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鲁盼儿也不会直接反驳回去,脑瓜一转,不答他的问题,反而指了自己穿的裤子问:“要是用裁剪机裁这种裤子,一定会很容易吧?”宽大的蝙蝠衫配上窄窄的裤子,更显灵动,正是眼下最时尚的打扮。如果不是霓裳羽衣店实在太忙,鲁盼儿就会做一批这样的裤子,一定特别好卖。赵老板醍醐灌顶般地醒悟过来,这种裤子裁剪不难,缝纫也容易,正适合美丽服装店呀!他一下子忘记了牙疼,匆忙出门采购布料、裁裤子,再扎好摆出来,第一天就卖出去几十条!“真是谢谢你了!”赵老板提了一个大西瓜过来,诚恳地与鲁盼儿说:“你刚开了店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心想同行是冤家,我们免不了会生些不快,十分担心。”“现在看,我那时竟然错了,两家店在一起,只要我们不是故意打擂台,反倒能互相促进。顾客到你家买了蝙蝠衫,顺便在我家买一条裤子;或者在我家挑中裤子,又到你家配一件衣服,一次买全了,省得多跑路,我们也得利。”“我们两家店以后一定要多多来往,时常沟通,把生意做得更火热!”“赵老板说的不错,我也这么想。”鲁盼儿一笑,两家店之间若有若无的对立终于消除掉了,“蔡姐,把西瓜切了,大家一起吃吧。”这天鲁盼买线回来就见玉竹正站在霓裳羽衣的门口,艳丽的蝙蝠衫,配着黑色的窄脚裤,很是显眼,见了自己笑着招呼:“鲁姐,买了这么多线!”蔡颖也赶出来了,“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很多呢。”这次省城羊毛衫厂的刘师傅来北京采购毛线,鲁盼儿便也去了,他与第三毛线厂销售处的工作人员很熟悉,帮着联系了人,以后鲁盼儿再买线就不必通过别的单位,省了麻烦,“以后,买毛线都能早些回来了。”蔡颖拿了线细瞧,“这次的钱比原来的颜色好看。”“这是新产品,供不应求的,所以就多买了些。”说着话,大家随着跃进将三轮车推进后院,将毛线送进仓库里。跃进停好车拍拍衣服,“姐,我先走了。”“去吧,早点儿去接许琴,帮她安顿好行李物品早些过来,姐做好菜等你们。”这两年假期许琴很少回北京,许伯伯太忙了,整年在部队,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便让她去小姨处,父女俩找机会在那边团聚几天。这一次,还是因为许琴的研究生实习医院在北京,她才回来的。因为怕父亲担心,她还瞒着家里呢。跃进走了,鲁盼儿记了帐,见玉竹还在与蔡颖闲话,“你们大杂院的那两间房我爷爷不喜欢,他还是想买独门独院的。”“没关系,我再帮你打听。”蔡颖对毛线活轻车熟路,一边说话一边将一件蝙蝠衫缝好,又拿了一件缝了起来,突然又想了起来,笑着告诉鲁盼儿,“玉竹不是自作主张过来的,赵老板特别指点她,没事儿常过来说话,与我们亲近些。”原来这样。鲁盼儿噗地笑了,“既然是奉命来的,你就进来坐,为什么还站在门口?”“赵老板让我过来聊天,可我还是要看店呀!站在这里,来了顾客就能看到。”玉竹生性活泼,不过工作还是很认真的。鲁盼儿就笑,“你站在那里还真好看,正给我们两家店做招牌呢。”“赵老板也这么说。”玉竹十分开心,“我想再订一件蝙蝠衫,两件换着穿!格子衬衣早穿得厌了。鲁姐,你帮我选吧。”鲁盼儿就替她选了几款,“都试一试,我们看看效果。”最后玉竹选了一件淡绿色,领口、袖口各有一圈白色花边的,“这件衣服摆在柜台里不显眼,穿上还真好看。”“既然给我们霓裳羽衣做招牌,这件衣服就只收八元钱。”鲁盼儿又对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蔡颖缝毛衫的陈媛笑着说:“你要买蝙蝠衫,也一样优惠。”陈媛是钱进的表妹,当年曾与大家同时参加过七七年的高考,不过没有考上,之后她又参加了几次,也没有考上大学。这一次高考成绩出来后,比先前还差上一些,她和家里彻底死心,由钱进介绍到了霓裳羽衣帮忙。“谢谢鲁姐。不过这些年我都在读书,靠家里养着,还是等挣了工资再买吧。”陈媛笑笑,转身将蔡颖刚缝好的蝙蝠衫挂在架子上——听钱进说这孩子本来也挺活泼可爱的,因为数次落榜,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不过,鲁盼儿带着她做了几天,见她算帐也快,说话也得体,卖衣服手脚也麻利,还是留下了。