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呀!”欧阳曦轻拍了下大腿,“原本三书六礼省了我都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人家,这要是连老头子都不知道他的存在,那叫什么啊!”欧阳曦喝了口酒,视线落在酒杯里,剩下的半杯酒液在酒杯里轻轻荡出了一层波纹,烛火在里头跳跃,欧阳曦嘴角勾着笑,好像在里头看见某人的影子了似的。不过就算是看见,应该也不会是在酒杯里看见,顾七饮不了酒,上次喝的交杯酒是他特意寻来的果酒,就跟果汁儿似的,劲儿小的很,就是这样,顾七只喝了一小杯,便全身泛了红,眼神朦胧染着水汽,已然是半醉的模样。顾七生的好看,五官硬朗如刀削,只稍一皱眉就是凌厉摄人的气场,但是喝了酒之后便全然不同,眼尾泛着红,跟谁给委屈受了似的,长睫微垂,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抱在怀里疼惜。想着想着,欧阳曦的思绪就跑了偏,花云苓极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手掌扬起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整个桌子都是跟着一震,酒液撒了些许,顾七从里头不见了,欧阳曦这才抬了头,做了个捂嘴的动作,好不容易才将翘起的嘴角压制住。“想什么呢?一脸的贱笑?”花云苓鄙视道。“没想什么没想什么!”欧阳曦止住笑,掩饰性的咳了一声。花云苓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儿大不中留啊!不过你可是比你师父古板多了,你师父当年跟将……胥准,那可是疯狂洒落的要命,可没你这么多讲究。”莫名的,欧阳曦就在花云苓的话里,听出了些怨念。当年他们的恩恩怨怨欧阳曦不清楚,但是光凭着猜测,他觉得花云苓当年可能是对他师父有点儿意思。也是可惜了花云苓一个大美人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白白糟蹋了这一番心意。不过这都跟欧阳曦没什么关系了,他闻言只是装傻充愣的一笑,道:“苓姐,你帮不帮我这个忙嘛!”“不帮……能行吗?”花云苓嘴角含着笑,“我会想办法联系你师父的,当时候让他给你回信。”“我就知道,云苓姐对我最好了!”欧阳曦忙不迭的拍马屁,又道:“那到时候您就让我师父往京城给我去信吧,等这面把沈清的事儿解决了,我就回京城了,到时候估计得住上一段时间了。”“着急吗?”花云苓问。“不急,”欧阳曦道,“顾笙歌现在的身体还算可以,我也只是有了一点儿解毒的思路,并不明确,而且,有些药材还没寻到,总也是得都备好了,才能开始解毒。”“嗯,那等我一起告诉他们,其实早点儿叫他们回来也好,欧阳逸惊验更足,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解决的也能更顺利些。”“算了吧,”欧阳曦摆摆手,“我是想让他帮忙,但是要是让他跟我在京城待久了,他肯定得觉得闷。”“也是,行吧,都听你的,我就负责做个传声筒,来保证你们师徒俩通讯畅通。”花云苓十分清楚自己工具人的身份。欧阳曦笑了笑,道:“那我就先多谢云苓姐了!”说着拿着酒壶给两人面前的酒杯都倒满了酒,道:“我就借您的花,献您的佛,敬您一杯!”“那今晚你可得给我陪好了,要不然啊,我可要反悔不帮你!”“好好好,今天就给我这个机会,好好陪您喝一回!”欧阳曦痛快答应,花云苓能帮他联系着欧阳逸,别说是陪着喝顿酒,就算是喝顿刀子,他也认了!第59章顾七第二天一早醒来,迷迷糊糊的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缺了点儿什么,好像是……身旁少了个人……这个认知让他陡然惊醒,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几下,全身都跟着心脏的跳动而颤抖。顾七猛的坐起身,屁似乎还没怎么清醒,目光有些茫然,怔怔的盯着床帐看了一会儿。“怎么了?”