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更一章,三千字。等明天潇湘恢复了再说。如果恢复了,第二更在中午十二前送上,第三更在下午五点前送上。第350章 假坟变真坟(二更)张老六一愣,立刻手握两只夜明珠,同旁人高喝道:“灭灯。”几盏夜明珠瞬息间便被塞进周遭空隙,掩去了亮光,唯留下王三手中的一只,以及张老六手中的两只。张老六紧紧盯着猫儿一侧肩胛骨上的凤翼,手中两只夜明珠不停歇的调整着高度、距离。光影变幻下,猫儿后背的那只凤翼竟然开始扇动,仿佛随时要展翅欲飞。张老六一只眼立时瞪大,缓缓转头望着王三,着急道:“另一边!”王三心内疑窦与震惊齐齐翻滚,怔忪间,缓缓将猫儿后背衣衫的破洞拉的更开,露出另一扇凤翼。那凤翼上虽有一道疤痕,却十分坚强,同另一只配合着,在夜明珠的光线映照下,双双齐飞。张老六汗如浆出,后退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仓皇道:“圣……圣女……属下不知圣女降临,属下该死!”四周人皆跟着跪地,齐声唤道:“属下该死!”猫儿倏地转身,毫不迟疑扬手,重重巴掌立刻落在张老六面上,打的他脑袋一偏,却丝毫不敢反抗。猫儿看向怔忪在一旁的王三,轻声道:“借衣裳一用。”王三仿似久梦初醒,立刻解下自己的外袍,将她的身子掩的严严实实,嘴唇颤抖,想同她说些什么,喉中沙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猫儿转身坐去一只木箱上,目光重新盯在跪在身前的张老六身上,倏地一笑:“六爷?你在江湖上,竟也能混成个‘爷’?凤翼族什么人最矜贵,你可是不知?”张老六汗如浆出,战战巍巍道:“女……女子最矜贵……”猫儿再问:“族规上如何说?”他咽下一口唾沫,艰难道:“不可侵犯女子,否则,视同叛族……”猫儿冷笑一声:“是你亲手了断,还是我出手?你要知道,如若我出手,便不是这般简单。”她的话将将出口,便有人大喊一声:“慢着!”从人群中挤出一个汉子,缓缓走近她,将她上下一打量,含笑道:“既然是圣女大驾光临,为何不以真身示人,却三番两回隐瞒身份,又说是圣女阿弟,又说是三爷的小厮?”猫儿眼皮一抬,倏地一笑:“好问题。阁下是?”汉子抱拳自报家门:“属下是惊雷门的二当家,是六爷的左右手。”她长长的“哦”了一声,从身侧低跪着的汉子手中抽出削尖的木棍,用尖的那一头剔着指甲缝里沾染的水中淤泥,缓缓道:“那是因为……”她倏地暴起,蘧然将木棍刺向质问她的汉子。鲜血瞬间喷在她扭曲的面上,汉子死死忍着疼痛,捂着前胸不敢躲开。她双手紧紧捏着露出半截的木棍不松开,吆牙切齿道:“凭你这种身份,也敢质问我?本圣女若不悄悄跟着来,怎会知道背地里,你等竟然如此将三爷不放在眼中?你们以为,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当圣夫?”她抬手抹去面上血迹,重新坐回木箱上,冷冷道:“前前后后向我动过手之人,立刻自行了断。我凤翼族,不需要这般无脑鲁莽之人。”她望着张老六道:“你御下无方,亲自监斩。”眼前数人已知今日必死无疑,开始躁动。有人壮着胆子上前,战战兢兢道:“圣女今日同自己人露面,端的蹊跷。便是眼珠异色、身有凤翼又如何?你既能伪装成圣女阿弟,说不得便会伪装成圣女。