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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秋风早》TXT全集下载_10(1 / 1)

宫中忽然来了人,是张夫人请王睆带着小苻诜到宫里一叙,王睆本想借府中有事拒绝,但想来想去,府中空空,来日独守空帏的日子不在少数,别的事情如何在做也不会怎么样。王睆乘车到的时候,张夫人已在大殿内等候她了,这也是她第一次一人入宫,看到那些熟悉的宫阙风景,她的眼前总浮现着苻融在自己身侧手舞足蹈的样子。王睆进殿,本想向张夫人行大礼,却被迎上前来的张夫人拒绝了。“听闻今日阳平公启程,本宫怕你孤单,特邀你来一叙。”张夫人握着她的手一同上座。“娘娘有心了!”王睆竟忽然被张夫人这一番话给感动到了,从小到大,除了苻融,大概再没有一个同辈对自己有如此真心的关怀。“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姐妹相称即好。”张夫人微笑道。“这……有违礼法,不大好吧……”王睆有些担忧。张夫人一直以来都是个不太在意这些的人,即使是苻坚在她宫里,她也无拘无束,苻坚也喜欢她这副模样:“我是凉国大漠中长大的,并不习惯这些礼法拘束。初次见你和阳平公偷偷溜进宫,便对你心生好意,自不乐意把你当下人看。”“姐姐高看我了。”王睆有些不好意思。“同你在这亲热,倒忘了苻诜这个小家伙。数月没见,我到极好奇他长成了个什么模样呢!”张夫人招手叫下人把苻诜抱上前来。苻诜已经六个月了,王睆平日也会教他如何叫阿大和妈妈,他也是极为聪明,如今竟都呢喃地有个样子了。张夫人叫来苻锦和苻宝,只见两个扎着小啾啾的小姑娘被下人带上来,“锦儿宝儿,来看看你们的诜弟弟!”“姐姐,这……怎可让她们叫弟弟啊,这不是罔领了皇子身份了。”王睆有些担忧,张夫人却摇摇头表示不用介意。两个小姑娘走起路来也是歪歪斜斜,看起来也才一两岁的样子,看到母亲面前这个新鲜玩意,都好奇的扑上前去,一个捏捏苻诜的小手,一个戳戳苻诜的肚腩。“你们喜欢这个弟弟吗?”张夫人问道。两个小姑娘点点头。“喜欢就好!”张夫人抬头对着王睆说道,“既然孩子们都互相喜欢,你也就常带着他一同来宫里吧,不必一定有我的宣召。想必诜儿再长大些,一个人在府里也会孤单的。”王睆点点头:“妹妹谢过姐姐关怀了。”张夫人见孩子们玩的起劲,倒也不多打扰了,却对着王睆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有些对不住你。”王睆一惊:“姐姐为何这样说?姐姐身为皇妃,我的地位怎么够……”“陛下后来问过我对把阳平公派到邺城的想法。”张夫人打断了她的话。王睆陷入了沉默。“是我学识不够,没有找到合理的典据劝住陛下。”张夫人显得有些难过,“到底还是让你和他分隔两地了。”“姐姐……不必……”王睆不知道如何回应。“陛下是个极有主见之人,虽然看似是贬谪了阳平公,实际还是希望他能再历练历练,以后协助他同成盛世的。”张夫人转变态度,希望王睆乐观一点。“姐姐不必如此自责了,本就是皇命不可违,博休同我都是接受的。”王睆冲张夫人笑了笑,表示自己无碍。第三十八章 平洛苻融一别长安便是四年,小苻诜如今也已经五岁。这四年里王睆一直带着苻诜勤往宫里跑,她也同张夫人义结金兰,情同姐妹。苻坚对张夫人的宠爱日益剧增,时常日日在她宫中歇息,自然也常常碰上苻诜。苻诜随了父亲的乖巧聪慧,又生的精致可人,三岁时已懂得不少道理,遇上苻坚问话也毫无畏惧,不卑不亢的同他对答,苻坚也是十分喜爱,赐予他宫中皇子同等学习的机会。建元十六年,正月。苻坚下旨重用苻重,任其为镇北大将军,以镇蓟城。可是苻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重用苻重却惹得幽州刺史苻洛的不满,苻洛上书陈言自己灭代功大,请求与故丞相灭燕后有同样开府并仪同三司的封赏。