欧阳曦正在外间擦脸,听见动静赶忙进来,看着顾七发呆似的盯着床帐看,胸膛的起伏明显,过去坐在床头,握住顾七的手,发现顾七手心里出了不少冷汗,被他握住的时候指尖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欧阳曦轻声问:“怎么了,魇着了?”顾七这才似回过神来,偏头看着欧阳曦,摇了摇头。他每天都比欧阳曦醒的早,两人又都是同眠,故而他每日都是在欧阳曦怀里睁开眼睛,今日身旁少了个人,倒是不习惯了。顾七仔细看着欧阳曦,发现这人已经换了套衣裳,应当也是仔细沐浴过,不过身上还是沾着酒气,几乎要把他身上那股药香都压下去了。顾七轻轻拧了下眉,“先生昨夜喝了一晚上酒?”“没,半夜的时候就回来了。”欧阳曦看他没事,便起身拿了个湿毛巾递给他,“你觉浅,我回来的又晚,就没来吵你,在外间睡了。”外间只搁着一个软塌,六尺来长不算小,但是要是想躺下一个大男人,就显得不够用了。平常半躺着歇歇还行,要真是在上面睡觉,指不定怎么难受呢。“先生下次还是到床上睡吧,我就是醒了也能很快睡着的,不碍事。”顾七起身下床,弯腰把鞋穿了,欧阳曦极自然的从旁边取了衣裳,搭在顾七身上。“这不是心疼你吗?”欧阳曦替他系腰带,双臂从顾七身侧环过去,下巴搁在顾七肩膀上,慢条斯理的道:“你以前睡觉总也睡不踏实,时刻都绷着根弦似的,好不容易现在能一觉睡到天亮了,我怎么舍得打扰你?”腰带系好了,欧阳曦退后半步,又替人整理了下衣领,顾七眉头轻轻皱着,看来对欧阳曦的回答不是特别满意。欧阳曦轻拍了他一下,道:“好了,我以后都早点回来,陪着你睡,好不好。”顾七好笑又无奈的弯了下眉眼,道:“那先生要是能少喝些酒就更好了。”欧阳曦:“都听你的。”刚吃过饭,欧阳曦看着顾七灵活的转着一把小刀,轻飘飘的几下,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就被扒光了衣裳,露出水灵灵的肉来。顾七又挥了两下,几乎要甩出残影来,苹果被剃了核切成小块放在了果盘里。正在这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过来。“欧阳曦!”欧阳曦和顾七同时回头,就见沈清手里捧着一个阴沉木的盒子跑过来。“我找着冰玉蝉了!……哎呦卧槽!”沈清喜笑颜开的往过跑,一时没注意脚下有块石头,乐极生悲,一脚跘上去,整个人直接就飞了起来,然后在一尺之外落地,腾地一声,漫天烟尘立刻纷飞而起。就算是摔了个五体投地,沈清也没忘了护着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落地的同时将手高高举起,好像手里拿的是个易碎的宝贝,一碰就碎了,须得好好护着。欧阳曦和顾七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后仰了一下,顾七眼明手快的把果盘端起来藏在了背后,算是躲过了这一阵乌烟瘴气。“我……操,这,哪儿来的石头啊!”这一下摔得狠了,沈清趴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爬起来,回头看了眼那个罪魁祸首,气不过,踢了一脚,让那块石头也感受了下凌空飞翔的乐趣。欧阳曦安安稳稳的在那儿坐着,也没说过去扶一把,等到他站起来将身上的灰尘都拍打干净了,这才一伸手。沈清站的有点儿远,把盒子递过去,顾七接了一下然后才递到欧阳曦手里。盒子是阴沉木制成的,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但是拿到手里分量却足,不像是拿了块木头盒子,倒像是拿了个铁疙瘩。该盒子方方正正的,盒子四周雕刻着崇山峻岭,上方却干干净净平平整整什么东西也没有。盒子做工极为精致巧妙,封闭的极严实,盒盖与盒身浑然一体,肉眼难见缝隙,就好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木头疙瘩。欧阳曦的视线没在这打眼一瞧就价值不菲的盒子上多停留,将盒子前后看了几眼。“嘿嘿,你不是能耐吗?现在连个盒子都打不开了吧?”沈清自己拽了个凳子坐了,笑眯眯的看着欧阳曦在那儿研究,十分想看欧阳曦吃瘪的模样。