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平安夜,高架桥工程正下方的路口信号灯是绿灯!那条路,不仅仅是苏玫的回家之路,也是江衍平父母遇难时驾车行驶的道路。回想起信号灯颜色能有什么用处?懊恼和无力感汇集成一股汹涌的潮水,猛地击溃了苏玫心底的喜悦。她俯低上半身,习惯性地双臂抱住膝盖。“邵叔,停车!”江衍平吼道,“我预料得没错,那个人果然出现了!”“大少爷,我和你一起去……”司机的动作晚了一步,苏玫像一支离弦的箭,片刻间追上了迎风狂奔的江衍平。“快告诉我是哪个人?”她气息丝毫不乱,话音铿锵有力。“灰色鸭舌帽,黑色长大衣——”江衍平喘口气,继续说,“你不要跟来了,回到汽车里更安全。”“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帮忙。”苏玫集中精力,跑向几十米外火堆旁一个蹲着的黑衣男人。冬至过后,气温明显降低。夜风隐含逼近零度的威胁,赛过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割向苏玫的面颊。眼看着就要跑到黑衣男人身后了,很不巧的从侧后方驶来一辆速度超快的电动车。车主狂按喇叭,提醒苏玫注意安全的同时,惊扰到了那个烧纸的男人。黑衣男人回头,发现有两人朝他跑过来,眼中顿时写满了惊惧和惶恐。他脸上被魔术头巾包裹严实,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唯一引起苏玫注意的,是他左边眉毛有道伤疤缺了眉尾。顷刻之间,局势由好变坏。黑衣男人深谙逃脱技巧,他没有后退,反而像三级跳助跑那样向苏玫扑了过去。江衍平一看,直呼不妙。他奋力跟紧苏玫,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却只抓到了空气。“当心!”初次见面对苏玫说的第一个词,又被江衍平以截然不同的语气大吼出来。苏玫听得真切,却已经收不住步子。与黑衣男人相撞的一瞬间,她紧握双拳,双臂交叉挡在胸前,以胳膊肘作为“防守武器”,准确地削减了男人猛撞袭击的力度。两人几乎是同时倒地。黑衣男人没有料到对手是个外表柔弱实力强大的女人,他不再恋战,右手大拇指食指捏成环状,放于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唿哨。显而易见,哨声是求救信号。接应黑衣男人的同伙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土地精,骑摩托车载上男人逃之夭夭。江衍平又一次错过绝佳时机,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压垮了他的理智。“混蛋,你们给我站住!”他无视惠康路上拥挤的车流,冒险穿梭在大小车辆之中。腾的一下,苏玫心中燃起一团奇异又温暖的火苗。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为了信念完全忘我的人——就冲他曾经是清俊美好的翩翩少年,她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出事。“江衍平,你小心,他们在你身后!”摩托车手载着黑衣男人,从江衍平身后加速冲上去,大有一股不撞死人不罢休的狠劲。苏玫拼尽全力,以最接近大运会季军成绩的速度,成功地把江衍平拉回人行道。她只顾帮人,忘了自己的手背还有伤口。疼痛感影响了她的判断,倒是给了黑衣男人可乘之机。黑衣男人抓住苏玫加厚外套自带的帽子,把她推向一辆正在加速出站的公交车。这一次,换江衍平英雄救美。他挡在公交车前,以血肉之躯做盾牌。公交车司机及时刹住车,然而苏玫已经失去平衡,重重地砸在了江衍平身上。-留观病房里,苏玫和江衍平面面相觑。两人都受了伤,苏玫是浅表皮外伤,江衍平右脚脚踝扭伤、双腿膝盖各蹭掉一大块皮。脸上的淤青、掌心斑斑点点的擦伤,算是全身外伤里最轻的了。江衍平说:“今晚的事,我不想谢你。”苏玫大方地摆摆手,“不用谢。”“我仔细想了想,你明天递辞职信吧,条件随便提,我批准。”“江总,江老先生宰相肚里能撑船,而你正好相反。你的肚子里,一粒芝麻都装不下。”对于苏玫的结论,江衍平并未在第一时间做出反驳。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倚着病床上的枕头,眼中透射的寒意似乎能将苏玫瞬间冰冻。“托你的福,我到鬼门关走了一圈。”他忽然抬高手臂,捋了几下额头两侧垂落的碎发,“你懂得什么叫‘感恩’吗?如果不懂,我建议你报个培训班回炉重造。”