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停车场，一路直奔高速口。寒冬腊月的清晨，天寒地冻，路灯屹立两侧，街景萧条，人烟稀少，偶尔驶过一辆出租，还挂着空车的牌子。秦屹看眼苏妍，“你把座椅调下，再眯会儿。”苏妍打起精神，“没事，我不困。”前方有环卫工清扫马路，秦屹降低车速，从旁边经过。“睡一觉。”秦屹单手扶着方向盘，将后座上的羽绒服捞过来，披她身上，“睡醒了，给我指路。”他哪用她指路，就是想让她多睡会儿。苏妍坐直，把秦屹的羽绒服抱在怀里，“等我困的再睡。”他嗯一声，继而点根烟醒神。苏妍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拧开，淡淡的枣香弥漫在车厢里，她将杯子搁在杯托上晾着，凑过去问：“你给我搁的？”秦屹只是笑笑，苏妍往他肩上一靠。一个将爱你落在行动上的男人，比花言巧语哄你开心的男人靠谱，也更暖心。前几天俩人去医院检查过，各项指标都正常，苏妍就想着去看中医，秦屹问到一老中医，当天就去瞧了，大夫把过脉后确诊为宫寒，开了几幅中药，苏妍喝得‘肝肠寸断’的。秦屹第二天托人带了阿胶、红糖什么的，还给她备了小袋的红枣和枸杞，让她带单位去泡水喝。“知道你喝不惯这股味儿，不过为你好。”“挺好喝的。”苏妍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秦屹腾出一只手，揉揉她头，“懂事。”其实老中医还说了几句，秦屹没告诉她，苏妍除了宫寒还有脾胃虚、阴虚，中医解释是幼年受凉没养好，营养又跟不上等多方面原因，导致长久以来的寒气郁结在体内，让他多给苏妍补气血和暖宫的药食。不看中医前，秦屹就琢磨过这事，按照俩人的频率，不怀真不科学。而且，自从俩人在一起后，秦屹发现苏妍例假不准，还不多，没几天就走了。经过中医的解释后，他心里盘算的事儿更坚定了。车驶上高速，两侧隔离带上的泛光标识整齐的延伸至远处，苏妍盯着光柱中的柏油路，说：“泾河是个逼仄的小山村，路不好走，所以一直没开发起来，不过民风淳朴，景色很漂亮。”秦屹歪头靠下苏妍的脑袋瓜，“看你长得这么水灵，就知道那的山水好。”“是吗？”苏妍从没觉得自己长得多好，“我去县城高中的时候，是特困生，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当时只顾着学习了，没在意他们眼睛里的意思，等我上大学终于明白，他们在笑我又土又丑。”“怎么会呢。”秦屹打趣，“我老婆美成一朵花了，谁那么没眼力见。”“真的。”苏妍想起出初中时光，“等这次回去，给你看看我初中毕业照，保证你认不出哪个是我。”“行啊。给哥看看你小黄花菜时候的样儿。”苏妍点头，“还真跟黄花菜差不多，面黄肌瘦，个子矮矮的。”秦屹捏她脸蛋下，“谁还没个女大十八变的时候。”苏妍的改变，真是从高中开始的，升入林城市重点高中后，她成了住校生，每天不用下地帮着母亲干活，也不用做日常家务，没了岁月的摧残，小姑娘渐渐的变白了，也有了少女的特征，第一更学期后，她彻底从黄花菜蜕变成白玉兰，一身白兰相间的校服，被她穿出青涩的美感。少女豆蔻，笈开之年。秦屹脑子里出现一副朦胧的画面，少女坐在书桌后，单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语笑嫣然。