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中国人用这个谐音取笑听老婆话的男人。”史密斯很聪明,马上就想到了,“‘吃软饭’并不是单纯指吃饭?”“这是上海的俚语,意思是靠女人生活的男人。”“噢,我明白了!”但是史密斯还是不懂,“他为什么会叫你吃软饭的呢?还说你买不起车?明明你这样疯狂的收藏家一定很有钱的,只要你把在美国收集到的任何一件藏品转让给我,都可以买一台汽车。”“我家的汽车的确是我妻子挣钱买的,”杨瑾摇摇头,“她经商,收比我高很多。”史密斯理解,在美国,通常来说商人的收入也比大学教授高,但是,“难道中国很介意妻子比丈夫收入高?”“并不是。”杨瑾一本正经地说:“刚刚他指的是他自己。”周华能怎么办?只得咬咬牙承认,“是的,我说的是自己。”“原来这样,”史密斯若有所思,“靠着女人生活……”周华不知道史密斯想到了什么,急忙补充了一句,“是我岳父提携了我……”这一点他从不肯在任何人面前承认,但今天却无可奈何了。“我懂,我懂,靠岳父提携,也可以叫做吃软饭。”史密斯看看周华,赞扬道:“你很有自嘲精神,就像杨老师给我讲过一个书中人物——阿q。”“是的,”周华努力维持着笑容,“我其实与阿q很相似。”杨瑾很严肃认真地给史密斯讲中文,周华配合得特别好,章丽雯傻在一旁不敢吭声,而鲁盼儿一直忍着笑,到了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听到音乐声响起,便拉了杨瑾,“今天我们还没一起跳舞呢,这支曲子就不错……”这是一支慢三,鲁盼儿把大半身子都靠在杨瑾身上,笑得花枝乱颤,“真是有趣极了!”杨瑾扶着她的腰上的手加了点力量,优雅从容地带着她转了个圈子,让她旗袍下的轻纱飘了起来,仿佛站在紫色有霞光之上。鲁盼儿旋转之后重新回到杨瑾的怀里,在他耳边悄声说:“你真坏!”一句骂人的话也没说,却狠狠地嘲讽了周华。杨瑾微微一笑,“我根本没有针对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是的,你只是说了实话——”鲁盼儿回家的路上想起来又笑,“太精彩了,周华承认他是吃软饭的,还说他与阿q很相似!”到了家里躺在床上,她还笑个没完,“我永远忘不了今天周华和章丽雯的表情!”杨瑾被她逗得也笑了,“是很有趣。”先前与周华打交道,没有一次不被他算计,“这回他却自己撞到枪口上了,真是恶有恶报呀!”鲁盼儿就是开心。几天后,史密斯夫妇来家里串门,史密斯教授抚摸着朱红的木门笑着说:“周告诉我‘串门’这个词,他还说,过去你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经常串门。”“他还说,正是因为你们关系很好,所以他才能在你们面前自嘲……”周华是个聪明人,当然会把先前的话圆好,对他的说辞,杨瑾和鲁盼儿一笑置之。“‘串门’这个词很亲切,比‘拜访’、‘作客’自然随意,仿佛老友间的往来,”鲁盼儿笑着说:“恰好今天我准备了家常饭菜。”h大学是美国最有名的学校之一,一行人不只受到燕京大学的隆重接待,又有教育部和一些政府部门设宴招待,规格很高,各种高档的中国菜他应该都见识过,于是鲁盼儿选了完全相反的风格。果然对上了史密斯夫妇的心思,他们喜笑颜开,“我们正想看看中国人平常的生活呢。”转眼看到梓恒和梓嫣出来问好,“好可爱的孩子呀!”别看这对夫妻是丁克一族,可他们却特别喜欢孩子,高大的史密斯为了能与梓恒平视交流竟单膝跪在地上,而史密斯夫人也笑眯眯地用英语与梓嫣对话,她还细心地为两个孩子准备了玩具作为礼物。“我们可以与两个可爱的宝贝合影吗?”“当然可以,”杨瑾笑着拿出了相机,“然后我们也可以合影留念。”史密斯笑了,“我也准备了相机,我预感到今天会有很多需要留念的。”从大门开始,史密斯不停地询问,然后照了一张又一张,“这里我可以拍吗?”是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这所房子,还有房子里的一切都太珍贵了!”“杨,你怎么收藏到的?”“这里有上几代人的积累,也有我的努力,还有我妻子的支持。”