苏玫怎能等着天上掉口黑锅在自己头上。“我帮你是人道主义关怀,你怎么学猪八戒倒打一耙啊?”“我是猪八戒?”江衍平突然笑出声,“那你就是猪八戒的秘书,大家半斤八两……”“消停些吧!”江明修的警告响彻病房。陈茂阳和郭师傅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先生慢慢走了进来。“爷爷——”江衍平刚要下床,被江明修喝止:“老实待着!你现在耍嘴皮子占了上风能解决问题吗?”苏玫起身,将病房里唯一一把椅子让给江老先生。“好孩子,我没看错你。”江明修随手掀起江衍平盖着伤腿的棉被,“苏玫,你坐这里,我想和你说说话。”“爷爷,我抗议,”江衍平指着苏玫,“我才是病人!”江明修说:“你这孩子,不懂事。”“要不是她,我不至于摔得这么惨!”“没有她,你只会更惨。”江明修帮苏玫说话,“邵师傅都告诉我了,幸亏苏玫在场,否则你小命不保。”“她就是我命里的克星!”江衍平嘟哝一声,败下阵来。他抬眸对上陈茂阳同情的注视,不得不向好兄弟寻求支援:“我胸闷气短,你扶我出去透透气行吗?”陈茂阳说:“义不容辞。”“谢了,哥们!”当江衍平转过身,撑着床头准备下床时,陈茂阳突然变卦:“慢着!衍平,我晕血,你腿上的血渗透纱布了,我不敢看……”“你总说别人是废物点心,你自己好不到哪儿去!”江衍平心一横,卯足气力站直身体。可是,他错误估计了伤后的身体状况,右脚触碰到拖鞋的一刹那,他险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疼痛,使江衍平眉间的纹路陡然加深。江明修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安安静静待着不好吗?非得惹祸上身才高兴?”“爷爷!”江衍平强忍腿部传来的阵阵撕裂感,“您亲孙子一小时前身负重伤,您不安慰也就罢了,劈头盖脸骂一顿我的小心脏承受不住。”江明修蹾了蹾拐杖,用凌厉却暗藏慈爱的眼神发出第二轮警告。“你老实躺好。我和苏玫说说话,不许你半道插嘴!”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打滚求收($b^3^b$)谢谢大嘎!第16章 拜把子江衍平抬起受伤较轻的左手,在嘴唇前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江明修无奈地笑笑,转头看向苏玫,目光一如往常的慈祥。“好孩子,你受苦了。”不等苏玫说话,江明修朝陈茂阳和郭师傅使个眼色,二人会意,退出病房并且关好了门。“孩子,我为你买了意外伤害险,今天刚好派上用场。稍后我会联系保险公司理赔。”“江先生,我……”苏玫欲言又止。“我已经把你当成一家人,以后我和你就以爷孙相称。”江明修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锦缎小盒,“昨天我逛到玉器店,看见这个手镯做工精良色泽温润,很适合你。”苏玫立即从病床边起身,退到一米开外。“江先生,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称呼错了,”江明修朗声笑道,“叫我‘江爷爷’。”“江爷爷,我无功不受禄,”苏玫半躬了身,“这么好的镯子,您应该留给未来孙媳妇。”“未来的事谁说得准?”江明修摇摇头,“我孙子不成器,整天只顾打扮自己,没有事业心,不爱交朋友,玩不会玩、学不会学的,哪家的姑娘能看得上他?”江衍平正在喝水,听到此处又气又笑,一口水喷出来,打湿了被子。“爷爷!我有那么差劲吗?”江明修怒瞪江衍平,眼神即是警告。江衍平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好,您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混日子的纨绔子弟。”奇怪,他居然有自知之明!苏玫忍俊不禁。因为不能拂了江明修的面子,苏玫不得不以手掩口,双肩却随着情绪起伏而微微抖动。灯光下,她那双原本颜色就比别人浅的褐色眼睛,眸光流转,显得格外俏皮可爱。江衍平早已将她的得意收入眼中,内心咬牙切齿,脸上神色却是波澜不惊。他胡乱扯了几张面巾纸,擦拭渗入棉被的水渍。擦完还不解气,他假作无意地把纸团扔到苏玫脚边,紧接着好像慨叹自己失手,又做出要下床去捡的动作。苏玫看穿了江衍平的心思。在他打算扔第三回 的时候,她反应极快,拿来一个可以替代垃圾篓的空纸箱,放到病床边的地上。“垃圾分类你懂不懂?”江衍平借题发挥,“可回收物弄脏了还怎么回收?”苏玫笑而不答。