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玖闻言,无声责备地看了他们一眼,几人立刻噤声,慕容玖道:“把金创药拿来。”慕容玖走到叶倾身边蹲下,温声道:“你伤的不轻,伤口还是包扎一下吧。”叶倾望了他一眼,他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又道:“我的随从里没有女子,若是姑娘不介意,就请恕我逾越了。”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叶倾只能任他包扎,慕容玖将她肩头衣衫扯破,露出带血的伤口,金创药涂在伤口上,叶倾的眉头微蹙,却不发一声。慕容玖将她的伤口包扎好,而后道:“在这里不便久留,我们还是连夜赶路吧。你有伤在身,坐我的马车。”“好。”————————马车中二人一时无言,还是叶倾打破沉默,“为何会离开云来客栈?”慕容玖道: “昨夜已经有刺客来过,我若是再留在那里,恐怕会连累不少无辜的人。”叶倾这才正视于他,“所以,是因为这个,你才连夜赶路?你们皇族之人不是都拿寻常人的命当作草芥一般吗?”慕容玖无奈道:“我若说不是恐怕你也不信。”叶倾想起心头的疑问,缓了语气,试探道:“你从封地一路过来,这么多的艰难险阻,倒真的是与陛下兄弟情深啊。”慕容玖却只笑了笑,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话,“为大燕,我自当竭尽全力。”叶倾不再多言,闭目安歇,马车中慕容玖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却道:身手利落,相貌出众,却隐瞒姓名。她究竟是谁?可他却也不应该怀疑她,方才那般危急时刻,她挡在他身前,不管是何目的,终究是救了他。等叶倾醒来时他们已经入了城,叶倾低头看着身上披着的一件斗篷,并不是她的,慕容玖掀开车帘,“先到客栈里来吧,我让人去请了郎中。”叶倾刚走下马车,便觉得身子乏力,额头也烫的很,慕容玖见状抚在她的额头上,“许是伤口所致,起了热。”郎中为其诊治过后,开了些药便离开了,她的伤口又重新换了药,慕容玖找来客栈中的女使为叶倾换了一套干净衣衫。叶倾喝了药,昏睡半日,等醒来时热势已退,只见慕容玖正站在房中,往窗外凝望,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静谧安宁。叶倾坐起身,慕容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她醒了,温声道:“饿了吗?”叶倾却问,“不用继续赶路吗?”慕容玖定定地看着她,“我想知道你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才会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除了师姐,许久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了,她竟然从这个昨日刚遇见的男人的话语之中听出了几分怜惜。慕容玖等不到她的回答,便出去让人上了一些饭菜过来,只是叶倾并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便停住了筷子。外面突然传来热闹的声音,叶倾透过窗望过去,只见外面不少年轻男女在走动,慕容玖走近,在她身边道:“这里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每晚都有夜市,倒是与燕京不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叶倾想到燕京,便只觉得透不过气,慕容玖突然道:“想不想出去走走。”叶倾与慕容玖并肩走在街上,看着身后跟着的两人,叶倾淡淡道:“只带了两个人,你就这么放心?我如今受伤,可未必保得了你。”慕容玖微微一笑,“那只能怪我命不好了。”华灯初上,烛火通明,长街尽头是一处河流,不少男女聚在那里,看着漫天烟火,叶倾突然想到那年上元节,她和寒城两个人到河边放花灯,许诺“一生一世不相离。”慕容玖侧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神怔住了,仍旧是那副清冷的面容,可她的目光中似怀念似感伤,烟火映在她眼眸里流光溢彩,有他相识以来不曾见过的生动,他嘴角轻轻扬起,竟一直不愿将眼神移开。他心中默念:低徊顾影无颜色,入眼平生几曾有。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新角色上线,一见钟情的画风。