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将他当成兽医的,是他凤翼族的堂堂圣女。指挥他指挥的十分理直气壮。“我告诉你,莫以为它是只猴子,你便敢对它使心眼子。它并不代表它自己,它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胞。你惹了它,就惹了满山的猴儿。”库狄郎中手中颤抖,真想一银针将手中的猴子戳死。猴子的死穴在哪里,他清楚的很。他强压下怒火,转头同猫儿道:“小猴遭遇的点穴手法,和圣女之前遭遇的手法不同。请恕属下无能,解不开穴。然这种令人动弹不得的点穴,其原理都是一样。待过上几个时辰,猴子血气通了,穴位自然就解了。”猫儿只得怏怏接过狗儿,出了房门。她原本是想要前去同萧定晔说上两句软话,让他先为小猴解了穴。可途径他门口,还未张嘴,他“啪”的一声便将窗户关的死死,不给她任何寒暄的机会。她的小心脏再次受到重击,转头郁郁去寻了心窍门门主。“可如何是好?王五宝他不信我,莫说唤起他的回忆,现下同他说上两句话都极难。”她将怀中小猴往前一送:“瞧瞧,都向猴下狠手。”心窍门门主一思忖,蹙眉道:“既然他现下已对圣女起了反感之心,此时再强行去同他忆当年,反而要起反效果。”他出主意道:“圣女不若先想一想他平日的喜好,等他消除了对圣女的敌意,再说回忆的话。”见她立刻便要走,又补充了一句:“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此时小打小闹不起作用,得从他最最渴望、最最中意之处下手。”------题外话------今晚七更,五更送上第407章 圣女好学(六更)猫儿站在廊庑上想了半晌。萧定晔最最渴望的是什么?江山。可她哪里去打个江山送给他?她要是有本事打江山,她还用拱手让给人?她自己当女皇!除了江山呢?想来想去,就是她这个美人了。再想来想去,他对她这个美人的最大渴望,就是同她重修旧好。铺盖卷一遮,鸳鸯成双。她站在廊庑上想了许久。为了这么个定住了她、又定住了狗儿的无情又有情的男子,究竟有没有必要使出一回美人计。成本是地地道道投入的那种。阁楼之下的青石板路上,妖娆无限的百媚门门主正在同一位寨民说着什么,笑的花枝乱颤。那寨民是位青年,被她逗的满脸通红。心窍门门主站在廊庑上,扶着栏杆,目光冷冷望着楼下那二人,冷哼一声。猫儿倏地转头,望着身畔的汉子,吃惊道:“原来你这位门主,中意她那位门主啊!”心窍门门主立刻收回视线,满脸不自在,低声道:“圣女莫误会,凤翼族各门门主之间不得联姻,此规矩,属下没忘。”猫儿正要说她支持婚嫁自由,这位一贯里从容潇洒的门主已一溜烟的钻进了房里,哐当一声紧掩了房门。周遭一声叹息,诡道门门主从隔壁竹屋里出来,往阁楼下望去一眼,同猫儿耸耸肩:“这二人的情事纠缠了近二十年,属下光看都眼睛累。”猫儿向他打听道:“我年轻,有些小规矩不太知道。凤翼门里真的有一项规矩,两门之间不得结亲?”眼前的老汉点点头。“为何?”“凤翼族满打满算七十二门,若两两结亲,各门派之间亲疏有别,有一日坐大,会危及阖族存亡,也会挑战族中长老的地位。”猫儿点点头。这就和皇宫里的皇帝,不喜欢官员之间结党,是一样的道理。都是为了维护当权者的地位和利益。她又好奇道:“可你们这些门派,不是都已同另外一边割裂了?为何还遵守着劳什子规矩?”他笑道:“打断骨头连着筋,凤翼族百年前险些灭族,经历百年还能起死回生,就是因为团结。现下虽然一分为二,可只要一日还是凤翼族之人,我们就得遵守凤翼族的规矩。”他见猫儿此时再不像之前那般跋扈,忙忙趁机将凑上来的打算说出来:“圣女这两日精神饱满,可否不用属下练摄魂功?属下虽然是一把老骨头,还想再多活几年。”他手掌一翻,掌心里便多了一样稀奇古怪的赤金物件。他腆着老脸拍着马屁,将那小物件在手中摆弄,一会拼成一只簪子,一会拼成一把匕首,一会还成了腕间的手环,还能分成两把金刺。他做完演示,话语中含着几分讨好,悄声道:“这物件好收、好分开、又好拿来当武器防身,对姑娘家最适合不过。圣女虽说身怀绝技,可偶尔拿来把玩,也是个乐子。”猫儿接过那物件,当即便十分满意。重腾腾,能值不老少的银子。她一边摆弄着器件儿,打听道:“诡道门,是善制机关?”