青春真好，飞转流逝，人生中的变数之年，她穿着校服读高一，他穿着囚服服刑第一年。苏妍说：“有没有变化，我自己都没留心。”秦屹意有所指，“那谁留心了？”苏妍一听味儿又变了，“谁都没留心，你别曲解我意思。”“没人给你写个情书，送个巧克力什么的？”苏妍回想下，摇头。“我在火箭班，我们放假都比平行班晚，整天都在学习，哪有时间想这些事儿。”突然想起个事，她笑下说：“我跟你讲一件事，你就懂了。”“什么？”“我高中唯一记住的男生，就是我的班主任。”秦屹轻笑，“为什么？”“他说得最多啊，每天数学课，他从上课铃一直讲到下课铃，课间还给我讲题，那时候真的很紧张，连上厕所都是小跑着去的。”“……”秦屹没有体会过，只记得第一年服刑，他每天过着定时地点的生活，还去做过农活，重刑犯为了改造他们身上的戾气，会安排一些重体力劳动给他们。“你们班男生在你眼里是什么？”苏妍说：“革命友谊的小姐妹。”秦屹：“……”‘嘶……’他在她脑门上弹个爆栗，苏妍捂着脑门叫，“真的，我没骗你。”“我不信。”秦屹手指轻点方向盘，愉悦、戏谑，“我老婆这么漂亮，肯定收过不少情书，没事儿，你给我说说，他们都写的啥？”“真没有。”苏妍说的很坦荡，“就算有，我也许没注意吧。”奋斗的三年，无悔的三年，她用尽全力去拼走出大山的机会，哪有心思放在早恋问题上。她平静的说：“在我们村里，读书的少，尤其是女孩子，大多念完初中就去打工了，还有早早就订了人家的，到年纪就结婚，我不想过那种生活，只能改变命运。机会就一次，考不上大学，我的命运跟她们一样。”秦屹玩味喟叹，“幸亏你学习好啊。”苏妍拍他胸口下，“你不应该说我励志吗？”“你是学霸，你牛逼，行了吧。”秦屹笑得肩膀都跟着颤。学校的事儿过去，苏妍想多跟秦屹谈谈老家的事儿，省得他去了不习惯。“我妈人爱说点，在农村呆惯了，说话直，要是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你别忘心里去。”苏妍先打好预防针，“她没什么恶意的。”秦屹轻松笑下，“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能被她难为了？”难为到不至于，就怕她说不好哪句扎了他心，搂着秦屹的手臂，“我爸人憨厚老实，平时话不多，可以说性子有点闷。”她弯唇，歪着头看秦屹，“不过，他爱喝酒。”“呵……”秦屹挑眉，“行啊，那我们爷俩有话题讨论讨论了。”“讨论什么？”苏妍问。“啧，这么没文化呢，中国博大精深的酒文化，”秦屹啧啧道，“——划拳嘛。”苏妍：“……”没毛病，没毛病！“不过，我爸喝得可是六十度纯粮食酒。”苏妍真怕他喝不过。“小瞧我啊，”秦屹把人搂紧了，“你爸喝过六十度散白，哥也喝过七十五度伏特加。”“……”我了个天天啊，“医用酒精也百分之七十五的浓度。”秦屹笑得很淡，“过去混的时候，经常翻桌喝，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喝多了不难受吗？”苏妍还记得她那天喝断片的事。第二天醒了，头巨疼，头天晚上的事有些能记得，有些根本记不清了。“难受啊，”秦屹说，“可你出去应酬，不喝行吗？人家敬你酒，你不喝，事儿还办不办了？关系拉不拉，对吧。”苏妍不置可否，她承认秦屹在人际方面很吃得开。“人是群体动物，关系网就是这么回事。”秦屹从储物盒里拿出口香糖，扔一颗搁嘴里嚼着，“为什么有些事，人家就能办，我办不了，这里面的道道，就该琢磨琢磨。”