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疾眉头霎时打起深结,“我从未与任何人通过书信。”娄大人:“若陆世子所言属实,不妨便当场写上一副字。如与木匣中的书信字迹不相符,本官定会还陆世子清白。”陆斩疾不急不缓清声辩驳:“便是字迹相仿又如何?仿人笔迹并非难事。”“陆世子!你、你这是心虚!”公堂上突然响起道突兀的女音,声音尖尖细细,带着些微颤音。是谢娉。沈曦迅速搜寻原身记忆,把这道声音和人对上号。“三姐姐!”而后她尖声唤沈曦,张口便道:“你昨日私下里告诉过我和娘亲,你曾见陆世子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暗地交谈过,三姐姐你快告诉大人啊。现在是在公堂上,你不用害怕……”“……”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栽赃陷害的剧本”走来了。一听见谢娉开口,沈曦立刻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酝酿感情。身为胆小怯懦之人,她这时候必须要表现出慌里慌张、哆哆嗦嗦、看谁都不敢看的样子。“我……妹妹……”“你…你别胡说……”她颤颤巍巍,眼睛慌乱地转向谢娉,只看一眼便飞快收回。收回之后又心虚害怕的看向陆斩疾,不住地对他摆手:“我…我没没有……真没有……”可她没有了半天,到底也没“没有”出个子丑寅卯来。含含糊糊说了好些话,最后却是连一句清晰的都没有。只有眼眶四周迅速泛红,那双漆黑黑的眼睛如泣如诉地闪着泪花,苍白的小脸娇弱可怜,看着就让人想狠狠欺负她。陆斩疾心口微不可察地缩了下。明知谢三只是做戏,可他看见她这副“哭兮兮”的可怜模样,竟然不合时宜的生出“抱住她安慰她”的念头……陆斩疾抿紧唇,烦躁地别过眼不去看她。然而他别过视线却看到一副不该出现的画面。——二皇子目光流连地盯着谢三,眼睛像是黏在了谢三身上,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面上色念愈显。陆斩疾眸光顿时一沉。戾气汹涌,瞬间刺透他清淡疏离的伪装,由内而外,渗出丝丝寒气。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下意识便侧身挡在谢三身前,挡住二皇子看过来的视线。沈曦离他最近,最先感受到他身上气场的变化。眉心一跳,她倏地扯住这厮衣袖将他拉近她身边,口中急切低诉“我真…真的没有……”——仿佛是在乞求他相信她。声音哽咽,一顿一顿的,也像是哭狠了的样子。可只有陆斩疾知道,在这一顿一顿的间隙里,沈曦说得是:“你-怎-么-出-戏-了?”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长了。——改过自新,每晚12点前,日更不断。第五十一章 成何体统陆斩疾一怔, 这才察觉自己竟险些失了分寸。眼底闪过丝被戳破的狼狈,他迅速掩盖去这份失控的情绪,再看向沈曦时目光已变得沉冷无波。而后他微微蹙眉, 眉宇间似是露出不悦,薄唇紧抿略显不耐烦地一根根掰开沈曦拽住他衣袖的手指,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随着话音落下, 他指节加重力气, 仿佛突然失去耐心一般用力推开了沈曦。沈曦身形一阵踉跄。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话音随着她踉跄的脚步戛然而止。她抬头看向陆斩疾, 满眼写着不可置信,嘴巴上两片唇上下颤抖颤抖再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一旁谢娉看得真切。昨日下午在镇远侯府谢希一直不曾给她和母亲句准话,她心里觉得不安定,夜里便让秋芝暗中往七皇子府送了封信。