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大内胭脂铺> 《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90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90(1 / 1)

------题外话------大概再有一两章,这一卷就结束,开启新的卷章。第291章 噩梦(一更)入冬仿佛一夜之间。萧狗儿不过才两个月胎龄,京城已天寒地冻,乌云漫天,眼看着便要降下第一场雪。正殿里,猫儿将手腕搁在案几上,待孙姑娘诊过脉,她方收回手,同站在殿中等话的王五交代道:“你带着你家红豆,去各布庄将今冬畅销的衣料,每种色彩买一尺头回来,我得看看今冬的流行色。”王五被一句“你家红豆”调侃的面色绯红,只点头应下,转身便要走。猫儿却又出声唤住他,问道:“红豆姑娘的赎身银子,老鸨子想要多少?”王五红着耳根恭敬道:“要一千两。”猫儿点点头:“你家红豆不是个长袖善舞的性子,做买卖终究有些放不开。上个月她虽然赚了二三十两,然以这般情形,攒钱的力度赶不上老鸨子涨价的力度。我给你出个点子,听不听在你俩。你让她去旁的青楼结识些旁的姐儿,将买卖扩充到京城所有一二等青楼。如此有了规模,她只需要站在背后,同各个青楼里固定的姐儿打交道,攒钱定然要快数倍。你家红豆不是个做买卖的好手,不适合冲往第一线。然而我看重的,却是她实诚的性子,以及同你的关系。”王五心下一喜,忙忙应下,精神抖擞的出宫办差。猫儿此时方转头问向孙姑娘:“如何?”孙姑娘沉着道:“并无大碍,只主子平日却要放宽心,不可思虑过多。”猫儿微微一笑:“我自觉已经想的够少,若再放松,可不成了傻子?”孙姑娘笑道:“慢慢调理,初次有孕,太过紧张也是常情。”她收了一应用具出了正殿,转去书房。见书房掩着门,便在门外等待。书房里,随喜正向萧定晔汇报着新近消息:“竹风草虽说喜潮喜阴,然并非西南各处才有,北地有些山林茂密,风吹不透,也容易长竹风草。至于黑白莽熊,也有好几种,分散在各处,却不知当时泰王所言究竟是哪种。现下我方已派出五路暗卫寻找那秘密铁矿所在,暂且还未有消息送回。”萧定晔蹙眉道:“此事加紧去做。三哥押了嗓子,父皇若要传位,断不会再考虑三哥。只怕他要狗急跳墙。”随喜点头道:“秘密训练整一年的两百名暗卫,近日已散布在各处。再过半年,还能出一批。殿下放心,现下我们人手充足,再不会出现此前遇刺之事。”萧定晔却道:“半年后的那一批,全部打散放进各地军中。三哥已有了铁矿在手,如若要起事,必定要掀起战乱。如若真的要在沙场上同三哥相见,我等要保证各地营中都有自己人。”随喜应下,出了书房,见孙姑娘在门外等待,心知是来向自家殿下汇报胡主子的身体状况,又返回身通传过,方出了重晔宫。书房里,孙姑娘蹙眉道:“……胎象勉强算稳,暂且不用服药。然胡主子思虑太重,长此下去,必定会影响腹中胎儿。主子最信任殿下,旁人开解,都没有殿下开解来的有用。”萧定晔轻叹一口气。到底怎样才算对一个人好,他心中十分迷茫。父皇此前对后宫,偶尔能赏妃嫔们整套头面,那已经是后妃争相奔走、普天同庆的大事。几位哥哥们,但凡在哪位妃子的房中过上一夜,那位妃子就能收获一大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然而事情到了他这里,一切都不一样。