苏妍听着他的阅历，“比如我去办事，办公室里有个男的，还有个女的，你说我先找谁？”她说：“女的吧。”秦屹摇头，“找管事的。”猝不及防的脑筋急转弯，苏妍囧成一包子，“……”秦屹嚼着口香糖，唇齿间满是木瓜的甜腻，“如果是女的，你套个近乎，说几个能跟她搭上关系的人名，聊聊天，夸她几句，一点点话题就扯开了，临走前给她张美容卡、购物卡什么的，保准没两天事儿就妥了。”“那男的呢？”苏妍问。秦屹握住苏妍的手往下，苏妍一惊，还以为他要让她摸那个啥，惊讶：“你干嘛？”“！”他皱眉，“我能干嘛，我还能让你在高速上给我手一次啊。”苏妍：“……”他要笑不笑的瞥她眼，握住手腕塞裤兜里，苏妍指尖碰到烟盒，瞬间就明白了。“给他点支烟？”“聪明。”秦屹继续说，“陌生人间的开始，需要一个媒介沟通，男人之间一根烟往往就能拉近关系，找到话题。”“他要说不会抽呢？”苏妍问。“拒绝本身就是一种沟通，”秦屹说，“你可以接下句，不抽挺好的，像我这抽烟的明知道对身体不好，可板不住。他肯定会跟着下句，这样一来一往的对话，你还瞅没机会打开突破口？”苏妍点点头，跟秦屹又学一招。话题被苏妍扯远了，秦屹想起来刚才要问的话。“对了，你是你爸捡的吧？”苏妍嗯一声。秦屹狭长的眸微眯，舌尖从腮上刷过。第114章 美吗？越往北走，天黑的越早，到林城余县时，车内时间显示16:32分，与秦屹预计的差不多。余县不大，就一条主街，但因是通往京昌的必经之路，成了很多长图货车司机选择休息的中转站。一眼望去，立着最多的灯箱就是住宿、饭店的，秦屹顺着路边慢慢开，快到街尾才找到一家门面干净的饭店。他将车停稳，转过身，“阿妍，醒醒。”苏妍陪他开了一天，到下午两点多人就困得睡着了。她睁开眼，车外漆黑，灯火阑珊，四下看看，“到哪了？”秦屹回身将后座上的羽绒服拿过来，给她穿上，“到余县了，我们吃口饭再走。”苏妍拉上拉链，秦屹也穿好了，俩人下车往饭店里走。车外的温度真是两个世界，冷得冻脑门，俩人急匆匆进店，店老板坐在最里一排的椅子上，单手搭着椅背昂脖看电视。秦屹一进门，在脚垫上跺跺鞋底的雪，听到门声，店老板回头招呼句：“二位吃饭还是住店？”“吃饭。”老板拿着菜单过来，秦屹扫眼六张桌椅，拉开中间一排的椅子，让苏妍先坐，他坐对面，正对门。接过递来的菜单，扫一眼，“香酥肉、孜然火腿肠，尖椒土豆丝，两碗米饭。”菜单还回去，“老板再来壶热水。”“好嘞。”老板把菜单搁在吧台，撂帘进后厨，没多会儿功夫拎着一壶开水出来，放在桌上。秦屹：“谢了。”老板说：“你叫的都是快菜，一会儿就好。”秦屹頜首，捞过苏妍面前的餐具，把杯子用纸巾擦了擦，倒上热水放她手边，又给自己倒上。老板又坐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看电视，家庭伦理剧逃不过婆婆媳妇还有妯娌间的琐碎，看着就热闹。秦屹手机响了，苏妍收回眼，见他接着电话，另一只手按着纸巾擦桌子。廉价的餐巾纸一抖都掉渣，上面印着两个指头形状的黑印，他推到一旁，“刚到余县，在这吃口饭就往泾河走。”苏妍听着像李悦的声，秦屹下句话就说：“菜语没事吧？”“？”菜语怎么了？那边不知道说什么，秦屹眉心一蹙，语气不太好，“知道了，我会跟她说的……不一定，两三天吧……好，知道了。”秦屹收线，苏妍问他：“菜语怎么了？”他顿了下，说：“……孟菲给李悦发微信，被菜语看到了，闹了点误会。”