第10章 怀疑叶倾的伤势好了些后,便要求赶路,慕容玖未觉疲惫,一路快马扬鞭,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逍遥肆意。慕容玖身边小厮林安却察觉近来殿下的心情似乎大好,平日里虽也是温和待人,但如今眉眼中却有不一样的神色,熠熠生辉。一路上和那女子多有交谈,虽然那女子总一副淡淡的模样,多是在听殿下讲话,但偶尔也会回应几句。几日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燕京。慕容玖看着叶倾的背影,在她身后道:“我们还会再见吗?”叶倾捏紧手中缰绳,调转马头,“会的。”慕容玖脸上这才浮现笑意,“那我就等着再见你的那日。”叶倾看着他,心中却想:我也很好奇,慕容珩找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叶倾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慕容玖却仍在原地望着远方,他是主子,其余人也不敢催促,林安走到慕容玖身前道:“殿下,要不然我找人跟着那女子,到时候自然知道她住在哪里?”慕容玖被他说中心事,脸色微红,“多事。”紫宸殿,长德奉茶进来,见慕容珩面色阴沉,而后将手中的奏折扯碎丢在地上,心想恐怕又是为了那事,长德将茶盏搁在他手边,温声道:“陛下莫要被她们气到,还是先喝口茶吧。”慕容珩冷哼一声,“依朕看,她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明面上逼朕立后,实际上却是想安插她们自己的人进来,意图日后左右朕,或者等太女出生,朕这个皇帝便成了她们眼中钉肉中刺,除去朕,然后让无知孩童登基,借此把持朝政!”“这件事还需要陛下从长计议,慢慢想出应对之策。陛下您切莫着急,气大伤身。”慕容珩不再言语,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叶倾那里怎么样了?”“陛下不提,奴才差点误了事。三皇子殿下已经入了城,去了他旧时府邸,还差人来通报,称一路风尘仆仆,还要沐浴更衣过后再来面圣。叶大人也回了郡王府,未曾出来。”慕容珩这才缓了脸色,“阿玖来了就好。既然赵丞相她们这么清闲,那朕也要送她们一份大礼了。”一个时辰之后,慕容玖入宫,慕容珩请他去往昭阳殿,殿中已设了酒宴,兄弟二人对饮数杯,慕容珩感慨道:“你我兄弟,已经许久不曾对饮了。母皇不在了,阿珑也走了,母皇一脉,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慕容玖温声道:“如今有皇兄治理着天下,母皇在天有灵,也定然欣慰。”慕容珩却叹了口气,“这个位子只有坐上了,才知晓其中艰难,这次我找你来也是为了保住母皇多年来的心血。阿玖,如今,只有你能帮为兄了。”慕容玖正色道:“赵相专权,世家勾结,长此以往确实于燕国有百害而无一利。”慕容珩突然道:“倒是想起一事,究竟是何人在路上行刺?”慕容玖摇了摇头,“臣弟委实不知。”慕容珩道:“是朕大意了,虽是秘密召你进京,但朕的身边也并不安全,必是其中走漏了消息,才给你带来了祸患。科举之事,一直都有赵丞相门下等人把控,如今朕想将这些交托于你,她们必定是不会轻易罢休,但皇命难违,或许这才对你下手。”慕容玖沉思了一会儿,“左右臣弟无事,皇兄还是莫要担心了。”后又装作寻常语气道:“倒是不知皇兄派去保护臣弟的那名女子是谁?她救了臣弟性命,自己还受了伤,臣弟倒是应该上门道谢才是。”慕容珩道:“受伤了?”他回头看了长德一眼,长德低下头去,陛下定是在怪自己方才提起叶倾时只言片语,不曾提及她受伤一事。“正是。”慕容珩又道:“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吗?”慕容玖被他这么一反问,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而后笑了笑,“倒真是皇兄手下的人,与皇兄的作风颇为相似。不过倒是更让臣弟好奇了。”慕容珩为他斟满酒,故作神秘道:“待的久了,你自然会知道。”他既这么说了,慕容玖也不好再提,只能将这事压在心底。————————————第二日早朝过后,叶倾才前往紫宸殿去复命。慕容珩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的伤可好些了?”叶倾答道: “并无大碍。”纵然如此,慕容珩还是让长德取了药膏来,慕容珩亲自交到她的手里,“朕还是很在乎你的安危的。”叶倾直视着他道:“那臣还要谢过陛下了。”慕容珩容下她的不敬,道:“昨日三殿下还曾问起你。”叶倾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是吗?”