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逸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纪伯父好严厉的样子,被他盯着看的时候都不敢动。”“思逸妹妹怕吗?”肖瑞洋调戏她道,“那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哦,有这么严厉的公公,纪家这种豪门的媳妇可不好当呀。”柳思逸脸瞬间红了,背过身不去理肖瑞洋:“你怎么说这种话……我没那么想过……”陆西背对着窗户而站,听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时,下意识回首望向窗外。就见纪年走在纪柏纶身旁,身后簇拥着一众人,其中穿黑色职业装和穿警服的都有。局长拉开了车门,站在一侧,纪年一弯腰就钻进了车内。纪柏纶站在车门边跟局长说了几句话。正当要上车时,纪柏纶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直接侧头看向二楼的方向。陆西被抓个正着,心里略惊了一下,接着连忙扭过头,又朝旁边挪了一步远离窗台。“怎么了?”孟海薇察觉到陆西的异样,出声询问。陆西想什么事出神了一会儿,接着轻轻蹙了下眉,道:“纪年……像囚犯。”纪柏纶就像一个铁血无情的冷酷军阀,像是要掌控一切,所散发出的傲慢和独l裁气质让陆西很不舒服。陆西很难想象,纪年那么阳光温暖的一个人,是怎么跟他的父亲相处的。“说什么呢?傻孩子。”孟海薇大咧咧地笑,拉了他一把,道,“别愣着了,我们也该走了。”***加长版的豪华车内稍微显得有些沉默。纪年一手支着脑袋,看车窗外流动的风景。“我记得昨天就已经把你关在了房间里,亲自上的锁。”纪柏纶坐在纪年对面的座位上,垂着眼眸,拂了拂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语调不急不缓,道,“你以前很老实,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也知道怎么去应付,为什么这次突然就昏头了?”纪年静默了好半晌,才轻笑一声,道:“这次我觉得状态很好……而且,出门前我吃药了。”“真把自己当正常人看了吗?”纪柏纶略显不屑地撇了下嘴角,抬起头,眼神带着些睥睨的意思,沉下声对纪年道,“再有下次,我会记得把你拴牢点。”纪年保持微笑,咬了咬手指关节,看着窗外没说话。“昨晚那人是你杀的吗?”纪柏纶突然严肃道。纪年笑意更甚,眼都笑弯了,却依旧没开口,只是一个劲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纪年!”纪柏纶呵斥他一声。纪年这才懒懒地看向对面,语调轻快得像个孩子,笑道:“是的,我还把她的脑袋割下来了。”秘书叶眉一直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翻动几页资料。纪年说完,前座翻页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也只是短暂地停顿半秒。纪柏纶目不转睛地盯着纪年看,那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过了一会儿,车内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纪柏纶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低下头,捏着食指上的戒指转动,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刚刚那野孩子是谁?”纪年又开始笑,很愉悦似的,却没发出一点声响。“以后在外面注意点仪态。”纪柏纶不算严厉地训道,“我把儿子生下来,可不是给别人骑的。”纪柏纶指陆西把纪年按在会议桌上打闹的事。闻言,纪年却是挑了挑眉梢,斜眸看向纪柏纶,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摄人的风流气质。“我就是喜欢被他骑。”纪年一笑,道,“怎么?以后我们用什么体位,还得要你管?”纪柏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说:“……什么?”