今日一早,秋芝带了回信回来。信中七皇子教她,若是谢希上了公堂仍是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她就可以用这法子“帮帮她”。只要彻底斩断谢希对镇远侯府的希望, 谢希就会心甘情愿的选择帮她、帮父亲。“成何体统……”果不其然,谢娉看见谢希嘴中喃喃念着这几个字,苍白惶恐的脸刹那间变得怨愤倔强:“是,大人。我妹妹说得没错, 我……我的确曾见过夫君和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在深夜里偷偷交谈。”哼。谢娉松口气,心下暗暗冷笑。谢希还是这样。一旦解释无用、一旦别人不相信她,即便是从未做过的事她也会咬牙承认, 简直愚蠢之极。娄大人最看不过女子扭扭捏捏、哭哭啼啼的样子,觉得烦得紧。但碍于谢希世子夫人的身份,又瞧见方才二皇子按饶有兴味的目光,他不敢制止谢希罢了。不过这会儿谢希主动承认谢娉先前所言,为他给陆斩疾“做实罪名”推波助澜了一把,倒是让他对谢希的容忍度又变高了些。做人呢,最重要是识时务。“世子夫人,你所言可属实?”娄大人手握惊堂木,面色威严。沈曦红着眼眶看了陆斩疾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猛地深吸口气用力点了点下巴:“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啪!”娄大人果然再次啪响手中的惊堂木,目光凌厉地看向陆斩疾:“陆世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狡辩?”沈曦眼神偷偷瞥向陆斩疾。她的戏中场落幕,接下来轮到这厮表演了。然而就在陆斩疾寒着脸欲开口之际,公堂外却突然传出齐刷刷的行礼声:“属下见过三殿下——”三殿下?男主?沈曦眉眼不动,心里却升起一丝雀跃。太好了,男主终于出场和陆斩疾打了照面。而且按照书中剧情发展,经历过雪山劫难的三皇子已经和玉焉表妹建立起深厚的男女之情。三皇子今日突然来京兆尹府总不会是闲着无聊来凑热闹的?定然是玉焉表妹设法联络了三皇子来帮陆斩疾……沈曦心思转了又转,最终确定这是件好事。不管陆斩疾需不需要三皇子帮,只要三皇子是来帮陆斩疾的,那这就是两个男人建立友谊的第一步。可就在沈曦心头刚升起点喜悦之情,还尚未来得及蔓延的时候,便又听到公堂外的侍卫齐声道:“——七皇子殿下。”“??”沈曦一惊。七皇子也来了?他为什么会来?沈曦忍不住偷偷觑一眼陆斩疾,难道是这厮背地里早勾搭上了和七皇子?他今日这般胸有成竹的原因难不成便是因为知道七皇子会来为他作保?不,不对。沈曦很快否定这个想法。书上写得很清楚,七皇子是在春试之后才起了拉拢陆斩疾的心思。在这之前,他与二皇子一样,都是想取陆斩疾的命去讨魏帝的欢心。那他今日过来……糟了,肯定是想在“压死陆斩疾”这事上从二皇子那分一杯羹。沈曦不禁担忧起陆斩疾。他真的备好万全之策了吗?公堂上响起数道脚步声,沈曦顾念人设,一直不曾抬眼去看进来公堂的三皇子和七皇子。只是在他们路过她身旁的时候,眼角瞧见一青一绯两道衣摆。娄大人急忙起身,上一秒还威严厉色的脸再次表演变脸绝技,立即笑眯眯地从主审位上坐起:“下官见过三殿下、七殿下。”身穿绯色衣袍的人摆摆手,朗声道:“娄大人不必多礼,本殿下今日不过是闲来无事去御书房同父皇说说话,正巧在御书房碰见七皇弟和父皇在谈二皇兄今日来京兆尹府陪审的案子,便向父皇请了道旨来娄大人这儿学习来了。”说着他看了眼四周,突然叹口气:“哎,本殿下不会给娄大人添麻烦来吧?”娄大人闻言心肝一颤,忙将腰弯得更低:“下官不敢,三殿下言重。”话落急声吩咐:“来人,为三殿下和七殿下备来案几。”衙门里旁得不多,案几和椅子却是绝对少不了。不肖片刻,娄大人案几左侧便多了张案几并两张椅子。