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一根筋死轴到底的人,当初说好了等他,哪怕她都和傅世安成亲了,她依旧坚守诺言等着他。后来,她下了决心要和傅世安好好过日子, 这个决心便再没动摇过。现在依旧不曾动摇。家里困难的时候,他曾那样帮助过自己。要她对他说难听绝情的话,她也做不到。她心里对他除了感激外,还有愧疚之情在。所以, 潘娆其实不太敢看着他眼睛说话。“对不起谢二哥,我不能的。”潘娆再次拒绝他。许是她的回答早在谢隽意料之中了,所以, 谢隽听后一点不意外。也没什么反应。谢隽只是说:“不能没关系,以后渐渐会适应。”潘娆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何意。但她想,看他这架势,怕是不想放自己走了吗?潘娆道:“多谢你救了我,既然我现在醒了,那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就要穿鞋下床来。谢隽按住了她。谢隽是自小习武之人,他若是不想让她离开,哪怕只是稍稍用点力气去按住人,她也是走不了的。所以,潘娆此番动弹不了,只能着急。“你放开我。”潘娆开始挣扎,明显也急了,“谢二哥,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是我不好。可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就放过我吧。我们之间没有缘分,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是吗?”谢隽觉得自己的心早麻木了,如今不论她再说什么,似乎都已经伤害不到他。或者说,早在傅世安一次次的挑衅中,对于这样的伤害,他习以为常了。他平静说:“所以,对于傅世安对你我的算计,你就当真半点不在意?娆妹,你自己好好想想,当时若不是他暗中搞鬼,你我早已经在一起了。”“你怎么能爱上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和他一起过日子。而我,我又怎么能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却依旧眼睁睁望着你往火坑里跳。”谢隽始终语气平静,不急不躁,陈述事实:“你我之间,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之情,难道真的比不上和他不到一年的夫妻之情吗?你又爱他什么?是因为他厉害吗?”“那你又怎知,我不行?”潘娆被他最后说的话整懵了,不是太明白他话中的“厉害”是何意。可虽说不明白,却又隐隐有点能猜到答案。所以,她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看,希望可以从他的眼神和脸色中瞧出些门道来。谢隽目光始终没从她面上挪开过,见她怔愣望着自己,谢隽也不所谓再和她解释清楚一些。“还记得春时的那次皇家狩猎吗?那时候,你和他帐篷内春宵帐暖时,我就站在外面。你们在做什么,你是怎么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的,甚至你对他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潘娆顿时脸色苍白。“你……”潘娆被吓得一时脸色惨白,可转瞬又整个羞红了脸。不敢看他,也说不出话来。若是此刻这里有个洞的话,她希望自己可以立即钻进洞里去,让谁都找不到她才好。她不是大胆能放得开的人,房中的那些事,都是傅世安一步步带着她、一点点教她的。连关起门来,只他们夫妻二人在的时候,她都羞于去和他议论这些,何况是在谢隽一个外人面前。“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潘娆又羞又气,“我不想看到你,你走。”早在来之前,谢隽就完全有了选择,也彻底做了打算。之前,就是他顾及太多了,这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若是当时潘家败的时候,他坚决反对母亲的无理取闹,坚持留她在京中,坚决要和她完婚,而不是采取缓兵之计,暂时送她去乡下。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谢隽一把攥住潘娆手,认真说:“娆妹,我做错过一回,这回说什么都不会再错过。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日后你我隐姓埋名,就做一辈子的寻常人家的夫妻,可好?”“不好。”潘娆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你不能放弃谢家,我也不能放弃他。谢二哥,你听我一回可好?你回家去吧。你若是就这样不见了,你爹你娘会伤心的。”谢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属于痛苦的表情来,他不可置信看着人问:“你就真的这么着急把我推开吗?”