慕容珩已经习惯了她的脾气,随口道:“你没告诉他名字,他还想向你道谢呢。”叶倾讽刺的笑笑,“告诉与不告诉,都没有什么区别了,只要在燕京城待上数日,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叶倾的名字。臣如今声名狼藉,恐怕做的事连无知孩童都耳熟能详,皆是拜陛下所赐。”慕容珩逼近道:“为什么你总想着要激怒朕?”他的脸挨得极近,目光阴鸷,叶倾无所谓地笑笑,“那陛下生气了吗?”慕容珩盯着她看了许久,嘴角一弯,忽地扶住她的后颈,“你要记住,从你自愿服从于朕的那日,你便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朕达成所愿,你的心愿才有可能实现。”——————————叶倾回了皇城司官署,霍司从外面进来,“快到正午了,我想请大人用饭,不知大人可愿赏光?”正当霍司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叶倾却答应了,“走吧。”二人去了燕京城一处酒楼,上楼的时候霍司不慎被旁边的人碰了一下,他下意识抚到肩上,隐约有保护之意。只是他这个不起眼的动作却被叶倾收入眼中,两人在雅间坐下,叶倾道:“你有何事要找我?”霍司笑道:“倒也无事,只是前些日子多有得罪,现在特来赔罪而已。”叶倾平声道:“这倒是不用,我一向不怎么在意这些。”霍司端起一杯酒,“既然大人不怪罪,那我就敬大人一杯。”叶倾定定地看着他,“听人说,你前几日感了风寒在家安歇?”霍司持酒的手滞在那里,“哦,一点小毛病而已。”“是吗?”叶倾盯得他有些慌乱,霍司道:“当然。”叶倾却突然起身,走到他身侧,将他衣衫扯开,露出肩膀,只见他左肩下一条布带包扎着伤口,霍司按住她的手,叶倾冷冷道:“若是我没有料错的话,你的腹部也有一道伤口吧。”叶倾倏地放开他,霍司将衣衫合上,“你怎么猜出来的?”叶倾回到座上,平淡道:“当晚我同那黑衣人交手,他的招式我总觉得莫名熟悉,只是一时没有想起,可回了燕京城的夜晚,我独自在房中却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了,是与你在皇城司官署内切磋之时。你以染了风寒为由,隐藏你去豫州的秘密,方才在楼梯上,你又刻意护住受伤的臂膀,我已经完全确定,那人就是你。”霍司神色一暗,“我只希望,这件事你能保密。”他又道:“并非是我顾及自身,我自幼便是一人,命也是陛下给的,不然早就饿死,即便陛下怪罪我办事不利,大不了便是将这条命还给陛下。但此事若是张扬出去,受牵连的便不止我一人了。”叶倾蹙眉,“我想知道慕容珩为何要让你隐藏身份去刺杀慕容玖?”霍司却否认道:“并非刺杀,陛下并没有让我要他的性命,最多也就只是让他受伤而已。”“可他们不是兄弟吗?”霍司笑了笑,“皇室之中哪有真情呢。”叶倾道:“他既然秘召慕容玖进京,却又暗中行刺,恐怕不是为了让他远离,而是更好的拉拢吧!让我猜一猜,他必定是将刺杀的事栽赃给赵丞相等人或者是宁琼?”霍司垂眸不语,良久才道:“你我都是为陛下做事,我原本确实讨厌你,觉得你柔弱不堪,并无才能,却坐到了我想坐的位置,而后来渐渐却发现,你和那些女子不一样,你看似心狠,却又不经意流露柔软。那天晚上你从天而降,我确实没有想到,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会为了任务,以身挡剑,从那刻起,我觉得或许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敬佩你的胆识和勇气!”叶倾最后道:“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只是我也要提醒你,慕容珩能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你也要小心自己有一天步了后尘,鸟尽弓藏。当然,这些话你若是要告诉慕容珩,也请随意。”霍司却紧接道:“我不会,我有心拿你当朋友,也知道你是善意提醒。只是这一辈子,我都只能偿还陛下的恩了。”两人用过饭后,叶倾将袖中的药膏丢到他怀里,“可以治你的伤。”霍司接住那药膏有些愣住,他刚想说一句谢,叶倾已经大步离开了。郡王府,宁洛看着慕容玖,调侃道:“你竟然秘密进京了,若不是这两日让我知道了,是不是还请不来你到我府上做客?”慕容玖往周遭看了看,也回他道:“你这府邸倒是不错,比我的可是气派多了,何时修整的?”宁洛故意拉下脸来,“故意揶揄我是不是?”慕容玖这才笑了起来,“我竟没有想到,数年不见,再见你时,你竟已经成婚了?”作者有话要说:阿城:下一章叶倾和弟弟就要相见啦。慕容珩:看不到留言,我就想搞事情。第11章 消愁宁洛没好气道:“还不是你的好皇兄赐的婚,其中缘由,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吧。”