这期间,三皇子热络的同二皇子打了招呼:“二皇兄,如此好玩的事你竟然不叫上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等陪审结束,你可要请我去万华楼吃酒。”“三皇弟莫怪,我这不是不知道三皇弟回京了吗?”二皇子僵着脸挤出一丝笑容:“待审完案子,我一定给三皇弟接风洗尘。”二皇子这两日忙着对付陆斩疾,对三皇子的去向并不太上心,只知道他被大雪困了好几天,巴不得他困死在那成大雪里。没想到三皇子不仅没死,还一回来便到二皇子跟前找晦气、抢他的功劳,二皇子能笑得出来才怪。只是身在黄家,哪怕心中再不满,面上功夫都是要做全的。二皇子说完看向七皇子,笑容收敛,语气冷淡许多:“七皇弟,你也一起来罢。”七皇子从进门开始就表现的像个透明人,在二皇子三皇子两人寒暄时一直默不作声。直到二皇子主动问到他,他才面容清冷的道一声:“是,二皇兄。”*待二皇子、三皇子及七皇子全部落座以后,娄大人才陪着笑战战兢兢坐回自己位置。他左右看了看,视线从左侧缓缓移到右侧,同时张口说道:“二殿下、三殿下、七殿下,那下官继续审案?”二皇子淡道:“审罢。”七皇子不发一言,仿佛对此事漠不关心。唯有三皇子与众不同,突地站起,一拍桌几道:“哟,瞧本殿下这记性。娄大人,方才本殿下在衙门外遇见了位朋友,他说他是今天这件案子的证人,本殿下便将这位朋友带进来了,娄大人您不介意本殿下将人唤进来吧?”“……”娄大人哪敢介意?若说三位皇子中他最怕谁,那定然是三皇子。别看这位三殿下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可是最得圣心喜爱的皇子。单凭这份喜爱,娄大人便不敢小觑。“既是本案证人,自然应让其上堂。”娄大人转过头看向三皇子,脸上笑意盈盈。“玉瑾兄,那你便进来吧。”三皇子扬声唤人。三表兄来了?沈曦眉心霎时突突地跳起。玉焉表妹在衙门外嘱咐她一定要说实话,难道是在暗示她大舅舅和大舅母决定用林家来保他们?会不会太早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万一魏帝看不过眼想把林家一起灭了怎么办?沈曦原本还算胸有成竹的心不由紧紧吊到心口。这般想着,她下意识看向陆斩疾,似乎想从他身上寻到一丝安定。不曾想此时陆斩疾也正偷偷望着她……刹那间,四目相对。陆斩疾喉咙一哽,硬生生撑着没有闪躲目光。沈曦:“……”戏还没演完啊喂!看她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陆斩疾:谁躲谁心虚。我不躲代表我不心虚。——可能12点前有点难,但日更是肯定的,就……更新时间是在半夜反复横跳叭。第五十二章 眉目传情但此时没有人注意沈曦和陆斩疾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公堂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玉瑾身上……尤其是娄大人, 他糊涂了。二皇子说圣上的意思是将陆斩疾“勾结贼匪、陷害忠良”的罪名做实,可现在三皇子却带林玉瑾来给陆斩疾做证人……这两位皇子到底哪一位代表圣上的意思?他到底该听谁的?娄大人坐在三个皇子中间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揣测错圣意。他心底是有些倾向三皇子的, 可三皇子过来到底没明说过对这案子的看法,二皇子那儿可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他是圣上的意思……半晌——“啪!”惊堂木第三……四五六次响起。“堂下何人?”“晚生林玉瑾。”“你与陆世子是何关系?”“同窗。”娄大人:“呈上你的证言。”“陆兄遇袭那日, 曾去崇明书院避难。”林玉瑾说着淡淡瞥沈曦一眼:“当晚,三表妹亦跟在长荆兄身边。”