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心想。终于雪崩了。他果然还是没办法……成为纪柏纶的完美儿子。***从那天起,纪年就不再参加任何形式的考试,更准确点,是任何形式的竞争。直到一年后的今天。经过一整年的休整,再加上近期状态稳定,纪年本以为能在考场上正常发挥……“都停笔,收卷了。”随着今天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打响,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提醒考生们停止作答。最后一场是数学。考完后,教室里不少人都明显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了。“别说话!”监考老师挨个地收答题纸,听到教室另一半响起窃窃私语,回头吼了声。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当收到纪年的答题卷时,监考老师明显在他座位旁多停留了一会儿。就见老师拿到纪年的卷子后,严肃地皱着眉,前后翻了翻,然后又透过厚眼镜边缘看向纪年。“你怎么回事?”监考老师语气严厉,声音却不高,问道。虽然他不教纪年,但全校教师没有不认识这位学生的。光是高一上学期,纪年就为学校赢得了十几项荣誉,是十年难遇的天才型学生。不过后来,听说纪年忙着省队集训,不再碰竞赛,但纪年优等生的形象在全校师生心中已经无可撼动了。这么想着,监考老师再次看回纪年的答题纸。除了姓名学号,一片空白。交白卷?他不得不怀疑这位天赋型学生的考试态度。纪年正在慢吞吞地收拾纸笔。监考老师不经意间一瞥,看到几张草稿纸散落在桌上。最上面那张上画着一个人,虽然是用蓝色圆珠笔绘成的,却栩栩如生。有点眼熟。监考老师正要细看画的是什么人,纪年却将桌上的一叠纸一股脑儿塞进了书包里。监考老师皱了下眉。这小子,两小时的考试时间都用来画画了?“你……”老师正要再说什么。前方传来学生催促的声音:“老师——什么时候能走啊?”监考老师无法,只好先放过纪年,继续往前收答题纸。***过道里喧闹声一片。一考完数学,学生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少人跑来跑去地对答案。彭满满一边往自己教室的方向走,一边拿着程诀的试卷跟自己的比对,神色里都是紧张。考试结束时提交的是答题纸,试卷允许学生自己带回去保管。在考数学时,尤其是做到填空题,大多数学生习惯在试卷上留下解题思路,有时还会顺手写上答案。所以,一般考完试后,拿着自己的试卷跟三五个人一对照,大体就能估出这次考试的成绩。“我靠……填空题有六题跟你不一样。”对完十四道填空题,彭满满表情一片灰白,手脚发凉。填空题每道五分,这要是全错,三十分就都没了!“说不定是我做错了呢。”程诀沉迷于玩手机,心不在焉道,“你别慌,到时候找纪年对答案,纪年做出来的才是参考答案。”程诀一考完,就上线跟网恋对象汇报情况,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对哦!”经提醒,彭满满突然抬起头,终于想起来般地道,“纪年太久没考试了,我都忘了,以前纪年的各科考卷都是被当标准答案,供全年级参考的……我现在就去八班找他!”彭满满刚想往回走,就在人群中看到纪年从考场里出来。彭满满眼睛一亮:“在那儿!”然后就撒了欢地挤开人群朝纪年跑去。“纪年,考完了?数学卷子呢?”彭满满上去就搂住纪年的手臂,一副小姐傍大款的姿势。纪年瞥了彭满满一眼,没有答话。只是试图从对方怀里抽出手臂的动作泄露了一些抵抗情绪。“卷子呢?带着了吧?”彭满满没眼力见,缠着纪年,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地找试卷,道,“快给我看看!我跟程诀有好多不一样的地方,你把试卷放哪儿了?”纪年拖着一个人,在人群间行走艰难。为了掩饰烦躁的情绪,纪年看向过道外面,压抑着声音商量道:“明天给你,行吗?”彭满满不依不饶,在纪年身上翻不到试卷,又将目标转向了他的书包:“没关系,我自己找。”说着,一把将拉链拉开。“刺啦!”一声响。纪年左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怎么就这么烦?能不能消失一会儿?毫无征兆的,书包突然甩了出去。