苏妍看他的样子可不像闹了点那么简单，“哦。”彼此，菜端上桌，秦屹抽了两双筷子，递给她一双。“快吃吧。”“嗯。”秦屹吃完去结账，又回车里把苏妍的保温杯取了，灌上热水。俩人往外走，秦屹撑着门，苏妍出来时，往街口看眼，远处的山脊似少女的香肩，月华初升，卷起一层温柔的白月光披在她肩上。苏妍说：“那就是睚眦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山峰高耸，浸在云间，月与山安荣相伴，空气清冽入心。他双手抄兜，侧眸凝视，嘴角的烟袅袅升腾。她问：“美吗？”秦屹收回眼，看着她的眼睛，“美。”烟随着那个字颤下，苏妍盈盈弯唇，梨涡浅浅，她问：“山美，还是人美？”他两指捏下烟，轻轻吐出，走到苏妍身后，贴着她耳语：“山美、人更美。”苏妍看着他越过，脚下的积雪踩得咯吱作响，她小跑着跟上去，秦屹没回头，展开手臂就把人圈怀里了。车开上路，颠簸不平，再加上路上积雪成冰，秦屹开得格外注意，中途遇到几处盘山道，他庆幸车是四驱的，不然大晚上走山路，纯作妖。余县往泾河原本要开三个多小时，路况和夜晚等问题，秦屹开了快四个半小时才到。夜里的小村落安静、清寂，天与地墨染成玄英。秦屹看着车灯照亮的一条小路，目测将够过一台车，他问：“还有别的路没？”苏妍想了想，入存的小路就这一条，摇头说没有。秦屹睨了睨眼睛，“坐稳了。”苏妍抓住头顶的把手，秦屹挂挡松开离合，吉普车缓缓驶入村落，后备箱里的东西，随着路上的坑洼撞得叮叮当当。好容易到了一块空场，苏妍指着后面蜿蜒的一条小路，“我家从那进，车开不了。”秦屹和苏妍将外套穿好，俩人下车后，从后备箱里拎着满手的购物袋向小路走。这的房子家家户户紧挨着，一趟房连着七八家，院门朝一侧开，秦屹个子高，从院墙头往里一眼就能看到亮着灯的民房。上坡路，秦屹把两手的东西归到一手里，握住苏妍的胳膊，“慢点走，看着脚下。”苏妍穿的鞋底打滑，好几次差点摔着，幸而有秦屹稳着，没摔倒。走了五六分钟，苏妍哈着气说：“到了。”秦屹看眼院门，铁门紧闭，苏妍走到门口，手伸进去拉拴，却摸到了锁头。她缩回来，轻拍两声，“妈，爸，开门。”秦屹盯着院里的窗，苏妍喊第二声时，屋里的电视一下就关了。她小声嘀咕，“是不是睡了？”秦屹眸底一沉，舔下嘴唇说：“就你这么叫，他们能听见吗？”苏妍说：“能的。”秦屹上前一步，把人拽身后边，大掌往铁皮上啪啪啪就是三下，门震得巨响，惊得旁边邻居的狗狂吠。苏妍赶紧拉住他手，“小声点，别吵了邻居。”秦屹站在暗影里，她看不到他的脸，但能看到他呼出的白气散在光影里。“睡着了不大点声叫，他们能醒吗？”说完，秦屹起手又是三下，嗓门也洪亮，“叔叔、阿姨开门，苏妍回来了。”这一嗓子吼出去，前趟房三家灯亮了。苏妍回头，“你看，吵到邻居了。”秦屹身子往前探，脸露在月光下，他一脸霁月的笑，“邻居都吵醒了，不怕他们不醒。”苏妍：“……”果然，院里的房门响了，紧接着传来女人聒噪的应门声，“这大半夜，你敲敲敲，催命啊。”秦屹退回去，苏妍又看不到他的脸了，只听得他很沉的气息。门锁稀里哗啦的响，铁门吱嘎开了，颜丽君披着件棉袄开口就骂：“死蹄子，大半夜——”声音戛然而止。颜丽君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黑影，头缓缓抬起，注目礼的望着门外的人。秦屹五官深邃，半隐半现间，一双眸子凶光骇人。