没有旁的信物证明已身,我等皆不服!”猫儿缓缓偏头望着他,倏地一笑,赞道:“你能如此同我说话,也算是一个爷们。我便让你死的心服口服。”她缓缓起身,在周遭踱了两踱,低声道:“此次行动,泰王抱之重望。一旦拿下,便是我凤翼族重掌天下之时。届时,泰王掌权,宫里淑妃便是太后。皇陵中祭拜的,将会是我凤翼族的列祖列宗,而不是萧姓之人。”她边说边打量诸人神色,见质疑她之人已满脸绝望,便知她一亮出“泰王”、“淑妃”和“皇陵”,便再无人怀疑她身份。她重新坐下,面无表情同张老六道:“动手吧。”张老六怔怔转回身,望着昔日里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吆牙,大喊一声:“哥哥送几位弟弟上路,父母妻儿,由哥哥照顾!自行了断吧!”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有人终于抬手。猫儿立刻侧转了脑袋。但听连续七八声噗呲之后,继而是重物的倒地声。浓浓的血腥之气荡漾开来,假坟终于成了真坟。张老六回转身来,苍凉道:“圣女还有何要示下?”猫儿冷哼一声,站起身道:“你的脑袋,暂时寄存在你脖子上。若下回再不将三爷放在眼中,不但你会知道后果,整个惊雷门,及家中妻儿老小,都会知道后果。”她转头望着王三,神情恢复温和,问道:“前来接应之人可已到?”王三怔怔望着她,几息后方明白她话中何意,立刻压下心中滔天惊疑,低声道:“时间差不离,请圣女先护住耳朵。”他再次吹动颈间暗哨,刺耳之声飞出洞穴,未多久,地面上便传来窸窣脚步声。猫儿冷冷道:“震天雷先搬走,印章却不能留下。张老六还适不适合继续当惊雷门的当家,承担要事,本圣女要回去重做考量。你等皆留在此,三日后,我会派人前来下令。”她向王三再使个眼色,王三重新吹动暗哨,这一回却是新的节奏。洞穴外间的脚步声立刻清晰,渐渐靠近。不多时,一群黑衣人现身。王三沉声指挥道:“木箱全搬走。”……车轮滚滚,马车急速行在城郊道路上。猫儿顺着窗户探出脑袋,瞧见后方果然没有人追来,立刻吁了一口气。王三自上了马车,目光便未从她面上移开。踌躇良久,他终于问道:“你……究竟是谁?你背上的凤翼从何处来?你怎么会知道泰王之事?你……”猫儿缓缓一笑,道:“路边看到有人纹绣,喜欢就纹在背上咯。泰王的事情,不是你昨日在酒楼饮醉酒所说?”他定定盯着她,摇头道:“不,泰王的预谋,以及宫中什么淑妃,连我都所知不详。你,可是凤翼族圣女,仓那云岚?”猫儿哈哈一笑,却引发了一阵猛咳,最后扑的一声,吐出一口血,脑中立时一晕,此时方觉出后背被人击打处的疼来。王三大惊,立刻上前扶住她。她猛喘几声,心中想着,乖乖,这回逞能怕是有些凶险。她忙忙扯住王三衣襟,断断续续道:“告诉我外甥,让他,让他……”她到了此时,竟然罕见的纠结了一回。是该扮一把贤惠,莫让萧定晔知道她受伤、免得因她而分心?还是该骄纵任性,让萧定晔整日整日的守着她?她纠结了两息,只觉脑中越渐昏沉,又连吐两口血,终于在完全昏迷之前,道:“你同他说,他不可再去扶,旁的女子的……手!”……广泉府府衙,地下甬道,“王三”与斗篷圣女出了大铁门,沉默往前而去。待行过护卫聚集区,到了无人处,圣女方低声道:“明日你我分开行事,你去寻张老六取货之事不可再延误,早拿到手早安心。”萧定晔沉声应下。