笔袋、手机、书本、纸张,霎时间从敞开的口里滑落四散,沿着大理石地面又滑出去一段距离。人群里爆发出小范围的惊呼,不少人及时单脚跳开躲,躲避掉出来的东西。下一秒,还没反应过来的彭满满只觉得眼前一黑,脖子上一阵收紧。他只来得及看一眼纪年骤然冷下来的神色,紧接着,整个人被掐住脖子推着向后,脚步踉跄地撞到了不少人。直到“咚”的一声闷响。彭满满被纪年抵在了过道边的柱子上。彭满满眼里尽是错愕,整个人都惊呆了。面前的纪年变得异常陌生,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给撕了。因为这一突发状况,人群退避三舍,自发地围出一小片空圈。在最初的骚动后,走廊上的学生们渐渐安静下来,不少女生捂着嘴远远地观看,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谁都没想到,优雅温润的校草同学还有这么恐怖的一面,突然发难时的爆发力惊人。彭满满错愕了一会儿后,脸色迅速由青白转为通红。他感到不甘,屈辱,还有一丝丝委屈。不过是要张数学卷子,他怎么会料到纪年反应会这么大,还当众对他动手。人倒是没受伤,但自尊心太受伤了!彭满满紧抿着唇,眼泪汪汪,一手掰着纪年的手腕,发了狠地反抗。“我说过……”纪年一字一句,声音冷到了极致,道,“明天给你。”“滚你妈!老子不要了!”被最好的兄弟这么对待,彭满满心里愤懑无比,受不了刺激地开口骂人。霎时,纪年的眼神又暗沉了几分,周身煞气翻涌,手上不自觉收了几分力。彭满满大睁着眼,喉咙里哽了一下,脸色愈发地涨红,有些呼吸困难。程诀也是过了半刻才反应过来,简直不相信是这两人打了起来。程诀赶紧揣好手机走上前,一手搭上了纪年的手腕,拧着眉斥责道:“你干嘛呢?要他死?赶紧松开!”在程诀和彭满满的合力下,纪年的手终于被扯开了。纪年站在原地,眼神漠然地看看彭满满,又看看程诀。彭满满又气又委屈,已经开始狂抽气地哭鼻子了。他一向重感情,纪年冷漠反常的态度明显刺伤了他。程诀在一旁关心:“满满,没事吧?”这时,才有同学回过神来,小声道:“快去叫老师,纪年打人了。”纪年低下头,单手揉了揉发丝,整个人开始有些混乱,显得精疲力竭。他兀自缓了一会儿后,往回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一边走,一边拾起其他散落的东西。“抱歉……让一下,谢谢……”纪年不时对挡着道的学生低语一声。其他人自发地为他分开一条道。人群里,一双黑色帆布鞋走到散落的纸张前停下。过了两秒,那叠草稿纸被一只修长的手捡了起来。最上方的那张草稿纸上,用蓝色圆珠笔画着一个四分之三角度的侧脸。就见画中人看着镜头,眼神慵懒,神色厌世。生动得好似照片,却又比照片多了艺术化的表现。纪年跟着散落的物品,一路拾捡到那双黑色帆布鞋前,终于停了下来。纪年直起身,看到面前的人时,眼神微闪了闪。又见到那人手中拿着的草稿纸,一瞬间,有种秘密不经同意就暴露在公众视线下的难堪。纪年伸出手,语调平静道:“还我,谢谢。”陆西还在看草稿纸上的画,没有动,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纪年没耐心了,直接把纸夺了过来,塞进书包里,利落地拉上拉链。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离开,陆西却伸手拦住了他。“早上说过的话。”陆西看向纪年,微抬着下颌,眼神桀骜,问,“什么意思?”“说得不够清楚?”纪年眼神有些轻慢地看着陆西,似笑非笑,道,“就你理解的意思呗。”陆西静默了半晌,最后只问:“认真的吗?”纪年的视线在陆西脸上转了转,忽的弯了眼角,笑了,说:“你猜。”闻言,陆西松了一口气。他对纪年这副戏谑的样子太熟悉了。果然,提复合什么的,又是在耍他。亏他今天还多虑了一整天,考试都没考好。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陆西不想那些使他分心的事,大概率也是考不好的。这时,纪年似笑非笑道:“你要不然表个态?什么想法?”“行。”陆西掀了掀狭长的眼眸,看了纪年一眼,毫无心理负担地道,“如果你考年级第一,我们复合。”话音落地,整条走廊一片哗然。纪年保持漫不经心的笑意,看了陆西一会儿后,倏地敛了表情,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陆西觉得纪年这话说得怪异,不由得轻蹙了一下眉。他们不是在开玩笑吗?