“你不行就说不行的,”沈清好像终于在欧阳曦身上找回了点儿自信心似的,大手一扬,道:“给哥,哥给你展示一把……”沈清话音未落,就听一声清脆的“咔噔”声从欧阳曦手里传出来。欧阳曦欣欣然的将手指从盒子底下拿上来,用食指在弹开的盒盖上敲了敲,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沈清状若无事的收回手,左右瞅了两眼,哼哼了两声道:“本来就是很简单的小玩意儿,也不是显得你厉害。”这话说的,好像刚才手舞足蹈非得显摆的人不是他似的!欧阳曦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自顾自的将盒子打开了。盒子打开的瞬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有冰冷的雾气从里头散出来,可等到再去仔细感觉,又全都消失不见了。盒子里铺着一层雪白色的锦缎绸布,绸布上头放着一只更小的玉盒,那玉盒是寒玉所制,不用入手,就能感受到其上散发出来的透骨凉意,盒子里面有一只拇指大小蝉,通体透明,颇有一种冰清玉洁高贵神圣不可亵玩的气质。顾七微微探过身,沈清也凑过来盯着冰玉蝉看,嘴里道:“这东西还挺好看……你说它是死的还是活的?”欧阳曦对沈清说的好看这个说法不予置评,历来越好看的东西毒性越大,这冰玉蝉也不能免俗。相传冰玉蝉生于极寒之地,酷爱休眠,每十年就要休眠一次,一次休眠十年。虽然天生了个清纯圣洁的面貌,却实打实的是个毒水母,毒性比剧毒的毒蛇还要更厉害几分,若是用的不善,小命就得葬到它身上。“当然是活的,死的还能有什么用?”欧阳曦鄙视了他一句,随即盖上盖子,力保他严严实实。“行了,既然你都把东西找来了,咱们就早点儿开始吧,”欧阳曦正色起来,吩咐道,“沈清,你叫人烧一锅热水,抬到你屋里,在把屋里放两个浴桶……一个也行,反正你们俩不分彼此,把魏平生也整过去,然后把我这两天找来的药材都按次序放到浴桶旁边,最后再准备两个铜盆,再来两坛烧酒。”“顾七,”沈清和顾七同时看向欧阳曦,顾七是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沈清是没想到欧阳曦居然舍得指使他这个心肝儿。欧阳曦视线在顾七脸上扫过,严肃的表情瞬间瓦解,换上一抹极是温柔的笑意,“七哥哥再给我削个苹果,然后陪我休息一会儿。”顾七:“……好。”沈清:“……操。”沈清终于是知道了他这个撒尿和泥长大的竹马能重色轻友偏向到什么地步,哼了一声,带着欧阳曦一连串儿的任务找人执行去了。等沈清走了,欧阳曦又重新将装着冰玉蝉的盒子打开了,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蝉的翅膀轻轻动了一下。顾七道:“先生,这冰玉蝉有什么问题吗?”“问题倒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东西给他们两个人用都是浪费了。虽然说这是个剧毒的东西吧,但是它这能耐还是不小的,用来对付那么两只小虫子,大材小用了。”欧阳曦耸了耸肩,重新将盒子盖上,对着顾七道:“沈清还得准备一会儿呢,咱们先进屋歇会儿,喝了半晚上酒,总觉得现在还没醒似的。”“都说了要少喝些酒,”顾七闻言皱眉,“先生自己是医者,应当知道饮酒伤身……”顾七说着,伸手握住欧阳曦的手,声音里含了笑意,“若是觉得手冷,顾七虽时可以帮您暖手。”欧阳曦:“……”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些年都白混了,论起撩人来,可能连顾七都比不过了。“小七啊,你说你这么好,我怎么没早点儿遇见你啊。”“……”顾七不明白欧阳曦怎么就突然说到这个了,还是顺着他的话接着道:“这话应该是顾七说才对,不过此生能遇见先生,就算是年过半百方才初识,也不敢嫌晚。”“那我可不愿意,少和你在一起一天,我都觉得亏了,跟别说少了那么好几十年了。”……魏平生在密室里伸了个懒腰,看着床脚忙活着开锁的沈清,心头一动,轻声道:“你不怨我吗?