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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树与烂柯人 第104节(1 / 1)

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湄姐室友?”开学时候听见的那些传闻,说何沚对于地震有伤心往事,滨大本硕博连读,她非要研究小众的灾难社会学领域,一切的一切都说通了。何沚心里叹她心思细腻,她一贯同人打交道少,今天这般先声夺人也早就思索好了,不敢同她对视。“分手,我让你二次答辩。”倪芝丝毫不退,“就算你是湄姐室友,十年过去,无权干涉他的选择和人生吧?”“何教授,”倪芝顿了顿,“我一贯尊重你,也感动你为湄姐做的事,我如果有有这般好友,值得过命。但你用这种事情,威胁我,控制他,你又不是当事人,没权利替湄姐做主张吧。”何沚轻笑,“我威胁你?我在帮你。”“这件事情,陈烟桥隐瞒了所有人,不知为何跟你说了,恐怕是搏同情吧。你不了解他,我们认识十年,我比你清楚。他对每个女人都这般,选择性地流露出故事。”何沚撑了凳子,站起来,仿佛在说她自己,又好似灵魂已经割裂了,不停提醒自己,就是为余婉湄出气。“哪个女人能受得了,浑身故事满是伤痕的男人,唯独对你诉衷肠呢?”“哪个女人不愿意为他舒展眉头而飞蛾扑火呢?”“你想想,你认识他有一段时间了吧,他身边女人少吗?觉得自己幸甚至哉?当了圣母?”何沚看着窗外,逆着光,倒是字字句句诛心。她没等倪芝回答,“你来之前,我已经把你访谈录里的内容,当年真相,跟小湄父母说了,我想他们有权利知道。”倪芝语塞,“你……”想起来江边日出那天早上,陈烟桥扶着铁索。“你是不敢告诉她父母吗?”“他们已经够苦了。”“你也苦。”“然后呢?说了以后,他们要是原谅了我,我就放过自己。”“事情不是这么算的。”何沚认识陈烟桥多年,她清楚陈烟桥选择隐瞒的原因。“他肯定跟你说,他是想自己一力承当。”倪芝承认,“是。”何沚终于转过来,眼眶似乎有些红,在隐隐压着。“那你不妨去问问他,小湄父母是不是愿意他一力承当,根本就是个推卸责任的懦夫。”倪芝一时间信息量有些大,她相信陈烟桥的愧疚和对她感情不作伪,可何沚说的话,句句落她心头。“我问个问题,我分手,你能获得什么好处?”何沚把指甲抠进肉里,咬了咬唇,开口时候隐隐不屑,“替小湄不值,他干了这样的事,活该替小湄守一辈子。”看倪芝不说话,何沚扬了下巴,目光看向申请书。“你考虑一下,同意就签字,我交给学院。”第73章 苦丁窗外的日落了, 最后一点光,趁着最后一丝劲儿鱼跃, 斜漏进烟灰缸。里面已经堆了不知道多少个烟头。陈烟桥眼睛里都是血丝, 他不过是经历了支离破碎的一天。不知道他家和余婉湄家里,经历了怎样支离破碎的几日。那天清晨, 何沚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得欲言又止。“我给小湄父母打了个电话。”“嗯。”“你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可能最近会跟你联系一下。”陈烟桥清楚, 何沚这么多年,每逢节假日,还有跟余父余母联系的习惯。不知道她这番话和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或许是觉得时间久了,想替他赎赎罪, 劝劝他们。陈烟桥没多想, 除了他自己, 没人能代替他赎罪。果然没等到余父余母电话。过了两天,是余婉央的电话。声音冷静,“我就是通知你一件事, 我爸托你的福,心脏刚做完手术。”陈烟桥心脏一紧, “发生什么事?”余婉央深吸一口气, “没什么。”陈烟桥皱眉,“何沚跟你父母说了什么?”余婉央突然轻笑起来,“姐夫。”喊得他毛骨悚然, “我爸本来是要去收拾你,他现在不能动怒,我也就给你说说,免得你那么冤枉。”