沈曦一怔, 她被点名了。而和她“眉目传情”的陆斩疾早在林玉瑾站上公堂时便顺理成章的收回了视线。在听到林玉瑾说出这句话之后, 陆斩疾负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世子夫人?”娄大人拉长声调, 一字一字的往外蹦,最后目光沉沉落在谢希身上。看来今天这案子最终能不能如圣意就看眼前这位世子夫人的了:“林玉瑾方才所言可属实?”随着娄大人的问话,众人目光都聚集到了沈曦身上。沈曦浑身一激灵,目光立刻慌乱地扫看过谢允正、谢娉,接着又扫向陆斩疾,小脸苍白赢弱,黑眸隐含泪光。陆斩疾呼吸微顿,心头生出股将人揉进怀里的冲动。沈曦着急的冲他眨巴眨巴眼:“……”这厮发愣什么情况!给个提示啊!她现在该怎么接戏?!“我…我……”沈曦抿唇, 嗓子里只能发出声哑哑的颤音。陆斩疾这才回神,冲她轻点了下下巴。沈曦心底猛地松口气,颤动的声音立刻颤得坚定起来:“大人……三、三表兄所言句句属实。”娄大人:“这么说你与陆世子一起经历了暗杀?”沈曦垂头小声:“是,大人。”“那依你所见, 当日暗杀你们的凶徒可有何异常?”娄大人这句提问问得很有引导性。他在暗示沈曦回答有异常,这样一来,便是林玉瑾在做伪证。早朝时圣上不止一次说过国库没银子, 若是这林家犯了错,不正好上交国库点银子?娄大人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不知届时圣上会赏他点什么……可下一瞬,娄大人却听见——“没…没异常。”沈曦的声音细弱,但这短短三个字就像道冷箭“飕”地一下射向娄大人咽喉。不止娄大人,二皇子、谢允正、谢大夫人和谢娉也齐齐感觉自己嗓子被卡了一下。娄大人感觉自己耳朵听错了话,“你、你再说一遍。”“没异常……”沈曦认真的再说一遍,并且好心的补充细节,语气越发镇定:“那天我去探望夫君,可是刚进院子不久便见无数羽箭凌空射进了院子,夫君便护着我躲进屋中,哪料后来羽箭变成了火箭,院子在顷刻之间之间变成火……”海。“谢氏!你可知做伪证的后果!”娄大人越听与不对劲,急忙出生打断谢希:“方才你可是说曾亲眼见过陆世子在深夜里与陌生黑衣人会面,公堂之上可容不得你反反复复说假话!”沈曦抬头,眼皮一眨:“娄大人,我前后说得都是真话。”她眼眶里含着泪,话音轻柔,看上去纯良无害的样子。“三姐姐,你昨日分明告诉我和娘亲,你亲眼见到陆世子和贼匪见面!”谢娉急了。这是关乎父亲性命的大事、也是关乎明年春闱后她能不能被指配给七皇子做侧妃的大事,她不允许谢希这个蠢人坏了她的一生!“四妹妹可不要乱说!”沈曦做作惊呼,转头看向谢娉,急声道:“我只说过夫君曾在深夜里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见面,可我从未说过那黑衣人是贼匪呀!四妹妹,公堂之上,你要慎言。”“谢希!”谢娉霎时气红双眼,“腾”地窜起身便跑来沈曦身边要和她撕打。沈曦作势后退,在谢娉靠近她之前便踉踉跄跄退到陆斩疾了身边,然后突然委委屈屈说了一句:“夫君,我怕。”陆斩疾嘴角不自在的抽了下,手却很诚实的搂住沈曦的腰,将她护在怀里,在谢娉张牙舞爪冲过来时一脚踹了过去。“咣当”一声,谢娉凄惨倒地,捂着肚子痛苦呻·吟。“陆世子,这是公堂。你当众行凶意欲何为?”娄大人猛地“啪”响惊堂木,明显想趁机给陆斩疾安条罪名。“啧,娄大人,你那儿看得不清楚么?本殿下怎么瞧着是谢家四姑娘意欲行凶在先?”三皇子状似无意的说道。娄大人话音顿时被堵回肚子,脑门儿瞬间急出层冷汗,微微清清嗓子,他陪笑道:“是,谢三殿下提醒,下官…下官确实不曾看清。”“本殿下瞧着谢家四姑娘不像是要想行凶。”另一侧,二皇子冷不丁张口,盯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谢娉目光深了深:“方才谢四姑娘应当只是一时情急想问一问三姑娘罢了。四姑娘,是也不是?”