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清的消息,还是得从这个阿芫入手查起。欧阳曦道:“乔管事管这么大一个清玉坊没见过的人,知道的消息肯定不少,那您从前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过这个叫阿芫的人?”“欧阳大夫说笑了,”乔管事不动声色的打太极,“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管事,替公子打理一下这个清玉坊,哪里会知道这么多。”这是再说自己不能多说,消息都掌握在顾笙歌手里,欧阳曦明白他的意思,乔管事见他明白,客气的一笑,温声道:“欧阳大夫还有别的要问的吗?”这就是送客了。欧阳曦微微躬身行了个谢礼,道:“多谢乔管事了。”乔管事也微微欠身,道:“欧阳大夫不必客气。”欧阳曦没在从清玉坊里多留,这地方不像是普通的勾栏娼馆,既然找了乔管事还没问出什么东西来,估计从别人嘴里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先生在想什么?”顾七跟在欧阳曦身后。欧阳曦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乔管事,不一般啊。”顾七点头,接道:“乔管事是从最开始就跟着公子的,公子一向很倚重他。”“既然倚重,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欧阳曦回想着,刚才看那乔管事的模样,最开始他信他是真的不知道清玉坊里有阿芫这么个人,但是后来他又问的时候,他虽然神色依旧淡定从容,但他莫名就觉得,他肯定知道点儿什么。欧阳曦话一出口,顾七觉得有些尴尬,脚步顿了一下。他心里有些愧疚,先生救他性命,又待他百般好,可是如今先生有事,他却半点忙都帮不上。真是没用。欧阳曦一心在想沈清的事,入了神,倒是没发现他的异样。顾七跟在他身后,看他脚步不停,突然开口,“先生,要不,我们去找公子帮忙查一下?”听到这话,欧阳曦略微诧异的侧了侧头看他。顾七有些紧张,“先生,怎么了?”“没事,”欧阳曦等了顾七半步,待他走上来两人并肩的时候,突然伸手捉住了顾七的手,状若无事的往前走,“顾笙歌家大业大,消息灵通,我们自该是过去找他帮忙。”欧阳曦的手握上他的手的时候,顾七反射性的挣扎了一下,但是欧阳曦握的紧,挣了一下没挣开,幸好现在街上行人不多,欧阳曦的衣裳又是宽袍广袖,外人看上去就是两人挨得近了些,倒是看不出来异样。顾七随他去了。他帮不上什么忙,总不能连先生这么点要求都拒绝……顾笙歌平时不常在顾七他们待的那个别院里,那个院子更像是个什么基地,里面待着浮安楼的人,守卫森严,制度健全,人也不少,但是就是没什么人气儿。欧阳曦在京城待了这么久,顾笙歌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顾笙歌是侯府的公子,也算是家世显赫,但是自幼丧母,他父亲就彻底当没这个儿子,没人疼没人爱的,能活这么大也不容易。不过能在暗处发展出现在这么大的势力,除了有点儿运气的成分,这人心机手段也是不可小觑。顾七给欧阳曦领到了一座宅子的后院墙边,欧阳曦抬头看着一人多高的院墙,又看着顾七。顾七有些尴尬,抱歉道:“公子处境不是太好,只能委屈先生了。”欧阳曦抿了抿唇,十分僵硬的笑了一下。顾七以为他不乐意,忙道:“先生矜贵,还是走正门吧。”欧阳曦歪了下脑袋,看着院墙里面,道:“里面的院子是顾笙歌的?”顾七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欧阳曦手里的扇子往腰间一插,拍了拍手,“就这样吧,从正门走的话又不知道要浪费多大功夫了。”顾七十分歉意的点了点头,又让欧阳曦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自己先去通禀了顾笙歌,这才出来,让欧阳曦和他一同翻进了院子。顾笙歌的院子很冷清,跟其他大宅院相必,简直可以称作是萧条。偌大侯府的公子,院子里面竟然连下人都看不见一个,可想而知他的境遇有多糟糕。不过明面儿上的人虽然没有几个,但是欧阳曦知道,暗处的人指定少不了。但是这些都不是欧阳曦关心的,跟着顾七,敲开了顾笙歌的门,就算是在家里,顾笙歌也依旧穿着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端正温润,不过就是衣料比平常轻便了些。欧阳曦进去的时候顾笙歌正在煮茶,见他进来,就着跪坐的姿势轻轻欠了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顾七上前给欧阳曦半跪着行了礼,欧阳曦也没阻止,反正也拦不住。待他在顾笙歌对面坐下,顾笙歌摆了摆手示意顾七起身,顾七这才退后几步,跪坐在欧阳曦身后。顾笙歌给欧阳曦倒了杯茶,见他面上焦急,微微敛了眸子,将茶水推至他身前,温声道:“怀瑾还是第一次到我这儿来呢,是因为沈清公子?