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这双手,早就毁了。”他不似以前寡言,逗她一样多说几句,“以前学雕刻时候,在系里我有个外号,上帝之手。不像我有个朋友手本来就长得糙,雕刻风格又粗犷,手上常年贴着止血贴干活儿。现在觉得以前这么仔细都是白费力气。”倪芝听着不是滋味儿,“多半是女生给你取的外号吧?”“不是,”陈烟桥听出来她话里的酸意,淡笑着解释,“我一教授,这些年来挺对不起他的。一次没去看过他,我也没脸,便杳无音讯。大四时候他想推荐我去都灵美院,我却一门儿心思建工作室,最后一事无成。”只不过后来叫开这个外号的,都是他们系的女生,说只想被上帝之手开了隐秘花园。两人在镜子前,低着头把洗手池、镜子和镜边儿的瓷砖缝囫囵擦了一遍,好不容易又将狭窄的洗手台擦洗干净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倪芝抱起来扔洗手台上,按在镜子上亲吻。倪芝的腿盘着他的裤腰,手攥着他紧实的臂膀。等倪芝扔在外面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才懊恼地一拍脑门儿。“我还有网上笔试。”陈烟桥低下头,示意她勾住他脖子,将她抱下来。用手推着她的腰,出了仅通一人的厕所门口。找工作期间,再好的记性都不管用。一会儿一个邮件通知,笔试时间不重叠都算好的了,经常几个笔试时间打架。若不打架,有的是按固定时间测评,有的是收到起72小时或者48小时内做完的。起初大家都还拿笔记一记时间,后来常常一天出门面试时间久了,就错过不知道多少个笔试。收到邮件开始就订闹钟提醒自己,倪芝这个笔试就是已经到了截止时间。两人刚在一起,她知道陈烟桥往往都是下午接近饭点儿才懒散地去开店子。原想今天正好没有面试,想和他腻歪一个白天。陈烟桥扯了衣架上的黑色夹克,“走吧,送你回去。”倪芝摇头,她记得他靠近阳台的地方放了个老式台式机,“你的电脑能用吗,我就考半个小时。”这台电脑,是以前刚兴互联网时候,千禧年刚过,何凯华在家里置办的。后来他搬他婚房里来,直到他牺牲,何家二老都不会用电脑,房子转手给陈烟桥时候一起给他了。陈烟桥用得极少,余婉湄死了以后,他过的日子跟老年人也没什么区别。年轻时候追一下意甲,后来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只当看看新闻。陈烟桥弯下腰给她捣鼓电脑,“很慢。”这种电脑,看这副尊容就知道很慢。倪芝突然想到个问题,艰难地问他,“能上网么?”问完又觉得十足得罪他,嘲笑他是个糟老头子一样。却看见他的电脑自动登上了qq,闭了嘴。她眼睛瞪大,“你还有qq?”陈烟桥弹了把她的额头,伸手把页面叉掉了,她都没看清楚。“快考试。”确实都接近截止时间了,还好这个笔试不要求开摄像头,用这个电脑勉强带动,除了屏幕小了一点,散热声音大了一点,以及她的帮手蠢了一点。宿舍里各个都是被秋招折磨的斗战神,两个人一同做笔试最稳妥,连钱媛这样鸡兔同笼都搞不懂的数学渣都被逼成才。一人做数理逻辑,一人做图形逻辑,再一同做文字推理。倪芝遇到不会的都跳过,到交卷还剩几分钟,仍有几题想破头想不出。抓住后面正在用她新买的拖把拖地的男人,“帮我看看。”陈烟桥上学时候就不爱读书,这么十年没考过任何试,应试能力低得吓人。只不过他目光沉稳,倪芝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以为有戏,结果他看了好一会儿告诉她,“不会。”倪芝:“……”等她空了好些题交了卷,坐在沙发上和陈烟桥对视。陈烟桥长手一伸搂住她,往她纤细的腰间摸去,倪芝察觉到他的意图,按住口袋里的打火机和烟盒不肯松。“不给。”陈烟桥知道她不高兴,叹气,“我当年读书就不好,是真不会,不然也不能考了美术。那时候就知道逃课、抽烟、打架。”倪芝噘着嘴,“除了逃课、抽烟、打架,还有别的没说吧。”陈烟桥不接这茬,他低头几乎咬着她耳朵,“给我根儿烟,我就告诉你。”倪芝不满地抽了一根儿出来,叼在自己嘴上替他点燃了,又吸了一口,才塞他嘴里。“以后你抽一根儿,我就陪你抽一口。”陈烟桥定定地看她几秒,眼底里的情绪滚动又炽热。倪芝向来是不忌惮他任何脾气,他却丝毫舍不得她陪他受罪。陈烟桥把烟直接掐灭在烟灰缸里,捏着她下巴,隐忍地从她嘴里吮那一丝残留的烟味,虽然远不能解了他的瘾,却能解了他另一种渴。明明没有抽烟,声音却哑得可怕,只应她单字,“好。”待搂着她平复了两个人的喘息,陈烟桥才开口,“除了抽烟喝酒打架,我中午爱往台球室里钻。