只是还不等陆西回过味来,纪年已经背上书包走了。***“纪年和陆西是认真的?要复合了?他们不是俩男的吗?”“校草莫不是被那个伪娘给掰弯了?”“别这么早下定论,你没听陆西说,有条件的,如果纪年考年级第一,两人才复合吗?”“我天,你还看不明白?那个如果就是形同虚设嘛!纪年一出手,哪次不考年级第一?”“对哦……所以他们真要复合了?”人群散开了些,不过还是有不少学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陆西因为摸不清纪年的态度,站在原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一个男生捡起角落的手机,找到程诀,道:“这个应该是纪年掉的。”程诀叹气一声,事情一茬接一查,烦的不行。他接过手机,正准备揣进兜里,道:“谢了,我等会给纪年送去。”“你敢送!”彭满满还挂着鼻涕泡,突然发难,指着程诀拿着的手机,激动道,“你要是敢跑去送给他,我们绝交!你要还把我当兄弟,就别管他的破事!反正他有什么事也从来不告诉我们!”程诀头疼,安抚道:“好了,你消消气吧,这毕竟是手机,离了不方便……”“程诀我们绝交吧!”彭满满眼泪又冒了出来,哽咽着扭头就走。“我靠!”程诀一个头两个大。这时,陆西恰好经过。程诀连忙上前,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给陆西,急急道:“陆西,帮个忙,看能不能追上纪年,追不上就麻烦你送一趟手机,等会我把地址发你。”陆西拿着手机,还在茫然中,正要问什么地址,程诀已经掉头去找彭满满了。“……”***纪宅。陈姨端着晚饭走到二楼某间房的门口,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任何回音。她面容平静,直接推门进去。房间里,挡光窗帘拉得严实,将夕阳的余晖隔在外面。只有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昏懒的黄色光晕。床上,纪年看似在睡觉,侧着身微微蜷着,怀里抱着一罐雪碧。陈姨走过去,把准备精致的一人食晚餐放到床头柜上。知道纪年没在睡觉。陈姨站在床边,微微弯下腰,抚了抚纪年额角的发丝,道:“年年,起来,把饭吃了,药也要按时吃,不然你父亲回来看到了,又要发脾气。”纪年好一会儿没动。陈姨耐心等待。等纪年终于睁开眼时,就见原本湛黑的瞳孔像是蒙了层玻璃纸。纪年抬眸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托盘。饭食,药和水都备齐了。他显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又蜷了蜷身,埋着头,灰心道:“吃药没用的……”“怎么会没用呢?”陈姨道,“你总是凭心情,服药也是断断续续,医生都叮嘱过了,这样不行……快,别赖了,起来先把饭吃了。”纪年却摇了摇头,在衣领口蹭了蹭鼻尖,道:“再怎么配合治疗……我都是废物……”陈姨不说话了,目光怜悯又慈爱地看着无法走出黑暗之地的少年。“还以为在他身边……我就好了,像个正常人……”纪年声音很低,含着点不明显的哭腔,断断续续道,“我以为能不出国,留下来,跟他一起……以后也会慢慢变好……但我就是废物……”“你……”陈姨想了想,只能苍白地安慰,“你不是,你很优秀。”纪年像是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道:“不想他守着一个病人,太辛苦了……我舍不得……”陈姨知道现在不适合打扰纪年。他已经完全陷入到情绪里去了。无奈之下,她叮嘱了句记得吃饭,便留下晚餐,暂且先出去了。***纪年的书包还扔在门口。陈姨返回去收拾的时候,发现拉链不知怎么回事,像是被拉扯过,坏了一半,耷拉下来。她重新去拿了个一样的新书包,把原先的那个坏的替换掉。陈姨在收拾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书本。突然,一张纸从某本书的书页里掉下来,飘飘忽忽地落在地上。陈姨瞥了眼,捡起来,看到上面有张画后,不禁放慢了动作。她打量了那副画许久,不知道纪年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人来自于纪年的幻想还是真实中存在,只是觉得这幅画得极好,并且看得出很用心。她刚把书和文具放进新书包里。