他忙忙吹嘘着自家门派:“门中只要是与器具相关的,都能治。机关、兵器、农具、马车、家具、坟道……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猫儿心下一喜,忙忙问道:“可能制飞车?就是在天上飞的车。如此我们要去何处,也用不着翻山越岭,从天空直接飞去。”老头的嘴吧嗒一张,额上刺溜钻出了汗珠。牛皮吹的有些大,将自己卷了进去。猫儿见他也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呆立当场,忙忙安抚道:“无碍,是我想的太多。”老头一抹汗珠,又恭维道:“可圣女这想法,大大启发了属下。好想法,好想法。”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话题,他又厚着脸皮继续往自己的目的上绕去:“属下对族中还有大用,圣女想练功那事……”猫儿心下一笑,煞有其事的拍着他肩膀,鼓励道:“你放心,本圣女从不拿有功之臣练功。我问你,你手头现下可还带了其他神奇的器具?最好是兵器。”除了江山和美人,萧定晔第三爱好的就是兵器。他自小就好和铁器打交道,身上那股散之不尽的淡淡铁锈味就是证明。老头一愣,遗憾道:“真是可惜,未带过来。可对圣女有大用?”她忙忙点头:“有大用,大的不能再大。”如果有了神奇兵器,她拿去讨好萧定晔,也是个同他消除误会的法子。老头忙道:“属下的寨子就在这近处,两日就能跑一个来回。属下立刻回寨子取,有多少取多少,每一样都带过来。”猫儿眉头一蹙:“你跑回去躲起来,我岂不是放虎归山?”老头苦笑道:“属下是门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有道理。猫儿忙道:“你快去快回,我阴魂不散等着你。”老头抬手一揖,登登登登跑下了阁楼。猫儿再探头往楼下望去,百媚门门主还在同人说笑。她想了想,兵器要两日后才能送到,她不能坐吃等死。再同萧定晔冷下去,只怕他一辈子都想不起她来。她正要抬脚下楼,一旁竹屋又钻出一人。珍兽门门主凑上前来,悄声道:“禀告圣女,属下的寨子里,有两匹上等宝马,成色好的不得了。翻山越岭不在话下,就差能上天了。”猫儿立刻送上一句话:“回去赶马,胆敢逃跑,我烧了你寨子。”珍兽门门主将将离去,丹青门门主上前,坑次半晌,苦着脸道:“属下相见老婆娃儿……”猫儿忍俊不禁:“回去回去,放你一日假。日后必须赶回来。”丹青门门主千恩万谢,也去了。猫儿再等了等,见心窍门门主打开了房门,她疑惑道:“你也想寻个借口回家一趟?你那心上人都没走,你舍得走?”斯文汉子面色一红,低声道:“中年男女的感情,让圣女笑话。”猫儿摆手道:“不笑话,半分没有笑话之处。老房子还着火呢,更何况你同百媚门门主正值壮年,谈情说爱正常的很。”她向他挑一挑眉头,凑上去悄声道:“你若助我寻回王公子的记忆,我就向你放水,同意你和楼下姐姐的亲事。我圣女都同意了,旁的长老敢反对?你莫忘了,那些什么族长、长老,拿我没有办法。”“圣女所言可为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汉子忙忙拍心口保证:“圣女放心,属下立刻进屋,专门为王公子设计一套法子,助圣女唤得情郎心,白首永不离!”房门再咣当一关,关住了刻苦用功的心窍门门主。猫儿长吁一口气,抱着小猴下了楼。百媚门此门派,她曾向乌兰寨主简单打听过。复杂来说,便是从形态、心理、学识等各方面,训练最有魅力的女子。简单来说,就是教人勾引男子之术。猫儿站在百媚门门主身畔纠结了许久。要不要勾引萧定晔?此前她对自己倒是有些信心。她勾不来旁人,她还勾不来萧定晔吗?可现下却不是。她心尖尖上的人,为了模糊记忆中心尖尖上的她,不给她好脸色。而她现下想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给三了。她此前常常在道德上自嘲,她和萧定晔的相爱,是三了他的那些亲事。现在倒好,命运将她推到了三自己的舞台上。这真是一个操蛋的局面。现下她起了三自己的心思,就得老老实实的、脚踏实地的把自己三了,要让萧定晔看到她的诚意,才有助于和她缔结长久友好的合作关系。