前者的经验在他身上没有用。他自然也明白,症结出在何处。陪在他身畔的人,是他花了心眼子,长久布局,水滴石穿,用手段强留下来的人。她喜欢他,甚至愿意拿命去护着他,这一点他清清楚楚。然而什么能令她开心,他以为他知道,后来又觉着他不知道。以前他觉着她喜欢吃鱼,她吃的时候大快朵颐,没吃的时候却也从不惦记。以前他觉着她喜欢那只套圈得来的泥猫,他送了相似的小玉猫,她虽然也欢喜,却并没有失而复得的高兴劲儿。以前他觉得,他先为她争取到侧妃的位子,让她不必担心日后要受磨搓,她一定会高兴。然而皇祖母颁下懿旨时,她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面色苍白。他用了让她有孕的法子,终于将她留在身边。午夜梦回,他搂在她在怀,知道她的腹中有他的骨血,他的内心是踏实的。然而这份踏实,是有瑕疵的。她是逼不得已,而不是心甘情愿。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到午时。他出了书房,跨进正殿,她正坐在椅上,十分别扭的做针线。等她抬头,他方笑道:“你做的小衣裳,狗儿只怕嫌弃不穿。”她听他主动唤了一声“狗儿”,不由扑哧一笑,心中有些如愿的得意。自她为腹中孩儿取了“狗儿”这个乳名,他虽未明着反对,然而当时的面色,不可谓不精彩。自此,若他同她要同腹中孩儿说话,她称呼“狗儿”,他便固执的称呼“阿巳”。“阿巳,千万莫答应你阿娘。你但凡给她个回应,她就当你中意狗儿这个名字。阿巳,你到底是小子还是丫头?阿爹在院里,是先给你建个练武场,还是先栽一架秋千?阿巳,你切莫折腾你阿娘,她要是不高兴,得罚我们父子两跪搓板。阿巳……”腹中孩儿只有两个月,连胎动都还没有。他虽得不到任何回应,却乐此不疲,每个夜里入睡前,总会和他的小阿巳说一阵话,然后才入睡。他如此明显的嫌弃“狗儿”这个乳名,现下一时失言,却主动唤了出来。他见她笑,默默松了口气,心中同他的阿巳道:“为父为了你阿娘,只好让你没面子啦。乳名你暂且忍耐一回,日后训名和字号,一定取的威风八面!”她笑罢,方向他招手:“我做的是罗袜,并无多大难度。”他坐去她身畔一瞧,不由微微蹙了眉,试探道:“这是娃儿的罗袜?”他将皂靴脱去,将罗袜往自己脚上一套,虽然有些紧,却也将他的脚全须全引包了进去:“这是罗袜?为夫瞧着,更像掖庭厨子用的袖笼子。”她不由又是哈哈一阵笑,就着他脚将罗袜最后缝了几针,极为大方道:“我代狗儿送你。”他瞧着脚上罗袜,再转头四顾:“就一只?罗袜不是一对?你莫蒙我,我此前在营里给人洗了几个月罗袜,最是明白不过。”她一阵喷笑,最后将针线一抛:“你是皇子,我还是沾一回你的光,让宫里绣娘去操心小衣裳的事。”殿中地龙烧的热乎,她几番爆笑下,额上已现了虚汗。他取了巾帕替她拭过汗,问道:“是要在宫里用午膳,还是想出去外面?你若日日在宫里无趣,为夫便带你溜出宫外,皇祖母不会知道的。”皇太后和皇后紧张皇嗣,每日都要派嬷嬷前来敲打他。从前几月不能同房,一直到孕妇不能受气,事无巨细,每日都要交代一回。他便是不去刻意记,现下也知道,十月怀胎并不是真的有十个月,实则是九个月零三天。她懒懒道:“身子困乏,不愿意出宫。便在宫里用饭吧。”他只得道:“用过午膳,为夫陪你在园子里走走。”待两人用过午膳,天上乌云越渐沉重,空气却温暖湿润,没有一丝儿风。