作者有话要说:纪柏纶有些暴躁:这小王八蛋是在跟我开黄腔吗!叶眉淡定不慌:纪总,请别说是自己是王八。纪柏纶:……感谢拈花棠的火箭炮感谢西麋露的地雷~感谢各位同学的营养液,心意都领了,很开心。第51章剩下的人坐进了一辆七座的suv。青年刑警邵周宇送他们回学校。“对了……林悦芝那丫头的脑袋, 到现在还没找到吗?”肖瑞洋拢紧外套前襟缩在副驾驶座上, 看着窗外有些心神不宁, 又问,“警察同志, 我能申请保护吗?”邵周宇分神瞥了眼肖瑞洋, 好笑道:“你又不是证人, 也没受到生命胁迫, 申请什么保护?”“可我昨晚也玩笔仙了呀。”肖瑞洋心里闹腾得慌,没来由地担心道,“会不会下一个被害的就是我?”“小朋友, 没事别自己吓自己, 现在都什么社会了, 还封建迷信呐?”邵周宇对肖瑞洋的话嗤之以鼻, 道, “要按你这么说的话, 这一车的人活不了几个, 都得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昨晚,陆西、彭满满和柳思逸也参与过笔仙的游戏。他们闻言, 同时抬头看向邵周宇, 心里犯嘀咕:靠……“我从学校出来时,还听几个警察提起说,他们在礼堂周围搜了一圈,也没找到尸体的脑袋。”孟海薇道, “连警犬都出动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结果?”“大家可以别再提尸体了吗?”柳思逸一脸难色,语气温婉地请求说,“我现在是在学校住宿,一想到林悦芝的……那个,还在校园里的某处,晚上恐怕要睡不着觉了。”“那敢情好。”肖瑞洋扭过头,朝柳思逸露出个虚弱的笑,道,“思逸妹妹,我现在一个人住外面,父母还在国外呢,要不然你搬来跟我搭个伙吧?家里多个人我就不怕了,你也正好不用住学校里。”柳思逸红着脸偏过头,假装看窗外风景。“别耍流氓啊小朋友。”孟海薇挥挥手,仿佛要驱赶肖瑞洋,替柳思逸解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合适吗?”陆西自上车开始,就捧着古董一样的游戏机玩俄罗斯方块,神情专注,没有参与进讨论。孟海薇坐在陆西身旁,瞄了眼他手中的游戏机,产生了点兴趣,随口道:“小朋友,借我玩玩呗,这种游戏机还是我小时候玩的,挺怀念的。”陆西摇了下头表示拒绝,眼都每抬。“小气鬼……”孟海薇耙梳两把齐刘海,嘀嘀咕咕地又靠回椅背上。“哎……”肖瑞洋在座位上拱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幽幽地叹气道,“这谋杀案一发生,废楼也不拆了吧?我看曲峰他家搞的什么留学项目,可能要搁浅一段时间了,本来我们几个还打算一起……”至此,肖瑞洋咂了下舌,欲言又止的,却没再说下去。孟海薇双手压在脑后,瞄了眼前座的肖瑞洋,笑了笑,那双清亮的眼睛似乎会读心,道:“打算一起做什么?出国吗?你和林悦芝一起?”肖瑞洋却沉寂了,在前座蹭了蹭脑袋,不吭声。“说到留学项目……纪年好像也要出国。”彭满满被提醒了,回忆着道,“他保送名额没了,正好也想尝试申请国外的大学。”陆西愣了一下,看向彭满满,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为……”“为什么没了?!”只是还不待陆西开口寻问,另一道女音惊讶地插入进来。听声音却是比陆西还要着急。众人这时纷纷将目光投向柳思逸,都有些茫然。柳思逸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窘迫得低下头,攥着衣衫下摆扭在一起,细声细气道:“我记得纪年成绩很好的呀……就有些奇怪而已……”彭满满“哦哦”了两声,轻松道:“纪年当时也没细说,就是跟我们提了一句而已,看他那样,似乎也不是很在意。”陆西咬着下唇,看向车窗外。对于纪年要出国这件事,他略感意外,或者说是从来没设想过。不过他仔细一回忆,纪年出国的决定又合乎了原书的情节发展。《思逸,我们可不可以考清北》这本书其实是开放式的结局。最后,女主没有考上清北,男主申请上了世界名校,结尾的一幕是他们在机场送别,订下了七年之约。鬼知道七年后又是什么发展……“啧……这事……”正在陆西想着心事出神时,前座的肖瑞洋蓦然出声。肖瑞洋扭头看了眼后座,视线环视一圈,又一脸放弃的表情,道:“算了算了,还是跟你们说吧,我虽然是曲峰的兄弟,但这事是他做的太过了,我也看不惯。”