谢娉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捂着肚子。她本以为会听到七皇子帮她说句话,可等来等去,没想到为她说话的竟是二皇子。谢娉费力睁开双眼往七皇子的方向看去,然而她看到的,只有男人那张淡漠的脸,他目光薄薄地掠过她最后竟落在谢希身上。“是……我,我没想伤害三姐姐。”谢娉愤恨看向谢希,痛苦的抓住二皇子递过来的稻草。“是吗?那、那是我误会你了。”沈曦缓缓离开陆斩疾的怀抱,语气轻轻,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不偿命:“当初四妹妹怂恿我跳河自杀,我以为四妹妹巴不得我死呢。”“谢希!”谢娉又是一声痛苦哀吼。只是她这声哀吼刚落下,尚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原本好生生跪在公堂上的谢允正却突然闷哼一声,抽搐倒地。“谢大人!快!来人!将谢大人带下去,速请大夫!”娄大人迅速起身,第一时间吩咐人手将谢允正抬了下去。而谢允正被抬走以后,娄大人转身看了眼三位岿然不动的皇子,当机立断道:“谢大人突然昏厥,本案押后再审。”这案子再审下去,他就没法活了。*沈曦万万没想到幸苦半天,最后竟然得到一个押后再审的结果。回到琼院,她愤愤不平地跺着步子:“他肯定是装的,哪那么巧晕倒?再说分明是我们证据更充分,那个什么狗……”沈曦猛地止住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顿了顿才继续说:“那个娄大人绝对有猫腻,句句问话都想给你定罪。不过……你原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陆斩疾听她说完,脚步倏地顿住。沈曦一时没反应过来,“咚”地撞向他后背,鼻尖瞬间红了:“唔……你干什么突然停下?”两人在廊下走着,距离房门仍有一段距离,这厮停下的很没道理。男人转回身,盯着女人泛红的鼻尖和明显哭过的双眼轻喃:“不是想知道我打了什么主意?”沈曦揉了揉鼻子,带着哭腔道:“那你也不用停下来啊。”陆斩疾垂眸一瞬不瞬看着她,目光幽深,仿佛一眼望不到的深邃大海。可这片大海,眼下并不平静。他伸出大手向沈曦揉鼻子的小手抓去,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握便将沈曦的小手完全覆盖、牢牢包裹住。沈曦一惊,眼皮顿时眨了又眨。这厮……“你突然抓我手干嘛?”陆斩疾微顿:“别走我后面。”沈曦:“啊?”陆斩疾:“走在我身边。”“……”我去,这厮撩人。沈曦脸没出息的红了。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让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人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忽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而见她乖顺地垂下双眸,陆斩疾心头一痒,顿时将人握的更紧。他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九言抓来一个‘贼匪’。”“啊?”沈曦脑子里一团浆糊,连她自己刚才问得问题都忘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陆斩疾说得是什么:“啊哦。”又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反应了一下:“可那天放羽箭暗杀你的人不是贼匪吧?”陆斩疾唇角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对,不是。