潘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的确是她对不住谢隽在先,而且,她该说的一切早说了,他就是不听,她能怎么办?谢隽突然双手掐住人双肩,潘娆有点吃痛,“嘶”了一声,朝人望去。谢隽心中似有挣扎一般,他似乎在艰难的抉择,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他似是下了决心般,双手将人禁锢住,他则一点点朝人靠近了去。他想吻上她的唇,想一尝芳泽,想做傅世安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他爱她,从小开始就爱。要他放弃这段感情,他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潘娆却被他吓坏了,见推搡不了,只能哭着求道:“二哥你放过我吧。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害怕。我不喜欢你,我是别人的妻子,你别碰我。”谢隽不听,已经疯狂压住了她的唇,把她那些伤人的话一并吞了进去。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香甜。只是他还没享受得够,嘴里便吃了痛。他忽然就醒悟了过来,离开她的唇,抬手摸上自己的唇,发现流血了。疼到了,谢隽神智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再望向人的时候,他忽然心生欠疚。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他给她带来痛苦了。他从小捧在掌心呵护的女人,他发誓要一辈子招呼的女人,却因为他而落泪。谢隽觉得很抱歉。“对不起。”谢隽匆匆离身,起身站在了床边,难得的显得有点笨拙,“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潘娆不理他。谢隽出去后,从外面进来两个丫鬟,是照顾潘娆的。谢隽既然能带着人来这里,自然是笃定一时半会儿京城里的人找不到这儿来。所以,潘娆在这一住就住了几日。而京城里,傅世安几乎是带着兵把京里京外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人的下落。他几近有些崩溃。通过梦境,他已经把前世的一切都记起来了。这段日子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可惜,前世不是谢隽撸走的娆娘,所以,一时半会,他也真的没有能力寻到娆娘下落。谢隽的本事,他知道,他若想有意瞒着所有人,那么,谁也别想轻易能找到他。傅世安本就缺一个推倒他父亲的理由,既然他自己送上把柄来,傅世安自当是倾尽所有搞垮他。容王于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父亲,在他眼中,只有后娶的容王妃,还有谢隽这个永远也回不了家归不了皇室的所谓儿子。在他眼中,他们母子,不过就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之前没有想起前世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看透了他。何况如今。容王撸人,本就是狗急跳墙的做法。皇上宠孙子都比宠他这个儿子多,眼瞅着储君之位真的就要完全落到这个兔崽子手中了,他苦心多年的经营瞧着就要白费,他能不急吗?打蛇打七寸,他知道这小崽子的七寸在哪里,自然紧抓着不松。只是没想到,半道隽儿也来横插一手。人让隽儿带走了,他计划失败了。如今,把柄叫人抓住,他自知翻身再难。不过,若是能让这兔崽子痛苦一辈子,哪怕他得了皇位复了他娘的名分,又如何?他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他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好。傅世安抓住了容王的把柄,父子对峙到了御前。皇上震怒,罚了容王。并另赐傅世安为郡王,以示安抚。对于做不做这个郡王,傅世安浑然不在意,只当着皇上的面,一撩袍角跪了下来,请旨说:“请皇祖.父赐孙儿一些人,孙儿想亲自去找人。”又说:“英国公府谢隽也消失有数日,不知,此事可否与他相关。”容王自然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最后是谢隽带走了潘娆。不过虽然没人说这些,但傅世安自然猜得到。皇上也是多疑的性子,谢隽和潘娆本就有过一段情,此番又二人一同失踪,想说谢隽和此事没干系,怕是也开不了口。容王却道:“此事与谢隽何干?兔崽子,你何故拉他下水?”傅世安却很会掐话,他冷漠看向身边的所谓父亲,淡淡道:“谢隽下不下水,又和父王有和干系?父亲说你的人劫走娆儿的时候,半道上又被人截了胡,那么试问,这京城里,又有几个人敢拦父王的人?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敢拦父王?”