门铃响了。陈姨走到门口,查看门旁边的视讯屏幕。当屏幕亮起的一瞬,陈姨愣了一愣。过了会儿,她按下通话键。“这里是纪年家吗?”铁门外,少年还不知道有摄像头,正在东张西望。“是的。”陈姨道,“请问你是……”少年道:“他手机忘带了,我放门口了,记得让他出来拿。”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姨忙道:“等等!”少年明显顿了一下。就见他盯着门禁系统的对讲设备,皱了下眉。陈姨心里有些好笑,这似乎是个怕麻烦的性格。“我给你开门。”她说,“还是请你送进来吧。”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冮凊儿; 秋桉; look look me?;过街的地雷,还有 染柒七的两个雷,以及死道友不死蕾蕾的手榴弹~感谢各位同学的营养液~这章发红包,自罚三天没更新。晚上还有一章更新,会尽量早点写出来。第67章按照程诀发来的地址, 陆西打的来到沧水湾别墅区。到了目的地, 陆西下车, 略显震惊地环顾四周,心里只有一个字。壕。“有钱人……”陆西站在原地转了圈, 不无感慨地自言自语。“你还没到纪年家?”手机那头, 程诀问他。陆西一边打量周边景色, 一边向前走, 道:“司机对这一带不熟,我在附近下的车。”随后,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问:“等会要向门卫出示身份证吗?我只带了学生证。”“放心, 他们那个小区没保安。”程诀笑了一下, 解释道, “整个住宅区其实是由几条街道构成的, 没有墙围着, 你可以自由出入, 很方便的。”陆西走着走着,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畅通无阻。陆西走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 刚经过一户人家的庭院, 禁不住奇怪道:“这里没保安?”“要什么保安?你应该也看得出,沧水湾是富人区中的vip,周围治安很好,警察也会定时在那一带巡逻, 真有小偷小摸什么的,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沧水湾去。”程诀浑不在意地说,“而且那些土豪又不天真,谁家没个先进的安保系统?真要防起来,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陆西轻抬了下眉梢。这么一说,就合理了。在程诀的远程指引下,陆西很快找到了纪年家。那是一栋庄园式别墅,房顶是希腊蓝色,占地宽广,很好辨认。在天色暗淡的傍晚时分,整栋别墅已经开了灯,远远地看去气派庄严,金碧辉煌。“我到了。”陆西道。“那行。”程诀笑着说,“辛苦你了……哦,对了,纪年家有个陈姨,人很好的,做的糕点简直一绝,尤其是杏仁瓦片,你进去后可以多蹭点,打包带走都没关系。”陆西兴趣缺缺,道:“我不进去。”“啊?”程诀愣了愣,似乎是想不通,道,“你都到门口了,不去纪年家坐坐?”“跟他又不熟。”陆西淡淡道。程诀:“……”不……不熟?不是,这话你凭良心说出来的?***陆西本打算把手机放门口的信箱里就走。谁料对讲机里的女人让他送进去。镂花铁门在面前缓缓拉开。陆西看着前方环境雅致的庭院,有些无语地想。这一家人好像有点懒。出来拿一下都不肯的……给他开门的是一个气质端庄的女人。五十岁上下,一见面就对他微笑,仪态无可挑剔。陆西明显能感受到女人自上至下的打量目光,一时间有些不自在。他低下头掠了眼自己的着装,左脚的鞋侧抵着地面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异样的。“这个……”陆西从口袋里掏出纪年的手机,隔着段距离递给女人,有些防备似的道,“纪年的。”女人看了会儿手机,却没立即伸手接。陆西不免有些奇怪,冷恹的神色里掺入了些不耐,问:“我可以走了……”话音还没落下,女人却突然抬头直视他,微笑道:“你可以叫我陈姨。”“……”陆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道,“哦。”陈姨侧过身,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进来吧,纪年在楼上房间里。”陆西愣了一下,解释说:“我不……”“你不用换鞋。”