“你，”她惊得连忙倒退两步，苏妍绕过人，叫了声，“妈，是我。”颜丽君回魂，清了下嗓子说：“你们怎么才到？”苏妍说：“雪大路滑，车开的慢。”颜丽君嘀咕句，“客车还通呢？”苏妍刚要说什么，被秦屹拦下，“你好阿姨，我叫秦屹，是苏妍男朋友。”颜丽君打量他，对着屋里的苏振生喊：“振生，苏妍回来了。”屋里的灯亮了，颜丽君不冷不淡的，“你们进去吧。”她从两人中间穿过去关门上锁。秦屹被撞了下，没什么表情，苏妍对秦屹说：“走吧，我爸也醒了。”秦屹笑语应，“嗯。”一进屋是厨房，墙灰突突的，常年烟熏火燎留下的痕迹，门口就是一灶台，正对着门的方向是窗，倚着东西两侧立着菜板和碗架，墙角还堆着一堆干柴还有两袋包谷心。东西对称着俩门，有些地方有老东少西的居住习惯。此时，东屋的灯亮着，秦屹朝东门走，苏妍也在同时拉开内屋的门。苏妍先喊了一声爸，里面的人应了句：“嗳，回来了。”秦屹个高，进门时，头低一下，火炕上的人只觉得余光里进来一黑影，他昂起脖子看，“……”“爸，他是秦屹，我朋友。”苏妍介绍，秦屹叫了声：“叔叔好。”“啊……，”苏振生愣了下，打量起秦屹来，发现他不光面相俊朗，眉眸间的英气也格外出众，尤其这个头，又高又壮，他指着对面的椅子，“快坐。”秦屹頜首，与苏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炕梢，“爸，这是秦屹给你们买的。”“不也是你买的。”秦屹笑着。此时，颜丽君刚一脚迈进屋，看到成堆的东西，脸上瞬间乐开花。“哎呦，回来就回来，还买什么东西。”苏妍刚进找出四个购物袋，转身送到颜丽君面前，“妈，这是给你买的羽绒服，今年新款，颜色也是你喜欢紫红，这是羊绒衫和裤子，还有一套衬衣。”“艾玛啊，买这么多啊。”颜丽君接过，喜笑颜开的把羽绒服先拿出来往身上比，对着镜子看，眼里全是光，“长短正好啊。”看眼苏妍，又看镜子，“我就喜欢这么长的，穿着暖和，还能盖住寒腿。苏妍呐，你就是懂妈心。”她回头，朝苏妍笑，苏妍也随着笑笑，“妈，你喜欢就好。”苏振生还坐在被窝里，显然也没预料苏妍今晚能回来，赶紧往身上套棉裤，招呼人，“苏妍，跟你朋友快坐。”苏妍又将另外几个袋子放在苏振生腿前，“爸，这是给你买的。”“还有我的呢？”苏振生连棉裤拉链都没拉上，就翻看起衣服来。秦屹垂眸看着苏妍，眼里是柔软的笑意。第115章 他干嘛的西屋门吱嘎一声开了，不等秦屹转身，背后一阵风似得跑来个人影，冲着苏妍就喊：“姐，你可回来了。”秦屹回头，一毛头小子穿着衬衣衬裤搂住苏妍，后者垂眸拢着他肩膀，“想我啦？”“嗯，想了。”“哪想了？”苏励抬头，笑着拍拍苏妍胸口，“心。”秦屹：“……”你往哪拍呢！苏妍把苏励的肩膀扳过来，让他面对秦屹，“小励，叫哥哥。”“……”叫毛的哥哥，叫姐夫。秦屹个头高，苏励下巴都撅起来看秦屹，腼腆的不太好意思，被苏妍催了两声才喊：“哥。”秦屹弓下身，揉揉苏励的头，“真乖。”“小励，你看哥哥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还有新的书包。”苏妍边说边去炕梢把几个购物店拿过来，“看看，喜欢吗？”小孩儿在生人面前放不开，搂着苏妍藏她身后，探着脖子看，不吱声，只点点头。秦屹将包里的新手机拿出来，塞他手里，“以后想你姐，就拿这个给她打。”苏励看看秦屹，整个人都躲苏妍身后，苏妍把盒子拿过来，塞他手里，“跟哥哥说谢谢。”苏励笑嘻嘻的一句：“谢谢。”