“父王说不是谢隽所为,那么想必,是知道到底是何人所为了?儿子恳求父王如实告知,儿子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自己的妻子。”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发10个红包吧,先到先得哈~第49章 【50】容王知道, 自己这是又被这个兔崽子抓到话中把柄了。谢隽,他自然不会供出来。所以,容王只能说:“为父怎会知道?你不是厉害吗?自己去查就是。”“老六!”皇上都看不下去了, 震怒,一巴掌拍在龙案上。他实在不明白, 这父子二人,怎会离心到这种地步。这老六从前瞧不出来, 诸多皇子中, 他表现得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 倒也是野心勃勃的。只可惜,他心思不纯正,偏才华又不出众。储君之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皇上削了容王手中实权,撵他回容王府,下旨关了他禁闭。容王走后,皇上宽慰傅世安道:“若真是谢隽所为,你倒是不必怕了。谢隽那个孩子, 是个正人君子,他万不会对你媳妇如何。”傅世安心里可不这样认为,谢隽的心思,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若他没有猜错的话, 谢隽……他此番怕是已经做了选择。他选择舍弃英国公府的一切荣华富贵,而只要佳人。傅世安道:“请恕孙儿直言,谢隽对娆娘的感情, 怕是比孙儿想象中还要深厚。若真是谢隽掳走娆儿,凭他的本事才能,或许,这辈子孙儿再也见不到娆儿了。”皇上毕竟也是过来人,尝过爱恨情仇的滋味。所以,对三个年轻人间的事,皇上倒也能理解。抛开礼节法度不提,谢隽撸走潘氏,单纯站在情感角度来看的话,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当初若不是潘家出事,这俩孩子,或许连孩子都已经有了。可再怎么说,潘氏那丫头如今毕竟已经嫁为人1妻,何况还是嫁入了皇室,他的孙儿。谢隽就算再不甘心,也万万不该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此事若传出去,不但毁了英国公府,也会损了皇家名声。所以皇上叮嘱傅世安:“潘氏的事情,暗中搜寻,无需大张旗鼓。有关皇室脸面,怕是需要你委屈一些。”“是,孙儿明白。”傅世安应下。--谢隽带潘娆只在城郊的庄子上住了两天,待潘娆身子养得差不多后,他就只身一人带她离开了京城。傅世安找到谢隽藏娇的那座庄子的时候,谢隽人已经离开有几日了。庄子上还留有几个丫鬟,都是之前伺候过潘娆的,傅世安喊了她们来问话。只可惜,丫鬟们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傅世安闭了闭眼,似是在压制着脾气般,对那丫鬟道:“带我去娆娘曾经住过的屋子。”丫鬟不敢怠慢,立即请着傅世安去了。这是一间古朴的屋子,屋内一应陈设物件,很像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的香闺。傅世安颇为颓废的站在香闺中央,目光四视,望着这间就在几日前妻子住过的地方。抬手轻轻抚摸每一件物件,上面似乎还留有她的气息一般。忽然的,傅世安发了怒,一股脑儿将屋里东西全砸了。梳妆台,铜镜,妆奁盒子……一件不剩。候在身后的丫鬟,把头埋得一个比一个低,生怕会受到牵连挨批一般。瓷器摔碎,碎片割破了他手指。傅世安弯腰扶着案,缓缓坐在案边,全然不在意受了伤的手。就这样坐了不知道有多久,忽然一个侧头,傅世安瞧见了一旁桌子腿上刻下的几个小字。心内忽然冒出什么想法来,傅世安“嗖的”起身,蹲在桌边,他看到了几个娟秀的小楷--南下,娆。字迹是他熟悉的字,傅世安忽然弯唇笑了起来。再之后,便是片刻都不耽误,直接出门带着人往南方去。--一路上,都是谢隽带着潘娆走,事事依着她。不过,潘娆因为在生他的气,一句后都不和他说。直到有一日,吃完饭后,潘娆破天荒问他:“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谢隽喜于她的主动搭讪,一时开心的像个孩子。坐到她身边去,只问她想去哪儿。“我想去哪儿,你就带我去哪儿吗?”潘娆侧首看着他问。谢隽黑亮的眸子中藏着光,闻声只笑:“是。”潘娆道:“那我想去金陵城。”她说,“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在金陵呆了数月。我很喜欢金陵城的雪景,喜欢那里的每一条街道,也喜欢那里的特色小吃。你若是真依着我,就再带我去逛逛吧。”谢隽有一瞬功夫的沉默,他不是没看出来她此举的目的。或许并非她真的对金陵那座城有多少向往,她向往的,怕是曾经陪她在金陵生活过的那个人吧。她始终是放不下他。没听到回答,潘娆索性扭头看着他问:“不是说不论我提出什么要求,都会依着我吗?我不过是想去金陵城玩一玩,你都不愿意带我去?”谢隽英俊的脸上淡淡浮现出一丝笑意来,黑亮眸子中隐隐有光,神色无奈,语气颇有些妥协了的意思,只宠溺道:“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依着。