他牵着她在宫道上慢行消食。五福受他阿爹差遣,要去给白才人送画好的上妆图册。他从掖庭宫门窜出来,远远瞧见猫儿,立刻跑上前去,先向五皇子行过礼,方笑嘻嘻同猫儿道:“姑姑,阿爹说你要生小殿下,可是真的?”猫儿一指指在他额上:“如若不是小弟弟,是个小妹妹呢?”他显然未想到过这种可能,却又转头望向萧定晔:“殿下最最威武啦,殿下一定知道要如何呢。”他不知不觉一马屁拍的萧定晔高兴,萧定晔破天荒赏了他一锭银子,问道:“你可识字?日后小殿下出生,可需要个小跟班的。”五福忙忙点头:“识得识得,阿爹已教过奴才三字经,上面大半字奴才都识得的。”接着掰着手指历数自己的才华:“奴才还精通养狗,若小殿下中意狗儿,奴才就为小殿下抱狗……”猫儿闻言,却不由扑哧一笑,同五福道:“就不养狗啦,只能有一个狗儿,多了可不成。”五福忙忙点头:“几只狗儿,奴才都能照顾的妥妥帖帖呢。”又续道:“还会木工活,奴才给小殿下做小木马、木剑,打磨的极光滑,绝不会有一根木刺。奴才还会……”萧定晔见他大有立刻就跟去重晔宫当值意图,笑道:“成了,你回去等消息。八个月后,再准备包袱皮。”五福忙忙“暧”了一声,行礼退了开去。萧定晔牵着猫儿继续前行,半晌却突然摇头:“不成,听闻骑木马要成罗锅腿。不管是小子还是闺女,五岁前都不能让他骑木马。”猫儿不由抿嘴一笑:“你倒是想的周全。”宫道往前延伸,再行一刻钟,便是御花园。园子里的苗木总管是萧定晔的人,瞧见两人结伴过来,上前行过礼,方道:“两位主子尽管逛园子,阖宫所有花木都安全,奴才用项上人头把着关。”猫儿听过,不由舔了舔嘴:“你这般一说,我却有些馋猪头肉。”见眼前的太监身子一抖,便笑道:“本妖有孕其间,不吃人。你是安全的,去吧,放心大胆的去吧。”太监立刻哈着身子,麻溜的跑个干净。萧定晔不由笑道:“你作甚吓他?”她笑嘻嘻道:“若我同你要说一些亲热话,被旁人听见,多不好。”他眼中立刻热切起来。须臾却又哀叹一声:“今后你我只生两个娃儿便够,既没有人同狗儿抢高位,你我也能好好开心。若年年都有子嗣,为夫怎能熬的住。”他说的兴致勃勃,她面上笑意却渐渐收敛,到了最后,只强笑道:“这话听着,也是极动听的。”他不知她因何少了兴致,只得握住她手,半晌方低声道:“日后搬出宫,你虽为妃,我却舍不得约束你。你依然能出府操心买卖,并不需要守在内宅。”她莞尔一笑,仿佛方才的不快并不存在,只靠的他肩上道:“你真好……”迎面刮来一阵风,零星雪片终于落下。他紧了紧她的披风,两个人顺着来路慢慢返回。风一旦刮起来,便一阵紧似一阵。再一道风前来,猫儿“哎哟”一声,立刻挤了眼睛道:“沙迷了眼。”他便轻轻撑开她眼皮,连续吹了几口气,问道:“可好些?”她眨巴着眼珠细细体会,一旁忽的传来个女眷的声音:“五弟同弟妹果然情深意切。”猫儿转过头去,面色立时一变。萧定晔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身后,面向一行人道:“三哥同三嫂又何尝不是?今儿竟然有兴致进宫赏园子?”眼前的泰王含笑望过去,并不说话。三皇妃却缓缓上前,微微偏头往萧定晔身后望去,依然如方才那般亲切道:“前些日子听闻弟妹怀有了身孕?瞧着身子却有些单薄。”转眼看向萧定晔:“你平日要着紧些弟妹,女人生子,不亚于闯一回鬼门关。对母子两人,皆是极要命之事。”猫儿面色一变,立时觉着有些脑仁疼。萧定晔唇角微微含了一丝笑意,面色无波道:“多谢三嫂关心。”