秦屹手快，刮下苏励鼻子，小孩儿嘿嘿笑两声，觉得这哥哥还挺有意思的。颜丽君比量完身上的衣服，一回头看到苏励手里捧着的手机，眼睛一亮，几步走过来，“哎呦，还给苏励买手机了，”拿过手机，翻过来调过去的看，问苏妍：“这手机多少钱，挺贵吧。”苏妍但笑不语，问她：“妈，毛衫和裤子合身不？”颜丽君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合身，合身，妈特别喜欢。”苏妍心下吁口气，苏振生对她说：“小妍，你们坐。”炕上的被褥卷到炕头，秦屹和苏妍坐下，颜丽君把家里的国光苹果洗了一盆放在俩人中间，“你叫秦……”“秦屹，”他提醒。“秦屹，吃苹果。”秦屹说谢谢，没动。苏振生问秦屹，“你们坐几点的车来的？”秦屹说：“四点多的。”“还有车呢？”秦屹淡笑，“有。”苏振生问：“路不好走吧。”秦屹点头，“挺滑的。”“对了，你们晚上吃了吗？”苏振生想起来，“没吃让你姨做饭。”颜丽君正单膝跪在炕柜前，正往里摞新衣服，闻言，回头瞪眼苏振生，嫌弃的皱眉，别没事闲的。秦屹余光收回，嘴角淡淡一扯，不留痕迹，说：“我们晚上吃过了。”“吃过了就好，吃了就好。”苏振生耷拉着肩膀，笑呵呵的从裤兜里摸出烟，问秦屹抽不。秦屹看眼烟盒，大前门，他劳改那阵去过北边的农场，人累得直不起腰时，就靠这烟顶，三百能买十条。他接过一根，“谢谢。”拿出打火机，先给苏振生点上。秦屹衔住烟，点燃的一瞬，烟顺着鼻腔卷进肺里，农场的味道和一身疲乏全想起来了。他缓而慢的吐出，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夹着烟的手有点抖。“小妍工作怎么样？”苏振生问。苏妍回：“挺好的。倒是你，爸，你上次住院，这烟就少抽点。”“住院？”苏振生一愣，旁边颜丽君咳嗽声，他立马“哦，是，我是住院了。不过都好了，没事了。”苏妍脸瞬间红了，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做，无措的挠挠眉角。秦屹云淡风轻，继续抽烟。气氛越发的僵冷，苏妍不知道挑什么话题，只想着地地缝钻进去，幸而身旁有苏励，他问东问西的化解尴尬。秦屹没找到烟灰缸，揪着手心把烟灰弹里握住，谁也没注意。屋里的挂钟连着敲了十一下，颜丽君说：“你们也累了吧，我把被褥铺好，先睡，明天再唠。”秦屹就等这句，“谢谢阿姨。”颜丽君抱出两床被褥，苏妍利落的接过，跟颜丽君往西屋走。秦屹说：“我帮你。”苏妍笑：“不用。”苏振生也说：“铺个床，让她们娘俩干。”秦屹坐下了。西屋也是火炕，苏妍刚进屋，颜丽君回头望东屋看眼，门被她轻手关上。苏妍把被褥放炕沿，脱鞋刚要上去铺被，颜丽君悄声喊她：“小妍，”苏妍一回头，“怎么了妈？”颜丽君神神秘秘的，贴着苏妍问：“他干嘛的？看着挺有钱啊。”苏妍：……她抿下嘴唇，刚才要不是有苏励，苏妍真怕自己坐不住跑出去，居然假借生病的名义让她汇钱，秦屹还给他们汇了两万，他不是人傻钱多，是他相信她。苏妍说：“他做点小生意，其实也没什么钱。”颜丽君蹙眉，“你傻啊，没钱你跟他处？”苏妍真不知道说什么，肩膀被颜丽君推下，“我跟你说，你别傻乎乎的被他骗，没等怎么地呢，就往家里领，没钱你领回来干嘛？”说到最后一句，颜丽君的声音有点没收住，东屋的人咳嗽声，颜丽君瞪她眼，“你没跟他怎么样吧？”苏妍不想给秦屹找麻烦，摇头，“没有。”