去,下一个行程,就安排去金陵城。”“你想看雪我陪你看,你想吃什么,我也都陪你去吃。”潘娆侧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不再说话。金陵是傅世安的老窝,如今傅世安又贵为皇孙,自然眼线比从前还要多。只不过,像谢隽这样的世家子弟,谁还没点手腕和暗人,他想避开傅世安的人,短期之内倒也不是难事。没住酒楼,谢隽租了一间民舍。身边没有丫鬟侍奉,潘娆自然不可能让谢隽碰她。所以,打从出来后,潘娆事事都是亲力亲为。虽然辛苦,但她愿意。潘娆是有心留了线索下去的,当时她怕和谢隽提来金陵,谢隽会不答应,所以,她留线索的时候就写了“南下”二字。当时想着,若是提来金陵他不愿意,那么,也可以提和金陵挨着的苏杭等地。可她没想到,谢隽到底是依着她了。其实潘娆此刻心里也很不好受,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远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她希望谢隽可以幸福美满,可以开开心心,可以放下她,可以去和另外一个女子成亲生子。可偏偏,他心中有执念放不下。好话歹话她都和他说了,他就是听不进去,非拿以前的事来说。偏她的确又是辜负了他,每回他拿小时候的事情来说,她都只能一声不吭缩在一旁。不反驳,但也尽量不给眼神。就冷着他。其实来金陵,吃逛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就是希望傅世安可以尽早寻来。潘娆刚刚洗完澡换了衣裳,正一个人坐在屋子想事情,外面,先是响起了几声敲门声,紧接着,谢隽沉稳的声音传了进来。“不是来玩的吗?若收拾好了,就出来吧,我带你出去吃饭。”潘娆想说不去的,但肚子的确很饿。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和美食过不去,再说,与其呆在这四方天里等着傅世安找上门来,不如出去走走,或许,吃个饭的功夫,傅世安留在金陵的暗人,就能找到她了。想通这点后,潘娆起身开了门。门外,谢隽一袭月白宽袖对襟长袍,墨发以玉簪束住,整齐高耸于头顶。此番扮相,倒少了几分他素日里的冷肃凝重,多了些世家公子的矜贵华丽。“走吧。”见人出来了,谢隽说,“去吃蟹黄汤包。”蟹黄汤包乃是金陵名小吃七绝中的一绝,也是潘娆的最爱。其实自小娇生惯养,蟹黄和汤包她又不是没吃过,只是这金陵城的蟹黄汤包能称为一绝,自是有旁的地方的美食比不了的地方的。薄皮鲜馅儿,沾着老醋,潘娆光是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往往这种正宗地道的小吃,都是一些路边支起的摊位。环境不算好,人也多而杂,混迹其中,正好,还可以隐藏身份。来这里吃汤包的华服公子和小姐也不少,所以,谢隽潘娆二人,倒一时也未引得人注意。就算惹眼,也不是服饰,而是长相。“真是你!”忽然,谢隽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谢隽一点不惊讶,不必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方才他靠近的脚步声,他听出来了。“既然来了,就一并坐下来吃点吧。”谢隽是先推了屉汤包过去,这才抬眸看的人。他目光平静,瞧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京城里的事情,朱锦帆略知一二。素来放荡不羁的他,倒是支持谢隽这么做。“早这样做,你们的娃许都能打酱油了。”朱锦帆看了眼旁边斯文吃着汤包的潘娆,见这小妮子压根不搭理他,他也不去自讨无趣,索性也不理她,只和谢隽说话,“只是……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是傅世安的地盘,你带她来这儿,不是自投罗网吗?”傅世安认祖归宗后,自是改姓了国姓,不过,朱锦帆和他不对付,还是如从前一样称他。谢隽道:“就算他能找得来,也得有本事把人带走才行。”他望着坐在对面的娇艳女子,他知道她在竖着耳朵听,所以故意说给她听,“就我和娆妹二人,想脱身,又怎会是难事?”朱锦帆道:“倒是我小瞧你了,那是,论布兵排军的诡计,谁比得上你谢隽啊。只是可惜了,你选择了佳人,自此,咱们朝廷倒是少了一枚将才。”谢隽浑然不在意,只淡然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论结局如何,只要能自己付得起责任就行。我已经犹豫过太久了,所以如今错过了这么多。”“我也想通了,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人不能不要。”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6 17:01:04~2020-05-17 17:1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薇、小院子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0章 【51】其实谢隽这个时候说的不是真心话。