她在百媚门门主周遭晃来晃去,那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终于忍不住道:“圣女若是想要知道如何勾引汉子,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猫儿老脸倏地一红,轻咳一声,先向百媚门门主身畔的汉子投去一个冷眼。待那汉子知趣离开,她才踌躇上前,干笑一声:“什么勾引汉子,本圣女清纯的很,听不大懂。”妇人捂嘴一笑,腰肢轻扭,望着天际晚霞,叹道:“天色渐晚,世人入睡。圣女若不抓紧着点儿,又一日的大好青春要浪费了去。女人能有几个青春啊……”猫儿倏地抬头,果见天色已晚,长庚星已遥挂天际。这几日萧定晔入睡早,她若再矜持下去,指不定又敲不开门。她“哈”的一笑,忙道:“所谓活到老,学到老,本圣女虽然端庄,可想学习的心却不死。门主请随意教教,我便随意学学。”她往路畔石椅上一坐,摆出个愿听其详的好学模样。------题外话------今晚七更,六更送上。第408章 重修什么旧好(七更)夕阳西下,百媚门门主揣着明白当糊涂,一板一眼讲起了大道理:“世间万物,皆分阴阳。日为阳,月为阴;正为阳,反为阴;男为阳,女为阴;雄为……”猫儿立刻打断她:“别讲理论,讲干货。”门主给她抛个媚眼,凑上前:“要多干?”此时寨民家中要上架的鸡已发出当日的最后一声啼鸣,催促着人间快些熄灯。时间紧急,猫儿再也装不下去,只得露出了真心思:“要一出手就能把汉子骗上床榻的那种。”门主手往袖袋里一掏,拍出个纸包:“蒙汗药,将他放翻后,伪装现场。等他一醒就哭,讹上他。”猫儿摇头:“不成,过程得让他心里清楚。”门主的手再往袖袋里一掏,再拍出个纸包:“椿药,大战三百回合,回回心里清清楚楚。”猫儿摇头:“不成,他会武功,一脚将我踹死。”门主的手再往袖袋里一掏,再掏出一支管状物:“这是口红,是大晏最好的妆粉铺子‘画眉楼’里的口脂。浓妆淡抹,勾人的紧。”猫儿“哈哈”一笑,对百媚门对她妆粉的肯定与有荣焉。开心归开心,这法子此前可能有点用,可能迷倒今时今日的萧定晔,她不相信。门主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不满意,一只手再一探,探进了衣襟,左抓右抓,抓出一副小衣裳来:“瞧瞧,这是大晏最好的胸衣铺子‘永芳楼’的胸衣,烘托身段,撩人心绪。这是属下自己穿的,属下包袱皮里还带着几件新货,赠给圣女。”猫儿睁眼一瞧,心下吃惊。这不就是她上一世被称为“文胸”的东西?怎地古代这般早就有了?门主见她看的仔细,忙忙道:“还有些旁的法子,譬如跳舞、念诗,以求引得男子的欣赏。可这些都是慢工,没有几年的锻炼,没有什么成效。”她将猫儿上下一打量,拍板道:“圣女放心,世间男子多肤浅,不求内涵和才华,只看重皮囊。圣女从容貌到身段,绝对是女人中的佼佼者,再细心装扮,想拿下谁拿下谁!”……天上一轮璀璨明月,地上一个华服佳人。佳人一只手抱着猴,一只手拿着只锅盖,在所住的阁楼廊庑上徘徊。自萧定晔醒过来,乌兰寨主便十分贴心的为两人调换了房间,现下是墙靠墙的邻人。从她房里出来,用不着走两步,就是萧定晔的房。此时阁楼楼下,百媚门门主频频向她打手势,那意思她懂,是说:“便是害怕被点穴,拿着锅盖护身,可将猴子放下啊,猴子哪里有助于浪漫气氛了?”她低头望着怀中依然动弹不得的狗儿,低声道:“为娘本来想趁着你阿爹放下心结的一刻,先让他替你解了穴。可为娘转念一想,抱着你确然只会坏事。你先在房里躺着,等着为娘同你阿爹重修旧好的好消息。”待将狗儿送回房,她站在门边上,微微松开衣襟,低头看一看自己的装备,顿时有了信心。萧定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纵然她和他还没有重修过旧好,可也是极清楚的。百媚门的阿姐说的对,男人都眼皮子浅,被好皮囊一刺激,眼珠子都得直。她深吸一口气,站去了萧定晔的房门口。她胡猫儿不出手则已,既然已经不要脸出手了,断断没有铩羽而归的事。不成功,便成仁。“咚咚咚。”她的手有些颤抖,敲响了男人的房门。房门和窗户紧掩。昏黄灯光飘摇,窗纸上照出一个练剑的男子的身影。他的软剑,后来乌兰寨主还给了猫儿。猫儿还未想起转交给萧定晔,便出现了他脑子不济一事。