江衍平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得意,“要么叫保洁员,要么你来收拾,不就是扫扫地嘛,很简单的。”病房里最尴尬的人,非江明修莫属。拐杖敲响地面的同时,老人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我看欠收拾的人是你!”病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郭师傅急匆匆闯了进来。“江老,医生嘱咐过您,不能动怒。”陈茂阳紧随其后,“是啊,江爷爷,消消气。您要是实在受不了衍平,我租个轮椅带他去楼下花园遛遛……”“遛什么遛?”江衍平吃了哑巴亏,转头拿陈茂阳撒气,“你是狗,你最需要栓个绳出去遛遛!”“我说的是遛弯的遛。”陈茂阳试图咬文嚼字。“云城人说‘遛弯’吗?”江衍平当众揶揄好兄弟,“你暗恋人家北方姑娘,犯不着连口音都要模仿,儿化音说得那么烂,丢人!”陈茂阳欲哭无泪,只得向江明修求助:“江爷爷——”“等他伤好了,我帮你收拾他。”江明修说,“我看他确实在屋里憋得慌,小郭,茂阳,辛苦你们,带他出去透透气!”苏玫蓦然察觉,江衍平不止嘴上不饶人,还极其爱面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衍平这种不讨喜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旁人让他三分,也许全是看在江明修的面子上。如果他出身于寻常百姓家,恐怕早因为嘴欠被揍得鼻青脸肿了吧?病房内重归安静。江明修站起身,走到苏玫面前。“孩子,现在没人捣乱了。我想问问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苏玫第一反应是继续拒收礼物。“我说的是真心话。江爷爷,承蒙您不嫌弃当我是自家人,谢谢您的信任。家人之间,送礼物反而显得生分。”她的一番话,恰巧说到了江明修的心坎里。“既然是一家人,你就不要再跟我客气。拿着!”“我真的不能收!”“这样吧,孩子,镯子暂时由你保管。”江明修变换策略,“将来假如你有求于我,再把它拿来,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苏玫喜上眉梢。关于创业的宏伟蓝图,已在她心中绘制成形,如今只差寻求到可靠的投资人了。江明修的承诺,像是暗夜中的星光,寥寥数语便为她指明了方向。“江爷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明修笑道:“我说话算话。”他把首饰盒交给苏玫,又加上一句:“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阿拉丁神灯里的魔鬼。再多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苏玫唇角上扬,浅笑嫣然。“谢谢您!对我来讲,一个愿望足够了。”-苏志学躲在书房里研究了四十分钟,捧着手镯回到客厅只是沉默不语。“爸?”苏玫小声问,“翡翠成色怎么样?”“冰种a货,水头非常足。”苏志学擦去额头的汗珠,“比我买给你妈妈的镯子要贵得多。”苏玫双目圆睁,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价格差多少?”“我给你妈妈买的镯子花了五千。”苏志学小心翼翼地放下翡翠镯,左右手手掌完全展开,“而江老先生送你的镯子,至少是这个价格。”苏玫吓了一跳,掌心登时变得冰凉。“和我预料的一样,太贵重了,我明天就把镯子退还给江爷爷!”“对,还回去,老爸支持你!”苏志学压低声音,“这事就咱们父女知道,别告诉你妈妈,免得她着急上火。”“嗯,我明白。”苏玫转身回卧室,苏志学叫住她。“闺女,那你的愿望怎么办?老爸老妈还有点积蓄……”“我不能动用你们的养老金!”苏玫想起那套瞒着父母贷款买的新房,“爸,您不用担心,我总会找到办法的。”-价值六位数的翡翠镯,像一块巨石,压在苏玫心口。那种犹如被罩在巨型铜钟里的憋闷感又回来了。她辗转反侧,一夜未曾真正入眠。天色微明时分,苏玫又一次换上了方便运动的服装,咕咚咕咚猛灌几口白开水,蹬上运动鞋冲出了家门。一旦养成晨跑的习惯,想戒都戒不掉。苏玫跑出巷子便加快了速度,直冲街心花园而去。近一年,老城区改造的传闻屡次被人们提起。时间拖得越久,传闻就越传越离谱。无名巷位于老城区的中心地带,是闹市中难得的安静所在。倘若它被某个无良房地产商盯上,必然会遭遇大改特改,最终变成一处不伦不类的商业地产项目。苏玫沿着法桐林荫道一路跑下去。