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闵青忙低头应是,无人注意到,他的嘴角勾了勾。那笑,轻蔑,讥诮,还有隐隐的厌恶。西北风渐起,满地的枯叶被风卷着在空寂的街道上游来荡去,发出哗哗的声响,京城萧瑟的冬就要来临了。朱缇弹劾案有了结果:欺君罔上,有负圣恩,念其抚育皇子有功,免去死罪,允其告老还乡。没有牵连其他人。消息一出,不少人揩一把汗,纷纷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更多人的心提起来,朱缇倒台了,但只倒下他一个人是不够的,盛御史、崔应节、邱万春之流竟然毫发无损,这可太不对劲!而且,皇上对朱缇的惩罚太轻。冯次辅准备再来一波攻势,然而让朱怀瑾劝住,“皇上现在是一心求稳,不想官场发生大震荡,把他逼得太紧反倒会事倍功半,且等等再说。”初冬,这日天气阴沉,寒风微啸,灰白色的云一层层叠上来,低低压在屋顶上,随风搅动,好像酝酿着一场雪。秦桑指挥下人将东西收拾好,吃的穿的用的,装了满满两大车,只带豆蔻和月桂两个心腹丫鬟,准备和朱缇一起回真定秦家庄。无人相送。也无人过来冷嘲热讽,挟私报复。总之,他们就一路安安静静地出了南城门。意外的是朱怀瑾在驿道旁等她。秦桑没有下车,挑起车帘一言不发看着他。朱怀瑾脸上还是惯常温和的笑容,眼中却有种淡淡的忧伤。他说:“我的话仍作数,你可以不信,不可以忘记。”秦桑放下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车轮碾着冷硬的黄土道,发出单调又枯燥的声响,扰得秦桑一阵心烦。朱缇笑吟吟道:“为江安郡王烦恼?我看那小子对你也是真心实意,可惜时运不济。”“从无父女俩都在内廷的先例,他能力有余,魄力不足,不会为你我和朝臣们起冲突。”他抚着下巴煞有其事沉思道,“而且你做不了正宫,我也舍不得你受那份罪!”“才不是因为他!”秦桑哭笑不得,“他从心底就不认可厂卫这一套,一心要扳倒您。说什么保全你的性命,不过是先把人打个半死,再给颗甜枣罢了。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那你为何闷闷不乐?”“我……”秦桑微微垂下头,扭捏道,“明知道我们要走,他也不来送送,哪怕是暗中瞧上一眼也好啊。”这个他,自然是指朱闵青。朱缇乐了,“做戏要做足,这话谁说的?”秦桑脸一红,皱起鼻子冲爹爹做个鬼脸,也笑了。“小姐,下雪啦!”豆蔻兴奋地在外大叫,“今年的初雪来得好早。”隔车窗望去,银白色的雪粒子沙沙地飘落着,不多时便成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宽广的大地顷刻白了。秦桑伸出手,接住一两片雪花,微凉剔透,泛着晶莹的光,须臾,在她掌心化为一滴温热的相思泪。大雪纷纷扬扬下着,朱闵青站在小院中央,看着落光叶子的玉兰树发呆。积雪白得刺眼,他闭上眼,轻轻吁出口气。除却几个洒扫的仆妇和看门的小常福,宅院里已没有别人,很静,静得能听到落雪的簌簌声。一切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只剩耐心的等待。他应是兴奋的,信心满满的,然他从来没有这般失落过。身体里好像空了一块,竟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和空虚。说实话,朱闵青不想让他们走,即便留在京城,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但朱缇不同意,态度十分坚决地带阿桑离京,“皇上疑心太重,不能让他看出端倪,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一定不能犹豫!”朱闵青只好听从。雪花落在眼角,滑落时,已变成透明的水滴,不是泪,却似泪。垂花门,小常福躲在后面观望一阵,蹑手蹑脚上前,“殿下,盛大人口信,已联络几名同窗写好联名奏章,下次朝会就交上去。”朱闵青冷然笑道:“很好,索性再给下一剂猛药,马上放出风声去,就说皇上快不行了!”这场雪连下两日才停,太和门前的积雪还没扫干净呢,朝臣们就蜂拥而至。他们都是为奏请立储而来。永隆帝病着,本想打发他们走,结果这群人又一窝蜂跑到永隆帝寝宫门口跪着求见。君臣僵持半日,差点冻死两个老臣,无法,永隆帝只得让步。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6 23:13:00~2020-06-07 23: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花双色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4章永隆帝的寝宫内, 四个鎏金铜兽炭盆霜炭熊熊燃烧, 又烧着地龙,群臣一踏入殿门,只觉融融如春,个个身上热得发燥,和外面的天寒地冻俨然是两个世界。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着熏香味、烟火气儿, 让人觉得憋闷怪异, 莫名就开始烦躁不安。永隆帝身上搭着半幅锦被,勉力靠坐在暖炕上, 道:“又是为了立储?朕早说了容后再议, 尔等要抗旨不成?”他努力拿出威压的架势, 然面色浮肿,声音虚弱, 说两个字就要喘一下,天子威仪便大打折扣。此时臣工们面面相觑,京城盛传皇上时日无多, 本来还有人半信半疑, 但当亲眼看到病弱的永隆帝, 他们所有人顷刻拿定了主意——皇上快不行了,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定下储君!冯次辅跨前一步,“皇上,太子乃国之本,悬而不决会民心不稳, 官场浮躁,乃至动摇国本,万万不可再拖延。请皇上早下决断。”随之附和声一片,震得永隆帝的耳朵嗡嗡作响,头炸裂似地疼,一阵气血翻腾,他下意识恼火道:“朱缇,把他们给朕赶出去!”他分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声音依旧很小,只有立在旁边的朱闵青听到了。自然,无人应声。永隆帝一怔,茫然四顾,只觉得一切人和物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烦不胜烦,只想把他们赶紧打发走。一阵心慌,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说:“立谁?”朱闵青目光微闪,立即大声喝道:“御前咆哮,成何体统?肃静!皇上问话,立谁?”殿内顿时沉寂了,片刻,冯次辅道:“江安郡王为先皇嫡孙,天资聪颖,宽厚仁德,大有明君之风,理应顺应舆情立为太子!”盛御史反唇相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上有嫡长子在,没有立侄子的道理。维护正统才是立国之本,冯大人口口声声说国本国本,却是本末倒置,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冯次辅冷哼道:“老臣是出于大局考虑。大殿下暴虐成性,一眼不和就要杀人,他手下的冤假错案还少吗?德不配位,偌大的国家交给他,必定会天下大乱。”许多臣子应和道:“冯大人所言极是,皇上务必三思。”却有人持不同意见:“立储,要听官场的风评不假,也不能忽略民间的风评。”说话的是崔应节的父亲。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迟疑道:“民间对大殿下风评倒也还好,例如直隶、辽东等地,老百姓都夸大殿下是专杀恶人的怒目金刚……”朱闵青听了,嘴角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可不是么!”盛御史提足精神,兴奋得两眼发光,“杀贪官,斩敌寇,救民于水火,新乐县现在还家家户户给大殿下立着长生牌呢!谁敢说大殿下德不配位?”众人略静了一瞬,随后,有零星几人表示赞同,逐渐的,支持立朱闵青的声音多了起来。冯次辅拿眼扫视一圈,眉头皱起来:这些人或是朱缇在朝中的残余势力,或是自己的政敌,还有几个是刻板教条只认正统的老夫子。人数虽不多,却可能影响到永隆帝的决断……如是想着,他偷偷觑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朱怀瑾,见他微微点头,遂“扑通”一声迎头跪倒。他带着哭腔喊道:“皇上,如今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国库连年亏空,万民急需休养生息,需要的是仁君仁政,若把江山交给大殿下,祖宗基业会毁于一旦啊!”说罢,又开始哭祖宗创业之艰难,哭先皇守成之不易。十来个臣子紧跟着哗啦啦跪下,捶胸顿首,涕泪磅礴,迭声叫声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永隆帝驾崩了!连守殿门的小宦官都忍不住探头探脑偷窥两眼。盛御史不甘落后,跪下大喊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嫡子在却立藩王之子为储君,其他藩王会甘心吗皇上?那才会天下大乱!”支持朱闵青的也统统跪下。两方人马一开始还理性辩论两句,到后来已是比谁嗓门高了,两方声音那是一浪高过一浪,差点掀翻了屋顶。永隆帝气得两眼发昏,想喝止,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扔东西震一震,可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看向朱闵青,示意他稳定局面。朱闵青只是茫然地望着他,不懂他的眼神什么意思。他又看朱怀瑾,那位貌似懂了,但没动弹。永隆帝又气又急,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憋得面孔扭曲,手脚痉挛,痛苦地喘息两声,竟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朱闵青静静看了他一阵,方故作惊慌道:“来人,快叫御医,皇上昏过去啦!”一时间,整个大殿静得像座荒寂的古墓。御医很快赶到,在碧纱橱后小声商议半个多时辰,皆是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永隆帝昏迷不醒,议储之事是否暂告一段落?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然后将目光齐齐投向朱闵青和朱怀瑾。朱闵青道:“冯次辅有句话说的对,悬而不决影响朝局稳定,既然事关百官万民,就将京城各部各衙门主事的人都叫来,推举是谁就是谁。”朱怀瑾疑惑,大部分臣工都支持自己,人数越多,越对朱闵青不利,难道他不知道?但不待他提出疑问,殿内的宦官已领令而去。莫名的不安掠过心境,朱怀瑾沉默了,暗暗思索若干种可能性。一个时辰过后,稍微有点权力的京官都聚集到殿前。有文官,有武将,还有宗亲。推举方法简单易懂,各自拿张字条,写上名字即可。有的官员认为过于儿戏,却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似乎觉得气闷,朱闵青推开窗子,负手立在窗前吹冷风。清冽的空气带着冰雪味袭进来,驱散了满室的沉闷,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呼吸也顺畅许多。不多时,宫人捧着满满一托盘纸阄放在案上。冯次辅清清嗓子,刚要提议双方各出两人拆看,却见朱闵青直接走上前,拿起托盘,“呼啦”一股脑倒在炭盆里!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惊呆了殿内几十号人,或坐或立,皆如木偶泥人一般傻呆呆盯着朱闵青。朱怀瑾率先回过神来,冷声喝道:“朱闵青,你要干什么?”冯次辅从椅中一跃而起,疾步跑过去翻捡,可那些纸阄见火就着,早就烧成了灰烬。老大人急得满头大汗,瞪着眼睛道:“大殿下,是你提议的这个法子,眼见形势对你不利就出尔反尔,如此小人行径,岂能为君?”朱闵青淡然一笑,满不在乎道:“本也没指着你们拥立我,你们也不配对我指指点点!现在人都齐了,听好,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只当是放屁一个字也不会计较。”他向殿门外瞥了一眼,然后慢慢踱到群臣前头,朗声道:“我是永隆帝嫡长子,继承大统乃是天道正统,哪个藩王郡王臣子不服气,就是犯上作乱,意图谋反!”冯次辅反问道:“你说谋反就谋反?这几十个官员都谋反?大殿下还想杀了我们不成?”有人恨恨道:“说不得大殿下真有此意,毕竟他是朱缇手把手教出来的,两年前大朝会廷杖打死了八个忠臣,午门前的地都染红了。才过去多久,这幅光景大家难道都忘了吗?”朱闵青把玩着手中的甜白瓷压手杯,眼皮也没抬一下,“忒烦,支持我的站右边,反对我的站左边!”盛御史几人毫不犹豫地站在右边,陆陆续续有十来个朝臣跟了过去。朱闵青一边看着他们动作,一边将手中的杯子慢慢举起。朱怀瑾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忽听一阵兵戈甲胄的轻微撞击声,头皮一炸,他猛地意识什么,快步奔到殿门口,随即身形僵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转过身,目光罕见地阴沉,“我可以退出,不过你须得保证不因此迁怒朝臣。”朱闵青只是冷笑。冯次辅等人都惊了,失声叫道:“郡王爷,此等大事万不可儿戏!”朱怀瑾一摆手,叹道:“终究是我漏算一招,无可奈何,只得罢了。”左边的官员们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退让,一个个面色惶惶不知所措,有几个煞白了脸,摇摇欲坠差点晕倒。正主儿都退缩了,他们还争什么争啊!朱闵青看了暗自发笑,沉声道:“我说了,支持我的站右边。”左边顷刻空了一大片,只有冯次辅及其两个亲信站着,又过了一刻钟,冯次辅暗叹一声,挪着沉重的脚步站到了左边。至此,明面上看所有朝臣无一有异议。盛御史脑筋转得快,立时拿出奏请立朱闵青为储君的折子,笑眯眯道:“既如此,咱们都署个名儿,等皇上醒了,一看问题解决心里也松快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立此存照的保命符,傻子才不署名呢!尘埃落定,此刻也不过错午时分。朝臣们依次退下,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但当他们跨出殿门时,瞬间安静了。崔应节邱万春亲自带两队锦衣卫,如铜墙铁壁一样壁立在殿门旁,绣春刀已然出鞘。冬阳下,刀锋泛着冰冷耀眼的寒芒,刺得人们眼睛一缩。再看,宫门处黑鸦鸦一片,一眼望去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兵勇,均身披甲胄,手持利刃,寂静无声,却另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恐怖。那是嗜血的杀气。有武将认出来,这些是辽东的兵!怪不得朱闵青有恃无恐,若他们死硬到底,只怕就再也跨不出这个宫门了。殿内,只剩下两人。“好算计,什么百官推举,不过是为拖延时间而已。”朱怀瑾自嘲一笑,“想不到你竟掌控了内廷和锦衣卫,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们太自大!”朱闵青讥诮道,“大多数锦衣卫和内廷宫人都是朱缇手下,他们害怕被新君清洗,只有我这个‘自己人’登基,他们才有活路!”