杨瑾指着一个青花大罐子,“比如这件,当年文物局的人断定这是一件仿品,有人要砸了它,可是我妻子却同意我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奖学金买下来。现在可以断定是这元代至正年间的青花瓷,刷新了很多专家的观念,存世量非常稀少。”“太美了!我可以把这张照片用于新书的插图吗?我会注明出处的。”史密斯一路看一路拍,没一会儿就用光了一个胶卷。不过他知道杨瑾有很多藏品,早有准备,马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胶卷换上,“这个我也要拍……”一边拍,他还一边兴奋地说:“杨,我一直认为中国文物在国际市场上被严重地低估了,这次到中国,又发现中国人也不大受重视这些充满历史故事的古物,但是我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们会回归真正的价值!到那时,你的藏品会引来无数人觊觎!”看着丈夫完全被古董迷住了,史密斯夫人见惯不怪,“他见到与中国历史有关的东西就会这样疯狂。”与鲁盼儿轻声聊天,“你在舞会上穿的裙子很高雅动人,也很独特。”“那件旗袍是我在中国传统服装的基础上设计的……”鲁盼儿笑着将了自己灵感的出处,“然后我把它命名为湖光。”“湖光?”史必斯夫人眯起眼睛笑了,“一家人泛舟于湖上,便有了这款裙子,真是让人心动神摇。我可以订一件吗?”“当然可以,不过以我的观点,史密斯夫人更适合另外的款式……”“我尊重设计师的意见,那么就请您帮我另选一款……”大家聊着天,一起进了餐厅。“在中国,人们经常吃饺子,又俗话说‘好吃莫过饺子’。”鲁盼儿早准备好了面和馅,洗了手将面揪成小团,“吃饺子又与别的不一样,通常会一家人坐在一起包……”“我知道,饺子代表团圆。”史密斯坐在梓嫣身边,看着她煞有架式地洗了手,“可爱的小天使,你会包饺子吗?”跃进结婚搬出去了,丰美参加实习,如今家里只有四口人。鲁盼儿弄面,杨瑾擀皮,梓嫣和梓恒正是包饺子的主力。梓嫣待爸爸擀好面皮,拿起来放在手掌心,加了馅,很快就包成一个饺子放在盖帘上,“我当然会,我们一家人都会。”“哇!真是神奇!”梓恒也包了一个,“饺子很象元宝,有很多美好的寓意……”刚刚看到了几个朝代的元宝,史密斯夫人便记住了,左右端详,“果然很像,我也来包几个元宝。”包饺子其实很容易的,史密斯与夫人很快都成了熟手,史密斯还学会了擀皮,没一会儿,饺子就包好下锅了。为了让外国客人品尝到多种风味,鲁盼儿准备了几样馅,又有几种不同的做法,端到桌上,有猪肉白菜水饺、有牛肉洋葱蒸饺,还有三鲜馅煎饺,再配上几个家常菜,吃得史密斯夫妻再三称赞,“这是我们在中国吃到的最好吃最开心的一餐!”鲁盼儿又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饺子汤,“吃饺子还有一句俗语,叫‘原汤化原食’,吃过饺子要喝一碗饺子汤呢。”“‘原汤化原食’其实正合营养学,面中的维生素b族在烹煮的过程中溶入了汤里,吃点汤正能避免营养流失。”杨瑾笑着解释。“噢,”史密斯点头,“古老的中国文化习俗中隐含着许许多多的道理,我们一定要遵守。”郑重地将饺子汤喝了。第240章 挑拨关系在史密斯教授在大学讨论科研课题时, 鲁盼儿带着史密斯夫人等几位女士们到了秀水街。美丽的服装、异国的风情、便宜的价格, 女士们立即马上开始了疯狂的购物, 她们订做了旗袍;买了丝绸裙子、睡衣、丝巾、手帕;又挑了成套的窗帘、床单、桌布……送走了顾客,张宁笑得眼睛都弯了, “谢谢你,把外国客人介绍过来,江南丝绸卖了好多东西呢。”又拉着鲁盼儿恳求,“我为什么连最简单的床单也做不好呢?你快来帮帮我。”鲁盼儿被她拉到店后屋子里, 就见到缝纫机上一条缝得歪歪扭扭的床单。丝绸不比棉布,又滑又软,很不容易做好——但弄得这样糟, 也是少见。鲁盼儿一笑,“做床单最简单了,并没有什么技巧, 你只要静下心多做, 慢慢就好了。”“大家都这么说, 可是我已经认真练了呀, 就是做不好。”缝纫活儿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鲁盼儿从学缝纫活儿开始就很轻松,大家也夸她手巧。