圣女听他口吻中不见了亲近感,终于于冷冰冰中现出一丝亲密,低声道:“不过明儿半早上不能见而已。待你处理完要事,我还在此等你。”说话间,他腕上一凉,她已将手搭了上去。十指纤细,豆蔻盈盈。他立刻便想到了猫儿。想到她指尖刻意包上的指蔻,想到她因喝醋专程说的那些刺心的话……又想到她吆牙切齿警告他不许再同旁的女子拉拉扯扯。他唇角不由缓缓勾起,却不着痕迹的摆脱开圣女的手,低声道:“这里人数太多,如若发生混乱,我担心你应付不了。不若明日午后我再去寻张老六。”圣女断然拒绝,重新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态:“原本你今日该便去,却拖到了明日,已然迟了整整一日。大事成与不成,除了银子,最重要的便是震天雷。只有拿到手,再转运出去,我才放心。”萧定晔心下一惊,立刻起了一阵不祥预感。他现下伪装成王三与假圣女周旋分身乏术,可真王三却有时间。真王三不喜与假圣女多见面,定然会按照最初的约定自行去行事。而按照分工,猫儿是要黏住王三、莫让他白日出现在府衙的那个人。王三不论去何处,猫儿都一定会想办法缠出他。比如去同张老六会面,取震天雷。他的心咚咚直跳,又想着便是猫儿再厚脸皮,王三是有分寸的,既然对她有好感,更不会带她往险境中去。他如此安慰着自己,缓缓稳下心神,同圣女道:“如此你万事小心,明日一早我便去会张老六。”他口中如此应下,却不知真张三今日去接应了震天雷,会不会立刻就来府衙寻圣女。如此两人一碰面,他和猫儿“太子换狸猫”之计立刻便要被识穿。他此时更不能同假圣女在府衙逗留,只得又提出些旁的建议和意见,引得假圣女同他出了府衙,足足在外逗留到月上柳梢头。------题外话------送上二更,还有四千字,下午五点前送到。第351章 真假王三的会面(三更)月朗星稀。郎中诊过脉,留下方子,并未离去,被王家请去外院客房歇息,以防随时应诊。丫头们轻手轻脚的进出,按照郎中所交代的,先将伤风的汤药灌进茶壶里,扶着病人服过,等发一身汗后,再上化瘀膏药和药油。截止到一更时分,丫头们已经为床榻上的猫儿灌过两回伤风汤药,可是那化瘀的药膏和汤药,捧在手里使不出去。汗水迟迟未发。此时郎中刚离开一步,盛夏的猫儿获得了隆冬的待遇,厚棉被与炭盆纷纷上阵,继续为发汗做准备。王三已起了满身的汗,坐在床畔望着床上昏迷的姑娘,心中早已从一开始的慌乱,转成了现下的茫然。他以为的圣女,不是圣女。他偶遇的姑娘,可能是他的未婚妻。这样的认知,让他一时喜悦,一时疑惑,一时又慰藉。他当初收留王姓姑甥,其实真与她提到珍珠养殖有关,与她的异色双眸无关。凤翼族之人,固然全部都是琥珀色双眸,可并非只有凤翼族的人,才有这种眼眸。他自十四岁接手王家买卖,最初从车队杂役做起,过去十年天南海北,各种神奇长相的人他都见过。凤翼族之外,琥珀色眼眸之人,多的是。像肃州、凉州等地,因水质的原因,人种瞳孔便不是全黑,多少都带着些褐色。他未想到,几日之前强留下来的,极可能是他的未婚妻,凤翼族圣女,仓那云岚。凤翼族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圣夫,是为圣女选定的夫君。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最早先,当上一代圣女在新生孩童中选不出合适的圣女时,曾因种种原因考量,起了弃圣女、选圣君的心思。