张夫人平日喜读史籍,苻坚也常会询问她的看法,对着苻洛如此荒谬的请求,他也是一头焦躁。苻洛是兄苻法之子,虽说任人唯贤不必在乎其出身,但当年终究是苟太后赐死了其父,苻洛韬光养晦十数年转头反了自己也不无可能。“你怎么看?”苻坚揉着脑袋把文书甩在张夫人面前,进宫陪伴张夫人的王睆也在一旁立着,她也未曾见过苻坚如此举棋不定的时候。张夫人替苻坚捶捶肩头,劝他不要太恼怒,又拿起文书仔细端详,缓缓道:“陛下如今探不清楚行唐公的意图,且不如再等等。”“爱妃何意?”苻坚被朝堂上认为可封与不可封的臣子们吵闹了一早晨,听到张夫人的回应,倒觉得新奇。“若行唐公只是求升官加爵,过几日大抵还会继续索求的,陛下可以同他耗着,等他自己降低要求;若如今的请求只是为了掌更大的权势来方便图谋不轨,陛下给了,他便会起来造反,陛下不给,他还是会起来造反。陛下不如先等等,看他坐不坐的住。”张夫人细细道来。苻坚若有所思地点头:“爱妃说的不如无道理,只是如若苻洛造反,如今各官各司其职,吕光与他又是灭代同袍,朕又该任谁讨伐为好呢?”张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王睆,笑道:“最好答案不就在屋内三人中吗?”苻坚这才注意到张夫人身后一直没有吭声的王睆:“朕把融弟放到冀州四年,竟是忘了,该打该打!这正是朕检查他的机会啊!”王睆本是昏昏沉沉,听到苻坚说要启用苻融,忽的一惊,但仔细回味苻坚的意思是让苻融带兵平乱,不禁心中生出抗拒之意。在苻坚心里,苻融是自己培养已久,准备堪以重用的将才良臣,而在王睆眼里,苻融只不过就是个稍有才学的贵胄,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少年郎,怎么能让他去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呢。张夫人所言不虚,苻坚并没有应允他仪同三司的要求,但是想到他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眷,给了西南夷诸军事与益州牧安慰。苻洛对这些封号不以为然,攘袂放言“孤计决矣”,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秦王,自置官司,举兵反秦。苻坚怎么也想不到苻洛竟是如此之人,念着最后一丝兄子情分,遣使劝和,许其永世封地。而苻洛大抵是心意已决,反以苻坚为东海王身份篡位之事为逼。苻坚气的捶胸顿足,即刻封苻融为大都督,率冀州兵三万为前锋,去和龙平定苻洛之乱。王睆得知此事惶恐的伏在张夫人身侧哭泣,不仅领兵出战,还是前锋,她想都不敢想两军交战时刀戟碰撞血肉横飞之景,而这一切,都是苻融将要面对的。“睆儿……没事的,陛下还派了窦将军带着四万人去了,加上石将军的一万,八万将士过去,只会胜不会败的。”张夫人见她哭的可怜,安慰说。“可他是前锋……我还是怕……”“好啦好啦,”张夫人拍拍她,“阳平公一直就以骑射冠绝长安,如此不知轻重的反贼,岂会伤他一丝一毫,你就在长安城等着他凯旋的消息吧。”“我……”王睆还准备说些什么,只听到门外厚重的脚步声传来,门帘微动之声响起,慌忙抹了抹眼泪,索在张夫人身后。“原来都在这啊?”苻坚背着手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张夫人微微欠身向他行礼。“王妃怎么哭得眼睛都肿了?”苻坚没理会张夫人,看到她身后胆怯的王睆问道。王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苻坚,总不能说自己不想让苻融上战场做前锋吧。张夫人笑道:“妹妹是担忧阳平公。”苻坚戏谑道:“等到融弟回来见他的心上人哭成了这样,怕是要举兵把朕反了。”王睆吓得跪倒在地:“陛下此言,妾惶恐不已。”苻坚挥挥手:“朕只是说说而已,你快起来。