慕容玖淡淡一笑,对慕容珩的行为他不好过多评价,“你夫人不在府上吗?”宁洛想起那人,懒懒道:“她整日忙个没完,前些日子我都见不到她的影子。不过不见也好,免得又吵闹不休,或者动起手来!”慕容玖奇道:“动手?”宁洛只能道出原委,“你来京中几日,怕是已经听说了她的名声,是个如地狱修罗一般的人物,陈御史一家殒命皆是拜她所赐,陈子安是我好友,那般年少有为,却早早没了性命。我有心去将他们妥善安葬,却不曾想他们已经被潦草下葬,我只能让人又为他们修了墓地。此事虽非我所为,但陈子安是在我的府上被抓走,我心中愧疚难安,没少因为这个和她吵起来。至于动手,那次也是我冲动了。”慕容玖这才听了个大概,“你打了她?”宁洛闷声道:“动手的当然是她。”慕容玖这下可是惊住了,张着嘴半晌不知该说什么,“以你的性子,我倒是实在没有想到。”宁洛道: “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酒菜,一会儿我们坐下来慢慢聊。你这次能回来我确实没有想到,你和慕容珩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亲厚吧。”慕容玖笑了笑,“你若是问我要做什么我恐怕无法回答你。不过,不管我和他是亲近还是疏远,我始终都是姓慕容的,就算不是为了他,总也要为大燕做些什么。”宁洛由衷道:“果然是高风亮节的三殿下,在下佩服,佩服。”慕容玖道:“莫要恭维我。”正好启明走了过来,宁洛道:“安排下去,我要与三殿下对饮。”启明有些为难道:“主子,您难道忘了上次您是怎么喝醉的,才一杯就……”慕容玖闻言一笑,宁洛斥道:“多嘴,你不会去找些果酒吗?”慕容玖道:“无妨,你可以以茶代酒,我并不介意。”启明刚要走,又想起来他方才来的目的,“对了主子,大人回来了。”宁洛道:“在哪儿?”启明往院中一指,低声道:“大人过来了。”慕容玖闻言转过身来,只见一白衣女子从院中走过来,眉目清冷,犹如冰霜冷刃,他怔在那里,呼吸一滞,口中想说什么却觉喉间被堵住。可那女子直到要进房门却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还是宁洛叫住了他,她侧眸扫了他们一眼,待瞧见慕容玖时神色有片刻变化,却又归于平静,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捕捉,“有事吗?”“她是?”慕容玖虽然这样问着,可是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丝预感,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宁洛撇撇嘴,不愿承认也无法,只能道: “是我夫人。”宁洛也只能向叶倾介绍道:“这是三皇子。”叶倾看了慕容玖一眼,只是她的眼眸里平静无波,像是素不相识一般,语气平淡,“见过三殿下。”慕容玖定定地看着她,脑海中却忍不住回忆初见时,她也是这般冷淡,问他,“你是慕容玖?”慕容玖许久不出声,倒是宁洛察觉慕容玖神色有些不对,轻轻碰了他胳膊,问道:“你们认识?”慕容玖回过神来,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回应,只听见对面的女子漠然道:“不认识。”他心中苦笑一声,说出的话竟如同赌气一般,“当然不认识。”宁洛这才放下心来,想着也是,慕容玖怎么可能认识叶倾呢?只不过叶倾在这里,他多少还是要顾及她的面子,心中有些不情愿道:“既然你回来了,一会儿和我们一起用饭吧?”“不必了。”“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都有些诧异,宁洛疑惑地看向慕容玖,慕容玖脸上努起一抹笑,道:“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哪日你去我府上,我们再慢慢聊。”慕容玖说完这些,也不去看叶倾的反应,只拱手便作道别,宁洛还没有反应过来,慕容玖已经大步离开了。可只有慕容玖自己知道,他走的再平稳,话语回答的再滴水不漏,仍旧掩饰不了落荒而逃的狼狈。夜,慕容玖靠坐在窗前,对着月光自饮自酌,白日里的那一幕到现在还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惊愕,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过是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心动,罗敷有夫,他只是错过了,可为何会觉得害怕,他怕他无法轻易的放下。从相识到如今还未有十日,他情意初萌,却必须生生扼住。