后来那剑便一直放在她房里。现下他在练剑,只不过是拿了一把拂尘充当宝剑,活动活动筋骨。她吆唇等了许久,没有人开门。真是莫大的耻辱。她再敲敲门。没有反应。再敲敲门。里间的男子终于不耐烦道:“何事?”她内心的火噌噌噌冒了上来。门口有一个主动送上门的美娇娘,你他娘的还有心思问何事。她一吆牙,夹着嗓子道:“奴婢前来送茶。”半晌后,房门开了道缝。她轻轻推开门,先尝试探进去个脑袋瓜。没有人。相连的耳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心下一喜。萧定晔有洁癖,一年四季练过剑,只要有条件,一定会沐浴。她蹑手蹑脚进了屋,立刻除下绣鞋,只着罗袜,蹑手蹑脚往耳房而去。水声欢乐的哗啦啦,遮掩了她的动静。她猫低身子,屏住呼吸,靠近耳房门边,顺着半边帘子往里一瞧……单纯的青年靠在浴桶里,玩水玩的极开心。猫儿心下一乐。乖乖,你现下穿着皇帝的新衣,还不任由姑奶奶摆布?!她当先溜到他摆放中衣的凳子边上,猫爪悄无声息的抓住月白中衣,往下轻轻一拽,偷偷溜出耳房,顺手牵了床榻上摆放的外裳,齐齐丢去房门外。急急再要跑进耳房,她雀跃的步伐终于引起了萧定晔的注意。他极为警惕的问道:“谁?哪个丫头,送茶水还没走?”她将将要捏着嗓子再扮一回下人,倏地想到,他都没了衣裳,她还假装什么,自然到了她以真身见人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怀着必得的心思,一把掀开耳室帘子,靠在门边幽幽道:“死鬼,着什么急……”眼前水雾忽的扬起,有人从浴桶里急速跃出。她什么都未看清楚,只觉着身子一个踉跄,便没了依仗的转了一圈。等她一把扶住浴桶稳了身子,再抬头时,一瞧见青年身上的衣裳怎么那么眼熟?她自己的身上怎么那么凉飕飕?她低头一瞧,面色立时一红,又勇敢的挺胸抬头:“我知道你就喜欢这样的,更深露重,时已二更,你我快刀斩乱麻,重修一回旧好吧……”她刚刚将整句话说话,忽然一声极响的哗啦声,一个巨浪打来,满含胰子香的水激的她险些喘不上气来……------题外话------七更送上。今天的结束。明天的更文时间临时挪到下午五六点哈。抱歉抱歉,码不动了。第409章 犯了大贱(一更)整整一浴桶水,仿佛一锅放久了的鸡汤,浇的猫儿想起了各种正能量的人生大道理。比如,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比如,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比如,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可在千百条自我安慰的伟岸鸡汤中,她偏偏听清楚了一条负能量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被一盆洗澡水冲的透心凉,穿着皇帝的新衣面对萧定晔的时候,她没有继续扑上去擒他,也没有扑上去打他。她哽咽道:“王五宝,老话说,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你有没有想过,日后等你忆起来,发现你的妻子真是我,你打算如何面对我?”她从他房里走出来,回到自己房中时,扑到床上哭了个昏天暗地。隔壁的萧定晔躺在床上,耳边整夜听到女子的呜呜啼哭,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日后等你忆起来,发现你的妻子真是我,你打算如何面对我?”他想着隔壁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离开前的那句话,心中回忆着脑海里留下的唯一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他仅存的印象里,没有那个人的面目。他只知道,当他脑中想起这个模糊的形象时,他的心里是笃定的,有一种明白的糊涂。那就是他的妻子。其他的却一概不知。万一,万一日后他想起来,他的妻子真的是她,又该如何?可万一,万一他日后想起来,他的妻子不是她,他却中了她的圈套,又该如何?