融弟如今是功臣,朕怎么可能轻易杀他呢。”“功臣?”王睆眼泪巴巴望着苻坚。“博休先锋一举包围中山,正是他带兵之快,才没使苻洛逃到和龙与苻重汇合同反。如今窦将军已生擒了苻洛,正赶往长安的路上了。”苻坚笑道,“没想到四年历练,博休到确实长进不少。”“那……博休何时返程?”王睆不知道苻坚的意思是让苻融继续回到冀州任职,还是领兵直接回长安复命。“融弟啊?他还要和吕将军把苻重擒获才能回来呢。”苻坚笑道。“回来……是回长安?”王睆小心翼翼试探道。“不错!”苻坚抚掌感慨,“融弟如今看来是能力极强了,等平定之事过后,朕要亲封其官,设宴庆贺!”张夫人在一旁听着也心悦:“睆儿,我说阳平公没事吧!”一层水雾蒙上了王睆的眸子,如今她竟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为苻融还要继续征战的担忧而泣了。苻坚大概是得到好消息,今日高兴的紧,也耐着性子劝道:“融弟自幼同朕一同习武,他的水平如何,朕心里有数,你大可不必担心性命问题。再说——”苻坚眼中突然冒出来一丝狡黠的意思来,“哈哈,他御马可快了,朕有时都追不上,就算逃跑,我想也无人能及吧!”“陛下此言不虚?”王睆被苻坚和张夫人一同安慰到了。“朕句句属实,朕相信融弟的实力。”苻坚笑道。第三十九章 重逢苻融同吕光将军是六月一同还朝的,苻坚欣喜万分,甚至没有先让风尘仆仆的二人回府歇息,就先召进宫中大封一场。苻融原只是被贬去镇邺的镇东大将军,却一举立下战功,如今苻坚大喜,将他改为车骑大将军兼都督中外诸军,接管自己身边最亲近的禁军。除此以外,苻坚还把当年一怒之下剥夺他的那些官职统统还了回来,甚至将邓羌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司隶校尉也给了他。大捷之事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大家都知道天王的幼弟同吕家公子的丰功伟绩,又听闻苻融本人姿貌英俊,街头巷尾皆是议论感慨之声。王睆听闻苻融上午就会入城,结果半路却被苻坚截进宫,生生等到下午才看到苻融的一路马车开来。苻融大胜归来,王睆远远就看到那批红棕色胡马上满身盔甲的苻融。他锃亮的甲胄映着刺目的阳光,身后浩浩荡荡上一路人车,这等气势可谓无人可及。等到近了,苻融的面庞逐渐清晰,他肃穆却稍带喜色的神情映入王睆的眼中,除此之外,王睆分明还看到了一丝疲惫与冷冽,以往那些稍带稚气的感觉全然无影了。“博休……”王睆见他来了,下意识的喃语着。她着实被苻融这一身戎装打扮与凌然的气质给吸引住了,只呆呆望着他,也忘记了行礼。苻融翻身下马,身上甲胄碰撞,听着就有一股兵器相交的气息,好不威严。他也不顾周遭无数下人的瞩目,上前给了王睆一个大大的怀抱。“本王回来了!”苻融轻声说着。只是苻融隔着甲胄拥抱,王睆感受不到他曾经真切的温暖,甚至被这本与女儿家无关的东西硌的生疼。“博休……下人都看着呢,多不好……”王睆低语道,“而且,甲片硌的我……疼。”苻融这才松开了她,看到王睆身边已经五岁的小苻诜,眼睛放光,即刻安排好余下人等的归宿,携着王睆的手入府去。“诜儿,快来让为父看看,长这么大啦!”王睆帮苻融一片片卸下甲胄,苻融却已忍不住要将苻诜塞进怀里,从头到脚看个彻彻底底。“陛下见诜儿聪慧,如今让他同宫里的皇子一起学习了。”王睆补充道。苻融喜悦得很:“不愧是本王的儿子哈哈!”,说罢还拍了拍苻诜的肩头。“你以后想和父亲一样穿这样的盔甲出去为大秦征战吗?”苻诜点点头:“君剑之所指,臣身之所向。”苻融被感动的揉了揉眼,他才五岁,竟已有如此志向。王睆替苻融解着罩甲,她也不知竟无意中却抵到了苻融的伤处,苻融本还是笑容满面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轻轻□□了一声,攒起了眉头,额上也星星点点渗出汗来。“怎么啦?”王睆赶忙缩回手。”