“所以打开宫门,以放卫家军进宫,你们里应外合,来了一出瓮中捉鳖。这盘棋,是不是卫宁远进京的时候就布下了?或者更早,你去辽东督军就已然开始。”话音甫落,朱怀瑾心里泛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情知大势已去,强忍着惊怒和不甘,悲怆地叹息一声,“我任凭你发落,冯次辅他们……新君继位,还是彰显仁德更能安抚人心。且冯次辅所言不差,我朝,再也经不起动荡了。”说罢一揖到底,头也不回地离去。朱闵青目露不屑,冷哼一声随即进了内殿。他挥挥手,伺候的宫人便退了下去。重重帷幔中,永隆帝闭目一动不动躺着,脸色又黄又青,嘴唇干涸发白,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味道。只胸口微微起伏,显示这个人还活着。朱闵青静静看了他一阵子,将朝臣的联名奏章放到他枕边,缓声道:“父皇,所有朝臣都奏请立我为太子,除非您现在醒了另立朱怀瑾,否则您一死,我就会灵前登基。”永隆帝没有任何反应。“我想想,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母后为太后,配享太庙。当然,不会和您合葬,省得母后说我不孝。”永隆帝的呼吸有些急促。“您的陵墓早已修好,倒是省了我一笔银子。国库连年亏空,本着利国利民的宗旨,我不会大办您的丧事。”永隆帝眼皮微动,似是要醒。朱闵青歪头盯着他,“父皇,朱缇是刻意收养我的,我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联手在你眼皮底下演了十几年的戏,被人蒙蔽的滋味可好?哦,我还要娶阿桑当皇后,等你一死,我马上和她大婚!”永隆帝艰难地睁开眼睛,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痰堵住,憋得脸皮都渐渐红了。朱闵青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您的陪葬品我都想好了,就用您亲手雕刻的石头,想来您也是高兴的……您这一生,信任的,喜爱的,也只有那几块冷冰冰的破石头!”永隆帝张着嘴,鼻翼撑得老大,好像一条快干死的鱼,拼命却徒劳地挣扎着。他的眼睛被愤恨烧得通红,但渐渐的,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消失了,人也变得安静许多。朱闵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长叹一声,喊道:“传御医,皇上病危!”然再高明的郎中也救不回他,当晚,永隆帝驾崩于寝宫。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完结章感谢在2020-06-07 23:48:10~2020-06-08 23:5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污一污更健康 20瓶;棉花肚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5章 (完结章)永隆二十六年冬月十三, 朱闵青于灵前登基, 定年号为景武。朱闵青登基后,没有如同人们猜测那般来一场腥风血雨,他采取了非常温和的处理方式。褫夺朱怀瑾的郡王爵位,让其返回齐地,无令不得入京。不牵连他的父母家人,也就是说, 身为亲王嫡子的朱怀瑾一样可以逍遥自在地过完后半辈子。冯次辅连降十二级, 贬为西南边陲七品县令。从京城的花花世界,一下子赶到边境的不毛之地, 的确有点惨, 但好歹还是官身, 苏家也没遭到清算,与前朝站错队的官宦相比, 可谓是莫大的幸运了!这两个首要人物都没丢掉性命,至于其他追随者,或贬谪或罚俸, 总之没有砍掉一人的脑袋。有人感慨误会了新帝, 毕竟所处位置不同, 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如此看来,新帝并非是个暴戾的皇帝。但也有人担心新帝是隐忍不发,等坐稳了龙椅就会毫不留情地铲除异己。对众人的猜疑,朱闵青只是冷笑。二十七日后释服, 他在朝会上直接道:“天子之言,开口不改!朕说不再追究,就定不会翻旧账。但朕不是个大度的,你们以后若有二心,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既是威压,也是一粒定心丸。隐隐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阴霾便悄然消散了。景武元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日明媚,澄碧的河水潺潺而过,河岸杏花似雪,柳丝如云,春燕呢喃,彩蝶飞舞,总角孩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闹。当真是人间二月好景致,一派祥和温馨的醉春光。秦家庄的旧宅,庭院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坐在窗前看邸报。因出了孝期,穿戴上也鲜艳许多,缕金玉兰花纹杭绸窄袖长袄,月白百褶裙,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一点油簪子别住。耳边是那对嵌红宝金耳坠,在阳光下闪着灿光。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好极了。月桂提着一篮子野菜兴冲冲进院,扬声笑道:“小姐,看!奴婢和老爷挖了这么多苜蓿,老爷说晌午吃这个。”秦桑放下邸报,隔窗吩咐说:“洗净了焯水,做个凉拌的下酒菜。爹爹呢?”“老爷要在田间走走,小姐放心,豆蔻姐姐陪着呢!”月桂打来一盆水,一边收拾菜,一边傻乎乎地笑:“少爷当皇帝了,奴婢就跟做梦似的,小姐肯定要当娘娘,那奴婢也能跟着进宫做女官儿了吧。”秦桑笑道:“你若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月桂乐得合不拢嘴,“愿意愿意!少爷……啊,皇上啥时候接老爷小姐回京,奴婢都等不急啦!”秦桑双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天边悠悠白云,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三个月过去,恩威并施,朝局没有发生大的动荡,我想京城快有人来了……”大门处传来阵阵笑语,豆蔻扶着朱缇走来,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小姐,村口来了好多官差,满街铺红毯扎红绸的,准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啦!”秦桑忙起身迎老父亲进屋,想出去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只时不时地隔窗往外瞧瞧。朱缇哈哈一乐,打趣闺女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急什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毛躁。”豆蔻笑着往外走,“奴婢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跑回来禀报!”朱缇呷口茶,沉吟片刻,目光幽幽望着女儿道:“遇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两圈再说出来。”“阿桑,今非昔比,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做得好,他们只会说是应该的,可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十倍、百倍,无限地被放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成了攻讦你的证据。”秦桑愣怔了下,知道爹爹所虑极是,可不愿他老人家担心,因笑道:“慎言慎行,我知道的!再说别人想要攻讦我,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朱缇笑了笑,温和道:“其实我是白嘱咐,那小子极其眷恋你,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受了委屈咱也别忍着,骂他几句也使得。”秦桑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有您在,我谁也不怕,”朱缇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京后,爹爹不打算再进宫了,就在你娘坟前搭间茅屋,守着她过日子。”秦桑急了,“那怎么行……”朱缇一摆手止住话头,“孩子,没有父女俩共同掌管禁宫的先例,而且我是被先帝逐出宫的。朱闵青刚登基,不能事事都和先帝反着来,再来出‘群臣跪午门’的闹剧,谁脸上也不好看。嗨,我闺女是皇后,你还怕我过不好怎的?”秦桑默然,好半晌才点点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是豆蔻喜出望外的叫声:“老爷,小姐,皇上、皇上亲自来接咱们啦!”秦桑又惊又喜,抬脚就往外走,却猛地顿住脚步,询问似地看了看爹爹。朱缇失笑,“去吧。”秦桑拎起裙角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豆蔻和月桂立在大门两侧,笑啊闹啊,激动得满面通红。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秦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就是平静不下来呢?忽然间鼓乐声停了,欢笑声也没有了,世界变得很静。秦桑屏住了呼吸。一身明黄服饰的朱闵青漫步走了进来。刹那间,秦桑谁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他是清晰的。她欢呼一声,雀跃着奔向他。朱闵青笑声朗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我的皇后,我来迎你了!”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玉兰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秦桑仰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好似迷雾散尽后的碧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充满生气!不再是暗夜中寂寥阴暗的死水。秦桑忍不住轻轻啄了下他的眼,娇笑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皇后’这个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有人说我狂妄自大,你可要替我骂回去。”朱闵青解下五爪团龙纹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不骂人,我直接砍他的脑袋!”秦桑噗嗤一笑,“还我啊我的,皇帝当了三个多月,还没适应么?”朱闵青低头,凑到秦桑耳边轻声道:“咱们之间只有你我,没有朕和臣妾。”他左耳的红宝耳珰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的耳坠相映成辉。洁白的碎花随风悠悠然飘落,漫天飞舞着,就像二人初相识那天的雪。没有冰冷寒凛的味道,只有令人陶醉的花香,和萌动的融融春意。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说话,携手向外徐徐走去。和风飒然,玉兰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秦桑回头望了一眼,爹爹已走出房门,站在树下含笑看她,枝头盛开的玉兰花似乎也在笑。她慢慢转过身,随朱闵青登上了龙辇。织金红毯一路延伸开来,九龙曲柄明黄伞蔽日,千乘万骑簇拥着他们,金戈辉煌,灿烂炫目。龙辇所到之处,从缙绅豪强到平头百姓,从儒生文人到高官大员,所有人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跪倒,低头垂眸不敢仰视。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耀。朱闵青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秦桑忽莞尔一笑:“哥哥,这条路,我们终是顺利走过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完结,周四开始更番外,大概还有三四章的量。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大爱你们!一万个亲给你们!7月初开下本古言《残疾暴君的白月光》,鉴于停滞不前的预收,文名文案可能会修修,核心梗不会变!如果大家发现收藏夹突然冒出一本没见过的预收文名,千万别删啊啊啊啊啊啊~内个,如果能收藏下蠢作者,她就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啦哈哈哈哈再次表白小天使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08 23:53:56~2020-06-0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110瓶;君雨熙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正主儿都退缩了,他们还争什么争啊!朱闵青看了暗自发笑,沉声道:“我说了,支持我的站右边。”左边顷刻空了一大片,只有冯次辅及其两个亲信站着,又过了一刻钟,冯次辅暗叹一声,挪着沉重的脚步站到了左边。至此,明面上看所有朝臣无一有异议。盛御史脑筋转得快,立时拿出奏请立朱闵青为储君的折子,笑眯眯道:“既如此,咱们都署个名儿,等皇上醒了,一看问题解决心里也松快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立此存照的保命符,傻子才不署名呢!尘埃落定,此刻也不过错午时分。朝臣们依次退下,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但当他们跨出殿门时,瞬间安静了。崔应节邱万春亲自带两队锦衣卫,如铜墙铁壁一样壁立在殿门旁,绣春刀已然出鞘。冬阳下,刀锋泛着冰冷耀眼的寒芒,刺得人们眼睛一缩。再看,宫门处黑鸦鸦一片,一眼望去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兵勇,均身披甲胄,手持利刃,寂静无声,却另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恐怖。