我已经听说了。”欧阳曦就佩服顾笙歌这一点,年纪不大倒是个老油头,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他性情直爽,同他说话的时候也甚少拐弯抹角的。“既然你知道,我便不多说了,”两大销金窟在手里,那里乱七八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顾笙歌的消息自然灵通,知道他的来意,欧阳曦一点儿也不意外。“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叫阿芫的人是什么来头。”顾笙歌视线放在欧阳曦脸上,道:“怀瑾这可是为难我了,我虽然知道你的来意,但是着实没见过那个阿芫,怀瑾还是先同我说一说这个阿芫的样貌吧。”顾笙歌眼神清澈,像是真的不知道那个阿芫似的,欧阳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开始给顾笙歌形容阿芫的长相。“身量不算高,但也不矮,长的很好看,杏眼,右边眉尾有颗小痣,”欧阳曦形容的很简练,想了一下,补充道:“哦,脚踝上习惯带着一条穿着铃铛的红绳。”说完了,欧阳曦看着顾笙歌,“怎么样,有印象吗?”第42章 清河之行(3)顾笙歌视线落在眼前的茶盏上,瞧着杯中一圈圈荡开的水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欧阳曦,“倒的确是有这么个人,说起来,怀瑾还曾托我查过这人。”欧阳曦心头一跳,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预感刚来,就听顾笙歌道:“根据先生的形容,千机阁的阁主魏平生,倒是很符合。”“魏平生?”欧阳曦一愣,他想起来,当时他以为顾七死了的时候确实让谢风带话给顾笙歌,让他查过这人,只是后来顾七回来,一高兴,就把这些事儿都忘到脑后了。人都回来,他对报仇这执念也没那么深了,人活一世,没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更重要的了,千机阁势大,绝不是他一个欧阳曦能抗衡得了的,若是顾七当初不在了,他拼了这条命去报仇也没什么,可是现在顾七好端端的在他身边。若是为了这事儿他再出了什么意外,那岂不是亏了。“是,”顾笙歌道:“虽然魏平生行踪诡异,半副鬼面遮脸,很少有人见过其真容,但还是能探查出一二的,上次怀瑾托我详查,消息也得到了不少,正是同怀瑾说的相似。”欧阳曦眨了眨眼,一个整日就知道饮酒作乐,一事无成的纨绔公子,一个是声名远扬的大阁主,这怎么都是完全不沾边儿的两个人,沈清怎么惹着人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要真是魏平生……欧阳曦暗暗啧了两声,虽说现在想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说真的,单看长相,沈清也是万里挑一的好看,那股子妖娆劲儿比好些女人还媚,若是下了水进清玉坊里头,估计也能混个头牌当当。但是这长的好看也不一定是好事儿,魏平生行事低调,外面穿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他的性癖了。据说,这个魏平生不仅喜欢男人,得了好看的男人,还喜欢给人绑起来,拿着软鞭子抽,用来来取悦他。其实欧阳曦原本不拿这当个事儿,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床笫间的事儿嘛,人家就是喜欢的特殊了点儿,也不能这样就觉得人家十恶不赦了。但是前提是别祸害到他身边的人。沈清向来娇气,连老头子都过沈清武学天赋极好,奈何沈清怕疼怕苦又怕累,没练了几天就不学了,连欺负人都是欧阳曦动的手,以至于到现在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想着,大哥沈钰处事圆滑,八面玲珑,虽然身在江湖但是从来惹这样的江湖人,没多大可能会和魏平生结仇。而且在他的印象中,整个沈家都没有同千机阁有过什么瓜葛。他觉得他隐隐猜到魏平生是为什么给人抓走了。欧阳曦有些头疼,忍不住抚了抚额。沈清是个万花丛中过能采三千朵的货色,极是没节操没底线,但是碰上魏平生却也是小巫见大巫,没什么可比性。顾七跪坐在欧阳曦斜后方,注意力都在欧阳曦身上,突然见他揉了揉太阳穴,立刻紧张了起来,微微倾身,低声道:“先生可是头疼?”顾七有些担心,他早就知道欧阳曦每天中午都要睡觉,要不然就会没精神甚至会头疼,两人今天中午玩闹的过了头,欧阳曦就没睡上午觉。这半天心里又是着急,难免会头疼。方才欧阳曦和顾笙歌谁都没说话,故而顾七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安静的房间里也足够让人听清楚。