还没跑完往日距离的半程,她佩戴在左臂的手机嗡嗡嗡振动个不停。她放缓步伐,小跑着接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喂,哪位?”听筒那边的人,只是轻轻喘息着,许久不肯出声。在苏玫印象中,恶作剧似的骚扰电话,无外乎是三类人打来的:以前的沙雕同学;追求遭拒的外系校友;还有一种人随机拨号,拨到谁算谁倒霉。这通电话的拨号人,跳不出这个范围。苏玫不愿浪费时间追问,径直挂断手机,迈开上了石阶,跑向街心花园最高点。一个男人迎着朝阳而立。从背后看,他的身形宛如高手精心裁制的剪影。大早上西装革履的横在路中央,路过男人身边的晨跑者纷纷侧目,大多数人都丢给他一个白眼,仅有极少数人无视他的存在。初升阳光为他颀长的身材点缀了一个灿烂的人形光环。假如配上激昂嘹亮的背景音乐,那么这个人,肯定会认为自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王。这年头,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问题。挡道就挡道吧,只要他不是压力过大想从高台顶部跳下去,就算他睡在路中间也是他的自由。苏玫专心跑步,并不关心男人长什么模样,所以路过时看都不看他一眼。当她准备跑下石阶回到湖畔栈道,手机又急不可耐地振动起来。对于跑者,节奏被打乱是排在跑步过程中烦心事榜首的。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苏玫索性不再向前,原地踏步跑着接通手机。“喂!”她提高嗓门,“你是不是想骗钱?”“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江衍平在电话另一边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是真心实意的。”“省省吧!我忙着呢,没工夫陪你角色扮演。”苏玫不惯他臭毛病。“我知道你忙,所以特地守在你晨练的路上。”“没别的事我挂机了,”苏玫模仿江衍平的语气回敬他,“有时间干点正事吧,浪费生命!”摁下挂机键,苏玫停下做拉伸。她无意间转过脸,却发现几分钟前挡道的男人不见了。老天爷!他不会真的从制高点跳下去了吧?作者有话要说:三月的最后一天,推荐一首《10000 hours》给亲爱的小天使。mua! (*╯3╰)第17章 大喘气苏玫深谙“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所以,她没有立刻回到高台查看,而是默默观望了几分钟。太阳轻快地跃出地平线,高个子男人的剪影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一个背影变成了三个。他们身穿大地色系的同款西装西裤,个头和发型完全相同,活脱脱的三胞胎。大变活人?有趣——苏玫的探索欲彻底被激发,她三步并两步,跑上街心花园最高处。“你们好!”她礼貌地打招呼,“请问你们表演的是行为艺术吗?”位于左手边的男人噗嗤乐了,刚要回身却被中间那个男人飞踹了一脚。苏玫一怔: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脚法。江衍平!电话里,他说守在晨练的路上,这么说他没有信口开河。“来,全体听我口令,”江衍平清了清嗓子,“稍息,立正!向后转——”当他们面朝苏玫,相似的深眼窝高鼻梁呈现于她眼前,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基本一致,瞬时将惊喜转换成了惊吓。苏玫直视江衍平的眼睛,“你不是独生子吗?”“是的,我是独生子。”江衍平说。“他俩是谁?”苏玫忽然感动头疼,“江爷爷为你找的替身?”话音未落,江衍平身旁的两个男人都笑了。江衍平却没笑,“我隆重地介绍这位侠肝义胆的女战士给你们——苏玫,我的秘书。”“认识你很高兴!”江衍平左手边的男人说,“我是江帆远。”江衍平右手边的男人比较高冷,笑容来得快去得更快。他望着苏玫,微微点头却没报上姓名。“江帆远,江铂言,”江衍平揽住两个男人,“他们是我的堂弟。我们拥有同一个曾祖父。”难怪三人长相酷似,神情也有着同样的模式。原来是同一家族的成员啊!苏玫不禁暗暗感慨:江家的基因确实强大。云城本地男人平均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而且面部轮廓扁平小骨架的人非常多。眼前这三兄弟,身高均在一米八五以上,宽肩窄腰长腿,典型的模特身材。“还愣着干嘛?”