当然, 她也曾见过有的人, 怎么也不能做成最简单的活计, 看来张宁便是如此, “你干活儿的时候一定不能静下心,所以才做不好的。”张宁被猜中了心事,“我不喜欢做床单,真是太枯燥了。”她摇着鲁盼儿的胳膊,“我想直接学做衣服,可以吗?”“当然不可以。”这一次鲁盼儿并不是故意为难她,而是真正断定张宁学不会做衣服了,“你不适合学裁缝。”“宁林也是这么说的。”张宁失望地低下头。其实宁林看了她做的床单不只断定她学不会做衣服,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嘲笑她笨,把张宁气得大哭了一场。宁林的眼光还是准的,而且他一定猜到自己不会教张宁做衣服吧。鲁盼儿便笑着劝,“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做缝纫活儿差了点,但一定有自己擅长的——你可是专门学过徽菜的嘛。”父母也劝自己回家里的饭店继续工作,或者另开一家饭店,可是张宁却觉得自己嫁了宁林,还是要以宁家的事为主,所以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江南丝绸上,对鲁盼儿的劝说也不放在心上,一咬牙,“我再练练吧。”既然劝不动,鲁盼儿也不再劝了,“你慢慢来,我先回店。”最近陪着杨瑾接待外国人,来自家店里的时候都少了,是以她送走史密斯夫人等,便留在了一秀水街。张宁又苦练了些时日,虽有进步,可她做出的活儿依旧很粗糙,只能做为次品降价卖。她方才相信鲁盼儿的话,裁缝这门手艺,并不是谁想学就能行的,方才偃旗息鼓,把心思都放在店里的生意上。鲁盼儿见她不再时不时跟着自己要学手艺了,自是松了一口气,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宁林好久没到店里了。宁林那人,别的且不论,对生意最是上心。江南丝绸的几家店,先前他每天都要看上一遍的,还时常亲自看店。现在十天半个月过去了,他一次店里也没来。不过宁林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鲁盼儿心里想了一下也就不管了。霓裳羽衣就够她忙的了,春节前一向是衣服卖得最好的时候,丰美从实习的省城回来;丰收也到家了;跃进和许琴把单位分的年货都搬了过来,人也经常回来住,西山胡同一号又热闹又喜庆。这天徐菲来了。同学们关系虽好,但因为各自的工作和家庭,平时见面并不多,鲁盼儿笑着拿了水果,又问:“这时候过来,一定是商量聚会的事吧?”便叫梓嫣,“去后院找爸爸,徐阿姨过来了。”大家每年都要聚会,在自家最多,也去过章丽雯、蔡颖、顾铁山家,这一次徐菲应该想请同学们去她家吧。不料,徐菲板着脸生气说:“亏你还想着同学聚会,章丽雯跟周华打了一架,正要闹离婚呢。”“他们打架、闹离婚,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鲁盼儿一向待人和善,很少说如此尖锐的话。但是,徐菲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还真没有必要忍。“怎么没关系,若不是你和杨瑾讽刺周华吃软饭,在燕京大学传了出去,他们能打起来吗?”鲁盼儿气得笑了,“你知道事情的真实经过吗?来指责我们之前,你还是先打听清楚吧!”徐菲只是听章丽雯哭诉,至于事情的经过,章丽雯并没有细说,她也没有问,但是,“不管什么原因,你们也不能这样说,挑拨别人的夫妻关系总是不好的呀。”先前听说徐菲找周华帮忙,将爱人从工厂调到了学校后勤处,看来果然是真的,所以她才一力维护周华和章丽雯,甚至还来指责自家。鲁盼儿不客气地反驳,“真正挑拨别人夫妻关系的人是周华和章丽雯!”徐菲听了章丽雯的哭诉其实也不尽相信的,她到红旗九队插队没多久就回了北京,与鲁盼儿不熟,但杨瑾的为人她还清楚,早猜到可能另有隐情,可是她爱人在周华手下工作,总是要替那边说话。但见鲁盼儿不高兴了,她赶紧放缓了神色,“过去的事就不要追究了,我们毕竟都是同学,以后还是好好相处。”“刚刚你提起同学聚会,我今天来果然也是为此:如今钱进在国外;陈大为有了孩子不能回北京了,只有我们几个,更是要团结。”