顾笙歌饶有兴味的抬头看了眼顾七,突然笑了一下,对欧阳曦道:“我原来总觉得顾七性子太过死板,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想必先生待顾七确实是极好,才能让人这么死心塌地。”这话一出,顾七额间后背立刻出了一层冷汗,欧阳曦还没等琢磨过味儿来,便见顾七起身,走到旁边,膝盖一弯,朝着顾笙歌就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地上咚的一声,欧阳曦一阵牙酸,这动静听着就疼。“公子恕罪,”顾七头磕在地上,“属下进暗堂时便以宣誓,誓死守护公子,万不敢弃信背主。”顾七僵直着脊背,冷汗不住的往出冒,手在身侧握成了拳,紧张的骨节泛白。他刚才是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不注意场合,主子坐在上首,哪儿有他说话的份!顾七有些后悔,依旧保持着磕头的姿势,顾笙歌没说话,他也不敢直起身。欧阳曦侧头看了眼顾七,看着顾七对顾笙歌卑躬屈膝,唯命是从,尊敬畏惧的不得了的样子心底就生出一股烦躁,但更多的是心疼。那可是他舍不得让受半点儿委屈的人。看着顾七跪在地上,欧阳曦恨不得一把将人拽起来,拽到自己怀里,好好的安慰一通。同时又有些气恼,顾七这么关心他,他自然是开心的,但是一想他对顾笙歌的态度,他就觉得在顾七心里他终究是比不过他这个公子的。嘴里咀嚼出几分苦涩,虽是心疼,但也没动作起来去扶他。再如何,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也相信他在顾七心里是不同的,但他也一直知道,若是真的想同顾七在一起,或者说,让顾七心甘情愿的跟他走,顾笙歌这里便是一道关卡。是顾七心里的关卡,迟早要过的。顾笙歌淡笑着,好奇一般看着一坐一跪的两人,欧阳曦没言语,顾七更是不敢说话,一时之间屋子里竟然安静至极,欧阳曦无意识的摩擦了下茶杯杯口,他觉的都能听见顾七刻意压制的呼吸的声音。过了半晌,——可能也就是一小会儿的功夫,顾笙歌便开了口,“行了,又没叫你跪,快些起来,不然怀瑾就要怪我不知道心疼下属了。”顾笙歌话里带着笑,顾七稍稍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朝顾笙歌行了礼谢过,但是不敢再坐下,只后退了两步,在窗口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站定了。欧阳曦侧头看了眼,顾七站在光亮以外,他有些恍惚,好像觉得顾七就当是这样的人,活在黑暗里,对着自己的主子唯命是从,见不得光。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欧阳曦猛的清醒暗骂了自己一句畜生,拿下了腰间的玉笛,半转过身看着顾七,笑道:“你去把这穗子换一个吧,总用这个都用腻了。”顾七稍稍抬眼看着欧阳曦,嗓子有些干,喉咙有些发紧,又看了眼顾笙歌,顾笙歌像是没看到,依旧摆弄着手里的茶杯。顾七咬了咬牙,上前接过欧阳曦手里的玉笛,他知道先生是要同公子说话,不想让他听见。微微攥紧了右手,他有些愧疚,又十分不安,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愧于先生。欧阳曦的注视下,顾七低头不敢看他,道了声“是”又行了礼,这才要出门去。待到开了门,要出去的时候,欧阳曦叫住了他,顾七顿身回头去看。欧阳曦笑了一下,道:“回去等我,顺便给我煮个面。”这话一出,顾七顿时轻松了起来,嘴角似乎也带了点儿笑意,应了,出了门去。门轻微的响了一声,关严了,屋里就剩了顾笙歌和欧阳曦两人,现下已是傍晚,窗子透进来的带着些绯色的光并没让屋里亮起来,反倒是带着些迷蒙的昏暗。顾笙歌起了身,点了几盏灯,拿了一盏过来,用长针拨了拨灯芯,让烛火燃的更旺一些,又在桌下取了一只小木盒,打开,往香炉里添了香。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香,但是香气淡雅,带着些雨后草木的清新香气,很好闻。顾笙歌一举一动都带着股贵公子的温和谦雅,像是个人畜无害的白面书生,但是欧阳曦知道,这人骨子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顾笙歌有些歉意的笑了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屋里没有好香,只能将就一下了。”欧阳曦放松的往后仰靠着,拿着软垫垫在后背,道:“挺好的,这香助眠,高手制得啊。”顾笙歌笑了一下,道:“看来顾七在先生那儿过的不错。”“肯定是比在你这儿好的。”欧阳曦往前倾身,拄在桌子上探身看顾笙歌,道:“不如我们商量个事儿。”******顾七拿着笛子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店铺大都已经关门了,买不到穗子,只能直接回了别院。欧阳曦回去的时候,就见他在厨房里忙活着烧水,旁边面板上放着切好的面条——是切了的,但是切的不算好,粗细不均,粗的能有一指宽,切的细的直接便断了,有的底下还粘在一起,形容一下,就是惨不忍睹。