说得我以前没说过大实话似的。”心里话和实话……能一样吗?好像也不能说不一样,小图标有点困惑。这个等级的小图标情商不够,它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就……干脆转换话题了,“其实原本的北静王在提出申请后,系统需要一个审核的过程,审核通过这个交换才能实行。”“也就是说系统认为我和他的交换是比较公平的。”小图标道:“对。”“本尊等级比我高,唯一称得上‘欺负人’的地方,就是他先斩后奏吧。”“可以这么说。”本来水溶不是特别计较这一点:他又不是中二期没过深信爱与正义的少年人,深知完全的公平根本不存在。这次跟小图标一通“闲聊”,更是彻底释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小图标这边可以称得上是雀跃了。基本上,有能耐的宿主往往城府都不浅。身为随身系统,小图标可是很明白的:作为系统小精灵,展示过系统的能力之后,也不一定能得到宿主的多少信任。这次终于听到宿主谈及过往以及志向,小图标觉得:总算和宿主更亲密了一点呢。第二天起来,水溶发现视野角落里的小图标比平时闪烁得频率更高:一秒闪一下,一秒闪两下,这中间差别够大了!于是他问:“心情不错?”小图标刷了个老大个儿的“是”,又闪了闪,它身上的那本册子便飞了出来,横在水溶眼前,之后缓缓打开,直到定在某一页上。水溶一瞧就乐了:无所不知技能。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镶着金边儿且加粗的“无所不知”四个字上——这个操作相当于用鼠标点开细节描述,看完水溶的心就有点凉……五万点数……一天。其实这个价钱不蒙人,因为技能描述写得清清楚楚:从交费的那一刻起,系统会开启上帝视角记录下这个星球上发生的所有,从某个人说了什么话,到某棵树落下了个果实又被某个小动物啃了一口……无所不包。而且就算不再续费,这一天的所有数据也不会删除,可以供水溶随时查询。这么一看的确是物有所值。水溶想了想,如果手头充裕,在某些关键时候开启这个技能会有意外的大收获。当然现在还是别想了,水溶好奇了一下,“什么任务就一口气拿到五万以上的点数?”“新夺取一省之地,并初步控制住。”这么一算……水溶再次瞬间冷静:反正钱总是不够花就对了。后世省市自治区加在一起也就三十二个,还是包括直辖市在内。打下整个天下,也就够开上一个月的“无所不知”。于是下朝回府这一路,水溶都在跟小图标嘀咕系统技能价格太夸张。小图标试图解释,“这个技能本来就不是让你全程开启的,全程开启……不如你去修仙。”水溶听了精神一震,“还真能修仙?”小图标严肃道:“我们这个体系是科技侧的,你要是能自己找来修仙功法,我是不会拦着你啦。”反正这宿主与系统小精灵一路闲扯,越扯越远……到了家依旧意犹未尽,水溶先回房换去朝服,穿上常服,而后直奔学堂——依旧没断了脑内跟小图标的闲扯。话说今早出门前,水溶就得了三舅的预告,说是今天用王爷所赐的酒精灯给学生们长长见识。估计是三舅打算用酒精灯做化学实验了,水溶这么一想就有点小兴奋。回府后他当然不耽搁,赶紧过去看看,好亲眼见证一下“谜底揭晓”的一瞬。学堂上用火,而且道具还是北静王送的,于公于私都得提前给北静王打声招呼。同时冯紫英三舅也确有私心:他感觉得出来,北静王在算学天文上的功底精深,不仅不亚于他恐怕还在他之上——须知在真正见识到酒精灯和酒精蒸馏之前,冯紫英他三舅只是估摸北静王有跟他“盘道”的资格。既然有了这等认知,三舅就越发想展现一下的真本事,不然北静王没看上他,一直让他专心教学生,不许他加入王府的真正大事业,那岂不是亏大了!却说水溶并不知晓冯紫英三舅面瘫之下有颗跃跃欲试的心,他进门后,受了师生们的礼,便自顾自坐在讲台边上,先近距离观察一下三舅的化学课再说。其实第一眼扫过去,水溶就先入为主地觉得三舅一如既往地靠谱,因为暂且当做实验台的讲台上铺着张石棉垫子。水溶查了下百科全书,发现石棉因为防火能力出众,早在三国时期就得以应用。在这个时代,石棉显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至于石棉之上摆着的若干细碎的矿石,水溶立刻猜测:冯紫英他三舅这是打算做焰色反应的实验。