“不如你和杨瑾去请周华和章丽雯参加聚会,我再从中帮忙撮和,让他们早日和好,大家还像过去一样热热闹闹地相聚,多好呀!”说到底,徐菲还是想让杨瑾和自己放低态度,鲁盼儿才不肯呢,“是非对错,总是要分清吧,我们问心无愧,为什么反而要去请他们?”徐菲便语重心长地说:“周华毕竟是燕京大学的领导,杨瑾也在那里工作,关系处好了,将来有什么事也方便。”“别说周华不是杨瑾的领导,就算是,我们也不愿意巴结他。”“你这是瞧不起后勤处了?”徐菲见杨瑾进来了,便又转向他,“别以为你们老师有多牛,后勤处的能量大着呢!你还是在周华面前低个头,以后好好相处,下一次没准儿能分到一处房子呢!”杨瑾听了两句,大约便知道了,摇摇头,“要是向周华低头才能分到房子,我还是不要了。”“我们家的房子已经足够用了,不用为了房子讨好谁。”鲁盼儿笑着将建议还给徐菲,“还是你争取早日分到房子吧。”徐菲一直与公公婆婆小叔子一家挤在一处,生活很不方便,也没法请同学们到家里玩儿,大家都知道的。原以为徐菲听了一定会生气地摔门而走,不想她却叹了一声气说:“你们命好,家里留下一处大院子,自己还有本事,不怕周华。我又有什么呢?只能讨好他了。”“我们家分房子,当然要去求周华,他也答应了,下一次再分房,会考虑我们的——要是章丽雯真跟周华离婚了,以后我和我爱人就尴尬了,唉!”“你们别生我的气,我也是没办法,只能两边和稀泥。”徐菲说着站起身,“我先走了,还得回去劝章丽雯和周华。”看着徐菲走了,杨瑾摇摇头,“她先前不是这样的。”“先是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见我们强硬,她便服了软,最后还担心我们记恨,特别表白了一番。”鲁盼儿冷笑一声,“徐菲现在就是势利小人,她要讨好周华,可也不敢真正得罪你。”“有这么多心思,还不如做点正事儿。”“你以为大家都能跟你一样,关上门能在书斋里坐上一整天?”“岂止一整天,一整年都可以。”鲁盼儿便笑,“你果然就是那样的人。”因说起了同学,便想起了顾铁山和赵新月,“好久没联系了,我们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吧。”顾铁山家里没有人,鲁盼儿便又拨了赵新月电子厂的宿舍,这一次顾铁山接了电话,“对,我放假了,在新月这边——现在是赵新月副厂长的家属,负责照顾孩子、做饭、打扫卫生。”赵新月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专业对口,工作没几年就当上了电子厂的副厂长,现在负责彩电生产线。听说市场彩电的需求太大,电子厂每天三班倒地生产,比顾副师长都忙。杨瑾和鲁盼儿听着都笑了,“怎么也没想到你能成为居家好男人呢。”“我哪里能算居家好男人?”顾铁山就说:“这些年不是在部队就是上军校,过几天还要回部队,与战士们一起过年,家里的事管得少,都是老人和新月在忙。只能趁着假期多干点儿活,让老人休息休息,新月也轻松些。”这几年大家渐渐走向更重要的工作岗位,家里也有了孩子,再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再者,杨瑾和鲁盼儿也不愿意在聚会上见到章丽雯,于是,每年一次的聚会很难坚持下去了。不想,不久后章丽雯居然来了。“我要与周华离婚。”她进了门就开始控诉,“周华就是新时代的陈世美!过去我爸在位的时候,他什么都听我的,真是又能干又体贴,现在我爸退休了,没有权了,他就变了脸!还有他的老妈,巴不得把我们搅散了,重新再给周华娶媳妇生孙子……”“我们是同学,又在一起插队,友谊还是挺深的,现在变成了这样,都是周华挑唆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恨杨瑾,其实他不知道我和杨瑾曾经……反正他一直想方设法阻止杨瑾收回房子,最后没有成功,气得要命……”“我婆婆也一样,看你们家有钱,心里妒嫉得要死,可表面上还要装出笑脸,特别虚伪……”第241章 大展身手章丽雯坐在客厅, 一气说了两个多小时, 时而气愤不已, 时而声泪俱下,时而又哽咽难耐。鲁盼儿和杨瑾几次想打断她, 劝慰她,但都没有成功,只能听着她不停地发泄。章丽雯讲的事,他们有些已经了解, 有些还是第一次听,又有些很奇怪,但不论哪一种, 鲁盼儿和杨瑾其实都没兴趣。