陆西立即掀起眼眸,看向肖瑞洋。“就前两周,曲峰不是被人在食堂狠狠揍了一顿吗?他跟我说是纪年打的,然后他找人写了封匿名信给教育局,把自己的伤情报告一起寄了过去。”肖瑞洋一拍手,一摊手,道,“没过两天,纪年的处分就下来了,直接通报给学校,校领导都护不住他,所以保送的事就彻底没戏了。”陆西听完后,有些发愣,呆滞地盯着前方的空气。“艹!又是曲霸王!”彭满满拍了下副驾驶座的椅背,不平道,“他还背地里搞小动作?我敢保证,当时肯定是他先招惹纪年的!不然纪年怎么会动手?”陆西却知道,纪年没有动手。曲峰的伤都是他造成的,但他没想到,曲峰最后报复在了纪年身上。还有,关于这事,纪年完全没跟他提过。想到这,陆西仰面靠在椅背上,一手横在眼皮上方,内心是一团乱麻。一方面,他对曲峰恨得牙痒,另一方面,对纪年又深感愧疚。虽然按照原书中的发展,纪年迟早要出国,保送名额对于他而言似乎是可有可无的。但是陆西认为,纪年不应该因为他受到一点伤害,纪年的档案里也不应该背负一项本不应该承担的处分。果真,都是他太任性了,才会影响到他人的人生轨迹。陆西只觉得 ,柳思逸、纪年、林悦芝、彭满满、曲峰……所有人的命运在冥冥之中交织铺展开了一张网,缠绕不清,走向未明。他真的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中……***邵周宇把沧澜私立高中的学生和校医送回去后,带着档案绕一趟路,去了一趟警官学院。他在那里拜访了警局的顾问,是警官学院里的一位资深教授,主研究犯罪学和犯罪心理学。邵周宇在教授的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两小时。之后,办公室的门再次开启。邵周宇率先走了出来,脸色凝重。“你说的那孩子……”白发苍苍的教授把邵周宇送到门口,带着和蔼的笑,道,“要是有机会,也让我见见,他很有天赋,然而天赋未必是种天赐的礼物,也可以变得很可怕,我想给那孩子做次心理评定。”邵周宇对老教授鞠了一躬,说:“好的,我会跟那个学生再联系的,今天辛苦您了。”邵周宇走出办公楼后,立即给刘庄利拨去了一个电话。“刘队。”邵周宇回头望了眼大楼的方向,又道,“还记得上午那个根据照片推理出有两个凶手的纪年吗?”“那小屁孩?”刘庄利轻轻笑了下,浑不在意道,“纪柏纶儿子,怎么了?”“他的推理……”邵周宇停顿了一下,道,“跟教授作出的犯罪侧写,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刘庄利那头静默了好一会儿,语调终于变得严肃了,问:“教授也说凶手之一是在校学生?”“嗯。”邵周宇道,“性格孤僻,不合群,经常遭受排挤……跟纪年所说的基本吻合,这么看来……刘队,我们要在校园内开展盘查吗?”“盘什么盘……”刘庄利泄气地捶了下桌子,暗暗咬牙道,“学生在一小时前就集体放走了,早就错过了最好的盘查时机!当时我们要是能听纪年的……”刘庄利顿住了,不愿承认某些灭警队威风的事。他想了想,又沉下气问道:“纪年那孩子……到底什么身份?”邵周宇茫然,道:“不就是一个高中生嘛?”***“保送的事,对不起。”今天是学校停课的第五天。十月二十六日,周五。陆西睡前再次检查了一眼微信。空荡荡的列表里只有一条对话框,是属于纪年的。目前为止,他也只有这一个好友。陆西是周一那天发去道歉的消息,但是快一周了,纪年那边都没有动静。陆西有种奇怪的感觉,纪年似乎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放好手机,准备睡觉。恰在这时,一阵铃声突兀地在黑夜里响起。陆西惊了一下,翻过手机一看,原来是经纪人刘大伟。陆西拍开床头灯,从床上坐起身,有些不爽这么晚还被打扰。“喂。”陆西懒懒地道了声,又瞄了眼时间。夜里十一点四十五。“陆西!”刘大伟一改先前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声音隐隐有些激动道,“你不是正愁自己公开性别后第一条视频不知道做什么内容吗?”陆西揉了揉一边眼睛,声音毫无起伏,恹恹道:“不愁。”“……”刘大伟猛咳了一声,当做没听到,继续道,“我这不是刚接收到消息吗?听说你们学校发生了一起命案,你这孩子也是的,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也不说,还要我自己去打听……好了,whatever,团队准备为你做一次特辑,保证能火!”