其实杀了我是最快最简单的方法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跑了,顺便还能报了那几天我把你关起来的仇。”沈清忙活了半天,终于把锁解开了,大粗铁链他拿不动,便只拖在地上,铁链之间相碰的时候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闻言他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一眼,道:“你这是活够了吗?你要是活够了早点儿应该对我大哥说,他下手痛快,保证满足你。”魏平生:“……”魏平生方才聚在心里想说的掏心窝子的煽情话一下子给憋了回去,白了沈清一眼,冷哼道:“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再说,我要是死了,谁能满足你个这贪吃鬼?”魏平生刻意在贪吃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一听便知道,此“贪吃”非彼“贪吃”,里头夹杂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被人这样说,沈清也不恼,施施然的走到魏平生身前半蹲下来,将他脚踝上挂着环扣打开,顺手在他两腿之间摸了一下,轻轻一捏。魏平生“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冷气,骂到:“你干什么!”沈清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用同一只手在他眼角划过,落在魏平生眼尾的那颗小痣上面,道:“别太臭美,不差你这一个。”“你……”魏平生知道沈清平素放浪,私生活极其混乱,着实是个在温柔乡里存活的纨绔,但他也知道,沈清找的都是娇媚的跟女人似的小白脸,房事上肯定也是他抱别人,刚才说那些话,也就是被堵了一句心里郁闷想还回去,没成想,这小犊子毫无羞耻之心,脸皮厚的都可以去抵抗外族。也是,他早该想到的。这人明明是被他囚禁起来,在痛楚加身的情形之下,碰到舒服的时候也是毫无顾忌的出声,丝毫没有点儿阶下囚的战战兢兢。“怎么,都硬不起来了?”沈清揶揄的目光落在魏平生身上,嘲讽一笑。魏平生“嘿”了一声,长臂一伸就想把人抓过来,就在这时,密室门口的铜铃突然响了几声。沈清后退几步离开魏平生能勾到的范围,魏平生也收回了手,抬眼看着门口。“二少爷,东西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沈清扬声道:“我知道了,你去请欧阳曦过去,下去吧。”门口的人道了声“是,”随即退下了。沈清把手里的钥匙给他扔过去,让他自己把另外的锁解开,道:“这么一回,等沈钰回来了,我肯定又没好果子吃了,你说你也是,好端端的干什么非得在他面前刷存在呢?还连累着我一起。”沈清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平生就在他这状似平常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点儿不平常。“……技不如人,我也没办法啊,我也没想到我就是劫了个小美人回去,就惹上这么一尊大佛啊。”沈清“哼”了一声,默默的听着他在那扯,等他说完,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傻子,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魏平生一怔,随即敛了眸子,默默起身穿衣,不言语了。他既然是冲着沈清来的,沈清的情况他自然查的明白,莫要说是他的家世亲人朋友,就连他什么时候找了哪个小白脸,晚间用了什么姿势休息,他都查了个底儿掉。自然,沈钰能找上门来,也是在他意料之中,之后被人抓住,或是被问的什么话,他心里也都清楚,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不过就是任凭事态自然发现,借助别人的力来将千机阁不和他同心的人清理了。想必他这点儿算盘沈钰也知道,不过毕竟对沈家来说也是有益无害,也就装作不知道,顺水推舟了。