他虽然因父亲是汉人的原因,只携带一半的凤翼族血脉,却被上一代圣女连番关注,意欲当成未来圣君培养。凤翼族族内之人皆知,凡选定圣女,为保圣女无私心、要全身心奉献,必须将其家人坑杀,使其成为孤儿。他进入上一代圣女视野的时候,已经有五岁。他父亲早已入仕,官至六品,略有自保能力,不容旁人危害性命。当时的凤翼族,几成一片散沙,流落在大晏各处。既有日日思虑,一心想壮大族群的;也有隐进俗世,忘却前尘,只想好好过日子的。他父亲为了自救,使人天南海北的寻找,按照选择新圣女的标准,一年中往上一代圣女面前,送去了五六个婴孩。最后终于被确定为圣女的,便是仓那云岚。仓那云岚的出现,解救了王家一家人。王三从潜在圣君的宝座上退下去,最终被确定为圣夫,圣女的夫君。凤翼族圣女的传承,并非是上一代圣女的血脉。圣夫的存在,也不是要繁衍子嗣,而是要供养现存的凤翼族,为其各种活动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作为交换,上一代圣女也会将凤翼族在俗世中的资源提供给他,确保买卖兴隆昌盛。这些往事,最开始他并不知。他从出生,一直到十四岁以前,一直过着标准的官宦人家公子哥儿的生活。熬鹰、遛狗、斗蛐蛐儿。肆意人生。到了刚到十四岁的那一年,他跟着两个哥哥,还进了一趟青楼。虽未做过什么,却第一次知道因女子而心跳。就在这个十四岁,他生辰刚过的当夜,他被父亲唤进书房,告诉了他前尘往事,也将圣夫的重担交到了他稚嫩的肩上。从此是另外一番残酷而广大的天地。是越加肆意而迷茫的人生。他不知,他像老黄牛一样坑次坑次的赚银子,何时是个头。他偶尔也会想到他命中的、不能圆房的妻,凤翼族圣女。还是孩童的时候,他其实见过她。她那时不过才一岁,将将会摇摇晃晃的走路,生的玉雪可爱。在上一代圣女的圣庐前,他举着一根线香教她上香。谁知他这位师父十分不济。线香还没插进香炉里,先被他蹭到了她下颌。过去那些年,他偶尔想起凤翼族圣女时,所有印象都模糊。唯有他烫在她下颌上的,那颗仿佛黑痣一般的小疤,是清晰的。半年前,当年那个有着藕节一般手臂、看到他就会咧嘴向他笑的小婴孩,时隔近二十年,终于联系上他,向他下达了凤翼族圣女的第一项指令。自此,他与那些见不了光的事情沾染了起来,越陷越深。几日前,她本人终于现身。他内心颇为忐忑了一阵。然而等她解开遮身的斗篷,露出真容,他没有从她身上寻到熟悉的记忆。她额上凸起了奇怪的角,面颊纹绣着双翅。他再也无法从她那张脸上,寻到当年的那颗痣,那颗他一时失手亲自烫上去的香疤。他原本以为,圣女真的是那样。谁知,几乎是前后脚,老天为他送来了“王姑娘”。此时床榻上昏迷的王姑娘呼吸粗重,因为曾经落水而染上伤风,又因伤风未发汗,还不能用散瘀的药物。郎中说的极清楚,被人重击后背,脾肺受震荡而吐血,并不算大事。服用散瘀之药,便能伤愈。大意不得的是伤风。若伤风不好,兼而脾肺被击,极可能转成喘症。喘症,便有些凶险。他坐在床畔,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滚烫,干燥,没有一丝出汗的迹象。她就那般躺着,面色通红,微微蹙了眉,显得像是醉酒,有着虚弱的娇憨。与在坟洞中那个扮演着圣女、威逼惊雷门众人自戕的狠厉女子,完全没有相似处。他走南闯北这些年,身边不是没有过女人。