陆西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什么特辑?”“是准备赶在万圣夜发布的恐怖特辑……”刘大伟陡然压低声音,似乎还狞笑了一下。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陆西浑身发毛了一下。陆西不自觉往被子里钻了钻,只露出一双眼睛,道:“……什么意思?”“后天……”刘大伟道,“我和团队现在还在日本,正给一个小网红拍写真呢,明天我们就回去,然后准备准备,后天一起到你学校的三年一班取景拍摄。”陆西反应了半刻,拧了下眉,冷声道:“你们准备借着凶杀案进行炒作?”“哎哎哎?话怎么说这么难听?”刘大伟道,“凶杀案不过是给了我们灵感,我们在视频内容中可不会谈及凶杀案,放心,我们还是有底线的,不会吃人血馒头,不过是想借着你们学校邪乎的传说,拍一期灵异视频罢了。”陆西将信将疑,又问:“我需要做什么?”刘大伟愣了一下,失笑,似乎是觉得陆西天真,道:“你是视频的主角,当然要负责撞鬼咯。”陆西:“……”***纪年半夜里醒来,倦懒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手机。他还有些累,眯着眼看着屏幕,发现有人一连给他打了三十个电话。来电显示是一个名为“沈千秋”的人。纪年慢吞吞地下床,一边回拨电话,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少年行动迟缓,似乎是拖着身体前行。就见他低垂着脑袋,肩背下沉,脚步拖沓,摸到浴室门口后打开灯。灯光崩亮的瞬间,将少年卡在门框里的身姿映照得扭曲肆意,如同梵高的油画一般充满诡异的美感。电话拨通了,纪年一手撑在洗手台边,没有出声。“祖宗!你总算接电话了!”男人的声音在听筒里急急地炸开,道,“都快十一月了,你快收尾了不?什么时候交稿?!”纪年这时缓缓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憔悴而病态,又像是极度地疲惫。纪年对着电话淡淡道:“没写。”“……”另一边,沈千秋明显噎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半年前跟你约的稿,一个字没写?”纪年按了听筒外放,把手机放在一旁架子上,接着打开水龙头,道:“没灵感。”沈千秋沉沉地叹气,隔着话筒都能听出他有多无奈以及绝望。“除岁……不,纪年,要不然,你随便编个三千字的开头先交上来吧?”沈千秋试探性道,“半年前定好的主题不就是校园谋杀案吗?你对校园环境熟悉,写个开头应该不难吧?”纪年扑了冷水在脸上后,清醒不少。他抽了几张洗脸巾,慢条斯理地擦脸,垂着眼睫道:“没灵感。”沈千秋深吸一口气,耐不出地骂人了:“你一个天才作家要个屁的灵感啊!!!随便闭着眼在键盘上敲两下,就能整出一篇稿了,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你就是懒,不想写!少糊弄我了告诉你啊!听好了!十一月前不交稿!我就在你家门前表演剖腹自尽!”纪年眉目冷淡,一边擦手,一边转过身,后腰抵着台子。任那边扯破喉咙了,他这里依旧岁月静好,不紧不慢道:“没灵感。”“艹!”沈千秋爆发出一声哭音,“祖宗!你得整死我!你要是交不了稿,我今年奖金都得赔光!”电话两边都静了下来。沈千秋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吸吸鼻子,知道怎么对付纪年。他换了一种无比肉麻的声音哄道:“除岁,宝贝,没灵感别急哈,你去积极地寻找灵感,会好的……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一具无头女尸?”闻言,纪年淡淡掀眸,瞥了眼架子上的手机。“我建议,你不如找个月黑风高夜,重新走一遍犯罪现场,灵感准会来。”沈千秋道,“怎么样?这两天我抽空陪你去?”纪年将洗脸巾扔进垃圾桶,提醒道:“我们学校闹鬼。”“……”沈千秋顿了半刻,接着,他爽快地决定道,“那行,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好了!”纪年:“……”作者有话要说:陆西&纪年:明晚犯罪现场见。感谢西西可爱的地雷~谢谢各位同学的营养液~第52章周日晚九点, 月亮躲在厚重的云层里, 只透出一轮昏蒙暗淡的光圈。