丰美就开学了,丰收也接到了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自己便让他们专心打点行李物品,不再到店里帮忙,正是缺人手呢。玉竹一向没心没肺,“鲁姐,你真大方!”又喜滋滋地说:“省了钱,我是不是再买一件呢?”“你再买一件长袖的吧,”蔡颖帮她主意,“我们这两天就开始织长袖蝙蝠衫,九月之后早晚有些凉,穿着正好。”“对哟,那就再等等……呀,我得回店里了!”原来一位顾客走了过来,在美丽服装店看了一圈,又到霓裳羽衣,挑了件蝙蝠衫又转回去买了一条裤子。陈媛便将收的钱递过来,“鲁姐,今天已经卖了四件衣服,两件十的,一件十二的,还有玉竹这件八元,总共四十元钱。”“这些钱你先拿着,晚上对过帐交给蔡姐。”开店一些时候了,鲁盼儿不似最初那般忙乱,而且她也有了一些打算,此时又将织毛衫的两位大姐叫来,笑着向大家说:“今天我要早回家一会儿,以后也不能整天留在店里——我不在的时候,大家各自将事情做好。”说着将店里的事情细细梳理一遍,自己订下要织的毛衫样式数量,将线分下去,两位大姐按要求织出毛活儿交给蔡颖,蔡颖检查后缝成毛衣交给陈媛,陈媛卖货收钱,最后对帐交给自己,自己不在的话交给蔡颖。“大家都明白了吧?”这段时间正是这么做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问题,就听蔡姐的。”“我……”蔡颖惊慌地抬起眼睛看向鲁盼儿。“店里能有什么大事?”鲁盼儿笑了,“若是真有问题,蔡姐就去家里找我,没多远的。”蔡颖什么都好,就是担不起事儿。但店里的人员有限,又因为不是正式工作,也难挑到很好的人,鲁盼儿还只能将蔡姐推上去,毕竟她人品不错,可以完全相信,这是一切的根本。想到鲁盼儿家骑车一会儿就到了,蔡颖也就松了一口气,“那好,有事儿我就去找你。”一切安排妥当了,鲁盼儿又做了一会儿缝纫活,看看时间便与蔡颖说了一声提前走了。鲁盼儿到了家,见肉、菜都洗净切好,急忙洗手上灶,为给许琴接风,她要亲手做菜呢。一共做了十个菜,摆在桌子上香气扑鼻,梓恒和梓嫣都闻了都跑了过来,“吃饭了吗?”原以为时间很赶,没想到竟然早了,鲁盼儿便笑,“我们等许姨来了一起吃,好吗?”梓恒和梓嫣都很懂事,“好的。”跟着爸爸去听故事了。可菜慢慢放凉了,许琴和跃进还是没到。许琴的火车下午三点到北京,跃进陪着她将行李物品送回家中再过来,正好在五点左右过来,算起来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应该是火车晚点了。”杨瑾看看手表。“我坐火车的时候,晚点最多也就十几分钟,还没见晚这么多的呢。”鲁盼儿又等了一会儿,先给梓恒和梓嫣拨出些饭菜,“让孩子们先吃吧,我们再等等。”又等了一个多小时,鲁盼儿沉不住气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呢?”“不会吧。”杨瑾也很疑惑,将饭菜分出一部分重新热过,“大家都饿了,先吃了吧,等跃进和许琴回来再热。”吃了饭,丰收和丰美骑着自行车去了火车站,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回来了。“西安到北京的火车准点到达的。”丰美抢先说:“我在车站问事处打听的。”“我们还在车站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哥。”丰收又补充。跃进在军校里经过锻炼,越来越稳重,他明知一家人在等他们,却没有按时回来, “一定出事了!”鲁盼儿担心极了。杨瑾也紧张起来,想了想,“你知道许琴家住哪里吗?”许琴从没邀请鲁盼儿到家里,也很少说起家里的事儿,“不太清楚——只记得在部队大院,跃进送她时要在前门乘公交车,对了,应该是向公主坟方向。”“让丰收丰美在家带着孩子们,我们俩骑自行车先去前门。”第198章 断绝关系鲁盼儿和杨瑾骑着自行车先了前门。已经过了十点, 路上人很少, 他们不敢骑得太快, 只怕错过了。到了前面公交车站,还是没见到跃进和许琴,两人对视一眼, 一同到站牌下面查看站台名称。