还有父母双亲,还有他的家世背景。这女子如若真的是他的妻室,就该对他的事情清清楚楚,笃笃定定。可她说起他的事,含含糊糊。“家住何处?”“北边。”“北边哪里啊?”“北边走累了就是。”“家里有哪些人?”“祖母、父亲,和上百个妈。”“家里大吗?”“算大,眼睛看不到头。也算小,井口那么大。”“我叫什么?”“王五宝。”“不可能,大户人家怎么会给孩子取这么随意的名字?”“你爱信不信。”……他还真没法相信。以上这些也都不论,最匪夷所思的是,她还一本正经的说她和他在一起生了一只猴,叫“狗儿”。狗儿这个名字,倒是和上面提前的他的名字,有了些逻辑关系。都能给娃儿取名叫“王五宝”了,再给孙儿取名叫“狗儿”,随意随的一脉相承。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推开窗户,天际一轮皓月,周遭点缀着繁密的星子。深秋的夜风吹来,已有些冷。隔壁的姑娘呜呜哭着,间或打一个喷嚏。他想着,如果是他的妻,他当然舍不得她受一丝儿委屈。可如若是那些狐媚子,他也不会让她们落的着好。隔壁门极轻微的发出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继而是“吱呀”的关门声。一阵小爪子的窸窣声后,他的眼风才扫到,有一只猴儿站在他的不远处,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它。他当然知道这猴儿。是传说中他的种,被他点过穴,现下才气血流畅,终于能动弹。他冷冷望着那猴,不知怎地,忽然开口道:“狗儿,过来。”那猴儿在原地踌躇了几息,方试探的一窜,窜到了窗台下,仰头望着他。目光里有些濡慕,又有些惧怕。他有些吃惊。它竟然听得懂他说话,还用这般目光看着他。他再拍一拍窗沿。它立刻跳上窗沿,吱吱两声。他试探着抬手去摸它的脑袋瓜,它就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享受他的抚摸。他越来越震惊。他虽然失忆,但不是傻,是有常识的。就像他知道人和人不可能生出一只猴子,他也知道牲畜很少会主动亲近人的。午后在山坡上,那一群猴子陡然向他出手,就是证明。然而现下,眼前这只小猴却对他表现出如此亲昵。他喃喃道:“你此前,真的识得我?”小猴立刻扒拉着他的中衣,钻进了他的怀里。他极其自然的弯曲手臂,小猴便偎依在了他的臂弯里,摆好的是一副要入眠的模样。他的心乱上加乱。人可以演戏,猴子能模仿人,当然也能演戏。可猴子从午后山坡开始向他奔来,一直到现下对他的信任……表现的如此连贯,却不是演戏二字能概括的。他怔怔站在窗畔许久,久到天已开始发麻。他正要关窗,远处林间忽然传来几声猴儿的叫声。他怀中的小猴立刻来了精神,站去窗沿瞧了半晌,扑通从窗沿跳下去,转头再看了他一眼,极快的一跃而去。他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看着它拖着小尾巴一蹦一跳,几下便消失在了路畔的花丛里。过了不多久,远处林间又多了几声猴儿的嬉闹声。天色渐明,寨子里的公鸡此起彼伏的开始打鸣,催促着卯日星君快快上值。库狄郎中亲自送来汤药的时候,日头已高升,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将整个屋子照的金灿灿。萧定晔饮过汤药,静坐着由库狄郎中为他脑袋扎针时,他忍了几忍,终于开口问道:“你是郎中,可曾见过人与人能生出猴儿的先例?”库狄郎中向他投去吃惊的一眼。继而想到,果然圣夫和隔壁的女魔头是夫妻。那女魔头能想出来往失忆之人脑袋上打一棒子的诊治方子,眼前的王五宝就能问出这等没脑子的问题。他吃惊过,又知道圣夫武艺高强,不好造次,便摆出个专业人士的姿态,道:“在下在医书上曾看到个词,叫做‘反祖’。在下还听过一种传闻,说人的祖先是猴子。如若此传闻为真,人和人成亲有孕,发生反祖,还真的可能生下猴子。在下还见过猪生象的事情。”萧定晔沉思半晌,又道:“可即便有这种反祖之事,也该是极稀少的巧合。这种巧合,怎么可能就发生在了我身上?”他叹了口气,静坐不语。等库狄郎中慢慢收走银针,他又问道:“我与隔壁的那位姑娘是夫妻,此事你可知道?”