陈姨已经转身朝里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真没听出陆西要走的意思,自说自话道,“我带你上去,他还不知道你会来。”“……”陆西怀疑这个陈姨是不是有点耳背。要不然怎么说什么她都听不见?陆西还是在门口换了鞋。他跟着陈姨,穿过连接客厅与饭厅的回廊。临近上楼前,陆西朝敞开的双扇窗户外看了眼,发现南边的庭院里居然还有一个泳池,不过被蓝色塑料膜封了起来。有钱人……陆西再次在心底感叹。似乎是注意到了陆西的视线,陈姨这时解释道:“因为快换季了,前天联系了保洁公司的人来清理泳池,水质还在维护中,所以被塑料膜盖着。”陆西点点头,没说什么。他上楼时,打量周围的环境,看到在一面墙上有个装饰架,上面搁置着一把古董拐杖。在白墙的映衬下,拐杖显得威严庄重。陆西不由得多看了眼。陈姨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道:“你是纪年的同学吧?”女人的音量刻意提高了,像是要给谁通风报信。陆西跟在后面,淡淡地“嗯”了一声。只是还没过两秒,陆西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陈姨,问:“你不知道我是谁,还放我进来?”此时,两人已经上了二楼。陈姨回头看了眼陆西,笑而不语。纪年的房间在左拐最后一间。陈姨带着人走到门口,一手握上门把,语态祥和地对陆西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见过你。”闻言,陆西一头雾水。陈姨在这时推开了房门。***起初听到楼下的动静时,纪年并没有多加在意,只当是来了无关紧要的人。直到听到楼梯间传来模糊的对话声,纪年睁开眼。他躺在床上,凝神听了片刻。当陈姨说起“同学”时,纪年目光一闪,瞬间掀开被子坐起来。纪年坐在床边。床头柜上摆放着托盘。他从托盘里捡起盛放了药片的透明小方盒,掀开松茸鸡汤的盖子,连着盒子带药一起扔了汤里。门推开的刹那,纪年放下盖子,看向门口。“……”“……”“……”三个人甫一见面,气氛稍显尴尬和静默。陈姨看到纪年已经起来了,眼里闪过了然的笑意。她侧身给陆西让道,问:“吃饭了吗?”陆西想都没想,实话实说道:“没有。”他直接从学校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只是话刚说完,他就转过弯来,看穿了陈姨的用意。陆西连忙补充道:“我马上走……”“正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陈姨道:“纪年也没吃,你们一起吧,我去楼下给你准备一份送上来。”说完,陈姨不等陆西答复,直接走了。徒留两个少年一人站在门口,一人坐在床边,相对两无言。陆西拿出手机,问:“放哪?”纪年示意了一眼床上。陆西把手机扔了过去。手机跌在柔软的被子上。纪年摸过手机,解锁后翻了翻,道:“谢谢……要不是你送来,我还不知道掉了。”陆西环视一圈房间内。色调偏蓝,简约有格调,比他的房间整洁多了。陆西见室内灯光昏暗,被子掀开了一半,意识到了什么,问:“你在睡觉?”“没睡着。”纪年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起身,道,“门边有灯,帮忙开一下。”陆西依言打开灯。房间内亮了起来。“坐吧。”纪年打开一旁的衣柜,准备换掉校服,一边招呼陆西道,“椅子……或者你不嫌床乱,都可以坐。”床是不可能去坐的。房间里有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躺椅,陆西仅是掠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书桌前的旋转椅。中规中矩。纪年拿出一件宽松的卫衣,扔在床上,道:“同学,我要换下衣服,介意吗?”“这是你房间。”陆西背对着衣柜的方向,打量桌上和架子上的小物件,懒洋洋地答道。接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既然陈姨都去张罗晚饭了,陆西暂且走不了。他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单手撑着面颊。陆西想了想,问:“彭满满怎么招惹你了?”他还记得放学前,两人之间起的冲突。纪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他没做错什么,是我……没控制住,心态考崩了。”