护着猫儿便要离去。三皇妃却起了拉家常的兴致,站在风口上续道:“离雁一个月前才做完法事,还要多谢弟妹为她慷慨续阳寿。这几日天冷,寻一个暖和天,她却要进宫感谢弟妹。她经了此事,虽说消瘦了一大截,人却懂事许多,对她反而是好事。”猫儿再也不愿听,只摇一摇萧定晔手臂,低声道:“我头疼,见不得你同旁的女子说话。”他便向两人抱拳道:“阿狸身子不适,告罪。”立刻带着她离去。猫儿白日站在风口上许久,午后只是神色恹恹,到了夜里入睡后却有些说胡话。梦里,她手上牵着个穿肚兜的小哥儿,不知要去往哪里。小哥儿腿短走不快,行了不多时便哼哼唧唧,吵着闹着道:“阿娘,抱抱,狗儿累累。”她在梦里是位严母,只肃着脸道:“你真是白瞎了这个名儿,‘鸡飞狗跳’这个词你没听过?阿娘并未指望你现下就能跳,可你连撒欢跑都不成,又哪里像狗儿了?明明是只猪儿。”狗儿听她阿娘训她,不由瘪着嘴道:“人家原想当巳蛇,游着走。却成了狗儿,要跑着走。跑着累累。”他见他亲娘狠心不理会他,心中又起了志气,立时甩开猫儿的手,撒丫子往前跑去。迎面瞬间腾来一团浓雾,将狗儿全然笼罩其中。猫儿忙忙冲进云雾,却寻不见狗儿。耳畔陡的传来几声孩童尖叫,继而撕心裂肺哭喊道:“阿娘,阿娘救我……”她立刻如疯了一般四处摸索寻找,雾气中却显出几个人影。其中一人恶狠狠道:“你将本王刺哑,你还想好好产子?你做梦!”她心如刀割,猛地扑过去,那人影却消失不见。转而雾中却出现几位女子,一个个全都面熟。楚离雁向她啐了一口,道:“抢了我们的夫君又如何?本小姐抢你儿子!”她手中不知拿着何物,往空中挥动数回,狗儿的哭嚎声便越加凄厉。司徒姑娘添油加醋道:“打重些,好让她也尝尝伤心是何滋味!”乔姑娘却不动弹,只望着猫儿幽幽道:“一位皇子本就可以多人分,你却想独占,哪里有这般道理?”猫儿耳中听得狗儿哭叫,却遍寻不见他,毫不迟疑向几人跪下,泪流满面央求道:“求求你们莫动他,你们来动我,我绝不反抗……”为首的楚离雁“哈哈”一笑,一把捏住她下巴:“杀了娃儿就等于杀了娘,这道理内宅妇人谁会不知?”猫儿心中登时一陡,待要向她扑去,她的手当即一甩。狗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四周立时被血水淹没。她眼前一黑,嘶声裂肺大叫一声,耳畔已传来萧定晔的声音:“阿狸莫怕,有为夫护着你……”灯烛瞳瞳下,他神色焦急,见她已醒转过来,忙忙道:“不怕的,为夫在你身边。”她立刻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狗儿被她们害了,我没护好狗儿,都是我的错。我过去不该逞能,不该惹来仇恨,不该分走她们的恩宠,不该……”他抚着她背,连声道:“都是梦,是假的。狗儿在的,好好在你腹中,你摸摸,他好好的。”猫儿闻言,探手按去腹上。那里的隆起还不明显,才将将两个月,狗儿现下还不是狗儿,连一只小耗子的大小都没有。在边上侍候的孙姑娘柔声安慰道:“主子只是有些许伤风,邪风入体,才会做噩梦。小殿下好好的,并无大碍。”猫儿闻言,方止了颤抖,只紧紧挨着萧定晔,不知过了多久,才迷糊睡去。------题外话------今天两章,每章五千字。第292章 为母则柔(二更)自噩梦过后,猫儿显见的沉寂下来。她再不出重晔宫,平日只在院里踱一踱步。