呃……没事。”苻融忍痛带笑的挥挥手。“你别骗我,你是不是受伤了?”王睆眼神中流露出怀疑与担忧,“让我看看。”“真没事……不要紧的。”苻融依然忍着笑道。王睆才不管苻融嘴里说的是什么,看到他方才一丝痛苦的表情便觉得定有不对,执意要让苻融脱下衣服看看。“诜儿,让小柳儿带你回去。”王睆严肃的朝不知所措的苻诜喊道,说罢便替苻融脱起了上衣。早就已是夫妻,王睆对苻融身上哪有一块胎记哪有一块旧伤都记得清清楚楚。王睆解开苻融的上衣之时,他身上清清楚楚几块未愈的刀痕与箭伤显露了出来,王睆看到这些,不禁愣住了。那些还带血的位置与裹着的伤口就如同针刺一般通过眼睛扎在王睆的心上,她的手不似刚才那般果断,颤抖着捏着苻融半开的衣服。“你为什么要瞒我?”王睆拧着眉头看着苻融的脸,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苻融和她对视,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你说啊!你怎么能这么不要命啊!”王睆握着拳头想要砸向苻融的身子,可是想到眼前这个人满山的伤痕,紧握的拳头最终还是砸向了地上。“睆儿……”苻融的神色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无奈,“这本就是战争后的常态。”“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这么不要命!让你去死你就真去死了?”王睆哭喊着。苻融伸手握住她的腕,淡定而从容地说:“就像诜儿说的,陛下让我为前锋,我就必须舍了命般冲锋陷阵,陛下让我为大秦征伐何处,我只能拼死取之。陛下看重我,给了我这个位置,便是他的恩典,君恩不可负,这是为臣之命。”王睆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你不是说你不乐意为他成就大业卖命吗?”苻融哼的一声笑出来:“那我也只能说说,难不成我真的放任大秦四分五裂,枉顾千万百姓的性命吗?”他摇摇头,“平定行唐公造反,是为稳定大秦的江山基业,我必须在所不辞。”“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我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你死了我怎么办?”王睆不理睬他说的这些君臣大义,“你混战沙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长安有一个以你为此生之依靠?”苻融听罢,轻轻笑着,伸手把她揽住:“本王当然记得,所以本王活着回来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满心担忧与埋怨的王睆听了这番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眼泪涌出眼眶,她害怕泪水滴到苻融的伤口上,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泪水蹭满了整个脸颊。“这还只是开始,你就哭成这样了。”苻融抚摸着她,笑道,“以后皇兄重用本王,让本王去南征北战,你岂不是要活活哭成一个泪人。”王睆哭的听不出他这句话是一句戏谑,狠狠地点了点头。苻融伸手拿开她捂脸的手,拿起帕子替她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将她散乱的鬓发挽到耳后,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男子汉大丈夫,在战场上受点伤再寻常不过了。”此刻的苻融,仿佛将自己经历过的那些战火纷飞当作了一场虚无,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你忘了本王答应你的吗,你说过你会放心的。”