前门有许多路公交车,又有好多公交车站, 他们将所有通向公主坟方向的公交线路都看了一遍, 果然找到了一个部队大院。他们还曾经去过, 顾铁山和赵新月就住在那里。没想到许琴与他们住在一个部队大院。两人重新骑了车,沿着查到的公交车线路找了过去。大约过了三四站,远远看见一辆公交车, 他们停下望向车厢, 昏黄的灯光里看到两抹绿色。“跃进!许琴!”鲁盼儿高喊一声。跃进从车厢里伸出头,“姐?”“在前门等我们!”鲁盼儿匆忙嘱咐,“我们就过去。”大家在前门车站汇集了, 许琴靠着跃进, 地上还有几件行李。“这是怎么了?”鲁盼儿不解地问。“许琴的家里有人,”跃进简单地说:“他们吵了一架, 说要断绝关系,我就陪她回来了。”许琴回北京前与跃进通电话时说过, 她父亲不在北京, 家里无人, 所以自己才要为她接风的。还有, 他们又是谁?能断绝关系的,一定是亲人。鲁盼儿伸手去拉许琴,才发现她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赶紧抱住她,“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啊。”许琴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怪不得爸爸不让我回家!他还让我留在西安实习!他就是想瞒我一辈子!他还打了我!”鲁盼儿拉着她坐在站台的石凳子上,“哭一场也好,免得一直闷在心里。”半夜里,公交车站空无一人,许琴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我那时候就知道她不是好人,我不要她当后妈!可是他们都骗了我,就连小姨也骗了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许琴哭够了,“班长,你送我去实习医院吧,我以后再不回家,也不见他了。”“现在实习还没开始,就是送你过去了,医院也没有为你准备好宿舍,还是先跟着我们住些时候——我们家现在房子很多,足够住的。”鲁盼儿劝着许琴,又告诉杨瑾和跃进,“你们推着行李,我和许琴在后面走。”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鲁盼儿打开灯,就见许琴白皙的脸有一片红印,眼睛肿得像红桃子一样,赶紧用冷水打湿了毛巾替她敷上,又逼着她喝了一碗米粥,看她睡着了才悄悄退出去。书房里,跃进告诉姐姐和姐夫,“她的继母很坏,对许琴摔东西,骂了许多难听的话,又要打人。可是等到她父亲回去时,她却故意倒在地上哭,还哭得特别可怜。”“许琴的父亲当场就打了许琴一个耳光,要不是我拦着,她还要挨更多的打呢。”“我一直以为许琴生活条件优越,哪里知道她其实很可怜,明明不是孤儿,可这么多年就像孤儿一样,有家回不了,所有的人都骗了她,包括杜老师。”“姐,姐夫,我们就留许琴在家里住吧。”“姐当然愿意许琴留下,”鲁盼儿了解许琴,她一直是最坚强的,最骄傲的,“恐怕她不肯。”“住处并不是问题,”杨瑾提醒弟弟,“跃进,她最需要的是关心。”跃进一扬眉,“我知道,我会保护她的。”第二天一早,许琴早早起了床,跟跃进几个在院里打了一套军体拳,又吃了早饭,拍拍手很洒脱地对鲁盼儿说:“我没事了,一会儿就去招待所住,等开学后再搬到医院宿舍——住宿舍挺好的,我早住习惯了。”“你先别急着走,我有点儿事还要你帮忙呢。”鲁盼儿笑着细数,“你还不知道呢,我开了一间店,每天忙得团团转,杨瑾有课题要做也没空儿,现在丰收和丰美就开学了,东西还没准备好;偏偏幼儿园放暑假,梓恒和梓嫣在家又要人带,我又不放心跃进,他太粗心,你就留下帮我几天吧。”跃进赶紧点头,“是啊,家里真是忙呢,我又不会带孩子。”丰收丰美一早也被哥嘱咐过了,也说:“许琴姐,你帮我们看看上大学还要带什么?”许琴一向要强,现在脸上的红印还没完全消了,就要走了。鲁盼儿不劝,却交给她一堆事儿。还在上高中时,鲁盼儿就觉得许琴有一股子侠气,特别乐于助人,现在她果然立即点头答应了,“离实习开始还有几天,我不急着走,就留下帮忙吧。”“多谢许琴了。”杨瑾吃好了,笑着起身取了相机,“这样我就可以去学校了,原本昨天就应该去的——课题组要拍几张照片,还有许多杂事,晚上回来会很晚,你们不用等我吃饭。”“等等我,我也要忙一天,晚上也不回来吃饭了。”