是禁卫军。”沈曦智商持续掉线:“那你抓来贼匪做什么?”一问一答间,陆斩疾已经牵着沈曦走回房间。但陆斩疾还不想松开,他抿抿唇,又牵着人往里间走,难得有耐性的向沈曦解释:“你觉得谁会说那天晚上暗杀我们的人不是贼匪,而是禁卫军?”沈曦:“……”对哦。这原本就是桩无头案。二皇子绝不会为一个谢允正跳出来说是他带领禁卫军暗杀的陆斩疾,谢允正自己更是无从证明,毕竟那些贼匪手中的确有大量属于兵部的兵器。陆斩疾这些年不止遭遇过一次暗杀,次次都是忍气吞声。二皇子当初行事的时候,只想着一举拿下陆斩疾的人头,丝毫没想过陆斩疾竟然会活下来,更没想到他会不走寻常路的选择报官……是以,他当初甚至没命人清理现场。京兆尹府调查失火案,在那宅院里搜寻到了不少刻有兵部标识的羽箭。且今日京兆尹亦将那些羽箭呈堂,作为诬陷陆斩疾的证据,下次审案便是想否认也没机会后悔了。沈曦这般想着,便见陆斩疾像变戏法似的单手变出一支箭,上头明晃晃刻着个“魏”字。“这证据我本准备着,只是不曾想他们竟会先我一步呈上堂。”“况且……”陆斩疾眸色一深,语气沉了下来:“我状告的本就不是谢允正勾结贼匪意图谋杀。”沈曦闻言不由愣住,“那是什么?”陆斩疾这边的状纸是陆幸递上去的,沈曦不曾见过。但今日公堂上不管是审案的京兆府尹、陪审的二皇子、还是谢氏一家皆是以此为由来反诬陆斩疾的。陆斩疾嗤笑:“是谢允正丢失兵器库房钥匙而不上报的玩忽职守之罪。”至于“勾结贼匪、意图谋杀”……陆斩疾不过是在状纸上提了一句罢了。且不是指责谢允正勾结贼匪意图谋杀他,而是道“吾信谢大人绝非勾结贼匪暗害吾之辈”。“不过……”陆斩疾沉沉眸,握着沈曦的大手紧了紧:“我在状纸上写这句话正是为了诱导他们从此点出发来对付我。”沈曦明眸微睁,满眼写着不敢相信:“你…你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天呢!她突然觉得她可以躺赢了!以这厮算无遗策的智商,他只需要站对队!只需要站对队!!作者有话要说:陆斩疾:呵,小意思。——昨天晚上七点钟突然犯困,于是我想眯一小时再起来码字,谁知道一觉睡到大天亮……但是今天的我很粗长(骄傲脸)!——另外没赶得及再十二点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but这张依旧发红包!晚安小天使们!第五十三章 他想要她陆斩疾看见女人黑眸中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眸含欣喜,光芒璀璨,犹如夜空中最闪亮耀眼的星辰。——她没有抗拒惧怕他, 反而看上去很欢喜他的计策。意识到这点,陆斩疾心头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松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在沈曦面前表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既已认定要谢三做他的妻子,那么他便想让谢三了解真实的他, 就像……当年父亲和母亲一样。“嗯。”陆斩疾沉声承认, 垂眸瞥了眼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耳根渐渐泛红。谢三的手白皙细嫩,指尖圆润,摸起来软得不像话,和他很是不同。他握着握着,便好像握上了瘾,不太想松开。陆斩疾轻咳一声收回视线,面色极为自然的牵着谢三走向床边。“???”刚刚还沉浸在躺赢喜悦中的沈曦忽然察觉了不对劲,这这这……这天还大亮着, 为什么要往床边走?再看一眼某人牢牢牵着她的手,沈曦不由小幅度的抽了抽。陆斩疾敏锐察觉到握在他大手中的小手想要逃离,顿了顿,他假装没有感觉到, 悄无声息加重丝力气。