月色清冷,他看着自己孤单单的影子,他心中自嘲一笑,原来他也有这般自怜自艾的时刻,甚至他不想承认,他竟有些嫉妒宁洛,竟忍不住想若是赐婚的是他,如今会是什么光景。可想的再多,他也不可能去做什么,幼承庭训,失礼悖德之举绝不可为。怪不得古人常言:借酒消愁愁更愁。饮了那么多,不仅没能一醉,反而更清醒了。第二日早朝过后,叶倾终于知道慕容珩召慕容玖回来是为了什么,也对,如今那些朝臣都唯赵丞相马首是瞻,秋闱因慕容珑之死推迟数月,慕容珩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然等新入朝的人皆变成赵丞相的门人,慕容珩只能做个傀儡皇帝了。只是她没有想到,慕容珩居然能够成功,毕竟赵丞相也绝对不会轻易松口。而慕容玖是男子,大燕如今朝政由女子把控,他竟能成为例外。霍司看着叶倾在思索什么,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叶倾刚想说没什么,却又想到那日霍司说的话,她可以信任他吗?“三皇子能将秋闱之事揽下来,那些大臣为何竟不反对?”霍司道:“那是因为,三皇子的父族是名门望族,如今虽未在朝为官,仍旧有一定影响在。”叶倾了然道:“原来对陛下而言,慕容玖不仅仅是助力,还能最好的堵住赵丞相她们的嘴,或者说,来为他挡住流矢。”紫宸殿,慕容珩拍了拍慕容玖的肩膀,笑道:“赵丞相气的嘴都歪了,我只盼着这一次能真正选些栋梁之材,将朝中势力彻底清洗一番。”慕容玖淡淡笑了笑,慕容珩察觉他有些神色恹恹,眼下微青,关切道:“看你脸色不好,可是昨夜没有睡好?”慕容玖掩饰道:“可能是还没有住习惯。”慕容珩似笑非笑道:“你若是在府邸住不习惯,不如进宫来住,反正朕也没有什么女眷,这么多宫殿,总有一个合你心意。”慕容玖微笑道:“臣弟谢过皇兄好意了,不过臣弟还是喜欢住在外面。”慕容珩正色道:“对了,秋闱的事如今有你全权接手,考试的题目还是要重新拟过才好,不然朕怕那些已经泄露了。”慕容玖道:“臣弟已经想到了,请皇兄放心吧。”长德进来通传道:“陛下,叶统领来了。”慕容玖听到这个称呼身体一僵,而慕容珩还未察觉,道:“是朕宣她过来的,让她进来吧。”叶倾走进大殿中,行礼道:“见过陛下。”慕容珩一招手,示意叶倾走近,对慕容玖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找你的救命恩人致谢吗?朕让她过来见你,叶倾,叶臣将军的女儿,如今统领皇城司。朕身边如今有你们两人在,肩上担子倒是松了不少。”慕容玖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反正那些心事都只折磨着他一人而已,他也这么做了,装作很随意的样子,看向叶倾,“臣弟昨日在宁洛府中已经见过了。”“哦,是吗?竟这样凑巧,朕倒是不知。”慕容玖怕他多想,道:“是啊,正巧昨日府中有事,也没有在郡王府久留。”正因为是兄弟,才更清楚慕容珩多疑的性子,慕容玖轻描淡写地将他和叶倾,和宁洛之间的事抹去。“说起宁洛,朕倒是想起来,上次赐给叶倾一名宫人服侍她起居,却愣是被宁洛打了。”他们两人交谈,叶倾不发一声,慕容珩倒是不忘了提起她,“听说前些日子你们还吵了一架,朕赐这桩婚事倒是委屈了你。”毕竟有慕容玖在,叶倾忍耐住性子不去回怼,迎合道:“怎会,陛下赐的婚事当然是极好的。”慕容玖闻言,心头闷痛,忍住不去看向她。慕容珩看着叶倾依旧牙尖嘴利的模样,却是想到幼年时养的那只猫,也是这般,看似温顺收敛,却总在他去逗她时挥动爪子,他难免被抓伤,却总觉得若是真的剪了她的利爪,却是少了许多趣味了,想到这里他缓缓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想,那自然是最好。”叶倾淡淡道:“陛下若是没什么事……”慕容珩却是看向慕容玖,笑道:“皇弟不是要报恩,朕就把人先交给你了。”慕容玖刚要拒绝,叶倾却道:“那臣先回皇城司交代下公务,在宫门外等着三殿下。”昨夜他已经决定不再见她,既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便控制自己的人,既然没有缘分,她为何还会出现在他眼前呢?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玖(悲痛):为啥赐婚不赐给我。慕容珩(阴险):拆cp我是专业的。第12章 利用慕容玖的马车停在皇城司官署门外,等着叶倾出来,直到她走近,慕容玖才掀开马车窗帘,问道:“要去哪儿?”叶倾道:“去你府上。”慕容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叶倾又道:“我有事要找你。”说着不等慕容玖回应,便上了马车。叶倾上了马车后,慕容玖一直沉默着,他以为叶倾看穿了他的心事,只听她道:“你在躲着我?”