我们那时候学校旁边的台球室,五毛一局,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打得哪里是台球,是台球厅里穿着短裙的姑娘们。陈烟桥知道她想问的是这个,却偏不说,眼角含笑。没想到倪芝低头抚了抚他右手腕上的伤疤,“我错了,那时候还逼你在胖哥台球厅来一局打赌。”陈烟桥毁的是腕力,最需要精确控制的腕力,雕刻绘画手抖,出杆手也抖。她越想越难过,“我不该为难你。”为难他回忆痛苦,为难他打桌球,为难他做题,又为难他用微信。他没想到倪芝心疼的是这茬,揉了揉她头发。“你为难我还少么?”陈烟桥低笑,“我愿意被你为难。”作者有话要说:咳,我突然很想拥有烟叔的qq。原本大纲里没这个,写到这儿福至心灵,可能是我太想有他qq了。一定是6位数,好多颗太阳,农场满级牧场满级,外加qq宠物跟余婉湄结婚了的那种。我就不一个人歪歪了。*哈哈我今天看到个仙女的评论,我觉得蛮有意思,正好和你们一道解释一下。觉得他们之间在之前没什么很明显的暧昧,才应该是对的,第一遍写的时候很多仙女跟我说烟叔动心了,芝芝动心了,我说没有没有。第二遍改了以后很高兴没有了,我认为陈烟桥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绝对不会想玩暧昧。不表明心意,就不占她便宜,也不通过试探心意来建立自信,他不需要。*还是50个哟!昨天晋江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我看到200多条评论,高兴得要命,结果一看好多重复的,不过还是很高兴哈哈。第40章 海带可惜面试永远是毕业季的主旋律, 倪芝最终还是被面试通知拽走了,是昨天下午王薇清去宣讲会帮她们整个寝室一起投的简历。陈烟桥送她下楼时候, 何旭来匆匆从楼上飞身下来, 抠着楼梯扶手,从转弯处上几节台阶跨了极大一步, 几乎飞旋着下来。由于惯性他闪身下来时候,看见二楼有人也刹不住蹦下来的势头,骂了声“我日”。陈烟桥揽着她往旁边让了半步, 何旭来多冲了两步才站稳。有什么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隐约闪着金光,何旭来慌慌张张用脚踩住,弯腰捡起来,灰也不擦直接揣口袋里。他手也不拿出来, 恐怕先前那东西一直在他手里攥着, 后来扶了把墙才跌出来的。何旭来跟陈烟桥打了个招呼, “哥,出门呐?”他眼珠子转了转,看见倪芝便轻薄一笑, 调侃陈烟桥,“桥哥, 这么快上手啦?”倪芝厌恶地往陈烟桥身后躲, 陈烟桥警告他,“少管闲事。”何旭来双手都揣进兜里,赔笑, “对对,这样最好。”他说完就急吼吼地下楼了。陈烟桥送倪芝走到楼道门口,两人都远远看见,何旭来搂着个穿着白色皮草的女人往小区门口走。倪芝看他皱成川字的眉,晃了晃他的手,“你别送啦。”她不想让他送,这么冷的天,他就穿个外套就出来了。“你回去打扫卫生嘛,把床单洗了,厨房清理了,碗筷消毒一遍。等晚上我来要检查。”陈烟桥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觉好笑,“知道了。”他话锋一转,“晚上就别过来了。”倪芝瞪眼,“为什么?”陈烟桥看着她眼睛,语气淡淡,“理解一下中年男人的香艳煎熬。”心底是喜悦的,却觉得应该面上羞赧。倪芝思索两秒到底是口直心快,眼底水光潋滟,“你也可以选择不煎熬。”陈烟桥似笑非笑地看她,低头贴着她,“真的?”明明是他不想开荤,以进为退。女人在情郎面前天生是说不要的那个,倪芝别无他选,垂了眸摇头。手机又响了,是王薇清几人催她,她们一起打车去农大。倪芝心里哀叹,“我先走了。”“等会儿。”陈烟桥把她搂进怀里。两个人站着时候她刚好到他鼻梁,他顺势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他这回胡子刮得仔细,没有在她额头上留一丝红痕。陈烟桥替她裹紧了围巾,才放了他的小姑娘,“去吧。”东北农大最好吃的是俭德园的饺子,几人到了都没什么心情,随便吃了几口等着中午时间面试。据说是中午加下午就能完成两轮面试,快的话明天就有终面。到十月下旬所有的面试节奏都加快了,这家生物医疗起家的公司显然颇受垂青,在滨大租不到面积大小合适的面试室,就跑农大来了。王薇清替她带了简历,倪芝刚才吃饭时候就想问她怎么回事,眼皮子肿得极高,她不想说。几人坐着用手机查面经,王薇清看到个觉得管用的,把手机推过来指给倪芝看。倪芝清晰地看到她手机震响了,是她男朋友的照片。王薇清按掉几次,最后忍无可忍接起来,没出教室就听见她骂,“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