关于焰色反应,老祖宗也早有记录,比如南北朝时期的大炼丹家大医药学家陶弘景就在他的笔记中写道硝石用火烧,是否出现青紫烟,就可以辨明真伪。事实果然没出乎水溶所料,冯紫英他三舅拿着双极细的铁丝筷子分别夹住芝麻粒大小的矿石,一一在酒精灯的火焰上煅烧。烧出来的五颜六色不仅让在座的六个学生,还让跟着水溶过来的心腹们也瞪大了眼睛。见到手下的反应,水溶想说手下们的化学素养也该提一提了,他亲自着手的东西多是物理方向,看起来没化学实验这么有趣。不过这个时代的化学课程一定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给你看看现象,没法儿给你讲述原理。水溶再看看兢兢业业烧矿石的三舅……因为焰色反应实则涉及电子跃迁,而且这还完全是个物理过程,没有后世的基础教育打底,这个……怎么讲啊!水溶若有所思,但面上微笑不减。他这副样子落在弟弟妹妹和宝黛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水溶的便宜弟弟妹妹们比较默契:果然论博学还是大哥博学,毕竟酒精灯都是大哥送的……能不能大哥也送我们一个呀?至于宝黛则在因为焰色反应而生起的惊奇散去后,替他们的老师担忧了一回:北静王波澜不惊,老师这一次……别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水溶不知道宝黛此时心情,知道了也不过付之一笑。完整看过三舅展示的焰色反应,他就道了声歉,而后起身从容离去。这个反应……别说宝黛了,就算三舅多少都忐忑了一回:天地良心,他特地拿了青金石来烧,王爷也毫无动容吗?水溶出了学堂,走出了一段路,梅非才上前提醒,“王爷可是对陆先生不甚满意?”然而他话一出口,就发现王爷……明显是有心事。冯紫英三舅姓陆。被打断思绪,水溶也不生气,“怎么会?我只是寻思着给他们添点教具。”望远镜已经订上,等到货起码半年。这半年里水溶想给这群学生弄点花费少的,也就是不必他动用自己那可怜点数的,且能亲自上手的实验器具。简而言之就是焰色反应就能让这群小家伙以及自己手下变了脸色,水溶刚开始觉得有点爽,现在却感慨良多:普及科学常识,任重道远啊。攀科技树,他的手下几乎都是实施者,理化常识为零,怕不是翻车预定?而且手下们欠缺物理化学方面的基础知识,那就意味着工程技术团队里会有大比例的“外人”。倒不是不能从外面聘请人才,例如陆先生这种。陆先生在他家人以及绝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异类,他能为求知而不管其他地加入水溶这边,而且不必太过担心他会反叛,但陆先生这种人终究是少数里的少数。哪怕水溶有个好感度显示的外挂,在他“打算用自己的工程技术团队搞个实验冶炼厂出来”的前提下,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之前水溶弄出的所有技术和产品,在“不求甚解”的皇帝看来都是小打小闹,垂死挣扎,但冶炼厂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冶炼厂只要出产了一批高质量钢材……再有人露出一点点消息,水溶就得迎来各方面的暴风骤雨。而自己这个掌握关键技术的团队,也逃不过毫不停歇的挖角和收买。在这个时代,大量且质量出众的钢材,基本可以跟武器护甲制造划等号。因此在当前这个冷兵器时代,弄了个先进的冶炼厂就是……想造反。这个推论倒是没错,水溶就是得造反。跟皇帝硬杠也就算了,利益之争生存之战不得不打,但是水溶一点都不想举世皆敌:就说跟他一起上朝站班的王公们,他就发现了好几个潜在联手人选。但就算是盟友,技术共享也要在结盟很久,双方都有了充分了解之后。于是水溶在彻底回神之后,先征求了一下小图标的意见,“我这群手下的数理基础你看见了,我需不需要先开个夜校?我先亲自教几个老师出来?”事先说一句,水溶的手下九成以上都识字,王府许多幕僚都有秀才乃至于举人“学历”。因此开个科普夜校,王府里的精锐们不至于连课本都看不懂,虽然理解那是另外一回事。小图标答得十分果断,“你现在不能离京,就多辛苦一点吧。你不自己上,也就没人能上了。”