下雪的时候,北风肆虐,雪片被裹挟着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她站在窗前,默默望着雪片竭力反抗着狂风,又被狂风反杀回去。明珠从院外进来,险些被寒风卷跑了去。她并不直接进正殿,而是先去配殿暖一暖身子,方在檐下蹭去脚下泥污,掀开帘子进来,笑着向猫儿挥一挥手上账本:“李东家先已算过一遍,再拿来给主子瞧。过去一月,买卖大赚,有三千两之多呢。”猫儿接过账本,随意翻一翻,便放去了桌案上,只喃喃道:“我闲了再看。”她现下不闲。她努力看雪。明珠叹了口气,回头望向孙姑娘。孙姑娘只缓缓摇一摇头,出声劝慰道:“主子平日也可多走一走,如此生产时会容易一些。对腹中小殿下也好。”猫儿“嗯”的一声,扶腰在殿中踱过两步,却又停去了窗前,自言自语道:“还有七个月对不对?”孙姑娘忙道:“主子记性好,小殿下还有七个月就出生了呢。”七个月后是什么时候?那要到盛夏呢。算一算日子,她的狗儿是巨蟹座,是温和、重情的暖男性子呢。她转过身问道:“殿下今儿的事情何时能结束?”明珠同孙姑娘面面相觑。半晌,明珠方硬着头皮道:“殿下成亲虽有钦天监选定日子,然而请期这一环的过场却要走过。等回来只怕快到未时。主子用过午膳歇个晌,醒来就能看见殿下。”猫儿点点头,道:“那我们便不等他用午膳,自己吃反而自在些。”明珠闻言,忙忙去小厨房吩咐摆饭。三人一起用过午膳,猫儿并不歇晌,只坐在微微开了条缝的窗前,借着外头映照进来的雪光,缝着一双新的罗袜。太后娘娘体贴,心知她初为人母,心中定当有一股兴奋劲儿,曾派阿娇嬷嬷过来亲传过如何成功做一双罗袜。阿娇嬷嬷亲自操剪,为她剪下几片巴掌大的布片,又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一圈细细炭迹。她只要按照痕迹去缝,便能缝出一双规规矩矩的孩童罗袜。她下针极慢,要在心里盘算半晌,估算好下一个针脚,才能缝上一针。她这般认真,一时半会竟忘了时间,待听闻院中有了脚步声,方才抬头。萧定晔身穿礼服从院外进来,目光从半掩着透气的窗外穿进去,瞧见窗前的她正正好抬头,只向她讪讪一笑,立刻钻进了书房。待由随喜侍候着解下礼服,换上常服,他方低声问道:“她一早上心绪可好?”随喜回道:“用过午膳一直在做针线,偶尔也同明珠她们搭话说笑几句,倒未瞧出有烦躁之处。”萧定晔点点头,从礼服袖中取出一张请柬拿在手中,疾步出了书房,进了正殿。明珠同孙姑娘便识趣出去,并不敢干扰二人。萧定晔站在一旁看着猫儿穿针引线,笑道:“这回的罗袜倒是有模有样,狗儿定然不嫌弃。”她柔柔一笑,道:“他倒敢嫌弃,我不打他!”一句话刚出,却有些后悔,立刻抚着腹间,垂首道:“阿娘是吓唬你的,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你。”已经三个月的小腹虽已开始隆起,然而离胎动还远,萧狗儿并不能给她什么反应。她放下针线,转身为萧定晔倒一杯热茶递给他:“今日雪这般大,街面上可还好走?”他接过茶水,饮过一口,方抬眼打量她的神色。晨起他离开时她是什么表情,现下依然是那般。贴心,贤惠,温柔。没有因他又去忙碌亲事,产生一丝半点的不快。事实上,自从一个月前,她在宫里听过泰王王妃阴阳怪气说过一番话,连番做噩梦动过一回胎气,她便成了这种性子。温婉,沉静,再不同人争执。便是他偶尔同她调笑,要将“狗儿”这名字依然换成“阿巳”,她也是柔柔道一声“好”。这不是她。她一直是生命力旺盛的,带着浓浓的反抗精神。