“我姐,当年怀孕了吧。就因为那你想她毕业回家陪你创业,你时间算得倒好,七月毕业正好回家养胎。你这样的男权,用吵架冷暴力逼她低头,很得意吧?”陈烟桥听完电话,愣着坐了许久。第一反应是打电话回家问问,没人接。他有心问何沚,又一头乱麻。直到谢别巷打过来。质问他搞什么名堂,说他就在医院,刚看完余婉央。余婉央出了车祸,偏偏撞到脑袋,视力模糊。余父听完陈烟桥做的混账事情,同余母痛哭一场,左思右想打电话骂他一通丝毫不解气,出门去了陈家。罪不及陈爷爷,余父说得很明白,人死不能复生,但这口气必须替女儿出了。让陈烟桥回来,挨一通打,再去余婉湄坟头磕几个头。原本以为他十年不回家,是赎罪,现在看来,多躲罪的。结果余父悲愤交加,在陈家闹时候,这些年心脏不好,直接进了医院。余母哭哭啼啼电话里跟余婉央说。余婉央开车着急,心神不宁,才出了车祸。余婉央伤得不重,脑袋上外伤缝了几针。但伤到视神经,看东西模模糊糊,还要再拍ct检查。她跟编辑说了,推迟交漫画稿。她就把手机给余母,自己躺病床上。谢别巷早就催余婉央,想给她磨磨路子,别一出来就给漫画限制死了。余婉央这姑娘,对他那点儿心思很明显,可惜她性子傲,只有上回让她逮住机会,搅得他和冯淼。平时左拖右拖,谢别巷打过去,余母替她接了电话,说她出了点事。谢别巷就觉得不妥了,开车去了绵阳的医院。好在余父余母只十几年前见过他一面,没认出来。余婉央早些年,该恨的,都恨完了。对谢别巷没出什么气,让他说些好话,便心软,说了整件事。谢别巷混蛋事做多了,其实余婉湄当年要不是地震意外丧生,就算是陈烟桥耍了点儿心眼儿怀孕了,毕业回来结婚生子,美事一桩。只可惜,他自己有了孩子就明白那种护犊情深,就算余婉湄早去了,也去不了余父心里,女儿当年受委屈他什么都做不了,还过十年知情的一腔怒意。陈烟桥皱着眉,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边等回电,一边查最近的机票。等接通了,陈母果然在医院。“你爷爷前段时间身体就不好,做完白内障手术好像就吓着了,所以我们开年了都一直在老家陪着他。今天他也就有点高血压,我们回成都了,带他打打通血管的针。”“唉,早知道老余会发神经,之前就带你爷爷回成都住了就好了。”陈烟桥愧疚不已,想了半天却说不出来别的。“对不起。”“儿子,妈相信你没干这样的事儿。再说以前自由恋爱,生死在天,妈看你都难受,觉得是欠了他们家一个女儿,我们家这些年也跟少了个儿子一样啊。”所以他两头欠,谁都还不起。陈母安慰他不用担心,也不用急着回来。陈烟桥看了眼机票,还是订了个张两天后的,老灶火锅需要招个人手帮忙,他缓两天免得立刻回去刺激双方。原想等倪芝毕业了,带她回去,自己彻底认个错。现在这般也好,只不过要先找何沚问个明白。何沚约了个地址,是个公寓。陈烟桥觉得不妥,何沚又说了,有东西给他看。他出门时候,已经是夜幕初上。快要开春时节的风,今年似乎格外凉,好似有吹不化的冰雪,层层叠叠,经年不败。何沚的公寓是新小区,有电梯,暖气如春。何沚休了两周的假期,两天后是二次答辩,倪芝到现在没给她答复。知道陈烟桥来,茶沏了又凉,再沏一壶。她叹气,没想到今年陈烟桥才找上她,倪芝倒跟他挺配,一样又倔又硬。抿了一口苦丁,她不更是么,只不过舌根尝得出甘甜,她心里不会再尝出了。陈烟桥以为,是何沚翻出了当年的日记,又或者是体检报告。没想到是一沓论文,没装订,散开的,摊在桌上,随着她带着点力度拍他面前,散开像白扇子。陈烟桥瞳孔一缩,封面名字,社会学01班倪芝。他放下茶杯,沉声问道,“什么意思?”何沚替他甄满茶,“你看看呗,我给你折了重点。”陈烟桥随便翻了翻,他是知道的,倪芝早跟他说过访谈。他被她磨得,或许也借她之口,排解些罪孽感。折角的地方,很显然,是匿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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