那是嗜血的杀气。有武将认出来,这些是辽东的兵!怪不得朱闵青有恃无恐,若他们死硬到底,只怕就再也跨不出这个宫门了。殿内,只剩下两人。“好算计,什么百官推举,不过是为拖延时间而已。”朱怀瑾自嘲一笑,“想不到你竟掌控了内廷和锦衣卫,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们太自大!”朱闵青讥诮道,“大多数锦衣卫和内廷宫人都是朱缇手下,他们害怕被新君清洗,只有我这个‘自己人’登基,他们才有活路!”“所以打开宫门,以放卫家军进宫,你们里应外合,来了一出瓮中捉鳖。这盘棋,是不是卫宁远进京的时候就布下了?或者更早,你去辽东督军就已然开始。”话音甫落,朱怀瑾心里泛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情知大势已去,强忍着惊怒和不甘,悲怆地叹息一声,“我任凭你发落,冯次辅他们……新君继位,还是彰显仁德更能安抚人心。且冯次辅所言不差,我朝,再也经不起动荡了。”说罢一揖到底,头也不回地离去。朱闵青目露不屑,冷哼一声随即进了内殿。他挥挥手,伺候的宫人便退了下去。重重帷幔中,永隆帝闭目一动不动躺着,脸色又黄又青,嘴唇干涸发白,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味道。只胸口微微起伏,显示这个人还活着。朱闵青静静看了他一阵子,将朝臣的联名奏章放到他枕边,缓声道:“父皇,所有朝臣都奏请立我为太子,除非您现在醒了另立朱怀瑾,否则您一死,我就会灵前登基。”永隆帝没有任何反应。“我想想,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母后为太后,配享太庙。当然,不会和您合葬,省得母后说我不孝。”永隆帝的呼吸有些急促。“您的陵墓早已修好,倒是省了我一笔银子。国库连年亏空,本着利国利民的宗旨,我不会大办您的丧事。”永隆帝眼皮微动,似是要醒。朱闵青歪头盯着他,“父皇,朱缇是刻意收养我的,我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联手在你眼皮底下演了十几年的戏,被人蒙蔽的滋味可好?哦,我还要娶阿桑当皇后,等你一死,我马上和她大婚!”永隆帝艰难地睁开眼睛,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痰堵住,憋得脸皮都渐渐红了。朱闵青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您的陪葬品我都想好了,就用您亲手雕刻的石头,想来您也是高兴的……您这一生,信任的,喜爱的,也只有那几块冷冰冰的破石头!”永隆帝张着嘴,鼻翼撑得老大,好像一条快干死的鱼,拼命却徒劳地挣扎着。他的眼睛被愤恨烧得通红,但渐渐的,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消失了,人也变得安静许多。朱闵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长叹一声,喊道:“传御医,皇上病危!”然再高明的郎中也救不回他,当晚,永隆帝驾崩于寝宫。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完结章感谢在2020-06-07 23:48:10~2020-06-08 23:5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污一污更健康 20瓶;棉花肚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5章 (完结章)永隆二十六年冬月十三, 朱闵青于灵前登基, 定年号为景武。朱闵青登基后,没有如同人们猜测那般来一场腥风血雨,他采取了非常温和的处理方式。褫夺朱怀瑾的郡王爵位,让其返回齐地,无令不得入京。不牵连他的父母家人,也就是说, 身为亲王嫡子的朱怀瑾一样可以逍遥自在地过完后半辈子。冯次辅连降十二级, 贬为西南边陲七品县令。从京城的花花世界,一下子赶到边境的不毛之地, 的确有点惨, 但好歹还是官身, 苏家也没遭到清算,与前朝站错队的官宦相比, 可谓是莫大的幸运了!这两个首要人物都没丢掉性命,至于其他追随者,或贬谪或罚俸, 总之没有砍掉一人的脑袋。有人感慨误会了新帝, 毕竟所处位置不同, 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如此看来,新帝并非是个暴戾的皇帝。但也有人担心新帝是隐忍不发,等坐稳了龙椅就会毫不留情地铲除异己。对众人的猜疑,朱闵青只是冷笑。二十七日后释服, 他在朝会上直接道:“天子之言,开口不改!朕说不再追究,就定不会翻旧账。但朕不是个大度的,你们以后若有二心,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既是威压,也是一粒定心丸。隐隐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阴霾便悄然消散了。景武元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日明媚,澄碧的河水潺潺而过,河岸杏花似雪,柳丝如云,春燕呢喃,彩蝶飞舞,总角孩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闹。当真是人间二月好景致,一派祥和温馨的醉春光。秦家庄的旧宅,庭院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坐在窗前看邸报。因出了孝期,穿戴上也鲜艳许多,缕金玉兰花纹杭绸窄袖长袄,月白百褶裙,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一点油簪子别住。耳边是那对嵌红宝金耳坠,在阳光下闪着灿光。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好极了。月桂提着一篮子野菜兴冲冲进院,扬声笑道:“小姐,看!奴婢和老爷挖了这么多苜蓿,老爷说晌午吃这个。”秦桑放下邸报,隔窗吩咐说:“洗净了焯水,做个凉拌的下酒菜。爹爹呢?”“老爷要在田间走走,小姐放心,豆蔻姐姐陪着呢!”月桂打来一盆水,一边收拾菜,一边傻乎乎地笑:“少爷当皇帝了,奴婢就跟做梦似的,小姐肯定要当娘娘,那奴婢也能跟着进宫做女官儿了吧。”秦桑笑道:“你若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月桂乐得合不拢嘴,“愿意愿意!少爷……啊,皇上啥时候接老爷小姐回京,奴婢都等不急啦!”秦桑双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天边悠悠白云,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三个月过去,恩威并施,朝局没有发生大的动荡,我想京城快有人来了……”大门处传来阵阵笑语,豆蔻扶着朱缇走来,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小姐,村口来了好多官差,满街铺红毯扎红绸的,准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啦!”秦桑忙起身迎老父亲进屋,想出去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只时不时地隔窗往外瞧瞧。朱缇哈哈一乐,打趣闺女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急什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毛躁。”豆蔻笑着往外走,“奴婢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跑回来禀报!”朱缇呷口茶,沉吟片刻,目光幽幽望着女儿道:“遇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两圈再说出来。”“阿桑,今非昔比,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做得好,他们只会说是应该的,可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十倍、百倍,无限地被放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成了攻讦你的证据。”秦桑愣怔了下,知道爹爹所虑极是,可不愿他老人家担心,因笑道:“慎言慎行,我知道的!再说别人想要攻讦我,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朱缇笑了笑,温和道:“其实我是白嘱咐,那小子极其眷恋你,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受了委屈咱也别忍着,骂他几句也使得。”秦桑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有您在,我谁也不怕,”朱缇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京后,爹爹不打算再进宫了,就在你娘坟前搭间茅屋,守着她过日子。”秦桑急了,“那怎么行……”朱缇一摆手止住话头,“孩子,没有父女俩共同掌管禁宫的先例,而且我是被先帝逐出宫的。朱闵青刚登基,不能事事都和先帝反着来,再来出‘群臣跪午门’的闹剧,谁脸上也不好看。嗨,我闺女是皇后,你还怕我过不好怎的?”秦桑默然,好半晌才点点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是豆蔻喜出望外的叫声:“老爷,小姐,皇上、皇上亲自来接咱们啦!”秦桑又惊又喜,抬脚就往外走,却猛地顿住脚步,询问似地看了看爹爹。朱缇失笑,“去吧。”秦桑拎起裙角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豆蔻和月桂立在大门两侧,笑啊闹啊,激动得满面通红。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秦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就是平静不下来呢?忽然间鼓乐声停了,欢笑声也没有了,世界变得很静。秦桑屏住了呼吸。一身明黄服饰的朱闵青漫步走了进来。刹那间,秦桑谁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他是清晰的。她欢呼一声,雀跃着奔向他。朱闵青笑声朗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我的皇后,我来迎你了!”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玉兰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秦桑仰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好似迷雾散尽后的碧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充满生气!不再是暗夜中寂寥阴暗的死水。秦桑忍不住轻轻啄了下他的眼,娇笑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皇后’这个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有人说我狂妄自大,你可要替我骂回去。”朱闵青解下五爪团龙纹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不骂人,我直接砍他的脑袋!”秦桑噗嗤一笑,“还我啊我的,皇帝当了三个多月,还没适应么?”朱闵青低头,凑到秦桑耳边轻声道:“咱们之间只有你我,没有朕和臣妾。”他左耳的红宝耳珰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的耳坠相映成辉。洁白的碎花随风悠悠然飘落,漫天飞舞着,就像二人初相识那天的雪。没有冰冷寒凛的味道,只有令人陶醉的花香,和萌动的融融春意。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说话,携手向外徐徐走去。和风飒然,玉兰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秦桑回头望了一眼,爹爹已走出房门,站在树下含笑看她,枝头盛开的玉兰花似乎也在笑。她慢慢转过身,随朱闵青登上了龙辇。织金红毯一路延伸开来,九龙曲柄明黄伞蔽日,千乘万骑簇拥着他们,金戈辉煌,灿烂炫目。龙辇所到之处,从缙绅豪强到平头百姓,从儒生文人到高官大员,所有人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跪倒,低头垂眸不敢仰视。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耀。朱闵青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秦桑忽莞尔一笑:“哥哥,这条路,我们终是顺利走过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完结,周四开始更番外,大概还有三四章的量。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大爱你们!一万个亲给你们!7月初开下本古言《残疾暴君的白月光》,鉴于停滞不前的预收,文名文案可能会修修,核心梗不会变!如果大家发现收藏夹突然冒出一本没见过的预收文名,千万别删啊啊啊啊啊啊~内个,如果能收藏下蠢作者,她就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啦哈哈哈哈再次表白小天使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08 23:53:56~2020-06-0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110瓶;君雨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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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朝会上直接道:“天子之言,开口不改!朕说不再追究,就定不会翻旧账。但朕不是个大度的,你们以后若有二心,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既是威压,也是一粒定心丸。隐隐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阴霾便悄然消散了。