江衍平走过来,握住苏玫的手腕,“我在电话里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要和你结拜为兄弟……”“江总,你!”在陌生人面前,苏玫无法正常发挥,她只得咽下后半句话,顺势甩开江衍平的手。“我铁了心要和你结拜,你不愿意?”“不愿意。”苏玫坦然答道,“第一,你搞错了性别,我是女的不是男的;第二,我小时候体弱多病,认过干妈和干哥,不可能再和别的人结拜;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很讲义气,却最讨厌乱立规矩的假江湖。”“哇!”江帆远忍不住插嘴,“哥,你输了,你不是她的对手。”始终保持沉默的江铂言幽幽开口:“哥,愿赌服输。那笔钱回头你打我卡上,我约了人,先走为敬。”江衍平未做挽留,脸上神色喜怒莫辨。路过苏玫身边,江铂言低声道:“大爷爷说得没错,你是最适合大哥的女人。”“什么意思?”苏玫眉头微蹙。“时间还长,你自己慢慢品吧!”江铂言意味深长地撂下一句话,下了石阶快步远去。“六点五十,”江衍平看看手表,“苏玫,我们一起去吃早饭!”“你们去吃吧,我不是很饿。”苏玫摇头。江衍平问:“明华楼的早餐,vip客户专供的牛肉米线,你不感兴趣?”他搭上堂弟的肩,“你不怕我俩把你绑了去?”苏玫心说,威逼利诱对我不起作用。她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谢谢你的好意。我回家吃老爸老妈煮的健康早餐!”江帆远不合时宜地打个哈欠。“哥,家里的饭肯定比餐馆的饭美味,你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江衍平失笑:“我为难她?请客吃饭又不是鸿门宴……”“哥,你的样子挺吓人的,不信你照照镜子?”江帆远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我通宵剪片子,你就放我回去补一觉行吗?捉弄人的任务,结局摆在这里,输了就是输了,你不服不行。”堂弟的倒戈,江衍平始料未及。他一巴掌扇在江帆远后脑勺上,“咱们是不是说好帮忙帮到底的?老三不讲信用先跑了,你也想临阵脱逃?”江帆远跳出去半米远,疼得呲牙咧嘴,“你趁早改掉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坏毛病吧!”江衍平充耳不闻,胳膊一伸,准确地揪住堂弟的后脖领,抓小鸡一样抓了回来。“平辈兄弟里我最大,你必须听我的!”“我要疯了……”江帆远蓦然发现视线里少了什么,“哥,你怎么搞的,连人都看不住!”江衍平望着苏玫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边笑意掺杂着几许无奈。“随她吧。反正九点整上班又能见面了。”-苏玫将两个男人抛在身后,以短跑冲刺的速度跑回无名巷。老城区钟鼓楼的大钟准时敲响七下。她减慢步速,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跑到巷口早餐铺门前。“小玫,早啊!”早餐铺的于老板问,“今天想吃什么?”“三碗鸡丝粥,菠菜花生和酸豇豆各一份。”苏玫仰起头,看着最新增加的菜品挂牌,“再来两笼酱肉包。”于老板笑着说:“有眼光。酱肉包我总共做了二十笼,先到先得。”苏玫问:“于叔,您很少做面食,新品味道如何?”“放心,味道一流!”于老板麻利地打包好早餐,正要递给苏玫,一转头瞅见她背后伫立的陌生男人。“小伙子,我瞧着你面生,是新搬来的租客吧?”“不是。”江衍平据实回答,“我来接我的秘书上班。”苏玫扫码付了早餐钱,接过餐盒拔腿就走。她视江衍平如透明人,走到家门外时仍不肯看他一眼。“这些就是你声称的健康早餐?”江衍平冷冷地问,“骗人都不带打草稿的,你到底修炼了几千年才有现在的道行?”“江总,你管得太宽了!”“笑话!”一股无名火窜上江衍平心头,“你骗人在先,我言论自由,有什么说不得?”苏玫摸摸裤兜,发现忘带钥匙。她摁响门铃,低下头闻闻餐盒里飘出的香气,自言自语道:“于叔的手艺就是棒,真香!如此人间美味,可惜有的人吃不到。”一席话噎得江衍平哑口无言。他僵立片刻,抬手指着苏玫的鼻尖,“行!你记住你说过的话,我们慢慢算账!”“随便。”苏玫泰然自若,“我怕你不成?”“我知道你不害怕。”江衍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连我爷爷都为你撑腰,你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王荔英打开门,与满脸怒气的江衍平打个照面,不禁愣了。“小玫,你朋友?”“他不是。”