库狄郎中将将要回答,却又听萧定晔继续道:“可是她那种模样,那种性子,我怎么可能看上她?又怎么可能同她成亲?”凤翼族能从百年前的一场灭族大难中繁衍生息,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相对性的团结。所谓相对性的团结,说白了就是,自己人如何内斗都无碍,哪怕斗的你死我活,那也是自己的事。可在外人面前,族里人是相当的护犊子。库狄郎中很好的继承了护犊子的优良传统。哪怕对方是曾将他当成孙子一样揍过的圣女。他内心冷笑一声,开始护犊子:“王公子,我家圣女哪里性子哪里差?模样哪里差?哪里配不上你?”萧定晔吃惊道:“你是觉得,她长的好,性子好?”郎中挺胸抬头:“貌若天仙,性子活泼有趣。”萧定晔恍然大悟:“她那么暴打你,你竟然对她评价如此高。原来你竟然中意她?既然你敢中意她,便说明她还云英未嫁,可对?”郎中内心里重重“呸”了一声,慷慨点头:“没错,我家圣女未嫁,她只是逗着你玩,你千万莫放在心上。”萧定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时觉着眼前的形势豁然开朗,一时又觉着哪里像是有些不对。可如何不对,他又说不上来。他好心叮嘱着郎中:“你既然中意她,就该好好规劝她,让她同人逗趣时,注意些分寸。譬如昨晚,她竟然……竟然……”他不好将一个姑娘的丑事说给旁人听,只道:“总之,你多多守着她,莫让她做出格之事。”郎中敷衍的一笑,背着药箱款款出门。待将将经过猫儿的房间,听闻里面一串喷嚏声,便又住了脚。要不要本着郎中救死扶伤的精神,进去诊个脉?还能顺便拉近一下两人的关系,好问问圣女,她那一招吓退猛兽,究竟有何生理性原因。他觉着他今早护了犊子,圣女该卖他两分颜面。他正要敲门,房门善解人意的从里拉开,一只绣鞋凌空飞来,“啪”的一声打在他脑袋上。继而他的耳根子一痛,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扯住他耳朵,一张狰狞面目抵在他眼前,毫不客气骂道:“你同他胡说八道什么?啊?你尽会给老娘帮倒忙!”库狄郎中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属下犯贱,属下犯了大贱!”猫儿一愣,继而扑哧一笑:“你现下已经学会了自虐,今后倒少了我亲自动手。”她松开他耳朵,肃着脸道:“莫再同他胡说八道,我要唤不醒他,我在这寨子里耗一辈子。你可愿意?”他倏地打了个冷战。她对他的表情十分满意:“你想送姑奶奶早早离开,就莫拖我后腿。”他忍了几忍,反问道:“那王公子说你丑,说你性子不好,你也能忍得?”她倏地一呲牙:“我丑?他丑死我都不会丑。”昨夜的颓败又从心底里涌出来。这他娘的是什么男人啊,失忆失的没了审美?又想着她昨夜已经那样了,他都无情将她赶走,可见他没有被她的外表所勾引。一个男人为了心中的妻子,断然拒绝外间诱惑,本是件令人感动的事。可好死不死,诱惑那男子的女子,本就是他心里的人。这就有些令人烦恼。逻辑进入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上。萧定晔是因为喜欢之前的她,而拒绝了此后的她?还是因为性情大变,已经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所以拒绝了她?男人心,海底针。她心下一动,穿上绣鞋,带了门,拉着库狄郎中下了阁楼,钻进了远处的一片小树林。第410章 转了性子(二更)确保周围可能、大概没有人偷听,猫儿悄悄打听:“寨主的闺女此前中的可是情蛊?”库狄郎中点点头:“没错,便是情蛊,如假包换。”“中了情蛊的症状,可是喜欢上向她下蛊之人、喜欢的无法自拔?”“没错。”猫儿双眼忽的一亮:“何处有情蛊,你弄几个来,我在王公子身上试试。”库狄郎中对这位圣女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自从她到了山寨,除去昏睡的那两日,余下的时间没有停止过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