景武元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日明媚,澄碧的河水潺潺而过,河岸杏花似雪,柳丝如云,春燕呢喃,彩蝶飞舞,总角孩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闹。当真是人间二月好景致,一派祥和温馨的醉春光。秦家庄的旧宅,庭院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坐在窗前看邸报。因出了孝期,穿戴上也鲜艳许多,缕金玉兰花纹杭绸窄袖长袄,月白百褶裙,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一点油簪子别住。耳边是那对嵌红宝金耳坠,在阳光下闪着灿光。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好极了。月桂提着一篮子野菜兴冲冲进院,扬声笑道:“小姐,看!奴婢和老爷挖了这么多苜蓿,老爷说晌午吃这个。”秦桑放下邸报,隔窗吩咐说:“洗净了焯水,做个凉拌的下酒菜。爹爹呢?”“老爷要在田间走走,小姐放心,豆蔻姐姐陪着呢!”月桂打来一盆水,一边收拾菜,一边傻乎乎地笑:“少爷当皇帝了,奴婢就跟做梦似的,小姐肯定要当娘娘,那奴婢也能跟着进宫做女官儿了吧。”秦桑笑道:“你若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月桂乐得合不拢嘴,“愿意愿意!少爷……啊,皇上啥时候接老爷小姐回京,奴婢都等不急啦!”秦桑双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天边悠悠白云,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三个月过去,恩威并施,朝局没有发生大的动荡,我想京城快有人来了……”大门处传来阵阵笑语,豆蔻扶着朱缇走来,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小姐,村口来了好多官差,满街铺红毯扎红绸的,准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啦!”秦桑忙起身迎老父亲进屋,想出去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只时不时地隔窗往外瞧瞧。朱缇哈哈一乐,打趣闺女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急什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毛躁。”豆蔻笑着往外走,“奴婢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跑回来禀报!”朱缇呷口茶,沉吟片刻,目光幽幽望着女儿道:“遇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两圈再说出来。”“阿桑,今非昔比,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做得好,他们只会说是应该的,可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十倍、百倍,无限地被放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成了攻讦你的证据。”秦桑愣怔了下,知道爹爹所虑极是,可不愿他老人家担心,因笑道:“慎言慎行,我知道的!再说别人想要攻讦我,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朱缇笑了笑,温和道:“其实我是白嘱咐,那小子极其眷恋你,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受了委屈咱也别忍着,骂他几句也使得。”秦桑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有您在,我谁也不怕,”朱缇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京后,爹爹不打算再进宫了,就在你娘坟前搭间茅屋,守着她过日子。”秦桑急了,“那怎么行……”朱缇一摆手止住话头,“孩子,没有父女俩共同掌管禁宫的先例,而且我是被先帝逐出宫的。朱闵青刚登基,不能事事都和先帝反着来,再来出‘群臣跪午门’的闹剧,谁脸上也不好看。嗨,我闺女是皇后,你还怕我过不好怎的?”秦桑默然,好半晌才点点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是豆蔻喜出望外的叫声:“老爷,小姐,皇上、皇上亲自来接咱们啦!”秦桑又惊又喜,抬脚就往外走,却猛地顿住脚步,询问似地看了看爹爹。朱缇失笑,“去吧。”秦桑拎起裙角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豆蔻和月桂立在大门两侧,笑啊闹啊,激动得满面通红。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秦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就是平静不下来呢?忽然间鼓乐声停了,欢笑声也没有了,世界变得很静。秦桑屏住了呼吸。一身明黄服饰的朱闵青漫步走了进来。刹那间,秦桑谁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他是清晰的。她欢呼一声,雀跃着奔向他。朱闵青笑声朗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我的皇后,我来迎你了!”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玉兰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秦桑仰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好似迷雾散尽后的碧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充满生气!不再是暗夜中寂寥阴暗的死水。秦桑忍不住轻轻啄了下他的眼,娇笑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皇后’这个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有人说我狂妄自大,你可要替我骂回去。”朱闵青解下五爪团龙纹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不骂人,我直接砍他的脑袋!”秦桑噗嗤一笑,“还我啊我的,皇帝当了三个多月,还没适应么?”朱闵青低头,凑到秦桑耳边轻声道:“咱们之间只有你我,没有朕和臣妾。”他左耳的红宝耳珰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的耳坠相映成辉。洁白的碎花随风悠悠然飘落,漫天飞舞着,就像二人初相识那天的雪。没有冰冷寒凛的味道,只有令人陶醉的花香,和萌动的融融春意。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说话,携手向外徐徐走去。和风飒然,玉兰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秦桑回头望了一眼,爹爹已走出房门,站在树下含笑看她,枝头盛开的玉兰花似乎也在笑。她慢慢转过身,随朱闵青登上了龙辇。织金红毯一路延伸开来,九龙曲柄明黄伞蔽日,千乘万骑簇拥着他们,金戈辉煌,灿烂炫目。龙辇所到之处,从缙绅豪强到平头百姓,从儒生文人到高官大员,所有人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跪倒,低头垂眸不敢仰视。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耀。朱闵青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秦桑忽莞尔一笑:“哥哥,这条路,我们终是顺利走过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完结,周四开始更番外,大概还有三四章的量。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大爱你们!一万个亲给你们!7月初开下本古言《残疾暴君的白月光》,鉴于停滞不前的预收,文名文案可能会修修,核心梗不会变!如果大家发现收藏夹突然冒出一本没见过的预收文名,千万别删啊啊啊啊啊啊~内个,如果能收藏下蠢作者,她就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啦哈哈哈哈再次表白小天使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08 23:53:56~2020-06-0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110瓶;君雨熙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正主儿都退缩了,他们还争什么争啊!朱闵青看了暗自发笑,沉声道:“我说了,支持我的站右边。”左边顷刻空了一大片,只有冯次辅及其两个亲信站着,又过了一刻钟,冯次辅暗叹一声,挪着沉重的脚步站到了左边。至此,明面上看所有朝臣无一有异议。盛御史脑筋转得快,立时拿出奏请立朱闵青为储君的折子,笑眯眯道:“既如此,咱们都署个名儿,等皇上醒了,一看问题解决心里也松快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立此存照的保命符,傻子才不署名呢!尘埃落定,此刻也不过错午时分。朝臣们依次退下,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但当他们跨出殿门时,瞬间安静了。崔应节邱万春亲自带两队锦衣卫,如铜墙铁壁一样壁立在殿门旁,绣春刀已然出鞘。冬阳下,刀锋泛着冰冷耀眼的寒芒,刺得人们眼睛一缩。再看,宫门处黑鸦鸦一片,一眼望去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兵勇,均身披甲胄,手持利刃,寂静无声,却另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恐怖。那是嗜血的杀气。有武将认出来,这些是辽东的兵!怪不得朱闵青有恃无恐,若他们死硬到底,只怕就再也跨不出这个宫门了。殿内,只剩下两人。“好算计,什么百官推举,不过是为拖延时间而已。”朱怀瑾自嘲一笑,“想不到你竟掌控了内廷和锦衣卫,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们太自大!”朱闵青讥诮道,“大多数锦衣卫和内廷宫人都是朱缇手下,他们害怕被新君清洗,只有我这个‘自己人’登基,他们才有活路!”“所以打开宫门,以放卫家军进宫,你们里应外合,来了一出瓮中捉鳖。这盘棋,是不是卫宁远进京的时候就布下了?或者更早,你去辽东督军就已然开始。”话音甫落,朱怀瑾心里泛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情知大势已去,强忍着惊怒和不甘,悲怆地叹息一声,“我任凭你发落,冯次辅他们……新君继位,还是彰显仁德更能安抚人心。且冯次辅所言不差,我朝,再也经不起动荡了。”说罢一揖到底,头也不回地离去。朱闵青目露不屑,冷哼一声随即进了内殿。他挥挥手,伺候的宫人便退了下去。重重帷幔中,永隆帝闭目一动不动躺着,脸色又黄又青,嘴唇干涸发白,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味道。只胸口微微起伏,显示这个人还活着。朱闵青静静看了他一阵子,将朝臣的联名奏章放到他枕边,缓声道:“父皇,所有朝臣都奏请立我为太子,除非您现在醒了另立朱怀瑾,否则您一死,我就会灵前登基。”永隆帝没有任何反应。“我想想,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母后为太后,配享太庙。当然,不会和您合葬,省得母后说我不孝。”永隆帝的呼吸有些急促。“您的陵墓早已修好,倒是省了我一笔银子。国库连年亏空,本着利国利民的宗旨,我不会大办您的丧事。”永隆帝眼皮微动,似是要醒。朱闵青歪头盯着他,“父皇,朱缇是刻意收养我的,我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联手在你眼皮底下演了十几年的戏,被人蒙蔽的滋味可好?哦,我还要娶阿桑当皇后,等你一死,我马上和她大婚!”永隆帝艰难地睁开眼睛,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痰堵住,憋得脸皮都渐渐红了。朱闵青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您的陪葬品我都想好了,就用您亲手雕刻的石头,想来您也是高兴的……您这一生,信任的,喜爱的,也只有那几块冷冰冰的破石头!”永隆帝张着嘴,鼻翼撑得老大,好像一条快干死的鱼,拼命却徒劳地挣扎着。他的眼睛被愤恨烧得通红,但渐渐的,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消失了,人也变得安静许多。朱闵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长叹一声,喊道:“传御医,皇上病危!”然再高明的郎中也救不回他,当晚,永隆帝驾崩于寝宫。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完结章感谢在2020-06-07 23:48:10~2020-06-08 23:5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污一污更健康 20瓶;棉花肚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5章 (完结章)永隆二十六年冬月十三, 朱闵青于灵前登基, 定年号为景武。朱闵青登基后,没有如同人们猜测那般来一场腥风血雨,他采取了非常温和的处理方式。褫夺朱怀瑾的郡王爵位,让其返回齐地,无令不得入京。不牵连他的父母家人,也就是说, 身为亲王嫡子的朱怀瑾一样可以逍遥自在地过完后半辈子。冯次辅连降十二级, 贬为西南边陲七品县令。从京城的花花世界,一下子赶到边境的不毛之地, 的确有点惨, 但好歹还是官身, 苏家也没遭到清算,与前朝站错队的官宦相比, 可谓是莫大的幸运了!这两个首要人物都没丢掉性命,至于其他追随者,或贬谪或罚俸, 总之没有砍掉一人的脑袋。有人感慨误会了新帝, 毕竟所处位置不同, 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如此看来,新帝并非是个暴戾的皇帝。但也有人担心新帝是隐忍不发,等坐稳了龙椅就会毫不留情地铲除异己。对众人的猜疑,朱闵青只是冷笑。二十七日后释服, 他在朝会上直接道:“天子之言,开口不改!朕说不再追究,就定不会翻旧账。