沧澜私立高级中学共有三个校门, 然而无论哪个校门都还处于封锁状态。铁门此时用警戒线缠着,黑黄相间的带子被冷风吹得阵阵抖动, 于深秋的夜晚中呈现破败萧索的一景。西校门是常年不开放的, 门上挂着一圈生锈的粗链子, 四周荒草丛生, 平时也鲜少有人经过。因此,当一阵不同寻常的窸窸窣窣动静在不远处响起时,经过的巡逻大爷立即调转个方向——“是哪个!!!”大爷停在原地, 将手电照向那处, 扩着嗓子朝黑夜里嚎了一嗓子。昏白的手电光圈在校门口扫了两下, 隐隐有几分慌乱急促的味道, 却是什么都没看到。目光所及, 都是死气沉沉的草木。深秋的夜晚有些起雾, 跟女鬼的白袍子一样苍茫缥缈。“仙儿板板……”门卫大爷抖了抖肩背,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也越看越瘆了。大爷只当刚刚是风吹草动,没多停留, 便继续朝前走。“这地方邪得很……”大爷一边走, 一边暗暗咕哝,道,“死人,闹鬼, 以前还是个坟场……调查调查,调查一周了警察也不给个准信,还守个铲铲,快走快走,明天我得找领导涨哈工资。”苍老的声音渐渐远去,四周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就在门卫大爷骂骂咧咧地离开不久,校外的墙边竟慢慢探出一道黑影。月光照拂在那人的脸上,能看出是一个长相清秀小帅哥,神色又冷又淡。再一细看,来人不是陆西是谁?陆西站在校门外,淡淡地撩起眼皮,朝上方望了眼,目测铁门的高度。他心里估摸着翻过去不难。……如果不计较姿势帅不帅的话。这么想着,陆西左右看看,确保没有摄像头监控后,开始挽两边的袖管。陆西先把背包从上方甩进了校园里,接着踩着校门的镂空部分往上爬。过程中拴在门上的铁链子晃晃荡荡地撞击栏杆,发出“当当当”的声响,搞得人心神不宁。陆西跨过铁门最顶部,调转过身后面朝校门外,一脚谨慎地往下试探横杆踩住。等整个人都挂在门上后,陆西双手攀住栏杆,又朝后方的地面望了眼。目测距离还是有点高,但谨慎点的话,能安全落地。这么估计着,陆西手上正要松劲。可恰恰在这时,后方忽而有人说话:“喂,同学,就这么跳下来,不怕扭到脚吗?”男音温和悦耳,低沉含笑,带着让人讨厌不起来的戏谑。突然窜出一道人声,陆西心中微惊了一下,刚要松开的手又立即握住栏杆,同时回首朝后看去。就见一道高挑的少年身形,从树木的暗影间闲步晃了出来。待那人站在了明处,陆西才看清是谁,也不由得面露茫然之色:“你……”后方,许久不见的纪年正叼着烟,嘴角挑着笑地看着他。纪年一步一步踩着窸窣响动的枯草,走到校门旁站定。“别动,跳折了腿,我不背你去医院。”纪年微仰着脸看挂在门上的陆西,咬在齿间的烟小幅度地上下晃了晃,声调愉悦地道,“你太矮了,腿短够不到地面,我想想看……所以你需不需要帮忙?”陆西的身高放在男生间虽然不算拔群,但身材比例趋近完美,因此腿显得尤其长。虽然够不到地面是事实,但也绝不是因为纪年说的腿短。觉得这人在挑衅,陆西立即目露凶色,不耐烦地扭着头朝下方道:“滚开!”不料话音刚落,踩着栏杆的脚突然打滑地蹭了一下。陆西有些慌神,手也没抓稳,整个人就这么从校门上摔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陆西的心都悬高了,他短促地低叫一声。以为会摔个脑震动,不料,说时迟那时快,一人从后方托了他一把。陆西的后背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具胸膛上。纪年揽着陆西的腰,两人在冲击力的作用下,脚步不稳地朝后跌了几步,最终堪堪站定。陆西惊魂未定,愣愣地眨了眨眼,两手还牢牢掐着纪年横在腰间的手臂,一口气憋着到现在还没吐出。“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纪年这时低下头看着陆西,视线尤其在从衣领间露出的那截脖颈上来回扫视,故意道,“还要我滚开吗?”陆西轻喘了两下,平复了心情后,觉得有些丢面子,便没理会纪年的戏弄。他一边低头扒拉纪年的手臂,一边闷声道:“谢谢……”可无论陆西怎么扒拉横在腰间的那只手臂,纪年就是纹丝不动,力道还有逐渐加重的嫌疑。“……”陆西这才发觉了哪里不对劲。陆西停下动作,微拧着眉,半侧过脸去瞥身后的纪年,提醒道:“谢谢,能不能松开……”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地噎住了。