鲁盼儿放下碗向外走,又回头郑重地交待许琴,“家里所有的事我就都交给你了!”许琴是学医的,知识丰富,又很会带孩子,至于准备行李,对初中时就在外生活的她更不算什么了。夫妻俩到了外面,杨瑾就笑问:“你想去哪里?”“你真机灵!”鲁盼儿一笑,前几天杨瑾跟着纪教授才完成一项课题,开学前可以一直休息,他带着相机出来是有目的的,“不过呀,我还是要在店里做生意的。”杨瑾有些失望,“好吧,我送你过去,然后去学校图书馆。”“我骗你的!”鲁盼儿笑了,“店里只过去看看,再收了帐就行,然后我们就出去玩!”“谁也没有你机灵!”杨瑾开心地笑,“别人一箭双雕,你一句话,将许琴安抚住了,她在我们家跟着跃进他们在一起心情很快就能好转;家里的事,还有两个孩子都交了出去;然后我们俩也可以单独出来,我算算,这一只箭射中了几只大雕?”“别算了,我们快点儿,到店里交待一下就出去逛逛,等天气热起来再去吃冰碗。”这几年因为两个孩子小,又有种种的事情,他们很久没有单独出门玩儿过,今天算是如愿以偿。两人吃了冰碗,去故宫逛了一天,照了相,尝了仿膳,又去看了进口电影《蝴蝶梦》八点多钟才回家。许琴正与梓恒和梓嫣摆积木,见了他们就笑,“还真巧,你们一起回来了。”“是挺巧的。”鲁盼儿一笑,“这一天,可真累呀!”“我也觉得有些累。”杨瑾也说,两人整整玩了一天,是有些累的。“我们在家里倒还轻松,”许琴笑着帮他们倒了水,“丰收丰美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也打好包裹了,两个孩子也特别乖呢。”“我就知道你都能弄好,”鲁盼儿笑着喝水,“听说故宫新开放了几个宫殿,特别值得看看。既然家里的事都办好了,你们明天一起去玩儿吧。”杨瑾把相机放在桌上,“我才放了一个新胶卷,还可以照相。”“太好了!”梓嫣笑着拍手。“就怕梓嫣走不了太多路呢。”许琴有些担心。“没关系,我可以背着她。”跃进大包大揽。丰收也说:“我可以背着梓恒。”“我自己能走!”梓恒赶紧宣布。“那好,我们就去故宫!”许琴向两个孩子笑了,眼睛又有些迷离,“我小时候去过,可已经记不大清了。”鲁盼儿又拿出一件蝙蝠衫和一条窄脚裤递给许琴,“明天出门别穿军装了,这身衣服跟丰美穿的差不多,很适合大学生呢。”“我穿军装习惯了,很久不穿便装了。”许琴摇摇头,“跃进不是一直也只穿军装?”跃进有便装,而且还有好几件,不过他的确很少穿,鲁盼儿就说:“他是男的,我们不跟他比。女生嘛,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许琴这么多年连一套便装都没有,其实正因为没有母亲的关心。丰美笑了,“许琴姐,军装再好,也不能一直穿呀,你试试姐拿回来的衣服,一定很好看。”“军人不在部队的时候可以穿便装的,”跃进也说:“明天我们出去玩儿,我也穿便装。”于是许琴第二天就穿了那套衣服,她长着一白嫩嫩的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穿上纯白色的蝙蝠衫就像十八九岁的学生,在部队练出来的刚硬气息也淡了许多。鲁盼儿十分满意,“明天我再替你选一件浅黄长袖的,过些天穿正好。”许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满意,“我把钱给你。”“欠了你一百五十元钱七八年都不声不响的,现在还跟我算钱?”鲁盼儿笑了,“我现在开服装店呢,衣服概不收钱!”“怎么又提录音机?”许琴嗔道:“明明赵校长答应保密了的……”“韩冬过来了,你们赶紧一起出门吧。”鲁盼儿说着把给孩子准备的水壶、毛巾、饼干都交给许琴,又嘱咐跃进,“出了故宫带大家去仿膳尝尝,那里按过去皇宫里菜谱做的菜呢。”许琴笑了,“明明我是北京人,可你对北京比我都熟了呢。”昨天刚走了一圈,当然熟了,鲁盼儿才不告诉大家,只说:“你们都在读书,消息不够灵通。”看着一队人走了,杨瑾就笑着问:“我们俩儿今天在家里休息一天?”清清静静的,只两个人在家的时候也许久没有过了,鲁盼儿想了想,“我们休息半天吧,下午我去店里。”“好幸福呀!”杨瑾满意地笑了,“吃过饭我送你过去,再去小郭那边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第199章 顺其自然暑假最后的几天一转眼就过去了。