在废殿,在掖庭,在配殿。纵然后来进了正殿,她也日日同他抬杠,常常噎的他说不出话。然而一夜之间,她不知有过怎样的心理活动,她就转了性子。这性子也不是不好。然而却让他陌生。孙姑娘曾说,女子怀胎后,不但胃口会大变,性子也会转变。等生产后一年,才会慢慢改回来。他还是更喜欢原来的那个她。他饮尽茶水,放下茶杯,方将请柬递过去:“月底是戴老夫人的寿辰,你可想去戴家一趟?你许久未各处走过,趁机散散心,也是好的。”猫儿接过请柬,打开一瞧,不由笑道:“阿娘瞧着刚强,未成想都已六十。”于情于理,她都该去一回。她的那位干娘,这些日子隔三差五送进宫来的各种吃食、药材,险些将小库房挤垮。戴家对她,不可谓不上心。然而要不要出宫,她却有些迟疑。他知道她担心什么,鼓励道:“明珠同孙姑娘伴在你身侧,周遭还有二三十暗卫护着你。狗儿不会有事,他若这点世面都不敢见,日后如何跟着我打江山?”猫儿闻言,想起上回出宫,只觉得极遥远,仿佛已过了许久许久。她心中虽起了些兴致,却又道:“我得先问过孙姑娘,她若说行,我才会出宫。”他不由笑道:“你这般紧张他,可知他日后有了心上人,立刻将你抛之脑后,你轻易都见不着他。”她闻言一笑,搂着他颈子道:“狗儿肖父,不好吗?”她说这话时,却有些她此前的灵动俏皮。他不由搂着她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低声道:“他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也好。他疼他的媳妇儿,我疼我的媳妇儿,彼此不打扰。”待过了晌午,他依然如平日去书房听随喜报信。随喜离开后,招来了孙姑娘。孙姑娘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肃然,只道:“胡主子思虑过重,平日看着不显山露水,心中不知压着多少事。是药三分毒,奴婢行医,历来不主张多用药。然而主子现下这个情况,只怕要开始服用安胎药。”他立时一惊:“可是胎相不稳?”孙姑娘摇头道:“现下勉强算好,奴婢只担心,主子挺不到足月。所谓瓜熟蒂落,娃儿在母体中多待一日,自然好过一日。”她道:“殿下平日说动主子四处散散心,减轻些思虑,对主子和小殿下,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过了几日便到了月底。去往戴府的马车上,萧定晔同猫儿道:“今儿是戴老夫人的生辰,后儿便是你生辰。你若愿意,便请你那些姐妹进宫来热闹一回。若嫌折腾,你我便关起宫门,只在重晔宫自己热闹。若再有兴致,我便带你去行宫住上一阵。”十一月初一,是他为她选的生辰。就是去岁的这一日,他确定了自己对她的心意,自此放在心上,再也放不下。她想了想,笑道:“唤她们进宫自然好,我也许久未同李姑娘、秋兰见过面。今儿母亲寿辰,李姑娘定是要露面,秋兰却见不着。只有唤她进宫,我再同她说些体己话。”又笑道:“她们跟着我赚了大钱,我自然得靠各种借口收回一些。我生辰,你生辰,狗儿洗三、满月、周岁,无穷无尽排起来,得让她们后悔认识我。”他不由笑道:“果然是个敛财的好法子。”马车将将拐进前往支路,还未到戴家门前,唢呐迎客声已远远传来。前方马车挤的水泄不通,两人坐在马车上倒不着急,只一边聊着平日琐事,一边由着马车缓缓向前。足足过了两刻钟,马车方到了戴家门前。