见自家宿主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它,它又补充了一句,“从最绿的那帮人里挑几个试一试?”水溶笑道:“这几天先加班搞搞教材,既然是教学生,陆先生也捎上吧。我看他今儿似乎不大服气。”打定主意,他回屋就吩咐梅非,“我要闭关。”却说宝黛这一日自觉王爷不似以往,这一对儿青梅竹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路不说,回了荣府两人坐在一处继续念叨。这会儿贾政刚刚离京赴任,王夫人给自家老爷收拾行礼安排人手,接连忙活了好些天,难得歇一歇。她歪在榻上,从袭人打发过来的小丫头嘴里听说二爷与林姑娘又在一处不知商量什么,她都懒得过问。袭人的心思王夫人并非一无所知:差不多过了明路的姨娘,明面上不说心里也有小九九……袭人也想多跟宝玉相处呢。只看王夫人看重且溺爱宝玉的架势,就知道身为母亲,她不会喜欢儿子身边任一一个女人。她会选袭人当然不是因为她真心看重这个大丫头,而是袭人晓得早早就抱住她的大腿。而黛玉和宝钗比起来,王夫人毫无疑问偏向宝钗,然而宝钗这些日子忙着家务事,不大往她跟前凑……王夫人心里也有气,就想借着宝玉和黛玉亲近,好生刺一刺宝钗,削一削她这个外甥女的雄心壮志:攀高枝两度不成,不管是宫里还是王府,哪里都没戏,居然还心高气傲!也是王夫人被宝钗奉承讨好惯了,一旦宝钗撂挑子不干,她不高兴了:而且这阵子她和妹妹薛姨妈也有了分歧。王夫人看好宝钗,不仅因为宝钗是亲亲外甥女,才智品行没得挑而且很能奉承她,关键是宝钗……嫁妆必然不菲。须知这些年维持自家外面的风光不坠,亏本甚多……进得少出得多,迟早坐吃山空!王夫人深知自家情形,自是要早做打算,尤其是林家家财也耗去了小半的情况下。原著里王夫人与王熙凤爱财,捞银子靠的只是用月银放印子钱以及包揽诉讼,足见这姑侄俩并没有真正开源节流的本事。所以这阵子宝钗展示出的治家手段,让王夫人越发心折。王夫人考虑良久,终于试着跟妹妹薛姨妈递了点口风。薛姨妈固然在儿子女儿之中偏疼儿子,但已经嫁了人的姐姐问起来,她还是会偏向女儿——宝钗惯会做主,婚姻大事她总得问问女儿的心思。再说女儿进王府虽然不成,但王爷似乎也对女儿另眼相看……薛姨妈觉得女儿婚事还是无需心急。于是薛姨妈便含混地回了亲姐姐两句,完全没个准话。王夫人听了,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还是想攀高枝!横竖别的都不成,总有自家兜底是不是?!王夫人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因为她刚刚又为了宝玉婚事吃了个软钉子。她自觉要求不高:儿子是荣国公之孙,有个做贵妃的姐姐,有个五品官的父亲,还有个官居一品的亲舅舅,寻个四五品的亲家总不是难事。然而但凡她看上眼的——王夫人是按照她哥哥那张“在京中须得结交”的单子挑选亲家,对方听明白她的意思,基本都是婉拒……软钉子几乎吃到饱,王夫人只能再把心思放回外甥女身上。没成想亲妹妹也是一记软钉子砸过来……王夫人为此生了许久的闷气。所以这些日子她坐视宝黛亲近,只为多冷一冷宝钗。而宝钗说是完全不在乎也不尽然,但起码没那么在意王夫人的心思了。她只觉得北静王邀请宝玉黛玉一起到王府听课,似乎别有~内~情。因此闲来无事,她不会再花费时间精力拜见王夫人,而是来寻宝玉黛玉二人,想借着聊天的功夫打探一下。却说这回宝钗直接从怡红院门口路过……怡红院院门大开,她跟袭人正好打了个照面:她不过点了点头,便奔着潇湘馆而去。袭人是个妥帖细致人,宝玉黛玉宝钗三人关系自从宝钗不得入王府便有了不小变化,她哪里有感觉不出来的道理?以往宝钗很是看重她,对她异常和气,这回……似乎对别的大丫头什么样对她也是什么样。袭人知道宝钗原本也瞧中了她家宝二爷,才对她另眼相看,然而如今这态度一变,无疑是……志不在此了!然而一时半会儿,她也没什么法子。袭人这副站在原地,顶着大太阳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在晴雯眼里,自是得了一声冷笑。晴雯看不上袭人,绝不仅仅是嫉妒。她瞧得出:袭人的和气温柔,并不全然发自真心,而是为了讨好旁人而故意做出的样子。