许琴搬到了医院开始实习;杨瑾和跃进开学;梓怔和梓嫣也重新回了幼儿园。双胞胎正式成为大学生, 丰美的学校就在北京, 一切方便;丰收的学校却在南方, 路途远,要带的东西又多,家里便不放心。杨瑾便与鲁盼儿商量, “我现在功课不重,最近又没有课题要做, 正好请几天假去送丰收。”“我也正想着这事, 还是我去吧, 送了丰收,回来顺路再买两台编织机。”离第一次买编织机还没到两个月,投的七千元钱还没有全部挣回来, 不过鲁盼儿还是想抢在秋天前买新机器了, “八月是北京最热的时候,我还挣两千多元钱。如此算来,秋、冬两季毛衫需求量最大的时候, 生意一定会更好。”“现在两台编织机已经很紧张了, 到了秋冬一定不够用。等到本钱都挣回来了,便要错过了一年时间。”“只是还要从家里再拿些钱。”挣到的钱和家里的积蓄已经不够再买两台编织机了, 再动就是抄家返回的钱,先前夫妻俩商量留着修缮房子用的。“既然做生意, 就不要怕投入。修缮房子也不差几千元钱, 你既然要用就先拿着。”家里的积蓄, 虽有自己挣的, 但更多的还是杨家的财产,若是没有他的支持,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走到现在。不过,鲁盼儿既然提了出来,自然也是有把握的,“你放心吧,今年秋冬两季霓裳羽衣一定能挣到很多钱。”妻子固然有信心,但杨瑾岂能感觉不到她心里其实还有一点不安?便笑着鼓励,“你只管大胆地做,挣到钱自然是好,挣不到回家还有我养你。”“那我可更有底气了!”鲁盼儿开心地靠在他身上蹭了蹭,“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杨瑾揉揉她的头发。“就是嘛,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两人说着说着就笑闹起来。编织机买了,鲁盼儿也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霓裳羽衣店,她每天安排活计,既要织些现在正穿的半袖衫,又开始大量准备长袖薄衫,又备了些更厚的。除了蝙蝠衫,她还准备了许多种好看的毛线服装,套头衫,开衫、围巾、手套、毛袜子……产品种类一多,事情成倍增加,鲁盼儿不只要设计服装的样式,还要定下合理的价格,记帐越来越复杂,每天忙忙碌碌。这天,她正在店里记帐,就听陈媛说:“这辆吉普车在我们店门前停了半天了,又没见人下来买衣服,真是奇怪。”蔡颖也说:“我也发现了——但人家没有碍事,我们就不管。”哪怕在北京,汽车也不多,吉普车就更少了。鲁盼儿还没见磁器口街道上停过吉普车呢,放下笔抬头看去,正与汽车里一位军人的目光对上,原来那人刚好摇下车窗向店里看过来。军人便走下车进了店里,“你是鲁盼儿吧?”“我是。”鲁盼儿迟疑了一下,“您是许琴的父亲?”眼前的中年人个子不高,黑瘦精干,一双狭长的眼睛露着精光,方方的嘴巴,肩背挺拔,举手投足十分威严。父女二人的相貌并不相似,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少共同点,但鲁盼儿下意识觉得他就是。“不错,我可以跟你谈谈吗?”许琴的父亲环视了一圈,不等鲁盼儿回答就又问:“不如我们去车上谈?”与其说是问,其实他已经决定了,转身向门外走去。鲁盼儿没有动。许琴的父亲官职应该很高,他早养成了一言九鼎、唯我独尊的性格。可自己不是他手下的兵,不想被他指挥。发现她没有跟出来,许琴的父亲重新回来,“怎么?不愿意与我谈?”“谈可以,不过我们去后院的仓库。”店里并没有合适的地方,仓库虽然又小又暗,但胜在安静。“好,就去仓库。”许琴的爸爸再一次带头向后院走去,到了院子里却停住了,他并不知道仓库在哪里。鲁盼儿走到了前面,打开厢房的门,“请进吧。”厢房不大,旧木头架子上分门别类摆了许多毛线,又有一张旧桌子,两张旧椅子,上面还放着几个饭盒,大家的午饭就是在这里吃的。“请坐。”鲁盼儿将一张椅子挪了过去。许琴的父亲便坐下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我想托你给小琴送过去,她还上学呢。”“我估计她不会收,所以也不敢随便接。”不过,鲁盼儿又说:“军校是有津贴的,您不必担心她生活费不够。”