这些日子来, 他看到了她和自己在一起的不开心。所以,其实他已经渐渐起了放弃下念头了。他的初衷是希望她幸福,既然如今她的幸福早不是他能给得了的了, 那么,他又怎能忍心再去伤害她?够了, 也累了。不过虽说是想通了,但真正要放弃, 他总归有些于心不忍。所以, 他继续百般试探, 想去刺探她的反应。他知道,虽然她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和朱锦帆在说什么,但她颤动的睫毛以及薄薄眼皮下来回不停滚动的眼珠出卖了她。他看得出来,她状似不在意,其实有在认真听他们说话。果然,不出乎他意外,但却让她失望的是,在听到这样一句话后, 她脸上闪过一抹哀怨难过的神色。他又让她难过了……谢隽觉得心如刀割。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于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一种灾难?他们之间, 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她已经从他为她搭建的温暖巢穴中走出来了,可他却还依旧活在过去。或许,放手也是一种很好的守护方式。朱锦帆从一开始知道傅世安这个人的时候, 就看他十分不爽。因为这个人,在他还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时候,就挑战了他身为皇室子弟的尊严。他想捉弄他来着的,结果却反被捉弄。他心里十分不爽,早对他积怨已久。可如今他摇身一变,倒成了皇室的嫡系,正宗的皇孙。而他呢,不过一个旁系。之前斗不过他,如今更不必说了。所以,朱锦帆觉得,如今自己想出这口恶气,只能仰仗于谢隽了。不管是谁打击傅世安,只要让他不痛快,那就是他朱锦帆的朋友。“你真想好啦?”朱锦帆问谢隽。虽然朱锦帆也是高兴谢隽能给他报仇,但,毕竟他是从小和谢隽一起长大的。如果谢隽真的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前程和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未免太不值得。“走到这一步,我还有回头的余地吗?”谢隽不答反问。朱锦帆想了想,不由叹息了一声。他想,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撺掇兄弟做坏事,从而让他再无回头路可走吧?对付傅世安,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兄弟嘛,失去了可就没有了。所以,方才还一个劲为谢隽行为感到高兴的朱锦帆,倒也理智起来,劝谢隽说:“其实,事情到这一步,也不是再无回头路可走。你祖母是长公主,在皇上那里很有话语权的,长公主又素来疼你,你也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你现在回去,肯定不会有事。”听到朱锦帆这样说,潘娆耳朵更是竖得老高起来,心里一直呼唤谢隽赶紧答应他!可惜谢隽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即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和主意,此刻,他也不会顺着她所想所愿去说。“若是现在回去,那我这些日子来的折腾,又算得什么?”他淡然给朱锦帆倒了杯热水,缓缓而谈道,“何况,如今皇上面前的红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是谁,至于我,早没有话语权了。”“只要你带我回去,我保证你平安无事!”潘娆终是忍不住,添了一把火。谢隽似笑非笑看着她,也不说话。潘娆知道,自己好像表现得有点着急了。不过,只要是为了彼此大家都好,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二哥,送我回去,我答应你,你和谢家一定都不会有事。”谢隽淡然问她:“若是傅世安铁了心要办谢家,如何是好?”潘娆非常肯定的说:“我会找他说,让他不要那么做,他肯定会听我的。”“你这么确信他会听你的?别忘了,他如今可是贵为皇孙。”如果要她厚着脸皮说的话,其实她还是有那么点信心的。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因为他身份的改变而畏首畏尾过,不过后来的相处,他对她一如既往的好,让她重拾了信心。因为那个男人给了她信心,所以今儿她才能有这样的底气和他说这些话。“当然!他会听我的。他说过,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在我面前,他都只是我的夫君而已。他如今是皇孙,可我也是皇孙妃啊,我也不比他矮多少。”谢隽承认,他输了,输得彻底。因为在她脸上,他再一次看到了幸福。