顾七听见声音回头,便看欧阳曦站在门口,侧身挡了一下面板,水已经开了,顾七手忙脚乱的把面条下了锅,又对欧阳曦道:“先生等一会儿,忙上就好了。”欧阳曦看着他忙活的样子,温柔的笑了笑:“不急,我今天也尝尝我们顾七的手艺。”顾七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和欧阳曦做的饭菜比起来,他的手艺简直就是难以入口。“先生要不,去外面等一等?”“不用,”欧阳曦看着顾七:“你弄你的,我就在这儿等着就行。”煮个面条自然花费不了多大时间,顾七怕煮不熟又多煮了一会儿,然后削了个土豆,肉丁和土豆打了个卤子浇在面上,拿了托盘端了出去。欧阳曦坐在厅里,顾七将碗筷摆好,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之前是吃过晚饭的,虽然没吃多少,但是现在也不怎么饿,顾七看着碗里有些坨的面,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做饭,委屈先生了。”“没事儿,你做的都好吃。”欧阳曦吞了两口面,其实这要是别人做的,他肯定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别说是吃了。顾七看欧阳曦开始吃了,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是怕欧阳曦嫌弃。吃了两口面,顾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先生同公子都说什么了?”欧阳曦顿了一下,想起和顾笙歌说的交谈。顾笙歌虽然野心不小,但是更珍惜的是他的命,现在看着人模狗样,其实底子都已经被毒掏空了,说句难听的,就是苟延残喘罢了,要是没有管用的药,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毒发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顾七只是个暗卫,若是特殊,也不过就是个武功高点儿的暗卫,对于顾笙歌来说,其实也不过是可有可无,而到现在为止,顾笙歌还没找到其他的人,能治好他的毒,欧阳曦就算现在还不能完全解了他的毒,但是能延缓毒发都是个不错的进展了,可以说他的存在,比之顾七可是重要多了。就算欧阳曦什么都不说,直接就把顾七带走了,只要还留着给他治病,顾笙歌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重点不是在顾笙歌这里,而是在顾七这里。再顾七眼里,他的命是顾笙歌的,就该是为了他生,为了他死,为他出生入死,对他唯命是从,离开就是背叛,而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背叛是不可饶恕的,若是顾七自己过不去这坎儿,没准儿直接把命还给顾笙歌也说不定。为了以后,总也得想点儿办法。有些话,还不适合现在说。欧阳曦顿了一会儿,道:“还不是沈清的事儿。”顾七又问,“可是有沈公子的消息?”“沈清的消息不清楚,但是是有魏平生的消息了。”欧阳曦道。根据顾笙歌所说,那个阿芫的确就是魏平生,要是想找到沈清,就得先找到魏平生。但是魏平生是千机阁的阁主,行踪诡秘,别说是欧阳曦了,便是沈家的势力,也没法找到,更没法儿与之抗衡,还是得靠顾笙歌。欧阳曦撇了撇嘴,“你们家公子可真是不做赔本的买卖,坐地起价这一招玩的够绝的。”顾七有些紧张,“公子要什么了?”欧阳曦看他样子,不禁乐了,“怎么,怕我吃亏?”顾七咬了下嘴唇,听欧阳曦道:“没事儿,不是我,沈清他们家在江南也是富甲一方,商铺遍地,顾笙歌的势力没到那么远,可能是想在江南要什么东西吧。”欧阳曦说着,想了想,看来沈清失踪这件事还是得和沈大哥说一声,毕竟该是和沈家谈的条件,他虽然算是沈家半个儿子,但终究不太好做了沈家的主。而且若是需要讨价还价……这种事情还是沈大哥来比较合适。顾七道:“那魏平生现在在哪儿?我们可要现在出发去找?”欧阳曦将碗里最后的面吃光,放下筷子,“没仇没怨的,既然魏平生绑了他,既然没直接杀了,就不是想要沈清的命,我们还是有时间的。”“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和顾笙歌一起出发,”欧阳曦道:“去清河。”第43章 清河之行(4)当天晚上,顾七留着收拾东西,欧阳曦去了沈家把消息告诉了管家,又给沈钰写了封信,告诉他顾笙歌的话,又让他不用着急。清河离江南不算远,让沈钰先派了人去清河,一切等他和顾笙歌过去了再说。快马加鞭连夜将信送回了江南,第二天中午,这封信就送到了沈钰手里。沈钰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袍,袖口用银线绣着祥云暗纹,衣领高叠,腰封紧束,头发用镂空的金玉冠一丝不苟的束起来,皮肤白皙,拇指上带着个玉扳指,嘴角无意识的有一丝上扬的弧度,让人觉得是含着笑意,微微上挑的眼尾透出一股精明。