周华是个很卑鄙的人,他们已经知道了,这就足够了。至于章丽雯, 他们心情很复杂, 在红旗九队那些年, 大家的确有着不浅的情谊, 也了解章丽雯本质不坏,思想简单。不过之后的许多事,她固然受了周华的影响,但自身也不是没有责任, 不可能全推给周华。等到章丽雯说得累了, 趴在桌上捂着脸哭时, 鲁盼儿就问:“你今天过来究竟为了什么呀?”如果要离婚, 只管跟周华离就好了,何必到自己家呢?自家也不是民政局,办不了离婚手续。“我要揭开他的真面目!”章丽雯重新抬起头,眼睛闪着愤怒的光,“想离婚,没那么容易!”“只要他敢提离婚,我就要搞臭他!大家说他是吃软饭的,他觉得丢了面子,可实际上呢,他就是吃软饭的!”“我爸提拔了他,他当上处长,想跟我离婚,做梦!”原来她不想离婚呀!周华明明那么坏,她到处控诉,可还不想离婚,鲁盼儿完全不能理解章丽雯的思路。章丽雯却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半晌,突然想了起来,“对了,高校长家在哪儿住?你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吗?我要去找高校长!”杨瑾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高校长家?难道你没去过高校长家?什么!你也不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他可是你父亲的学生啊,听说对你特别偏心……”“高校长的确听我过父亲的课,不过那又怎么样?听过我父亲讲课的人很多。他对我还不错,但并不是偏心,因为他最重视学校的科研。”“你应该去高校长家里拜访,提一提你父亲,再叙叙过去的关系……”章丽雯说了一半猛然停了下来,“算了,你都不懂的——你既然不知道,我就自己去找,大概的位置我还是清楚的,一家家去问,总能问得到,顺便多告诉几个人。”“你还是先休息几天吧,”章丽雯原来就瘦,现在更是瘦得像纸片一样,精神也不太好,鲁盼儿不同情她,但还是觉得她可怜,忍不住劝道:“晓琳还小,需要照顾呢。”“我不管,我就是要把周华做的坏事公之于众!”章丽雯一开口就又喋喋不休,将鲁盼儿残余的怜悯之心也消耗掉了,只想将她送出家门。但是章丽雯就是不走,幸而徐菲找了过来,“丽雯,周华急坏了,正到处找你呢。”“他想找我离婚吗?我不离!”“不是,不是,离婚不过是他一时气话而已,他已经后悔了,正要找你赔礼道歉。走,跟我回去吧。”徐菲又是劝又是拉,总算把章丽雯弄走了。鲁盼儿便说:“我看他们不会离婚的。”“我看也是。”离婚不是什么好事,章丽雯之所以到处哭诉,其实就是不想离婚,而周华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坚持离婚,名声一定全毁了,仕途也会受影响。结果这两人果然没有离婚,没多久还打电话请杨瑾和鲁盼儿过去聚会,但被他们找借口回绝了。大家的圈子早不一样,少见面是最好的选择。就在春节之后,陈港生打来了电话。“这些人竟扎着堆儿来中国,”鲁盼儿放下电话笑着告诉杨瑾,“算起来史密斯他们才走不久,陈港生就到了。”杨瑾原不认识陈港生,却几次听钱进和鲁盼儿谈到,便笑问:“他准备回国投资?”“他这次是跟着几个朋友们来考察的,招商办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给了他们很多优惠政策,不过他还想见见我,亲眼看看个体经营的情况。”对于准备回国投资的同胞,鲁盼儿很热心地陪着他们到自家店面、服装厂转了转,“其实我本来不懂做生意的,机缘巧合买了编织机,开了服装店,又慢慢扩大……”跟着陈港生一起过来的李老板吃惊不已,“当初鲁老板只投资几千元钱,从一个小店这么快地建立工厂、服装店,又有了自己的品牌!”又有人说:“鲁老板并没有学过经营、管理,也没上过大学,真是天才呀!”陈港生就笑,“还是在中餐馆,我就看出鲁老板又能干又聪明!”别看只是简单的摘菜洗菜,不同的人做还是不一样的,鲁老板干活儿特别有条理,手脚还快,又注意配合,效率特别高。