但朕不是个大度的,你们以后若有二心,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既是威压,也是一粒定心丸。隐隐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阴霾便悄然消散了。景武元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日明媚,澄碧的河水潺潺而过,河岸杏花似雪,柳丝如云,春燕呢喃,彩蝶飞舞,总角孩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闹。当真是人间二月好景致,一派祥和温馨的醉春光。秦家庄的旧宅,庭院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坐在窗前看邸报。因出了孝期,穿戴上也鲜艳许多,缕金玉兰花纹杭绸窄袖长袄,月白百褶裙,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一点油簪子别住。耳边是那对嵌红宝金耳坠,在阳光下闪着灿光。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好极了。月桂提着一篮子野菜兴冲冲进院,扬声笑道:“小姐,看!奴婢和老爷挖了这么多苜蓿,老爷说晌午吃这个。”秦桑放下邸报,隔窗吩咐说:“洗净了焯水,做个凉拌的下酒菜。爹爹呢?”“老爷要在田间走走,小姐放心,豆蔻姐姐陪着呢!”月桂打来一盆水,一边收拾菜,一边傻乎乎地笑:“少爷当皇帝了,奴婢就跟做梦似的,小姐肯定要当娘娘,那奴婢也能跟着进宫做女官儿了吧。”秦桑笑道:“你若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月桂乐得合不拢嘴,“愿意愿意!少爷……啊,皇上啥时候接老爷小姐回京,奴婢都等不急啦!”秦桑双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天边悠悠白云,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三个月过去,恩威并施,朝局没有发生大的动荡,我想京城快有人来了……”大门处传来阵阵笑语,豆蔻扶着朱缇走来,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小姐,村口来了好多官差,满街铺红毯扎红绸的,准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啦!”秦桑忙起身迎老父亲进屋,想出去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只时不时地隔窗往外瞧瞧。朱缇哈哈一乐,打趣闺女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急什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毛躁。”豆蔻笑着往外走,“奴婢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跑回来禀报!”朱缇呷口茶,沉吟片刻,目光幽幽望着女儿道:“遇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两圈再说出来。”“阿桑,今非昔比,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做得好,他们只会说是应该的,可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十倍、百倍,无限地被放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成了攻讦你的证据。”秦桑愣怔了下,知道爹爹所虑极是,可不愿他老人家担心,因笑道:“慎言慎行,我知道的!再说别人想要攻讦我,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朱缇笑了笑,温和道:“其实我是白嘱咐,那小子极其眷恋你,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受了委屈咱也别忍着,骂他几句也使得。”秦桑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有您在,我谁也不怕,”朱缇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京后,爹爹不打算再进宫了,就在你娘坟前搭间茅屋,守着她过日子。”秦桑急了,“那怎么行……”朱缇一摆手止住话头,“孩子,没有父女俩共同掌管禁宫的先例,而且我是被先帝逐出宫的。朱闵青刚登基,不能事事都和先帝反着来,再来出‘群臣跪午门’的闹剧,谁脸上也不好看。嗨,我闺女是皇后,你还怕我过不好怎的?”秦桑默然,好半晌才点点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是豆蔻喜出望外的叫声:“老爷,小姐,皇上、皇上亲自来接咱们啦!”秦桑又惊又喜,抬脚就往外走,却猛地顿住脚步,询问似地看了看爹爹。朱缇失笑,“去吧。”秦桑拎起裙角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豆蔻和月桂立在大门两侧,笑啊闹啊,激动得满面通红。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秦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就是平静不下来呢?忽然间鼓乐声停了,欢笑声也没有了,世界变得很静。秦桑屏住了呼吸。一身明黄服饰的朱闵青漫步走了进来。刹那间,秦桑谁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他是清晰的。她欢呼一声,雀跃着奔向他。朱闵青笑声朗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我的皇后,我来迎你了!”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玉兰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秦桑仰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好似迷雾散尽后的碧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充满生气!不再是暗夜中寂寥阴暗的死水。秦桑忍不住轻轻啄了下他的眼,娇笑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皇后’这个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有人说我狂妄自大,你可要替我骂回去。”朱闵青解下五爪团龙纹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不骂人,我直接砍他的脑袋!”秦桑噗嗤一笑,“还我啊我的,皇帝当了三个多月,还没适应么?”朱闵青低头,凑到秦桑耳边轻声道:“咱们之间只有你我,没有朕和臣妾。”他左耳的红宝耳珰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的耳坠相映成辉。洁白的碎花随风悠悠然飘落,漫天飞舞着,就像二人初相识那天的雪。没有冰冷寒凛的味道,只有令人陶醉的花香,和萌动的融融春意。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说话,携手向外徐徐走去。和风飒然,玉兰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秦桑回头望了一眼,爹爹已走出房门,站在树下含笑看她,枝头盛开的玉兰花似乎也在笑。她慢慢转过身,随朱闵青登上了龙辇。织金红毯一路延伸开来,九龙曲柄明黄伞蔽日,千乘万骑簇拥着他们,金戈辉煌,灿烂炫目。龙辇所到之处,从缙绅豪强到平头百姓,从儒生文人到高官大员,所有人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跪倒,低头垂眸不敢仰视。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耀。朱闵青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秦桑忽莞尔一笑:“哥哥,这条路,我们终是顺利走过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完结,周四开始更番外,大概还有三四章的量。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大爱你们!一万个亲给你们!7月初开下本古言《残疾暴君的白月光》,鉴于停滞不前的预收,文名文案可能会修修,核心梗不会变!如果大家发现收藏夹突然冒出一本没见过的预收文名,千万别删啊啊啊啊啊啊~内个,如果能收藏下蠢作者,她就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啦哈哈哈哈再次表白小天使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08 23:53:56~2020-06-0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110瓶;君雨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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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朝会上直接道:“天子之言,开口不改!朕说不再追究,就定不会翻旧账。但朕不是个大度的,你们以后若有二心,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既是威压,也是一粒定心丸。隐隐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阴霾便悄然消散了。景武元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日明媚,澄碧的河水潺潺而过,河岸杏花似雪,柳丝如云,春燕呢喃,彩蝶飞舞,总角孩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闹。当真是人间二月好景致,一派祥和温馨的醉春光。秦家庄的旧宅,庭院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坐在窗前看邸报。因出了孝期,穿戴上也鲜艳许多,缕金玉兰花纹杭绸窄袖长袄,月白百褶裙,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一点油簪子别住。耳边是那对嵌红宝金耳坠,在阳光下闪着灿光。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好极了。月桂提着一篮子野菜兴冲冲进院,扬声笑道:“小姐,看!奴婢和老爷挖了这么多苜蓿,老爷说晌午吃这个。”秦桑放下邸报,隔窗吩咐说:“洗净了焯水,做个凉拌的下酒菜。爹爹呢?”“老爷要在田间走走,小姐放心,豆蔻姐姐陪着呢!”月桂打来一盆水,一边收拾菜,一边傻乎乎地笑:“少爷当皇帝了,奴婢就跟做梦似的,小姐肯定要当娘娘,那奴婢也能跟着进宫做女官儿了吧。”秦桑笑道:“你若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月桂乐得合不拢嘴,“愿意愿意!少爷……啊,皇上啥时候接老爷小姐回京,奴婢都等不急啦!”秦桑双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天边悠悠白云,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三个月过去,恩威并施,朝局没有发生大的动荡,我想京城快有人来了……”大门处传来阵阵笑语,豆蔻扶着朱缇走来,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小姐,村口来了好多官差,满街铺红毯扎红绸的,准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啦!”秦桑忙起身迎老父亲进屋,想出去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只时不时地隔窗往外瞧瞧。朱缇哈哈一乐,打趣闺女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急什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毛躁。”豆蔻笑着往外走,“奴婢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跑回来禀报!”朱缇呷口茶,沉吟片刻,目光幽幽望着女儿道:“遇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两圈再说出来。”“阿桑,今非昔比,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做得好,他们只会说是应该的,可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十倍、百倍,无限地被放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成了攻讦你的证据。”秦桑愣怔了下,知道爹爹所虑极是,可不愿他老人家担心,因笑道:“慎言慎行,我知道的!再说别人想要攻讦我,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朱缇笑了笑,温和道:“其实我是白嘱咐,那小子极其眷恋你,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受了委屈咱也别忍着,骂他几句也使得。”秦桑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有您在,我谁也不怕,”朱缇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京后,爹爹不打算再进宫了,就在你娘坟前搭间茅屋,守着她过日子。”秦桑急了,“那怎么行……”朱缇一摆手止住话头,“孩子,没有父女俩共同掌管禁宫的先例,而且我是被先帝逐出宫的。朱闵青刚登基,不能事事都和先帝反着来,再来出‘群臣跪午门’的闹剧,谁脸上也不好看。嗨,我闺女是皇后,你还怕我过不好怎的?”秦桑默然,好半晌才点点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是豆蔻喜出望外的叫声:“老爷,小姐,皇上、皇上亲自来接咱们啦!”