他就是没想到,沈清也看的这般透彻。大智若愚应该就是他这样子了吧。魏平生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还没等说话,沈清就先开了口,“你还搁那磨叽什么呢?!赶紧着,一会儿欧阳曦先到了又得听他抱怨了!”说完也不等魏平生再做什么反应,率先打开了密室的门,回头看着魏平生“还不快点儿!”魏平生再次将想说的话噎回去,起身随着沈清出去了。到了沈清卧房,欧阳曦果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着姗姗来迟的两人,顿时一阵数落,那眼神恨不得把不慌不忙的两人活剐了。沈清道:“至于嘛你,也没多大功夫!”“怎么不至于,常言道千金难买寸光阴,我现在这个态度算好的了。”欧阳曦撇嘴。沈清道:“我这条命还不值千金?”“当然……反正我是不会花千金买你的命的。”欧阳曦双手一摊。沈清气的冒烟,顾七在后面拽了下欧阳曦衣角,欧阳曦立刻收了笑,正色了些许,对着魏平生和沈清道:“你们两个,进屋脱衣服,自己去浴桶里。”说完,转过身来对着顾七,神色瞬间变得温柔,“你在外面等我。”顾七道:“不用顾七帮忙吗?”“不用,”欧阳曦连连摆手,“一会儿场景不太美妙,你就别进去了,省的看了长针眼。”顾七似懂非懂,点点头,欧阳曦把人拽到里内间最远的地方,拽了把椅子让顾七坐下,“你就在这儿等着,时间可能长一点儿,你要是无聊就自己出去逛,饿了找人让厨房做饭,不用客气。”“卧槽!!!这水是开水吗?怎么这么烫?……欧阳曦你别在那黏糊了,赶紧过来,老子要熟了!”沈清不停的吸着气,这水热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只猪,被热水烫过,好褪毛呢!欧阳曦道一边往过走一边道:“来了来了,烫不死你,你看人家魏大阁主都没喊热,你矫情个什么劲儿!”第60章顾七坐在窗前,侧头盯着内间的方向。隔着一扇屏风,他能隐隐的看见晃动的人影,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沈清吵吵嚷嚷的喊疼的声音,欧阳曦吼了两句之后不知道做了什么,里头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现在只是不时有闷哼和抽气声传出来了。距离三人进到内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欧阳曦自从进去,就没出来过。虽然欧阳曦让他可以自己出去转转,但是他并没有离开,依旧是在那儿等着。顾七仍旧保持着一个时辰之前的姿势,半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褪去了以往的血腥戾气,此时显得十分平和,若是手里拿串佛珠,真是有立地成佛的可能。就在这时,视线尽头的屏风猛然晃动了一下,顾七一下站起来,随即就见屏风边缘探出了一只手,然后是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的主人颤颤微微的朝着顾七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另一只手,跟从床底下爬出来吓人的鬼似的,道:“七,哥哥……”——该鬼面色惨白,额间坠着豆大的汗珠,活像是刚生过孩子。顾七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走过去,赶紧将人扶住,“先生这是怎么了?”欧阳曦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没事儿,有点儿累。”顾七往里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人蜷在一个大浴桶里,这么长时间了,里头的水竟然还没凉,还冒着白气儿,雾雾腾腾的见不清人影。“看什么呢看什么呢!”欧阳曦颇为吃味的将顾七的脸转向自己,“我在这儿呢,不许看别人。”