再说她家傻二爷,明明白白亲近林姑娘胜过宝姑娘,袭人这个大丫头非得跟宝姑娘更亲厚……这一是因为她有坏心思,二是……仗着太太!晴雯琢磨了一会儿,见袭人仍站在远处若有所思,也不说话径自去了。话说这次宝玉依旧挨了贾政一顿打,理由看起来也是因为忠顺王府来人讨要蒋玉菡下落,实则贾政不过做做戏给忠顺王府个表面上的交代而已。没有原著里金钏儿自尽,也没有贾环火上浇油,袭人依旧抓准机会找到王夫人那里,委婉地提议王夫人留心宝玉究竟跟谁更真心。王夫人正被袭人说中心事,于是跟原著里形容得一样,提了袭人的月钱,让袭人几乎过了明路,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没过几天水溶便邀请宝玉黛玉一起到王府读书……这样一来,王夫人都说不出阻止的话,加上宝钗一直忙于事业,袭人所有的打算差不多都终成空。不仅如此,她在宝玉挨打后到王夫人处说话,这事儿也传了出来,弄得她最近里外不是人。而素来疼爱她的宝玉这阵子也顾不过来,压根没怎么理会她——陆先生固然信奉寓教于乐,更是个题海爱好者。宝玉黛玉回府都是带着作业来的,凭宝玉黛玉的才智,用心做完起码也得耗费一整个下午。不提小小怡红院里的暗潮涌动,潇湘馆了宝玉黛玉正说着体己话,宝钗找上门来……二人自是一起迎接,他俩觉得此番担忧的事情算是“无不可对人言”的那类,宝钗好奇,也就大致说给了她听。头回仔细听完王府课堂上的新鲜事,宝钗沉默了片刻:没想到北静王让宝玉黛玉一起到王府读书,非是什么幌子……真正接手了自家的买卖,与自家的管家掌柜们闲话,宝钗自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原先是在金陵老家,现在是在荣国府,听着风光,实际上拘在家里也没个好老师,于是眼界太小了些。这会儿听了宝黛所说,宝钗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知……她好歹知道北静王让一位正经的举人师傅教导自己弟妹这些知识,不会全无目的。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什么生意经来,只想把二人所言完全记在心里,回家问问见了世面阅历丰富的老管家们。宝玉黛玉还等着宝钗来个别出心裁的见解——之前黛玉时不时地酸宝钗一两句,但对宝钗的才学总是十分信服的,哪里想到宝钗一直都没吭声。宝玉跟黛玉对了个眼神,才问,“难不成有些话不好说?”宝钗听了只得道:“我想入了神,既然陆先生用些矿石,我便想着能不能做上笔生意。”因为出身商户,哪怕是皇商,细究起来,宝钗出身都逊于荣府里一众姐妹,所以宝钗以前都羞于提及阿堵物,自家的生意更是鲜少听她提起一句半句。这回能明明白白说出这么一番话,宝玉和黛玉自是难掩惊讶之色。宝钗见状笑了笑,“上回我哥哥不是酒后无德,惹了王爷一场?事后王爷并没计较,我便想着好生报答王爷一回,又不知从何下手,听你们说起自是动了些心思。陆先生若是每回都这样烧石头,怕是花费不菲呢。”确实,今天课堂上陆先生就烧了好几块宝石,宝石虽小也是一笔花费,更别说以后可能还要接着烧……烧些更贵的。宝玉便道:“不然我见着王爷,帮你问问?”话都说到这里,宝钗岂能不应?她其实不太有把握:北静王究竟是真的不计较,还是懒得搭理她家。若是前者,这回就是献好,若是后者,就是没事找事了……最后宝钗还是提醒道:“今儿王府若没打发人来,那便是无事……”想了想,她终于还是把她的猜测说了出来,“王爷今日脸色不对,我思来想去别是桌上的哪块石头犯了忌讳。别是哪块石头让陆先生弄出了许多尖角吧?”你还别说,风水上还真有这么条忌讳,就是摆在家里的石头不能有尖锐的楞角,说是引煞气之类的。宝玉和黛玉一听顿觉有理,齐齐记下,第二天上课就转告了自家的陆先生。于是当晚,水溶把陆先生叫到书房的时候,抬头就见自家模范老师陆先生面色……苍白。水溶十分惊奇,“陆先生莫非身体不适?”陆先生直接一拜到底,低声道,“犯了王爷忌讳本是不该,我又是……戴罪之身,免得牵连了王爷,这就请辞!”水溶简直莫名其妙,他起身上前扶住陆先生,“什么戴罪不戴罪的?怎么回事?”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