秦桑又惊又喜,抬脚就往外走,却猛地顿住脚步,询问似地看了看爹爹。朱缇失笑,“去吧。”秦桑拎起裙角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豆蔻和月桂立在大门两侧,笑啊闹啊,激动得满面通红。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秦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就是平静不下来呢?忽然间鼓乐声停了,欢笑声也没有了,世界变得很静。秦桑屏住了呼吸。一身明黄服饰的朱闵青漫步走了进来。刹那间,秦桑谁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他是清晰的。她欢呼一声,雀跃着奔向他。朱闵青笑声朗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我的皇后,我来迎你了!”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玉兰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秦桑仰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好似迷雾散尽后的碧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充满生气!不再是暗夜中寂寥阴暗的死水。秦桑忍不住轻轻啄了下他的眼,娇笑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皇后’这个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有人说我狂妄自大,你可要替我骂回去。”朱闵青解下五爪团龙纹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不骂人,我直接砍他的脑袋!”秦桑噗嗤一笑,“还我啊我的,皇帝当了三个多月,还没适应么?”朱闵青低头,凑到秦桑耳边轻声道:“咱们之间只有你我,没有朕和臣妾。”他左耳的红宝耳珰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的耳坠相映成辉。洁白的碎花随风悠悠然飘落,漫天飞舞着,就像二人初相识那天的雪。没有冰冷寒凛的味道,只有令人陶醉的花香,和萌动的融融春意。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说话,携手向外徐徐走去。和风飒然,玉兰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秦桑回头望了一眼,爹爹已走出房门,站在树下含笑看她,枝头盛开的玉兰花似乎也在笑。她慢慢转过身,随朱闵青登上了龙辇。织金红毯一路延伸开来,九龙曲柄明黄伞蔽日,千乘万骑簇拥着他们,金戈辉煌,灿烂炫目。龙辇所到之处,从缙绅豪强到平头百姓,从儒生文人到高官大员,所有人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跪倒,低头垂眸不敢仰视。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耀。朱闵青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秦桑忽莞尔一笑:“哥哥,这条路,我们终是顺利走过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完结,周四开始更番外,大概还有三四章的量。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大爱你们!一万个亲给你们!7月初开下本古言《残疾暴君的白月光》,鉴于停滞不前的预收,文名文案可能会修修,核心梗不会变!如果大家发现收藏夹突然冒出一本没见过的预收文名,千万别删啊啊啊啊啊啊~内个,如果能收藏下蠢作者,她就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啦哈哈哈哈再次表白小天使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08 23:53:56~2020-06-0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110瓶;君雨熙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正主儿都退缩了,他们还争什么争啊!朱闵青看了暗自发笑,沉声道:“我说了,支持我的站右边。”左边顷刻空了一大片,只有冯次辅及其两个亲信站着,又过了一刻钟,冯次辅暗叹一声,挪着沉重的脚步站到了左边。至此,明面上看所有朝臣无一有异议。盛御史脑筋转得快,立时拿出奏请立朱闵青为储君的折子,笑眯眯道:“既如此,咱们都署个名儿,等皇上醒了,一看问题解决心里也松快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立此存照的保命符,傻子才不署名呢!尘埃落定,此刻也不过错午时分。朝臣们依次退下,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但当他们跨出殿门时,瞬间安静了。崔应节邱万春亲自带两队锦衣卫,如铜墙铁壁一样壁立在殿门旁,绣春刀已然出鞘。冬阳下,刀锋泛着冰冷耀眼的寒芒,刺得人们眼睛一缩。再看,宫门处黑鸦鸦一片,一眼望去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兵勇,均身披甲胄,手持利刃,寂静无声,却另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恐怖。那是嗜血的杀气。有武将认出来,这些是辽东的兵!怪不得朱闵青有恃无恐,若他们死硬到底,只怕就再也跨不出这个宫门了。殿内,只剩下两人。“好算计,什么百官推举,不过是为拖延时间而已。”朱怀瑾自嘲一笑,“想不到你竟掌控了内廷和锦衣卫,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们太自大!”朱闵青讥诮道,“大多数锦衣卫和内廷宫人都是朱缇手下,他们害怕被新君清洗,只有我这个‘自己人’登基,他们才有活路!”“所以打开宫门,以放卫家军进宫,你们里应外合,来了一出瓮中捉鳖。这盘棋,是不是卫宁远进京的时候就布下了?或者更早,你去辽东督军就已然开始。”话音甫落,朱怀瑾心里泛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情知大势已去,强忍着惊怒和不甘,悲怆地叹息一声,“我任凭你发落,冯次辅他们……新君继位,还是彰显仁德更能安抚人心。且冯次辅所言不差,我朝,再也经不起动荡了。”说罢一揖到底,头也不回地离去。朱闵青目露不屑,冷哼一声随即进了内殿。他挥挥手,伺候的宫人便退了下去。重重帷幔中,永隆帝闭目一动不动躺着,脸色又黄又青,嘴唇干涸发白,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味道。只胸口微微起伏,显示这个人还活着。朱闵青静静看了他一阵子,将朝臣的联名奏章放到他枕边,缓声道:“父皇,所有朝臣都奏请立我为太子,除非您现在醒了另立朱怀瑾,否则您一死,我就会灵前登基。”永隆帝没有任何反应。“我想想,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母后为太后,配享太庙。当然,不会和您合葬,省得母后说我不孝。”永隆帝的呼吸有些急促。“您的陵墓早已修好,倒是省了我一笔银子。国库连年亏空,本着利国利民的宗旨,我不会大办您的丧事。”永隆帝眼皮微动,似是要醒。朱闵青歪头盯着他,“父皇,朱缇是刻意收养我的,我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联手在你眼皮底下演了十几年的戏,被人蒙蔽的滋味可好?哦,我还要娶阿桑当皇后,等你一死,我马上和她大婚!”永隆帝艰难地睁开眼睛,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痰堵住,憋得脸皮都渐渐红了。朱闵青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您的陪葬品我都想好了,就用您亲手雕刻的石头,想来您也是高兴的……您这一生,信任的,喜爱的,也只有那几块冷冰冰的破石头!”永隆帝张着嘴,鼻翼撑得老大,好像一条快干死的鱼,拼命却徒劳地挣扎着。他的眼睛被愤恨烧得通红,但渐渐的,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消失了,人也变得安静许多。朱闵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长叹一声,喊道:“传御医,皇上病危!”然再高明的郎中也救不回他,当晚,永隆帝驾崩于寝宫。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完结章感谢在2020-06-07 23:48:10~2020-06-08 23:5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污一污更健康 20瓶;棉花肚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5章 (完结章)永隆二十六年冬月十三, 朱闵青于灵前登基, 定年号为景武。朱闵青登基后,没有如同人们猜测那般来一场腥风血雨,他采取了非常温和的处理方式。褫夺朱怀瑾的郡王爵位,让其返回齐地,无令不得入京。不牵连他的父母家人,也就是说, 身为亲王嫡子的朱怀瑾一样可以逍遥自在地过完后半辈子。冯次辅连降十二级, 贬为西南边陲七品县令。从京城的花花世界,一下子赶到边境的不毛之地, 的确有点惨, 但好歹还是官身, 苏家也没遭到清算,与前朝站错队的官宦相比, 可谓是莫大的幸运了!这两个首要人物都没丢掉性命,至于其他追随者,或贬谪或罚俸, 总之没有砍掉一人的脑袋。有人感慨误会了新帝, 毕竟所处位置不同, 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如此看来,新帝并非是个暴戾的皇帝。但也有人担心新帝是隐忍不发,等坐稳了龙椅就会毫不留情地铲除异己。对众人的猜疑,朱闵青只是冷笑。二十七日后释服, 他在朝会上直接道:“天子之言,开口不改!朕说不再追究,就定不会翻旧账。但朕不是个大度的,你们以后若有二心,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既是威压,也是一粒定心丸。隐隐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阴霾便悄然消散了。景武元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日明媚,澄碧的河水潺潺而过,河岸杏花似雪,柳丝如云,春燕呢喃,彩蝶飞舞,总角孩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闹。当真是人间二月好景致,一派祥和温馨的醉春光。秦家庄的旧宅,庭院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坐在窗前看邸报。因出了孝期,穿戴上也鲜艳许多,缕金玉兰花纹杭绸窄袖长袄,月白百褶裙,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一点油簪子别住。耳边是那对嵌红宝金耳坠,在阳光下闪着灿光。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好极了。月桂提着一篮子野菜兴冲冲进院,扬声笑道:“小姐,看!奴婢和老爷挖了这么多苜蓿,老爷说晌午吃这个。”秦桑放下邸报,隔窗吩咐说:“洗净了焯水,做个凉拌的下酒菜。爹爹呢?”“老爷要在田间走走,小姐放心,豆蔻姐姐陪着呢!”月桂打来一盆水,一边收拾菜,一边傻乎乎地笑:“少爷当皇帝了,奴婢就跟做梦似的,小姐肯定要当娘娘,那奴婢也能跟着进宫做女官儿了吧。”秦桑笑道:“你若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月桂乐得合不拢嘴,“愿意愿意!少爷……啊,皇上啥时候接老爷小姐回京,奴婢都等不急啦!”秦桑双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天边悠悠白云,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三个月过去,恩威并施,朝局没有发生大的动荡,我想京城快有人来了……”大门处传来阵阵笑语,豆蔻扶着朱缇走来,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小姐,村口来了好多官差,满街铺红毯扎红绸的,准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啦!”秦桑忙起身迎老父亲进屋,想出去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只时不时地隔窗往外瞧瞧。朱缇哈哈一乐,打趣闺女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急什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毛躁。”豆蔻笑着往外走,“奴婢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跑回来禀报!”朱缇呷口茶,沉吟片刻,目光幽幽望着女儿道:“遇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两圈再说出来。”“阿桑,今非昔比,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做得好,他们只会说是应该的,可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十倍、百倍,无限地被放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成了攻讦你的证据。”秦桑愣怔了下,知道爹爹所虑极是,可不愿他老人家担心,因笑道:“慎言慎行,我知道的!再说别人想要攻讦我,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朱缇笑了笑,温和道:“其实我是白嘱咐,那小子极其眷恋你,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受了委屈咱也别忍着,骂他几句也使得。”秦桑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有您在,我谁也不怕,”朱缇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京后,爹爹不打算再进宫了,就在你娘坟前搭间茅屋,守着她过日子。”