苏玫庆幸母亲时时发作的脸盲症,她闪身进门,“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赶紧关门,省得他突然发疯。”王荔英却没按女儿的要求去做。她打量江衍平,眼中的疑惑愈发加深。“小伙子,我怎么看你很眼熟呢?”“阿姨,您好。”江衍平收敛了锋芒,毕恭毕敬地问候道,“我是苏玫的顶头上司,我们21号那天在瑶仙居见过面。”王荔英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讨厌的江衍平?”此言一出,苏玫不免心惊肉跳。她拢住母亲的肩,把餐盒随手搁在进门处的长条凳上,返身关门。“等等!”王荔英自知失言,连忙拦住苏玫,“我顺嘴一说得罪了人,应该道歉。”“阿姨,我不介意。”江衍平面带微笑,语气诚恳,“您说得对,我性格很糟糕。相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您的诚实直率实属难得。”苏玫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江衍平,“是我认为你很讨厌,不关我妈妈的事。”“彼此彼此。”江衍平直言不讳,“我也很讨厌你。”“是啊,面对自己讨厌的人,真的非常影响食欲。”苏玫作势要关门,江衍平伸手扶住门板,力量大得惊人。“十号线地铁全路段信号故障——我专程过来,只是为了告诉你这条新闻。如果你因为这个原因迟到,岂不是显得你很弱智?”“谢谢你。”苏玫指尖轻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我弱智,才能衬托出你的英明神武。”王荔英看看女儿,又瞅瞅江衍平,搞不懂他们的对话里藏着什么玄机。苏玫的揶揄之词,令江衍平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他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打算怎么上班?公交车、打车还是跑步?”“我有自行车。”苏玫说,“加装了变速器,速度很快。”“骑自行车?还是我接送你上下班吧!”江衍平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y2k机车,你坐后座,记得搂紧我的腰……”苏玫双手举起,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我明白你的心思——江爷爷送我的翡翠手镯,我会找时间还给他。你该走了,不送!”砰!木门重重关上。江衍平轻笑一声,转身融入上学族上班族的队伍,悄然走出了巷口。作者有话要说:苏玫:有的人,轻浮,无聊,自以为是,一无是处。尼古拉斯·小毛驴:嗯嗯,嫂子总结得相当到位。江衍平:……-小天使,收走我吧!(~o ̄3 ̄)~爱你们第18章 看不惯光阴流逝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二月中旬。苏玫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她好不容易还清了羽绒服两期的本息,新的经济压力又来了。吕婷何凯的婚礼定在三月二十日,那天既是吕婷的生日,又是一对新人的相识纪念日。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除了包红包,苏玫另外准备了沉甸甸的大礼。吕婷是个旅游爱好者,由于囊中羞涩,她只去过云城周边省份和一些一线城市,还未曾出过国。相对而言,苏玫去过不少地方。苏志学和王荔英虽是普通工薪阶层,但夫妇俩生性达观,将钱财视为身外物,平日里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全部用在了旅游上。苏玫大三那年的寒假,一家三口没有留在云城过年,而是报团去了尼泊尔。在古城帕坦,业余摄影师苏玫拍下近千张照片。回来以后,她把吕婷叫到家里一同欣赏。吕婷一下子喜欢上了当地姑娘身穿的纱丽,尽管她只是小声念叨,但苏玫很有心,将好朋友的话牢牢记在心中。收到结婚请柬后,苏玫第一时间购买了飞往加德满都的机票。她逛遍大商场和街头小店,最后又去了一趟帕坦,在当地找到一位口碑很棒的裁缝,为吕婷订做了两套纱丽。江元地产是每月十五号发工资,今年的二月十五日恰好是大年初七开工首日。苏玫掐指一算,给好友包红包的钱还差一些。她犹豫着是否要再转让一个发明专利,用以填补房贷和礼金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