加上他公子哥儿贪图新鲜的性子,他所寻的女人,并非千篇一律的性子。各个也都是鲜活的。可没有哪一个,像她一样。生动的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江流,每时每刻,都是新的状态。你以为她是千人一面,却又不是。她依然还是她,那千面中,都保持着她的特性。他轻轻叹口气,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不是云岚?你说你不是,可我觉着,你是。我现下明白,这世间,翅膀必定长在身后,而非脸上。她的翅膀纹绣在脸上,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旁人看到,蒙蔽世人而已。”床榻上的姑娘,给不了他回答。只有她缺了指甲盖重新被包扎的手指,微微颤抖。由着这指甲,他又看到了其余指尖上的丹寇。盈盈一点,惹人怜惜。她说,她是为了他,才染上的丹寇。这样的圣女,让他意想不到。他的心思停驻在她身上良久,又转去了那假圣女身上。如若是“王姑娘”是真圣女,那假圣女利用他,又是为了何事?假圣女蒙蔽的人,不仅仅是他一个。包括张老六那些人精,也都受了蒙蔽,去淌了一趟趟不知后果的浑水。此女子必然也是凤翼族之人,知道凤翼族极多事。他立刻起身,站去门边,同丫头道:“唤二管家进来。”待管家到了门边,他方低声叮嘱:“现下立刻去府衙,向姑父传话,密切监视圣女行踪,所有进入铁门之人,只许进不许出。”他想到前后三回从张老六手中接下来的震天雷,以及“王姑娘”在坟洞中提到的“泰王”、“淑妃”,心中一片惊惧。一幕要靠震天雷而暴力造反的画面,在他心中急速展开。他汗如浆出,立刻使人唤了车队领队前来:“不计任何代价,去将前两次运送出去的车队追回。已送达之物,寻出借口暂扣,不得交接。”此时床上昏迷的姑娘终于有了些动静。她急咳几声,缓缓睁眼,粗重的喘着气。他立刻上前着急道:“你何处难受?可是后背疼?可想出汗?”他扬声喊道:“再唤郎中!”年轻的姑娘躺在床上,微微蹙眉望着他,仿佛一时半刻认不出她来。她鼻翼几番翕动,却闻不出任何味道,只昏昏沉沉望了他半晌,方声如蚊蚋道:“我梦到了……狗儿。你不可……牵旁人的手……”紧紧握着他手,重新晕了过去。……萧定晔心中怀着一片甜蜜,径直翻进王家内宅,避过护院,偷偷摸摸到了猫儿所居的客房近处时,瞧见的便是灯火通明的房里,进进出出的丫头,以及扑鼻的汤药味。等他一步闯进房里,又瞧见守在猫儿床畔、并且同她十指紧扣的王三,他的肝肠和脑袋,便齐齐抽痛。作为一个走南闯北却不会武的商人,王三吃了大亏。他再一次被人甩出了窗外。这一回没有被点穴,疼痛来的清清楚楚。等他当机立断爬起身,从门里几步窜进,萧定晔已将猫儿半搂在怀中,手中一把软剑直直指向他:“她,怎地了?”王三立刻想起来,圣女是没有亲人的。她没有亲人,自然不该有外甥。他第一次正视这位伴在“王姑娘”身畔的“王公子”。虽穿着粗布衣裳,发髻也有些许杂乱,却器宇轩昂,不落下风。手中软剑指向他时,杀机陡现,仿似杀神上身,不可见的威严重重笼罩整个屋子。常年行商之人的敏感,让他收住了往前冲去的脚步。萧定晔软剑再一伸,已到了他颈子边。“她怎地了?”萧定晔几乎是最后一次问他,仿佛他慢上一息,那软剑便要取了他的性命。护院们早已闻讯赶来,手拿大刀围了门。王三竭力稳了稳心神,向已抖成一团的丫头们道:“你等去外面候着。”