“……”陆西没忍住回头看去,道,“你认真……”谁想这一回头,看到的却是纪年手臂穿过衣袖,将卫衣往头上套,露在外面的腰腹紧致结实,虽是少年身形,腹肌、人鱼线一样不少,身材好得让人挪不开眼。陆西心中跳了一下,在纪年穿好衣服前又赶紧转回身,低着头看着桌面。脑子里因为还留存着刚刚的一瞥,有些发热。“你说什么?”纪年刚才忙着换衣服,没察觉到陆西的异样,只是听到他话说着说着就没了,于是问了声。陆西搓了把脸,拉回心神,明显不信,道:“你认真的吗?不是年级第一预定?心态还能崩?”纪年自嘲地轻笑了一下,道:“你可能不知道……”语调里听不出真假,“我心理素质可差了。”陆西摇摇头,当他鬼扯。纪年经过书桌旁,看陆西无所事事,提议道:“同学,明天还有考试,你其实可以复习。”“你放过我。”陆西趴到桌子上,清冷的声线里透出漫不经意的懒散,道,“我不爱学习。”想了想,又补充道:“吃完饭就走。”纪年看着陆西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既无奈又温存。纪年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正好看到天边还残存最后一丝橘粉色的晚霞。他推开一些窗,让室内得以通风。外面的窗沿上支着一个铁花架,上面堆满了郁郁葱葱的盆栽。纪年喜欢让这些盆栽野生生长,所以从不让人打理,已经有爬山虎的藤枝蔓延了出来,缠绕在花架周围。纪年站在窗前,偏过脸看向陆西,道:“早上说要娶你回家,你看我家怎么样?”“……”陆西不自觉由趴着的姿势慢慢坐了起来,没回头,不痛不痒地评价说,“大户人家。”纪年笑了。陆西总能让他开心。“不考虑其他的。”纪年忍住笑,道,“想不想入我家户口本?”“想。”陆西点头。纪年挑了下眉梢:“你……”“想做你爷爷。”陆西把话补全了。纪年:“……”“我能先吃你那一份吗?”陆西看到床头柜上的餐盘,问了声。“等不及了吗?”纪年笑了一下。“有点无聊而已。”陆西环视一周,问,“你房间里有没有好玩的?”“想要好玩的吗?”纪年道,“有。”说着,纪年走过去,将旋转椅掉了个方向,连带着坐在上面的陆西也转向了后方。纪年双手搭在椅背上,弯下腰,面对面地看着陆西。“你……”陆西预感不妙,强忍着没向后避开,道,“干嘛?”纪年眼睛里亮闪闪的,显得神采飞扬,道:“我特别好玩,你玩我吧。”“……”陆西道,“你能像球一样地滚吗?不能的话我还是去玩球吧。”纪年声音低低地笑了,眼睫掀动了一下,他再次看向陆西,变得有几分认真,道:“试试吧。”陆西没反应过来:“什么?”“反正这里没其他人。”纪年眼神暗示陆西的唇,轻声地诱哄道,“你不想试试吗……又不要你负责。”陆西听懂了,脑子里“嗡”的一下,跟倒了熔铁似的,白光一片。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只剩下两道呼吸声,渐渐地,呼吸声开始乱了节奏。纪年试探性地探出一些舌尖。陆西心跳如雷,脑子里懵懵地发热。正当他要一口含住,楼梯间里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陈姨端着托盘走到房间门口。看到房间里一人正坐在桌前翻书。一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看风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陈姨笑着走过去,把托盘放到书桌上,“趁热吃吧。”陆西头埋得低低的,把托盘拉过来,声音有些闷,道:“谢谢。”陈姨注意到,少年露在发丝外的耳尖通红。除此之外,那本摊在面前的英汉大字典完全反了。看破不说破,陈姨又看向床头柜,见晚餐没动过,便对纪年道:“一起过来吃饭。”“知道了。”纪年应了声,却是没动。陈姨走后。陆西拿筷子戳了戳松软的米饭,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尴尬道:“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哪样?”陆西想了想,脸红得要滴血,狭长的眼眸里神色闪动,道:“就像你说的,我又不会对你负责……我特别渣,不想接受你,又见不得你跟别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