***因为两人距离近,陆西终于看清纪年的眼睛此时有多灼亮,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看。隔着升起的娉婷青烟看去,那双湛黑的双眸,居然带着几分类似野兽的狂热和侵略感。如同饿了许久的狼看着到手的猎物,眼中精光一通闪烁。陆西心中蓦然一震,危机意识立即上涌,不由得道:“这么晚到学校,做什么?”他不认为有哪个正常人会无缘无故在夜里来学校,更别说现在是特殊时期。纪年的目光在陆西脸上悠然地转了一圈,表情愈发地晦暗难明,那眼神却像是看穿了什么。纪年暗暗收紧了圈着陆西的力道,垂着眼睫,发出散漫不经的轻笑声:“你觉得呢?”“别说是散步。”陆西看着身后警惕道。纪年莞尔一笑,摇摇头。接着就见他微微弯下脊背,如同诉说秘密那样,咬着烟,对着陆西的耳畔轻慢道:“忽然想到……把美工刀落在学校了,回来找找,啧……失误。”陆西表情茫然。美工刀?几乎是同时,他又回想起纪年曾经在警局里的推测——凶手之一是用美工刀将林悦芝割头的。陆西脸色白了一瞬,只觉得心跳骤停,血液逆流。下一秒,他开始猛烈挣扎,要逃脱纪年的禁锢。“放开!变态……”因为震惊和慌乱,声音都变了调。也几乎是陆西挣动的刹那,纪年如同撕开了文明伪装的野兽,神情倏然变得冷峻。他一手猛地掐住陆西的脖颈,感受到薄薄的皮肤下在血管中流动的温热,眼底迸发出难以言明的癫狂和贪欲。接着,纪年动作间带着几分粗鲁地,按着陆西的后颈把人推向前,“哐当”一声按在了校门上。“纪年!”陆西趴在生锈的铁栅栏上,被按住了动弹不得。余光中,陆西瞄见纪年靠近,将下巴压在了他肩上。一阵混杂着烟草气息的阳光味道侵袭而来。又见纪年一手取下嘴中的烟,顺势将烟头摁在他颊边的铁栏杆上熄灭,接着将烟弹到了校门外。“乖,别动啊……”纪年声音很低,有几分商量的意思,道,“让我闻一下……一下就好……”声音逐渐放轻,直至将鼻尖从衣领边缘揉蹭了进去,抵着干爽洁净的皮肤深吸气。“喂……干嘛。”陆西感受到对方不寻常的举动,渐渐停止挣扎,心脏没来由地颤动了一下,又滚又烫。不知为何,有些不敢动,陆西望着校门上方的雕花发愣。纪年从后方抱着陆西,脸压在他肩颈处,模糊不清地低声道:“我吃过很多药……”接近呓语的少年音听上去莫名有些脆弱和怅惘。陆西拧了下眉,刚想问什么药,却又听纪年道:“却没有一种能比得上你。”陆西微微歪了下头,依然是云里雾里。关于纪年说的话,陆西没听懂,然而只是谈话间的工夫,陆西却知道纪年抱着他的力道放松了,周身浮动的气息也趋向稳定。陆西能感受到,纪年所迸发出的那种暗黑的气质消散了不少。“你是氟西汀。”纪年再次蹭了个位置,闻见陆西独有的清冷强大的味道,心满意足地喟叹道。此时,纪年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某人病态却又无可救药的依赖。不料陆西静默了半刻后,终于忍不住了,犹豫地开口道:“我……能治早泄?”纪年:“……”过了好一会儿,校门口的气氛尬得连夜风都吹不散了,纪年才慢慢抬起头。眼眸隐在暗处愈发显得湛黑幽深,纪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我谢谢你啊。”陆西:“……”***纪年昨天才脱离抑郁状态,理应还得在家里关上个两天。但一想到近期校园里没什么人,周日的晚上更是不可能遇上熟人,于是就没什么压力地直接过来了。可谁想他刚从西门翻进校园里,才背靠着树干抽了半根烟的工夫,另一人就跟着翻了进来。当时一瞥,讶然地发现是陆西。纪年没立即现身,而是站在树影的庇护间暗中观察。心里却是十分紧张和害怕的。纪年还没做好面对任何人的准备,尤其是陆西。可看着陆西笨拙地翻过校门,打算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跳下来时,纪年担心他会摔断脖子,于是不得不出声提醒。一开始纪年还能维持平和,但陆西从高处撞进他怀里时,骤然袭来的清冷气息让他有些失控。这一周过得有多辛苦,那一刻纪年就多想把陆西的味道整个占有。那是一种想要狠狠地弥补自己的放纵心理。纪年那么想着,同样也那么做了,过程中失了分寸。冷静下来后,才有些困扰或许把人吓到了。“喂,渣渣西。”纪年把人松开后,开始闲扯话题,企图转移陆西注意力,道,“一周不见,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