王睆似乎被他温柔如初的一个吻给打动了,焦虑的心情也变得柔和起来,她垂下头,不再用威逼的眼神看着苻融。“我记得。”“记得就好,不要如此忧虑我了,反倒伤了自己身子。”苻融给了她一个纯粹的笑靥。王睆给苻融拢上衣襟,“那我去找些药,重新给你处理处理伤口吧。”,说罢就要起身出去。苻融宽大有力的手拽住了她:“不用了,这些事稍后让逐燕做就好了,你是本王的王妃,不是阳平王府侍奉我的下人。”“逐燕?她做的好吗?有我在还是我来吧。”王睆实在不忍让他身上的伤口就这样敞着再多一刻。“有这几年的相处,她温柔细致,这些你不必顾虑了!”苻融再没有给她一丝思考的机会,翻身把她扑到了身下。“四年了,你不想本王吗?”苻融的眼中荡起了往日的柔情与渴望。还未等王睆的“想”字说出口,苻融便不由分说的吻上了她的唇,一团热意涌上了她的脸颊。是熟悉的感觉,是只要他在就能不顾一些的安全感,不论身在何处都能沉醉其中。“既然你都把本王的衣服脱了,那不如……”苻融唇边勾起一丝笑意,顺着王睆的(嗯……)一路吻了下去。“博休,你身上还有伤啊……”王睆在苻融身下哼哼道。“从现在起,你只用听我的。”苻融用嘴堵住了她的话。第四十章 礼物王睆羞红着脸披上衣服,懵然地看着苻融,久久未能缓过神来,一别四年再见,这幸福的场景就宛如梦境一般。只是每每看到他身上那些历经战争后的痕迹,心中终究是隐隐作痛。“逐燕!”苻融并没有穿好衣服,敞着布满伤口的上身,大声叫着人来。只见逐燕匆忙地推门进来,本是跪拜在地,无意中抬头一看却目睹了这么多的伤痕,惊的哑口无言。“殿下……这……”她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快去找些药来给他处理处理伤口吧。”王睆替苻融说道。逐燕急忙奔出门去,等到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堆瓶瓶罐罐与傻逼,二话不说就跪在苻融旁边给他包扎起来。“殿下……您在外面怎么从来都不……”逐燕是陪同出去找了苻融的侍女,但是苻融伤了这么多,这么久以来自己却一无所知,她生怕王睆要怪罪自己。王睆还没有开口说话,苻融先笑着替逐燕解释起来:“睆儿,你不要怪她,是本王自己一直没告诉过别人。”王睆听到苻融这句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对于他身上的伤都准备向自己隐瞒,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自己从来都不是不讲理之人,又岂会因为这件事迁怒逐燕,他却提前护着一个小小的侍女。苻融看着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是当时为了不影响进程,也清楚这些伤并不致命,所以一直瞒着大家。”王睆摇摇头,忽然觉得苻融有些看不透,那双微含紫色的眸子似乎不如以往清透,也许是这一路见得多了,连眼神都变得浊不见底。“没事。”王睆挥挥手。“今天累着你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我这里有她照料,你不必忧心了。”苻融说起话来还是同以往一般温柔,只是心底起疑的王睆却觉得他的意思有一分是赶自己走。王睆抬头仔细地着看苻融的神情,除了还来不及打理的细碎胡子与风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似乎他与几年前的样子真的没有分别。她不安地用手揉着自己的裙摆,走,还是不走,竟成了一个如此苦恼的难题。走,是不是就可能放纵他两人无休止的暧昧,自己就做一个全然不知的傻子王妃。不走,不给她留下被在乎的机会,是不是就能避免一切。