堂堂五皇子上门,自然不用先行下车。侍卫赶着车径直进了戴家二门,萧定晔方扶着猫儿下了地。后面的马车跟了进来,明珠同孙姑娘立刻从车厢里下来,站在了猫儿身畔。戴家人早已在垂花门前等待,纷纷涌上前来相迎。昨儿还下过雪,戴家人得知猫儿要来,待半夜雪一住,便命下人将地上、檐上积雪都扫去。扫不尽的冰面,便用木楸铲去。有青石板露面遇湿略有滑脚,便铺上大片的红毯。所有能提前考虑到的,全都做到,没有一丝儿安全隐患。两人被戴家人簇拥着往上房而去,猫儿不禁有些惭愧,同亲热挽着她手臂的戴小妹道:“早知我便不该来,遥遥为母亲祝寿也是一样的。却为家中添了如此大的麻烦。”戴小妹笑道:“我们不知多盼着小姑姑露面呢。”趁机向猫儿眨眨眼,似有深意。猫儿一笑,揶揄她道:“我便知,你是用的到我,才盼着我来呢。”两人来的不算早,此时内宅已多的是人。适婚女子与人妇皆避了开去,只留些许小屁孩在院中玩耍。两人跟随戴家人一路进了上房,戴老太太装扮的雍容华贵,已在房中等待。她见猫儿进屋便要跪拜,忙忙拦着她,捂着心口道:“儿啊,你别吓为娘。你这有身子的人向我下跪,只怕你阿爹要冲进来给我脸子看。”猫儿便笑嘻嘻挽住她手臂,亲热道:“如此只有孩儿日后生产过,带着娃儿向阿娘一起磕头啦。”萧定晔等两人客套过,方抱拳向戴老夫人见过礼,略略说了两句话。又同猫儿低声道:“四处都有自己人,你好好散心便是。为夫不好在内宅久待,先退去外间。待散席,我进来接你。”避在相邻耳室及屏风后的女眷众多,虽未听见两人说什么,然瞧见两人言语间情意绵绵的亲密劲儿,各种羡慕嫉妒恨。萧定晔离去后,女眷们纷纷站出来,其中泰半在猫儿认亲宴上都见过,她又同各位女眷客套一圈。她本在宫里关的无聊,今儿出来被这番热闹感染,只觉心绪轻松,面上神情越加愉快。心中一时想着,她为了护着狗儿整日二门不出,只怕有些矫枉过正。她虽说不愿意狗儿如了他这乳名,见着生人就扑上去撕扯,可也不愿他太过安静。孩童还是要有孩童的天真无邪与调皮,却不能像他阿爹一样,自小老成在在,没有一分讨喜之处。戴老夫人见她进来这一会,面上气色已好了许多,却也不敢大意,只探问道:“身子可乏了?家中为你专门备了厢房,你若困乏,自去歇着,不用陪我这老婆子。”猫儿笑道:“哪里那般娇弱?!许久未见阿娘,陪着阿娘坐坐,心中也安稳。”她说这些话时,一直依偎在她身侧的戴小妹已向她使过不少眼色。她只得向老夫人道:“孩儿先去一回净房,回来再同母亲说话。”她往房门而去,明珠同孙姑娘立时跟在她左右。待出了上房,转去院里,戴小妹方溜出来,寻了一处偏僻处,支支吾吾了半晌,却反而不说话。猫儿抿嘴一笑,道:“你这娃儿却喜欢折腾人,不知小姑姑如今是双身子?你若无事,我却要回去陪母亲坐着。”戴小妹便垂首而立,面上浮上一丝红晕,声如蚊蚋道:“阿娘……今儿要趁机……为我相看……”“相看什么?”猫儿一时不太明白。戴小妹立刻跺脚:“还能相看什么?姑姑揣着明白装糊涂!”猫儿一愣,旋即明了,便笑嘻嘻道:“今儿京城世家齐聚,你又到了年纪,阿嫂要为你相看亲事,也是十分正常。”戴小妹立时有些委屈:“小姑姑此前说过,要为我的亲事做主,难道都是忽悠我的?”猫儿大呼冤枉:“你何时说要为你的亲事做主了?你上有母亲,再上去还有祖母,何时轮到我这个当姑姑的做主亲事?我虽做不了主,然而过问一回总是成的。”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