沈钰看完信,面上表情不变,唯有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上首太师椅上躺靠着翘着二郎腿的四十左右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问道:“京城来的信?怎么了,臭小子又闯祸了?”沈钰将信折起来放回信封塞进袖口,笑了笑道:“小清虽然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但其实也是很有天赋的,京城的生意让他看着些,我也是放心的。”言下之意,没闯祸。“你说没闯祸就没闯祸吧,”沈安晏撇了撇嘴,大儿子说啥是啥,反正两个他哪个也管不了。沈钰微微颔首,起身理了理衣袖,“父亲先歇息,儿子就不打扰了。”“走吧走吧,对了,别忘了把行礼收拾好,过两天我和你娘要出去玩儿。”沈安晏无所谓的摆摆手,吩咐了两句,就放人走了。沈钰从沈安晏那里出来就回了书房,一路上有人同他问好也都一一笑着应了,但是一进了书房的门,脸就立刻阴沉了下来,沉声道:“颜洮。”身后一个穿着青黑长衫的男人上前,声音温柔:“少爷。”沈钰将欧阳曦的来信递给他,颜洮快速看完了信,看着沈钰,“少爷,这……”沈钰背对着他站着,手背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着扳指,声音冷淡,“你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找些身手好的人,我要去趟清河。”颜洮皱了皱眉,有些不同意,沉默了一下,道:“千机阁作风诡异,这一趟怕会有危险,少爷还是……”“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话了。”沈钰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稍稍侧了侧头,周身的气势一下子压下来。颜洮撑着气势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躬身行礼,道:“属下知错。”。沈钰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上前将人扶起来,嘴角一弯,整个人骤然温柔下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这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保护不好我?”谢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下,不再多言,恭敬的行礼退下了。此时欧阳曦和顾笙歌一行人已经在去往清河的路上了,浮安楼的人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暗中出发去清河了,他们光明正大过去的人反倒是不多。欧阳曦和顾笙歌两人坐在一辆马车里,其余的人在外面骑着马。马车里很宽敞,坐着两个大男人也不显得挤,顾笙歌坐在一边,姿势规规矩矩的,简直就是正襟危坐,欧阳曦嫌不舒服,躺靠在车壁上,双腿伸着,抵到马车另一边,枕着特意带过来的软枕,占了马车老大一块地方。顾笙歌在一边看书,欧阳曦闭目养神。昨晚上下了场雨,他从沈家出来的时候没带伞,虽然顾七去接他了,但也挨了会儿浇,有些着凉,眼睛都有些胀痛,鼻子也不舒服。捏了捏鼻梁,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沈清被魏平生带到了清河,顾笙歌的目的地也是清河,是不是有些过于巧了?心里这样想着,欧阳曦突然睁开眼,紧紧的盯着顾笙歌。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实质化,顾笙歌的视线终于从书本上移到欧阳曦的脸上,浅浅的弯了下嘴角,“怀瑾可是有事?”“你跟我说实话,”欧阳曦盯着顾笙歌,仔细的看他脸上的神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清和魏平生的事?”如此直白,如此强硬,顾笙歌稍稍一愣,随即苦笑了下,人畜无害的模样,叹道:“怀瑾莫不是不信我?”见欧阳曦没说话,顾笙歌合上书,轻声道:“我虽然一直在探查魏平生的消息,但是对于沈公子,我的确是不知道。”顾笙歌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真挚,眼中清明不带半点儿虚伪,欧阳曦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出来,反倒看的自己有些因为怀疑而惭愧,只能移开视线,叹道:“算了信你一次。”