不知为何慕容玖心中突然慌乱,他转头看向她,却触及她探寻的眼光,“是因为知道我是叶倾,是在燕京城人人避之不及的女魔头?”慕容玖心头一松,摇了摇头,“若是因为这个,我该疏远的应该是皇兄才对,你也只是为他做事。陈御史一案我虽不知详情,但你应该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或许也有你的难处。”“那到底是为何?”慕容玖一向温和有礼,听她这般问却失了态,“你不是说我们不相识吗?”叶倾听他这样说,倒是放下心来,唇角一弯,“原来你是生气在郡王府我说的那句话。”慕容玖立刻否认,“我并没有生气,我们本来也是素不相识。”叶倾像是耐着性子在解释,“那样说只是不想惹得宁洛追问,也是为了保密而已。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慕容玖衣袖下的手紧紧捏着,语气却很随意,笑了笑,“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叶倾温声道:“我没有想到你来燕京竟是为了科举之事,这朝堂之上不亚于战场,你卷入其中,定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安稳。”慕容玖缓缓道:“以前我所图的确实只是逍遥自在,不染权势,但如今的大燕立于危墙之下,若是再袖手旁观,朝中无能人可用,只怕早晚会被大周吞并。有些话或许说出来有不孝之嫌,但母皇在世时纵容朝中派系相争,使赵丞相作大,又排挤武将,大燕和周国一战损失惨重,我实在不愿将来再看到这一幕。”叶倾方才那些话其实都只是为了试探慕容玖,就是为了要看他的态度,看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原来慕容玖真的与慕容珩不同,慕容玖心中有大义,“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慕容玖怔然,“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我自然会尽全力帮你,何必用请这个字。”叶倾郑重道:“待得科举之事一了,我想请你来主审我母亲的案子。”慕容玖犹豫道:“我虽然来燕京的时间不久,但也听闻了,如今叶将军一案由刑部尚书方敏主审,我恐怕没这个机会。”叶倾嘲讽地笑了笑,“恐怕等我死的那一日,我母亲的案子也不会有转圜的机会。方敏就是要用拖字诀将这个案子拖下去,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听到她说这种有些颓丧的话,慕容玖心中猛然抽痛,“那我应该怎么做?”叶倾见他的态度已经松动,忙抓住他的胳膊,“你不需做什么,我到时候会让慕容珩询问案子进度,然后以办案不利之名调换人选,届时由你来审,我会去找证据。”慕容玖低头看向她的手,心中微动,“你放心,我会好好帮你。”马车已经停在慕容玖府门前,而马车内的人却浑然不知。宁洛正好也到慕容玖府上,瞧见慕容玖的马车和守在一旁的护卫,心道:可真是巧。宁洛走到马车前,一把掀开车帘,笑道:“都到了还不出来……”他的话还没说完笑容便滞住了,视线落在叶倾抓着慕容玖的那只手上。“你们这是?”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宁洛,瞧见他颇有些震惊的眼神之后,连忙松开彼此,慕容玖正在脑海中搜寻语句,思虑着该如何解释给他,叶倾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怎么在这儿?”叶倾说着已经下了马车,慕容玖也走了下来,宁洛有些懵然,“我来找阿玖,倒是你,你们不是不认识吗?”叶倾面色如常,“陛下将科举之事交给三殿下,方才我们在探讨公务。”若是宁琼在这儿,定然一下子就听出其中的漏洞,但宁洛一向对朝中事不感兴趣,倒也信了她的话,更何况他更相信慕容玖不会和叶倾有什么瓜葛。慕容玖这才开口,“既然都来了,一起入府吧。”叶倾本打算在车上说完便离去,但如今宁洛在这里,她若是立刻就走,反而显得太过刻意。酒席上慕容玖坐于首位,而叶倾与宁洛关系不睦,自然不会紧挨着,分坐两边倒像是划了一条楚河汉界。慕容玖提起酒壶给宁洛斟了一杯,笑道:“放心,这是果酒,适度饮些不会喝醉。”慕容玖又端起另一壶给叶倾斟上,是他上次独坐月下饮的秋露白,连他自己都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只想让她也品尝一下他饮过的酒,或许也能体会他心头苦涩的滋味,他知道不该,“这酒有些烈,不知你可否喝的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