除了要想走不走,更难办的前提是赌他们俩之间究竟有没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愫。一旦赌错了,抓错了人,猜错了事,自己在苻融心里的形象就会变成一个心胸狭隘的妇人吧。她突然觉得后悔,如果自己嫁的不是这么个功成名就的懿戚,没有那么多人的赞誉和喜爱,大抵也不用为这等奇怪的事情忧心忡忡了。“怎么了?”苻融见她看着自己没有动静,不禁问道,“你先歇去,等下逐燕弄完了本王就来陪你。”王睆好像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苻融给她的安稳的眼神如一片镇定药,顷刻躁动的心就平静了下来。“回去吧,乖。”苻融的唇间荡出几个让人毫无拒绝意的话语。已是六月时节,长安城满城荡着阵阵热浪,前些年满城种的梧桐与杨柳如今渐渐长成,一阵风起掀起绿叶盈窗,倒也给人添了不少凉快的感觉。王睆确实为了苻融归来忙碌了一天了,倒不是亲自操劳做了什么事,而是这颗平淡已久的心因为他的归来骤起波澜,心中的疲累有胜过身体。她闭眼静静躺在凉席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案前留着一盏明灭的蜡烛等着苻融晚上过来。由于热意,王睆把整个房的门窗都敞开了,窗外树枝被风吹的沙沙响声与偶然发作的知了声变得格外清晰。一阵衣带窸窣和着脚步声闯入了这片自然的声音中,这声音轻得很,就像踏在云上那般小心。王睆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丝笑意,她知道是苻融来了。门框轻轻地“吱呀”一声被他推开,烛光摇曳的幅度让闭着眼的王睆都有所察觉。他悄声坐在王睆身侧,静静看着她,轻手轻脚地不愿把她吵醒。王睆本来也就没有睡着,苻融坐在床畔很久,她觉得好像被他盯了很久,竟有些不自在的感觉,悄悄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我还是把你吵醒了?”苻融浅浅地笑道,他的声音轻微,就如一阵凉风钻进了衣袖,叫人沉浸享受,好不渴望再来一股。她摇摇头:“我没有睡着,我在等你。”苻融借着昏暗的光线摸了摸这熟悉的床帏,似乎许久没有睡过似的,缝隙处都能摸出灰来。“我不在的日子,你都在诜儿那睡的吗?”他问道。“不完全是,诜儿小的时候需要我陪,如今就不用了。”她的语气里隐着淡淡的哀伤,但是话中依然把这么多年的孤单轻描淡写。“这床边都生灰了。”“是我鲜少让下人来清理整个房间,总觉得清过一遍,你的气息就会少一分。”她笑了笑,苻融看着她的笑,总觉得苦上心头。“早知如此,当年我不该酒后失言,意气用事。”苻融抚了抚她的碎发,“这样也不会让你空守四年。”王睆想起他年少时一直随从王猛为官,一做就是十数年,从来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但是正因去了邺城,邺城离苻洛近,这才有机会成为前锋,打出这番成果。说到底,若是没有因年少轻狂而被贬,便也没有今日。那苻融大抵还是在长安做左仆射,日复一日,未及而立就有“老成”之称,庸庸碌碌半生。“但是你如今被重用了,往后的日子会好的!”她真诚地看着苻融。“说起来,我回来给你带个礼物。”苻融眼神中突然泛出了光,“你猜猜是什么?”“礼物?”王睆倒是没想到苻融还带了东西回来,“是上次在北地看到的那个闪闪发亮的金冠吗?”“如此饰物,我大可以叫人从北方买回家来,不值得我如此说道。”苻融嘻嘻一笑。“唔……难猜。”王睆不知所措地看向苻融。“我刚去邺城的时候,从永贵里的槐树上剪了一支自己养着,如今回来的时候,它已经长得有棵树形了,我便把它运了回来,以后就种在我们的院里。往后它长大,开花,然后把花摘下来,你就可以做你说过的吃的了……嗯,我还不知道吃的叫什么名字。”苻融高兴地就像献宝一般说道。原来,是那棵于自己有缘无份的槐树,苻融竟把它带到了长安,带到了自己的面前。