鲁盼儿对自己也颇有自信,但是她还是公正客观地说:“我到北京五六年了,眼见着一切都在变:大家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不一样了;周围的环境不一样了;观点也不一样了。就在这日新月异的改变中,机会太多了。所以霓裳羽衣发展起来了,我身边还有很多相同的例子,比如隔壁的江南丝绸,再比如我的同乡兼同学,他当初一个人到北京做木匠活儿,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施工队,能装修,能盖楼……”“幸而我过来了,”陈港生已经下了决心,“这是大陆最好赚钱的时机,我决定在北京投资开一家粤式茶餐厅。”李老板也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准备把生意挪到中国来。”鲁盼儿一句也没有劝他们,但是这些商人亲眼看到了她的成功,都满怀信心,准备在中国大展身手了。她看在眼里,说不出的高兴,“欢迎你们回来呀,让我们一起来把我们的祖国建设得更好!”陈港生出生于香港,长于台湾,在美国生活多年,还是第一次踏足故乡,但他毕竟是炎黄子孙,莫名地便有一种亲切,此时就笑着说:“今天我请客,既感谢鲁老板,也预祝我们能在大陆生意兴旺!”鲁盼儿赶紧说:“大家到了北京,自然应该我请。”带着大家去了仿膳,“尝尝中国传统宫廷风味。”这一次来北京察看经商环境的商人中一位女士,成容,四十多岁,是做食品生意的,因性别相同,与鲁盼儿十分亲近,一路上挽手相伴,此时对仿膳赞不绝口,“我终于尝到当年老佛爷慈禧太后喜欢吃的芸豆卷和小窝头了,回到家里向家人们说起,不知他们地怎么羡慕呢!”又叹道:“这些宫廷菜固然色香味都到了极致,但如今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又有几人肯费工夫做这个?唯有快餐才适合。”鲁盼儿去过美国,见识过麦当劳、肯德基种种,便笑问:“成姐准备做什么快餐的?也是汉堡、热狗?”“我打算做方便面。”鲁盼儿却没听过,“像挂面一样的吗?”“比挂面还方便。”成容笑着告诉她,“面炸熟密封起来,再配上调料、蔬菜干,吃的时候只要用热水泡一会儿就好了。”原本为了尽地主之谊,但是鲁盼儿很快与这些人成了不错的朋友,大家在一起聊天,挺有趣的,她也增加了许多见闻。没多久,这些人便开始在中国投资、建厂、做生意了。陈港生处理了美国的事务,带着太太重新回了北京,并回请鲁盼儿一家。他虽然是生意人,但对杨瑾特别尊重,热情地将人迎了进来,“能请到燕京大学的老师,可真是蓬荜生辉呀!”“客气了。”杨瑾笑着四处看看,“这是北京第一家粤式茶餐厅吧?很有特色。”鲁盼儿也正打量着餐厅——雪白的墙,雪白的桌布,乌木桌椅,几幅乌木框的风景画,整间餐厅没有半点奢华,干净舒适,像一副水墨画儿,简单而充满韵味,“与你在美国的饭店大不一样呢。”“茶餐厅不只是吃饭的地方,更是休闲的去处,所以最重要的是要有一种散漫的感觉,让人进来就彻底放松下来。”陈港生笑着给大家倒了茶,“这是普洱已经泡了两次,现在正好——美国的中餐馆是谋生的工具,这里才是我和我太太心目中真正的餐馆。”“希望大陆人能喜欢我做的菜,”陈太太头发挽起,插一根乌木发簪,身穿半长白色绸衫,下面一条阔腿黑裤,温柔娴静,仿佛从古画中走出一般,微笑着端来了几样茶点,放在梓恒和梓嫣面前,“小朋友们,来尝尝阿姨做的点心怎么样?”雪白的细磁碟子,上面放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仿佛工艺品一般,梓恒和梓嫣没等吃先笑着说:“好漂亮呀!”“这是虾蛟,这是叉烧包,这是流沙包,是用甘蔗汁做的……”每尝一样,两个小朋友就开心地表扬,“真好吃呀!”小孩子的笑脸让陈太太特别高兴,又笑着让大家,“现在厨师还没有培养出来——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们先慢用,我再做一道粉肠便来。”鲁盼儿已经被陈太太的手艺惊服,听到粉肠,更是心动,“我可以过去看看吗?”“当然。”陈太太笑了,“我们一起去厨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