或许傅世安不能算一个好人,但的确算得上一个好夫君。至少对娆妹,他是真心的。她如今和自己在一起不开心,她心里一心念着别人……那么他又何必、何必再执着于过去。谢隽选择放下她,也放过自己。“吃吧。”谢隽没再说别的,只把新端上来的一碟汤包推到潘娆面前。既然来了这金陵城,自是要好好多玩几日的。谢隽虽没明说要送她回去,不过,凭潘娆多年来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心中的那个心结,应该算是解开了。他能想得通,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她心中高兴。所以,倒也不去扫他的兴,一直问他什么时候回。既然来了金陵,潘娆也是想好好玩的。这几日,潘娆心中阴霾也一扫而尽,玩的尽兴。傅世安找来的时候,动静不大。毕竟要听皇上的话,顾及着皇家和英国公府的脸面。只是傅世安没想到,当于万家灯火中看到妻子的时候,她竟然也是很开心的。一身俏丽的男儿装扮,跟在谢隽身边,左瞧瞧右看看,竟半点伤心恐慌的意思都没有。这不禁又让傅世安想到了那个梦。不,如今已经不是梦了。那是他们的前世。那一世里,她不是被谢隽掳走的。那一世,他远没有今生这般幸运,他生来凄惨,被所谓的父亲算计,他身为一颗容王府的棋子,永远生活在黑暗中,像个打手一样,替容王做尽天下丑陋之事。他活像是活在地狱里的魔鬼,为他人做尽嫁衣后,他拼死拼活帮容王打下来的江山,结果却拱手送了谢隽。而他那所谓的父亲,见大业已成,他成了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后,又抢了他妻子送到谢隽身边。起初娆娘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后来……后来他被他们逼得做尽肮脏卑鄙之事,成了人人唾弃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人后,就连娆娘,她也变了。她对自己失望,她求他不要再杀戮。可是一切,都再回不到从前了。傅世安伫立在人群里,任由身边来往过客于他身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他目光穿过人群,冷漠望着前面不远正玩的开心的女子。一阵冷风吹拂过他的脸,他忽然有些醒了神,之后,才稍稍抬起略僵硬的双腿,麻木的朝人走去。“在玩什么呢?这么开心。”他就如话家常一样,一如既往温柔和她说话。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自己,也仿佛自己心中不在意、不计较。潘娆听到耳畔传来日思夜想的熟悉男声的时候,一时晃神,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幻觉了呢。可当她慢慢扭过脑袋来,看到夜色下那张熟悉的男人的面孔的时候,她又惊又喜,也不顾这是在外面,更不顾及此刻自己还身着男装,一个青蛙跳,就跳跨到他腰间挂着。她太想他了。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他赶紧寻来。“你终于找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说着,竟有些委屈起来。不过没哭。傅世安也惊于她的反应,但没推开人。不得不承认,她的撒娇,在他这里,是完全奏效的。方才心里的气,似乎只因为她这样的一个反应,而全部消散了。“想我吗?”傅世安不信,只说,“那我看你玩的还挺高兴,不像是想我的样子。”潘娆不管,反正她就是想他的。潘娆索性环住他脖子,下罢搭在他肩膀上,软着身子附在他耳边说:“我不是给你留了信息吗?我以为你会很快找来的。”“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在妻子面前,傅世安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自尊。不管错没错,反正只要让她不高兴了,他就道歉。而且,是真心的悔过。夫妻面对面抱着,看不到彼此表情。潘娆此刻背对着谢隽,自然也看不到傅世安此刻和谢隽眼神的暗潮汹涌。傅世安的到来,谢隽自然一早便有了觉察。他是已经有了决定,这才并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行踪的。“夫君,我有点不太舒服。”潘娆忽然说。其实早十多天,潘娆就觉得自己不太舒服了。每日都挺疲乏的,时常犯困。之前她都以为是每天赶路太累的原因,可昨天晚上,她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胃口,而且常常有点反胃想吐。她不想麻烦谢隽,自然不会劳他去请大夫。又想着,那种不适只是一时一时的,或许只是她太过娇气了,其实用不着请大夫。但在傅世安面前,她就丝毫不避讳的开始展现自己柔软的一面。不舒服了,就和他说,让他去给自己请大夫,最好能激起他的怜惜,一会儿再好好说些甜言蜜语哄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