顾七转过头,眼神透出无奈,把欧阳曦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随即一矮身,将欧阳曦就背到了自己背上。突然腾空,欧阳曦心里一跳,“哎呦”了一声,反射性的搂紧了顾七脖子。顾七双手托着欧阳曦膝弯处,侧头问:“先生,我背您?”欧阳曦:“……”这都背起来了,这时候才问是不是有点儿晚了?欧阳曦下巴搁在顾七肩膀上,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捏细了声线,“七哥哥力气真大,小曦都听你的!”顾七被这一声吓得身体一抖,差点儿没把欧阳曦甩下来,连忙摆正了身形,咳了一声,道:“那,我们回房间?”欧阳曦眨了眨眼,凑近顾七脖颈,故意让睫毛扫过他而后娇嫩处,“好的呀!”顾七使劲闭了闭眼,鸡皮疙瘩从脚后跟升到头皮,另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却自脖颈流到下腹,呼吸顿时粗重了些,把着膝弯的手不自觉的往上移了点儿,加快脚步,出了沈清屋子。一路上几个院里的仆人好奇的看着两人,欧阳曦颇为自豪的对着他们笑,时不时的还挥挥手,顾七却不管不顾,路上碰见人就跟没看见似的,只顾着走路。走到屋门口,顾七一脚踢开了房间的门,反脚关上,然后走到床前,将欧阳曦轻轻搁下。欧阳曦坐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看他。欧阳曦的眼睛颜色不像是顾七那样的纯黑,带了些琥珀色,光线一晃,便流光溢彩,他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让人觉得,那眼中,那心里,只有你一人,极是深情。顾七盯着欧阳曦的眼睛,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情不自禁的俯身上前,欧阳曦感受到顾七的动作,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就闭上了眼,随即就觉得眼皮上落了一个带着暖意的吻。顾七胸腔里心跳如雷,有如灼热滚烫的岩浆自心口处迸发出来,流向四肢百骸,势要将浑身的血液都蒸干了,在荒草地上燃烧起来,而欧阳曦温热的呼吸却如一汪清泉,流向他干涸的土地,滋润着心底那棵名为欧阳曦的树。顾七颤抖着将唇下移,落在鼻尖停在薄唇上,一手扶着欧阳曦后脑,一手按住欧阳曦肩膀,将人推到在了床上。顾七手上力道重,握着欧阳曦手腕的时候就像是握着一把保命的利刃,丝毫不放松,甚至不经意间还会加重力道捏痛了欧阳曦。但是欧阳曦丝毫不反抗,任凭着顾七动作,甚至除了逐渐粗重的呼吸,连个反应都不给,生怕稍微动一下就给人惊着似的。欧阳曦随着顾七的力道微仰着头,凸起的喉结暴露在顾七眼前,顾七凑上去,不轻不重的在上面咬了一口。“唔——”这一下带来了些痛意,欧阳曦一个没忍住哼出了声,心里还有空想,幸好这人还知道控制力道,要不然得被咬死。但是欧阳曦这不大的一声闷哼却惊醒了顾七,顾七身体猛的一僵,随即脸肉眼可见的刷的一下就红了,第一反应就是抬手盖住了欧阳曦大睁着的眼睛。真是……鬼迷心窍了……欧阳曦还以为顾七这爱好这么广泛,还喜滋滋的等着呢,等了半天却也不见顾七再有动作,睁开眼,从指缝里看出去,发现顾七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方才倾身下来微微凌乱的衣领也整理好了……似是察觉到欧阳曦的视线,顾七手指并的更严实,欧阳曦彻底看不见了。顾七这时候才想起来低头看一眼,这一看更不得了,欧阳曦的腰带已经被解开了,衣襟被扯的凌乱,露出大半个胸膛。欧阳曦刚才却是什么动作都没有,顾七闭了闭眼,那这个——就是他解开的?顾七一手捂着欧阳曦眼睛一手迅速的整理好了欧阳曦的衣裳,这才将手撤开,“我去给先生沏壶茶拿些点心……”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门口,欧阳曦一伸手,只抓到了一团空气,怏怏的看着顾七啪的一下关上了门。欧阳曦无辜的耸了耸肩,这明明是顾七先动的手,这会儿弄得跟他被调戏了似的。