顾笙歌见他神色有些萎靡,知道他是担心沈清的安危,安慰道:“怀瑾也别太过担心了,顾五他们已经先去清河摸底了,清河是个小镇,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多,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嗯,沈大哥估计收到我的信之后也动身了,江南离清河更近,估计能比我们先到。”欧阳曦换了个姿势,瞧着顾笙歌,好奇道:“先前就听顾九说你要来清河,我还不知道,你来清河是做什么?”顾笙歌眯了眯眼,后背轻轻靠在车壁上,姿态放松,“来看一个故人。”“故人?”欧阳曦斜他一眼,“你这个表情,仇人还差不多吧?”“仇人也是故人,故人也可能是仇人。”若是可以为己用,那便是故人,若是与己相悖,便是仇人。如此想来,故人和仇人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顾笙歌把车帘掀开了一角,路边上不少花正开的盛,一阵风吹进来,带着股花香,打在两人脸上。“快把帘子放下来!”欧阳曦闻着香味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捏着鼻子吼,顾笙歌放下帘子,“怎么了?”“什么味儿啊!”欧阳曦揉了揉鼻子,又吸了两口闻闻,“闻着太难受了。”欧阳曦也闻了闻,笑道:“可能是外面花香味儿太重了,闻不习惯。”“可能是吧,”欧阳曦摆了下手,他天生鼻子好使,但也不一定是好事儿,有时候什么味道一重了,简直就是折磨。而且昨儿着了凉,鼻子不通气儿,闻不到花香,就是觉得刺鼻。清河差不多是在京城和江南之间,离江南更近些,离京城就远了不少。沈钰收到了信之后就出发,赶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到了清河,欧阳曦稍晚一些,也在晚上的时候赶到了。顾笙歌手下的人做事妥帖,在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就安排好了院子。欧阳曦放好东西之后便换了身衣裳,又仔细梳洗了,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这才满意的点头。“先生要去哪儿?”顾七道。他有些奇怪,先生平时虽然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但是现在沈公子下落不明,怎么看怎么也不想是个臭美的时候。“去找沈大哥,信里说不清楚,我过去看一下。”欧阳曦又正了正发带,拿着桌边的扇子就要走,到了门口又转身回来,从桌上的包裹里取了两瓶药,“沈大哥看不得别人邋邋遢遢的模样,每次见他啊,都得打扮好好的,要不指不定得被什么数落。”顾七“哦”了一声,跟着欧阳曦就出了门。沈钰一向讲究,就算是自己亲弟被人抓了的情况下,衣食住行也样样不差。按着沈钰以往的做派,欧阳曦打听了清河哪儿有精致的面积大的宅院出售后,直接就奔着那里过去了。丝毫不差,欧阳曦带着顾七过去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那人穿着青黑色的长衫,头发用发冠束起,剑眉朗目,棱角分明,很是硬朗的长相,但是眉目温和,看起来很温柔。欧阳曦一见那人,忙快走了几步,在离人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喊了句:“洮哥。”顾七跟着欧阳曦,在他斜后方站定。先生此时看起来很开心,他觉得下一刻先生就能扑过去给人一个熊抱,但是却生生克制住,在离着两步远的地方喊了名字。那个被叫做洮哥的人看起来也很开心,眉眼弯了弯,更温柔了,“小曦来了,许久不见,好像又长高了。”欧阳曦有些无奈,“洮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长什么个子啊!”“还不好意思起来了,”谢洮朝欧阳曦身后看过去,看见顾七,说:“这位是……”“在下顾七,”顾七欠身拱手,“是先生的侍卫……”顾七行礼的时候谢洮微微侧了身,笑着道:“谢洮,沈家管事。”谢洮说完,看向欧阳曦。他可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还需要侍卫了。果然,看过去的时候就见欧阳曦跟他比了个口型。——是我男人。谢洮先是一愣,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顾七,知道欧阳曦估计是怕顾七不好意思,转了头引两人进去,道:“少爷知道您会过来,特意叫我过来等着的,先进去吧,别让少爷等急了。”欧阳曦一直和谢洮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叹了口气,“连个消息也不给,大哥也不怕我找不到。”“少爷知道你肯定能找过来的。”谢洮笑着道:“这不是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