“我从来没亏待过她,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少。”“我相信。”鲁盼儿淡淡地说。生活费多,就足够了吗?这么多年了,把女儿拒之门外,她替许琴不平。“是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许琴的父亲叹了一声气,垂下眼睛,搬走的肩膀和后背都垮了下去,“许琴的母亲去世后我再婚了,又一直瞒着她。但,这孩子也是太犟了。”“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小姨都不反对,也与我们保持着亲戚关系。”“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帮我劝劝她,现在她连小姨的电话也不接了。”“她继母也是很委屈的,这么多年了,只要小琴回北京,她就要带着两个孩子躲起来。我母亲过世,她都没能去参加葬礼。所以,这一次小琴突然回家,两人还发生了冲突。”“我一直希望小琴在西安实习,毕业后也留在那边工作,没想到她竟然瞒着我报了北京的医院实习,没打招呼就回了家。唉!”“我去医院找她,她就躲进了手术室,理也不理我。”“许琴情绪稳定多了,在医院实习也顺利,您不必担心,”鲁盼儿迟疑了一下,“我想,您如果不能真正让她打开心结的话,不如暂时不要找她,也不要让其他人找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琴的父亲锐利地盯住鲁盼儿,“她对你说过什么?”“没有。我认识她好多年了,她从来没说过自己受过什么苦,有过什么伤心事,却总是热情爽朗大方地帮助别人。”鲁盼儿摇摇头,“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安静地想一想吧。”“这孩子就是犟,其实……”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鲁盼儿不吭声。小小的仓库里又暗又闷,没有一丝声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许琴的父亲终于叹着气开口了,“若是小琴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鲁盼儿记了下来,“好的。”许琴的父亲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转过头,严厉地问:“你弟弟鲁跃进,和小琴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同学、战友和好朋友,不过将来会不会再变化,我也说不准。”鲁盼儿也硬梆梆地回答。“那个小伙子!”许琴的父亲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无限的感慨,“那个小伙子!”“也是犟脾气!力气还真大!”他又加了一句评论。鲁盼儿看他黑着一张脸——跃进一直没有详细讲过那天的情况,自己也就没有问,但似乎他们动过手。“他们要是结婚,我同意。”许琴的父亲说完大步走了。剩下鲁盼儿一个人站在仓库里发怔,这是怎么一回事?打了一架之后,许琴的父亲不是应该恨上跃进吗?他怎么会提出跃进和许琴结婚?其实那两个似乎都没想过结婚的事儿。父亲毕竟是父亲呀,他就是错过,可也还是关心女儿的。只是父女的关系到了现在,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一时之间很难开解。所以鲁盼儿没有将今天的事儿告诉许琴,她不会想知道的。实习医生的学习和工作很繁重,许琴为了更快掌握临床经验,时常多参加值班,白天,晚上都在病房里。她也早适应了这样的忙碌,并乐在其中。遇到周末休息的时候,她就会来自家,或者与丰美一起到店里帮忙,或者带着梓恒和梓嫣玩儿,又或者帮忙打扫卫生、洗衣服……鲁盼儿每每叫她,“歇一会儿吧,你在医院已经太累了。”“不累,”许琴摇摇头,“我不怕干活儿,但就是不喜欢做饭,讨厌厨房油腻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