欧阳曦双臂一展,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平息着顾七带来的热度。欧阳曦拿出被重新放在盒子里的冰玉蝉,打开盒子仔细看了看。这冰玉蝉着实是个吃货,便是睡梦中也可进食,方才吞噬了沈清和魏平生两人身体中的蛊虫,身体里好像多了一丝血线,从头部延伸往下,直到身体中部。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着冰玉蝉的寒玉盒子的原因,欧阳曦蓦然打了个冷战,那条血线让这个冰玉蝉显得越发妖异了。欧阳曦不敢在看,啪的一声赶紧关上了盒子,准备等沈清醒了,把盒子给他让他好好放起来。魏平生身体底子好,着实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被从浴桶捞出来了之后,第二天就醒了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沈清虽然身子弱了点,第三天才醒,虽然吃不进去什么东西,但是大把的好药吊着,没几天也就活了。“欧阳曦,你不多带几天啊?”沈清一边往嘴里塞着鸡腿一边道:“这眼瞅着京城那边就要到最冷的时候了,你不是怕冷,不留在江南过冬?”欧阳曦摇摇头,道:“我又不是大雁,南来北往的来回飞,还要在南方过冬。”顾七此时收完东西从房里出来,走到欧阳曦身后半步处停下站好,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裹,欧阳曦朝他笑了一下,转头对沈清道:“京城那边来信让回去呢。”说着,趁着沈清两手捧着鸡腿,修长的手伸向沈清衣襟,轻车熟路的从他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在沈清目瞪狗呆的眼神下装进了自己腰包。沈清张了张嘴,还没等开口,便被欧阳曦抢了话茬,“我千里迢迢的过来给你……还有你男人治病,那你这点儿钱当回去的盘缠不过分吧?这已经是友情价的,我当时跟顾笙歌可是万两黄金,你这才哪儿到哪儿。”沈清:“……”两千两的盘缠,取经都够几个来回了。“你……”欧阳曦再次打断他的话:“行了,你舍不得我的心情我理解,我就不用你送了啊,你还是回去跟你男人春宵帐暖去吧。顾七,咱们走。”于是沈清眼睁睁的看着欧阳曦顺走了他近来一个月的零花钱——上次被绑的事情,沈钰非常坚持的认为是沈清手中钱太多挥霍无度惹来的麻烦,所以将他的存粮一手搂走,还派人挨个店铺嘱咐了一遍不要让他从账上支钱,顺便走访了一下和沈清比较熟识的人家,“拜托”他们不要借钱给他。带着谢洮走了的时候就只给他留了那么两千两。三千两也不算少了,但是偏偏沈清是个视金钱如粪土挥粪土如流水的东西,这么几千两几顿饭就没了。他省吃俭用,省了两千两,没想到还被欧阳曦给顺走了。魏平生看着沈清跟欧阳曦告别,从柱子后面拐出来,慢悠悠的走到沈清跟前,一手搭上沈清肩膀。沈清“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老子现在没钱,可养不起你这么一尊佛!”魏平生啧了一声,道:“你还在这儿,我怎么舍得弃得美人不顾?”沈清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茶,攥着茶杯的手青筋暴突,偏生魏平生没看出来,还道:“你没钱了,我养你啊,保证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噗!!!”沈清手腕一动,一整杯茶水都扬在了魏平生头上,魏平生从眼皮上揪下来一片茶叶,眼角抽了抽,沈清手肘向后猛的一杵,“胖你祖宗!你他娘的,要不是你,能有这么多屁事儿吗?”魏平生也不生气,灵活的将沈清手肘握在手上,“不胖我祖宗,胖我媳妇……”沈清:“……”操!第61章 尾声顾笙歌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欧阳曦觉得可能是堵塞太过的原因,以至于毒发之后,便以泄洪之势席卷而来摧枯拉朽,顿时将这好不容易好转了点儿的身子毁了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