“那就对了，”颜丽君不耐烦的口气，“你就算处，也处个差不多的，条件不好你别稀里糊涂的就跟了人。男人就是那么回事，在一块堆后，时间长了就腻了，到时候不要你，你再找人家，还能好找嘛。妈这脸可跟你丢不起人，知道吗？”苏妍心里憋着一口气，想发泄出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妈，时候不早了，先睡吧，小励也困了。”提及苏励，颜丽君脸色缓和些，“快点铺被。”苏妍上炕，把被褥刚要打开，颜丽君叫住她，“把你的放炕头，小励睡中间，他的搁炕梢。”“噢。”苏妍照做。铺好被子，苏妍和颜丽君去东屋喊人，颜丽君面上还过得去，“秦屹，家里地方不太大，你将就点，跟小妍和小励睡一屋。”秦屹站起来，“阿姨，叔叔，你们早点休息。”苏振生也说：“快睡吧，赶一天路，都累坏了。”走进西屋，秦屹扫一圈，满墙的报纸泛着岁月的昏黄，老旧的家具，炕上铺了三床被褥。粉红色枕巾的在炕头，俩水蓝色枕巾依次挨着。秦屹回头，垂眸看苏妍，“这么睡？”苏妍低头含胸，闷声一个字：“嗯。”“嗯你妹嗯。”秦屹抱怨声，也没难为她。苏励看着俩人，“姐，我们睡啊。”秦屹落眸在男孩脸上，“上炕睡去，不能随便喊女人睡觉，知道吗？”苏妍照他腰拧了把，“你瞎说什么，他还一孩子。”秦屹嘶了声，“那也是男的。”苏励听不懂，只看着俩人闹，捂着嘴笑。秦屹佯怒朝他瞪眼，“快上炕，不然给你扔外面雪堆里冻成冰棍。”苏励吓得一羔蹦上炕，呲溜就钻他被窝里了，苏妍推秦屹把，“你别把他吓着。”秦屹看着被窝里露出的两只眼睛，对他一眨，“怕我不？”苏励笑着点点头，秦屹说：“那就对了，小舅子不怕姐夫，那还得了。”苏妍噗嗤笑出声，苏励也在被窝里笑。秦屹脱下外套，把旅行包往他枕边一放，衣服盖在上面，对苏妍说：“我给你倒水洗脸。”说完就往屋外走，苏妍拉住他，“你不知道在哪，我去。”“知道啊，”秦屹把她按住，推门出去了。此时，东屋的灯关了，秦屹借着西屋的光，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又拎起暖水壶往里倒，边倒边用手搅和着试水温。水差不多了，秦屹端着盆进来，苏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毛巾，秦屹站她面前，端着盆，“洗脸。”苏妍说：“你放地下。”“就这么洗吧。”苏妍弯腰，掬两捧水洗脸。秦屹把水盆放地上，抽过毛巾给她擦，自己又蹲在地上洗，抹了把脸上的水，将水盆推到炕沿下，人出去又回来，手里拎着暖水壶。往盆里添了热水，秦屹说：“洗脚。”苏妍：“你先洗。”秦屹把暖水壶放回去，走到苏妍身边把人往炕沿边一推，拽下膝盖上的裤子，就地蹲下。苏妍怕苏励笑，把脚收回来，“我自己，”没等她说完，小腿被握住，袜子被脱下来，裤管撸上去。两只白嫩的小脚丫浸在水盆里，男人的手撩着水花，一根根脚趾帮她洗。碰到痒处，苏妍一脚蹬水里，溅起水花崩了秦屹一脸，给炕上的孩子逗得咯咯直笑。苏妍：“……我不是故意的。”秦屹用手背蹭下鼻尖，“故不故意的，你也喷上了，你等一会儿的。”苏妍不敢笑了，身子往后缩，垂眼瞟苏励，“快睡，要不一会儿给你扔雪堆里冻冰棍。”苏励吐舌头，把被子蒙在头上。苏妍双手拄着炕沿，弯唇笑。洗好了，秦屹把毛巾搭在膝盖上，两脚放在毛巾上，包住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