此时方望着萧定晔,低声道:“她……落水伤风,又后背受伤……现下,等她发汗。”萧定晔垂眸瞧见猫儿闭眼昏睡,呼吸粗重,明显肺部有了异样。可满脸通红,肉眼可见的高热,却无一滴汗。他心中焦急,顾不上去追究王三的责任,利索将他丢出房外,一把掩了门窗,解开猫儿外裳,将所有内功聚集在掌心,为猫儿逼起汗来。天边隐现鱼肚白时,萧定晔面色灰败打开房门,对守在门外的丫头道:“去替她拭汗……”丫头战战兢兢避开他,溜进门里,见床上的姑娘果然被汗湿透,忙忙向往传话:“快些,准备膏药和汤药!”……王家丫头们,今日十分羡慕床畔上那昏睡的姑娘。能让两个风采卓绝的公子,因她一人起了争执,多么能满足女子虚荣心的一幕啊。然而这种争执,除了令丫头们羡慕,也令忍战战兢兢。显然,其中不会武的那位公子,王家主子,处于劣势。他不敢出现在房里,只能搬着椅子坐在窗外,透过窗户,同房里床畔上的萧定晔一般,痴痴望着床上的姑娘。王三的目光中是着急。萧定晔的目光中皆是悔恨。他一贯知道,猫儿是个胆大的。便是他身处险境,她手无缚鸡之力,也敢想尽任何法子,前去营救他。他只当潜伏在假圣女身畔,才是最危险的事。他忽略了一点,假圣女既然是假圣女,首先便要自保。自然不会以身涉险。倒是被假圣女利用的喽喽,要鞍前马后的跑腿卖命,才会冒风险。他让猫儿同王三斡旋,不就是将她推到了最危险的境地?他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上一回她不声不响的昏睡在他面前,还是两年前。她熬到了油尽灯枯,他却手足无措。这一回,他当然知道,远远没有上次惊险。然而是他的粗心大意,使本可避免的悲剧发生了。如若昨儿一早,他看到假圣女蹙眉的神色,能多问两句,套出王三昨日要出城的计划,他一定不会带着假圣女在城里闲逛耗时间。有他去阻止,甚至是助力,他的阿狸伤不了。只几个时辰,他面色憔悴的不像样,用巾子擦拭过她额上汗水,终于从床畔起身,站去窗前,冷冷望着王三,声音沙哑道:“说罢,那一伙人藏在何处,如何走?接头暗号是什么?我要五十名死士,四十名潜入府衙,十名跟着我行动。”王三怔怔望着萧定晔:“你……你们……都知道了?”------题外话------不好意思,发晚了一个小时。今天写的有点累。明天的一更放在中午十二点吧。见谅见谅。第352章 慢走不送(一更)东城门往外十里,乱葬岗。一匹骏马骤停,华服青年一跃而下,抬手往四周打下暗号。沿途跟来的十名暗卫立刻隐藏四周,等待下一步消息。两声清脆掌声在坟地荡漾起,惊的黄皮子四处乱窜。未多时,一处坟头塌陷出一个黑洞。一个汉子探头出来,瞧见“王三”孤身一人而来,立刻恭敬上前,转头四顾,探问道:“三爷,圣女此回,该不会又扮成什么马夫之类的出现?”萧定晔敛了一身杀机,似笑非笑望他一眼:“只在下一人前来。只我一人,已足够……”那汉子便长吁一口气,转身在前带路。经过了影影绰绰的坟道之后,夜明珠的光芒大盛。近二十个汉子聚在洞中,神情凝重中带着萧瑟,望向来者。萧定晔的目光第一时间聚在半个脑袋的张老六身上。“六爷?”张老六冷冷望着他:“山爷带了圣女何指令,说吧,老纸受的住。”萧定晔转头四顾,将众人人数一个个数清,将长相一个个记在心里,目光方重新回到张老六的半个脑壳上:“五年前汇河决堤,淹没近半晏北,可是你所为?”