王睆想着想着,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是槐花饼。”她回答道。第四十一章 失落不到天亮,苻融就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了,此时刚结成的露水铺满了门前的草木,苻融想趁着她还没醒来,赶紧把那棵运来的槐树种植妥当。早班的下人们惊于苻融起的如此之早,纷纷警觉起来仔细做事,苻融挥手叫他们不要吱声,更不要满府传着自己醒来要用膳之类的命令,只讨了把铲子自己一人在院落的花坛里刨起了土。逐燕虽是刚随苻融一同回来之人,但终究是下人,并没有歇息的资格,平日随苻融在外征战的不规律作息也惹得她醒的很早,看到熹微晨光之下闷头种树的苻融,她不禁凑上前去观望。“一清早的,殿下这是作甚?”逐燕本就因是太后身边故人而得到苻融亲近,如今更是征战时关怀他的侍女,二人之间也无嫌隙,倒是十分亲近,闲谈时连礼数都可罢免。“你知道槐花饼这个吃食吗?”苻融没有回头,依然躬身自己干着。逐燕想了想:“似乎有听说过,是他们汉人的东西。”苻融自己笑了笑:“本王和睆儿在邺城的时候去了永贵里,那时候槐花生的正好,她本说要给我做槐花饼的,却因为丞相的事情给误了。”苻融直起身子抹了把汗,仔细端详着这棵比自己只高几分的小树:“这棵是本王从永贵里那棵树上的剪下的枝桠扦插而成,在邺城养了四年,虽不及那棵老的,但也能开花了。本王想着这棵意味非凡,倒可弥补那年遗憾,便把它运了回来,算是给府里多添一分趣味吧。”苻融想起这些往事,整个人的气质变温润了起来,全然没有沙场上喊杀喊打时那般锋芒。“等到明年春天它开花的时候,本王就能吃上她做的槐花饼了。”苻融舔了舔嘴唇笑道。“你倒是和陛下一样爱吃。”逐燕说起这话时竟有一分太后疼孩子的感觉,“以往陛下来太后宫里,总是谗着太后自己那些厨子做的饭菜。”“皇兄自己宫里的都不够吃啊,还要找太后要,说出去真是丢人。”苻融咯咯笑道,自从有了逐燕在身边,他就格外喜听太后和宫里这些琐事,“所以你也会做吃的吗?”苻融凑近了她问道。“殿下别取笑奴了,奴恐怕连饼子都煎不好呢。”逐燕见他近了,自觉的缩远了些。苻融叹了口气:“也是,如若不是母后看上你了,你如今倒也是苟家的女儿,何用在宫中操心这些,应该可以在长安嫁个不错的人家。”“殿下。”逐燕似乎很忌惮这个话题,“太后娘娘收留我,给我如此恩惠,奴答应过此生侍奉太后一辈子,已经不指望婚嫁了。”“可是母后如今不在了,你没必要……”苻融没止住,依旧追问下去,却被逐燕给打住了。“殿下,不要再忧虑奴的这些事了,奴不乐意嫁出去。”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冷酷无畏,只认真地盯着苻融。“逐燕,你若不乐意他人,本王……”苻融就像完全意识不到她的那些暗示一般,执意的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殿下!”逐燕忍不住喊了出来,庭院中停栖的鸟儿都被惊离枝了,使劲扑腾地往外飞。“你先听本王说完,”苻融看她的眼神似乎没有以往那么纯粹了,或者说,从逐燕同苻融相熟之后,他看她的眼神里总有一丝犹疑,总有言外之意,“四年了,你一直毫无怨言地照料本王,把自己的大好年纪都放在了本王身上。你温柔可人,处事细腻,本王每每看你,心里总是有几分愧对的。既然你不乐意嫁与别的男子,只愿意在这府上困囿此生,那不如你就嫁与本王,本王给你个名份,这才不算委屈你了。”他俯身看着逐燕,身上还带着一丝木叶的香气,换做是寻常女子,谁又忍心拒绝这份垂爱。“殿下,您说这些的时候可曾想过王妃?”逐燕平日温顺的双目一点点流露出来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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