秦桑急了,“那怎么行……”朱缇一摆手止住话头,“孩子,没有父女俩共同掌管禁宫的先例,而且我是被先帝逐出宫的。朱闵青刚登基,不能事事都和先帝反着来,再来出‘群臣跪午门’的闹剧,谁脸上也不好看。嗨,我闺女是皇后,你还怕我过不好怎的?”秦桑默然,好半晌才点点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是豆蔻喜出望外的叫声:“老爷,小姐,皇上、皇上亲自来接咱们啦!”秦桑又惊又喜,抬脚就往外走,却猛地顿住脚步,询问似地看了看爹爹。朱缇失笑,“去吧。”秦桑拎起裙角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豆蔻和月桂立在大门两侧,笑啊闹啊,激动得满面通红。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秦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就是平静不下来呢?忽然间鼓乐声停了,欢笑声也没有了,世界变得很静。秦桑屏住了呼吸。一身明黄服饰的朱闵青漫步走了进来。刹那间,秦桑谁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他是清晰的。她欢呼一声,雀跃着奔向他。朱闵青笑声朗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我的皇后,我来迎你了!”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玉兰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秦桑仰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好似迷雾散尽后的碧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充满生气!不再是暗夜中寂寥阴暗的死水。秦桑忍不住轻轻啄了下他的眼,娇笑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皇后’这个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有人说我狂妄自大,你可要替我骂回去。”朱闵青解下五爪团龙纹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不骂人,我直接砍他的脑袋!”秦桑噗嗤一笑,“还我啊我的,皇帝当了三个多月,还没适应么?”朱闵青低头,凑到秦桑耳边轻声道:“咱们之间只有你我,没有朕和臣妾。”他左耳的红宝耳珰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的耳坠相映成辉。洁白的碎花随风悠悠然飘落,漫天飞舞着,就像二人初相识那天的雪。没有冰冷寒凛的味道,只有令人陶醉的花香,和萌动的融融春意。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说话,携手向外徐徐走去。和风飒然,玉兰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秦桑回头望了一眼,爹爹已走出房门,站在树下含笑看她,枝头盛开的玉兰花似乎也在笑。她慢慢转过身,随朱闵青登上了龙辇。织金红毯一路延伸开来,九龙曲柄明黄伞蔽日,千乘万骑簇拥着他们,金戈辉煌,灿烂炫目。龙辇所到之处,从缙绅豪强到平头百姓,从儒生文人到高官大员,所有人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跪倒,低头垂眸不敢仰视。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耀。朱闵青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秦桑忽莞尔一笑:“哥哥,这条路,我们终是顺利走过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完结,周四开始更番外,大概还有三四章的量。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大爱你们!一万个亲给你们!7月初开下本古言《残疾暴君的白月光》,鉴于停滞不前的预收,文名文案可能会修修,核心梗不会变!如果大家发现收藏夹突然冒出一本没见过的预收文名,千万别删啊啊啊啊啊啊~内个,如果能收藏下蠢作者,她就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啦哈哈哈哈再次表白小天使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08 23:53:56~2020-06-0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110瓶;君雨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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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朝会上直接道:“天子之言,开口不改!朕说不再追究,就定不会翻旧账。但朕不是个大度的,你们以后若有二心,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既是威压,也是一粒定心丸。隐隐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阴霾便悄然消散了。景武元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日明媚,澄碧的河水潺潺而过,河岸杏花似雪,柳丝如云,春燕呢喃,彩蝶飞舞,总角孩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闹。当真是人间二月好景致,一派祥和温馨的醉春光。秦家庄的旧宅,庭院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坐在窗前看邸报。因出了孝期,穿戴上也鲜艳许多,缕金玉兰花纹杭绸窄袖长袄,月白百褶裙,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一点油簪子别住。耳边是那对嵌红宝金耳坠,在阳光下闪着灿光。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好极了。月桂提着一篮子野菜兴冲冲进院,扬声笑道:“小姐,看!奴婢和老爷挖了这么多苜蓿,老爷说晌午吃这个。”秦桑放下邸报,隔窗吩咐说:“洗净了焯水,做个凉拌的下酒菜。爹爹呢?”“老爷要在田间走走,小姐放心,豆蔻姐姐陪着呢!”月桂打来一盆水,一边收拾菜,一边傻乎乎地笑:“少爷当皇帝了,奴婢就跟做梦似的,小姐肯定要当娘娘,那奴婢也能跟着进宫做女官儿了吧。”秦桑笑道:“你若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月桂乐得合不拢嘴,“愿意愿意!少爷……啊,皇上啥时候接老爷小姐回京,奴婢都等不急啦!”秦桑双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天边悠悠白云,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三个月过去,恩威并施,朝局没有发生大的动荡,我想京城快有人来了……”大门处传来阵阵笑语,豆蔻扶着朱缇走来,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小姐,村口来了好多官差,满街铺红毯扎红绸的,准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啦!”秦桑忙起身迎老父亲进屋,想出去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只时不时地隔窗往外瞧瞧。朱缇哈哈一乐,打趣闺女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急什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毛躁。”豆蔻笑着往外走,“奴婢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跑回来禀报!”朱缇呷口茶,沉吟片刻,目光幽幽望着女儿道:“遇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两圈再说出来。”“阿桑,今非昔比,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做得好,他们只会说是应该的,可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十倍、百倍,无限地被放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成了攻讦你的证据。”秦桑愣怔了下,知道爹爹所虑极是,可不愿他老人家担心,因笑道:“慎言慎行,我知道的!再说别人想要攻讦我,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朱缇笑了笑,温和道:“其实我是白嘱咐,那小子极其眷恋你,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受了委屈咱也别忍着,骂他几句也使得。”秦桑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有您在,我谁也不怕,”朱缇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京后,爹爹不打算再进宫了,就在你娘坟前搭间茅屋,守着她过日子。”秦桑急了,“那怎么行……”朱缇一摆手止住话头,“孩子,没有父女俩共同掌管禁宫的先例,而且我是被先帝逐出宫的。朱闵青刚登基,不能事事都和先帝反着来,再来出‘群臣跪午门’的闹剧,谁脸上也不好看。嗨,我闺女是皇后,你还怕我过不好怎的?”秦桑默然,好半晌才点点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是豆蔻喜出望外的叫声:“老爷,小姐,皇上、皇上亲自来接咱们啦!”秦桑又惊又喜,抬脚就往外走,却猛地顿住脚步,询问似地看了看爹爹。朱缇失笑,“去吧。”秦桑拎起裙角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豆蔻和月桂立在大门两侧,笑啊闹啊,激动得满面通红。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秦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就是平静不下来呢?忽然间鼓乐声停了,欢笑声也没有了,世界变得很静。秦桑屏住了呼吸。一身明黄服饰的朱闵青漫步走了进来。刹那间,秦桑谁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他是清晰的。她欢呼一声,雀跃着奔向他。朱闵青笑声朗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我的皇后,我来迎你了!”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玉兰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秦桑仰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好似迷雾散尽后的碧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充满生气!不再是暗夜中寂寥阴暗的死水。秦桑忍不住轻轻啄了下他的眼,娇笑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皇后’这个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有人说我狂妄自大,你可要替我骂回去。”朱闵青解下五爪团龙纹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不骂人,我直接砍他的脑袋!”秦桑噗嗤一笑,“还我啊我的,皇帝当了三个多月,还没适应么?”朱闵青低头,凑到秦桑耳边轻声道:“咱们之间只有你我,没有朕和臣妾。”他左耳的红宝耳珰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的耳坠相映成辉。洁白的碎花随风悠悠然飘落,漫天飞舞着,就像二人初相识那天的雪。没有冰冷寒凛的味道,只有令人陶醉的花香,和萌动的融融春意。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说话,携手向外徐徐走去。和风飒然,玉兰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秦桑回头望了一眼,爹爹已走出房门,站在树下含笑看她,枝头盛开的玉兰花似乎也在笑。她慢慢转过身,随朱闵青登上了龙辇。织金红毯一路延伸开来,九龙曲柄明黄伞蔽日,千乘万骑簇拥着他们,金戈辉煌,灿烂炫目。龙辇所到之处,从缙绅豪强到平头百姓,从儒生文人到高官大员,所有人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跪倒,低头垂眸不敢仰视。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耀。朱闵青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秦桑忽莞尔一笑:“哥哥,这条路,我们终是顺利走过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完结,周四开始更番外,大概还有三四章的量。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大爱你们!一万个亲给你们!7月初开下本古言《残疾暴君的白月光》,鉴于停滞不前的预收,文名文案可能会修修,核心梗不会变!如果大家发现收藏夹突然冒出一本没见过的预收文名,千万别删啊啊啊啊啊啊~内个,如果能收藏下蠢作者,她就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啦哈哈哈哈再次表白小天使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08 23:53:56~2020-06-0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110瓶;君雨熙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正主儿都退缩了,他们还争什么争啊!