张老六见他今日匍一露面,竟是要盘点往日功劳,面上神情渐渐温和,点头道:“没错,原本要配合泰王夺嫡,可惜功败垂成。汇河决堤后,连带冲垮了多条河堤,眼瞅就能冲垮京塘河,冲到京城去,却遇上个能治水的什么官儿,半道截了胡。”萧定晔一吆牙,续道:“三年前,北地雪山山崩,山体压垮了北地近万山民,可是你所为?”张老六面上浮上了笑意:“没错,泰王原本是要趁机压制北犁府尹阿尔汗,引入突厥人。可惜,那阿尔汗竟不是个吃闲饭的,折了两个儿子,硬是将突厥人打了回去。”萧定晔脑中几跳,恨意更加上涌,问道:“此回,那些震天雷如何才能更大的发挥作用?你三番两回的行动都没实现目的,此回可有信心?”张老六哈哈一笑,拍着心口道:“山爷方心,此回震天雷要安置在沧州、广泉府……锦州共七个州府。震天雷一炸,此七个州府先行造反,另有十四处州府会立刻响应。再过半年,老纸造出更多的震天雷,反了的州府会更多。”萧定晔气急,反而降了怒火,缓缓道:“怪不得沧州、锦州等州府被封城,原以为是要捉人,却是要布震天雷。六爷消息隐瞒的紧,竟连我都不知。”他将所有要造反的州府问清楚,记在心中,方笑道:“此般大事,只靠现下这二十来个兄弟可够?六爷在旁处可还有羽翼?”张老六面上显出些哀伤,叹息道:“昨儿唐突了圣女的兄弟,原本各个是好手,可惜被圣女处决。等老纸回去,只有继续再寻人。三爷不知,我们这一行当极为隐秘,再要寻到口风严、招子亮的人,可不容易。”很好,萧定晔的手缓缓摸上腰间,面上含笑道:“按六爷及各位兄弟的过往功劳,由在下送各位一程,够格。”软剑立时出鞘。……潜伏在乱葬岗四周的死士静等半晌,待一阵令人不忍听闻的鬼哭狼嚎之后,从坟坑里缓缓行出个被鲜血浸透之人。死士们立时一惊,不知来者究竟是敌是友,手中武器已紧紧捏在手里。那血人一步步行出坟地,远远做了个手势,死士们心下一松,立刻按照计划上前。一批人提着水桶,一批人拿着衣裳,另一批人已窜进坟坑将战场检查过,在每个死状甚为凄惨的尸身上再补上两刀。待萧定晔被冲洗去血水,换上干净衣裳,他再做一个手势,死士们立刻护着他上马疾驰。直到驶出二里地外,一位死士勒停马儿,大白日里打出一记烟火。浑黄带哨声的信号发了出去,未几,二里地外忽的一声炸响,扬尘立刻滚滚上天。萧定晔停马望着那尘柱半晌,一夹马腹,遽然往城里而去。……猫儿在城外乱葬岗被炸平不久之后,从昏睡中短暂的醒了一回。她后背的伤处已减轻,只伤风还极重。郎中在汤药中加了安眠药剂,长睡有利于病患尽快恢复。在被丫头们侍候服过药、擦过药膏、换过衣裳后,她又要陷入新的昏睡。趁着又要睡死之前还留下的一点点清明,她睡眼惺忪的望着眼前的青年,鼻头一番翕动,眼中一番迟疑后,方低声问道:“可牵了旁的女子的手?”王三一迟疑,立刻摇头:“从没有过。”他是不喜欢牵人手的人。他之前的那些女人,他在床榻上和她们热情,在床榻下偶尔也和她们热情。但牵手是不会的。他是个走南闯北的人,不适合有牵绊。她却摇摇头,鼻音甚重的道:“你骗人,你那日就和她牵了手。”她又开始翻旧账:“以前呢?那些青楼里的姐儿,那些酒楼里的舞娘……”他立刻有了被捉j的慌张。他此前没想过要守贞。圣夫和圣女,是不能圆房的。他自从知道他是劳什子圣夫的命运后,曾起了长久的少年叛逆。从包戏子到包姐儿,便是在外押送货物的途中,也曾携带着女子困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