沈曦手没抽出来,便加大力度继续抽手,同时小声张口说:“夫…夫君, 我饿了。”“饿了?”陆斩疾牵着坐到床边,目光幽深,声音不由喑哑了几分:“我也饿了。”沈曦哪能听不出来这厮的弦外之音?抿唇吞咽了下口水,她只能故作镇定道:“那我去让秀清去厨房,让厨房做午膳。”——说着慌忙起身离开。陆斩疾这回没再阻止沈曦,从容放开她的手,望着她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眼下已近申正,待厨房做好膳食送来琼院,他们吃的恐怕便是晚膳……咳,晚膳过后,她总不会再有理由躲了。院外,正暗自庆幸躲过陆斩疾魔爪的沈曦,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某人的另一个圈套。唤来秀清、秀兰后,她和两人一起去了厨房。如陆斩疾所料,这顿“午膳”做好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晚膳”。沈曦早上吃的就少,后来又在公堂上站了大半天,饭做好的时候她是真饿了。虽然还是和早上差不多的素包子素菜加清粥,但她比早上多吃了一倍才满足的放下碗筷。陆斩疾见状神色平静的轻声问她:“可吃饱了?”沈曦摸了下微微发胀的肚子,笑盈盈点头:“饱了。”人吃饱了,精神才会足。精神气足了,心情自然跟着好。陆斩疾便跟着一起放下了碗筷,唤来陆幸:“让人撤下去罢。”陆幸颔首:“是,世子。”陆斩疾遂起身,朝沈曦伸出了手。沈曦心下“咯噔”一声,故意装作不解的仰头看他:“做什么?”这次陆斩疾的大手却格外倔强,哪怕沈曦装糊涂,它仍然固执的摊在沈曦眼前一动不动。“不出去走走么?那现在便沐浴就寝?”陆斩疾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开口反问她。沈曦霍然起身握住这厮的大手,咬着后牙槽露出假笑:“当然是出去走走。”沐浴就寝?就什么寝!这才什么时候就就寝!沈曦一阵腹诽,不情不愿地跟陆斩疾走出房门,一抬头却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然全黑了——“!!”还真到了可以就寝的时候!眸光一转,沈曦对“遛弯儿”这项活动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走就走!总比沐浴就寝好!可是镇远侯府统共就那么大,即便沈曦拉着陆斩将的袖子走得再慢,半个时辰后,两人仍然遛完了镇远侯府大大小小上百条青砖路,并在不知不觉间走回琼院。猝不及防看见门匾上那熟悉的两个大字,沈曦瞬间驻足。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脚步,陆斩疾便跟着一同停了下来,余光瞥一眼”琼院“,忍着笑低头看沈曦:“怎么不走了?累了?”沈曦飞快摇头:“没,不累。”说着灵机一动:“再…再走一圈吧,天色尚早呢。”陆斩疾沉吟。沈曦屏息等待,心跳鼓鼓如战雷。默了半晌,瞧清小女人眼中那份掩盖不去的忐忑,陆斩疾很有耐心的颔首:“好。”沈曦眸光一亮,重重点头,心中忐忑消下一半。再半个时辰后。夜色已深沉如墨,明月星辰高挂天边,熠熠闪光。沈曦小腿肚子走得又酸又胀。她其实不太想动了,可一想到回房等待她的事……她便仍有些踌躇。陆斩疾看出沈曦神色间的犹豫,便以为她尚未做好准备,眼睑微垂,不由低声询问:“可要再走一圈?”话落抬头望天,似乎是顾及沈曦的面子,又喃喃说了一句:“今晚夜色值得一赏。”“……”沈曦腿肚子忍不住抽了抽。她走累了。脚有点难受。但刚才她提出再走一圈的时候,陆斩疾好声好气的答应了她,这会儿她也不好意思拒绝。沈曦于是仰起脖子,假装赏了一眼月色:“嗯,挺好看,那就再走走。”“嗯。”陆斩疾正色颔首。“……”两人遛起了第三次的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