朱闵青看了暗自发笑,沉声道:“我说了,支持我的站右边。”左边顷刻空了一大片,只有冯次辅及其两个亲信站着,又过了一刻钟,冯次辅暗叹一声,挪着沉重的脚步站到了左边。至此,明面上看所有朝臣无一有异议。盛御史脑筋转得快,立时拿出奏请立朱闵青为储君的折子,笑眯眯道:“既如此,咱们都署个名儿,等皇上醒了,一看问题解决心里也松快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立此存照的保命符,傻子才不署名呢!尘埃落定,此刻也不过错午时分。朝臣们依次退下,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但当他们跨出殿门时,瞬间安静了。崔应节邱万春亲自带两队锦衣卫,如铜墙铁壁一样壁立在殿门旁,绣春刀已然出鞘。冬阳下,刀锋泛着冰冷耀眼的寒芒,刺得人们眼睛一缩。再看,宫门处黑鸦鸦一片,一眼望去也不知聚集了多少兵勇,均身披甲胄,手持利刃,寂静无声,却另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恐怖。那是嗜血的杀气。有武将认出来,这些是辽东的兵!怪不得朱闵青有恃无恐,若他们死硬到底,只怕就再也跨不出这个宫门了。殿内,只剩下两人。“好算计,什么百官推举,不过是为拖延时间而已。”朱怀瑾自嘲一笑,“想不到你竟掌控了内廷和锦衣卫,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们太自大!”朱闵青讥诮道,“大多数锦衣卫和内廷宫人都是朱缇手下,他们害怕被新君清洗,只有我这个‘自己人’登基,他们才有活路!”“所以打开宫门,以放卫家军进宫,你们里应外合,来了一出瓮中捉鳖。这盘棋,是不是卫宁远进京的时候就布下了?或者更早,你去辽东督军就已然开始。”话音甫落,朱怀瑾心里泛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情知大势已去,强忍着惊怒和不甘,悲怆地叹息一声,“我任凭你发落,冯次辅他们……新君继位,还是彰显仁德更能安抚人心。且冯次辅所言不差,我朝,再也经不起动荡了。”说罢一揖到底,头也不回地离去。朱闵青目露不屑,冷哼一声随即进了内殿。他挥挥手,伺候的宫人便退了下去。重重帷幔中,永隆帝闭目一动不动躺着,脸色又黄又青,嘴唇干涸发白,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的味道。只胸口微微起伏,显示这个人还活着。朱闵青静静看了他一阵子,将朝臣的联名奏章放到他枕边,缓声道:“父皇,所有朝臣都奏请立我为太子,除非您现在醒了另立朱怀瑾,否则您一死,我就会灵前登基。”永隆帝没有任何反应。“我想想,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母后为太后,配享太庙。当然,不会和您合葬,省得母后说我不孝。”永隆帝的呼吸有些急促。“您的陵墓早已修好,倒是省了我一笔银子。国库连年亏空,本着利国利民的宗旨,我不会大办您的丧事。”永隆帝眼皮微动,似是要醒。朱闵青歪头盯着他,“父皇,朱缇是刻意收养我的,我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联手在你眼皮底下演了十几年的戏,被人蒙蔽的滋味可好?哦,我还要娶阿桑当皇后,等你一死,我马上和她大婚!”永隆帝艰难地睁开眼睛,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痰堵住,憋得脸皮都渐渐红了。朱闵青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您的陪葬品我都想好了,就用您亲手雕刻的石头,想来您也是高兴的……您这一生,信任的,喜爱的,也只有那几块冷冰冰的破石头!”永隆帝张着嘴,鼻翼撑得老大,好像一条快干死的鱼,拼命却徒劳地挣扎着。他的眼睛被愤恨烧得通红,但渐渐的,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消失了,人也变得安静许多。朱闵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长叹一声,喊道:“传御医,皇上病危!”然再高明的郎中也救不回他,当晚,永隆帝驾崩于寝宫。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完结章感谢在2020-06-07 23:48:10~2020-06-08 23:5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污一污更健康 20瓶;棉花肚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5章 (完结章)永隆二十六年冬月十三, 朱闵青于灵前登基, 定年号为景武。朱闵青登基后,没有如同人们猜测那般来一场腥风血雨,他采取了非常温和的处理方式。褫夺朱怀瑾的郡王爵位,让其返回齐地,无令不得入京。不牵连他的父母家人,也就是说, 身为亲王嫡子的朱怀瑾一样可以逍遥自在地过完后半辈子。冯次辅连降十二级, 贬为西南边陲七品县令。从京城的花花世界,一下子赶到边境的不毛之地, 的确有点惨, 但好歹还是官身, 苏家也没遭到清算,与前朝站错队的官宦相比, 可谓是莫大的幸运了!这两个首要人物都没丢掉性命,至于其他追随者,或贬谪或罚俸, 总之没有砍掉一人的脑袋。有人感慨误会了新帝, 毕竟所处位置不同, 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如此看来,新帝并非是个暴戾的皇帝。但也有人担心新帝是隐忍不发,等坐稳了龙椅就会毫不留情地铲除异己。对众人的猜疑,朱闵青只是冷笑。二十七日后释服, 他在朝会上直接道:“天子之言,开口不改!朕说不再追究,就定不会翻旧账。但朕不是个大度的,你们以后若有二心,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既是威压,也是一粒定心丸。隐隐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阴霾便悄然消散了。景武元年,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日明媚,澄碧的河水潺潺而过,河岸杏花似雪,柳丝如云,春燕呢喃,彩蝶飞舞,总角孩童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闹。当真是人间二月好景致,一派祥和温馨的醉春光。秦家庄的旧宅,庭院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坐在窗前看邸报。因出了孝期,穿戴上也鲜艳许多,缕金玉兰花纹杭绸窄袖长袄,月白百褶裙,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一点油簪子别住。耳边是那对嵌红宝金耳坠,在阳光下闪着灿光。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好极了。月桂提着一篮子野菜兴冲冲进院,扬声笑道:“小姐,看!奴婢和老爷挖了这么多苜蓿,老爷说晌午吃这个。”秦桑放下邸报,隔窗吩咐说:“洗净了焯水,做个凉拌的下酒菜。爹爹呢?”“老爷要在田间走走,小姐放心,豆蔻姐姐陪着呢!”月桂打来一盆水,一边收拾菜,一边傻乎乎地笑:“少爷当皇帝了,奴婢就跟做梦似的,小姐肯定要当娘娘,那奴婢也能跟着进宫做女官儿了吧。”秦桑笑道:“你若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月桂乐得合不拢嘴,“愿意愿意!少爷……啊,皇上啥时候接老爷小姐回京,奴婢都等不急啦!”秦桑双手支颐,出神地望着天边悠悠白云,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三个月过去,恩威并施,朝局没有发生大的动荡,我想京城快有人来了……”大门处传来阵阵笑语,豆蔻扶着朱缇走来,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小姐,村口来了好多官差,满街铺红毯扎红绸的,准是皇上派人来接您啦!”秦桑忙起身迎老父亲进屋,想出去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只时不时地隔窗往外瞧瞧。朱缇哈哈一乐,打趣闺女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急什么?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毛躁。”豆蔻笑着往外走,“奴婢去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跑回来禀报!”朱缇呷口茶,沉吟片刻,目光幽幽望着女儿道:“遇事多长个心眼,有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两圈再说出来。”“阿桑,今非昔比,往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做得好,他们只会说是应该的,可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十倍、百倍,无限地被放大,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成了攻讦你的证据。”秦桑愣怔了下,知道爹爹所虑极是,可不愿他老人家担心,因笑道:“慎言慎行,我知道的!再说别人想要攻讦我,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朱缇笑了笑,温和道:“其实我是白嘱咐,那小子极其眷恋你,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受了委屈咱也别忍着,骂他几句也使得。”秦桑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有您在,我谁也不怕,”朱缇慈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这次回京后,爹爹不打算再进宫了,就在你娘坟前搭间茅屋,守着她过日子。”秦桑急了,“那怎么行……”朱缇一摆手止住话头,“孩子,没有父女俩共同掌管禁宫的先例,而且我是被先帝逐出宫的。朱闵青刚登基,不能事事都和先帝反着来,再来出‘群臣跪午门’的闹剧,谁脸上也不好看。嗨,我闺女是皇后,你还怕我过不好怎的?”秦桑默然,好半晌才点点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是豆蔻喜出望外的叫声:“老爷,小姐,皇上、皇上亲自来接咱们啦!”秦桑又惊又喜,抬脚就往外走,却猛地顿住脚步,询问似地看了看爹爹。朱缇失笑,“去吧。”秦桑拎起裙角出了屋子,立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张望着。鼓乐声越来越近,豆蔻和月桂立在大门两侧,笑啊闹啊,激动得满面通红。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秦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什么就是平静不下来呢?忽然间鼓乐声停了,欢笑声也没有了,世界变得很静。秦桑屏住了呼吸。一身明黄服饰的朱闵青漫步走了进来。刹那间,秦桑谁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他是清晰的。她欢呼一声,雀跃着奔向他。朱闵青笑声朗朗,张开双臂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我的皇后,我来迎你了!”柔和的暖风轻轻拂过,玉兰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秦桑仰头看着他,他有一双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好似迷雾散尽后的碧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充满生气!不再是暗夜中寂寥阴暗的死水。秦桑忍不住轻轻啄了下他的眼,娇笑道:“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皇后’这个名头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有人说我狂妄自大,你可要替我骂回去。”朱闵青解下五爪团龙纹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我不骂人,我直接砍他的脑袋!”秦桑噗嗤一笑,“还我啊我的,皇帝当了三个多月,还没适应么?”朱闵青低头,凑到秦桑耳边轻声道:“咱们之间只有你我,没有朕和臣妾。”他左耳的红宝耳珰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的耳坠相映成辉。洁白的碎花随风悠悠然飘落,漫天飞舞着,就像二人初相识那天的雪。没有冰冷寒凛的味道,只有令人陶醉的花香,和萌动的融融春意。二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说话,携手向外徐徐走去。和风飒然,玉兰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秦桑回头望了一眼,爹爹已走出房门,站在树下含笑看她,枝头盛开的玉兰花似乎也在笑。她慢慢转过身,随朱闵青登上了龙辇。织金红毯一路延伸开来,九龙曲柄明黄伞蔽日,千乘万骑簇拥着他们,金戈辉煌,灿烂炫目。龙辇所到之处,从缙绅豪强到平头百姓,从儒生文人到高官大员,所有人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跪倒,低头垂眸不敢仰视。无上的尊贵,无上的荣耀。朱闵青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秦桑忽莞尔一笑:“哥哥,这条路,我们终是顺利走过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完结,周四开始更番外,大概还有三四章的量。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和支持,大爱你们!一万个亲给你们!7月初开下本古言《残疾暴君的白月光》,鉴于停滞不前的预收,文名文案可能会修修,核心梗不会变!如果大家发现收藏夹突然冒出一本没见过的预收文名,千万别删啊啊啊啊啊啊~内个,如果能收藏下蠢作者,她就心里美得冒粉红泡泡啦哈哈哈哈再次表白小天使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08 23:53:56~2020-06-09 23: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110瓶;君雨熙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