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西米文案:晏随少年得志,一战封神,帝急诏入京封赏。老父亲苦苦告诫,进了京要戒骄戒躁,多相看几家姑娘,闲事少管,那时的他心高气傲,答应得好,转身就忘。直到,狠狠栽了个大跟头。“乖啊,不怕,菩萨来渡你了。”身陷囹圄,形销骨立时,素手纤纤的羸弱少女撑起了晏随头顶一片天,少年眼里唯一的光,是她眉目弯弯的笑靥,从此,一念成魔。魏娆一生都在为她想要的姻缘汲汲营营,千里寻夫,吃尽苦头客死异乡。后来她才明白,送上门的不值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男人什么的不要也罢,她要做就做这世间最好。“造化弄人,有缘无分,望君此去珍重。”十几岁的少年,哪懂什么真感情,快走,不送。却不想皇帝一旨赐婚,魏娆转眼成了新任太子妃,而前面三任,个个都死于非命。后世有云,大乾江山是太/祖从前朝皇帝手里抢来的,爱若珍宝的圣显皇后也是从倒霉男人身边夺来的众人拍案:抢得好,夺得妙,我皇威武ps:双处,但非善男信女,卫道者勿入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爽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魏娆 ┃ 配角:待机中 ┃ 其它:等等等一句话简介:为她上天入地第1章 犹生数九寒天,北风卷着飞雪,一片片刀割般刮脸上,生生的疼,魏娆口鼻冻得通红,扶着墙勉强站立,眼前早已模糊,灰蒙蒙看不清前方的路。冷风灌入耳中,夹杂着很多声音,哭喊,哀求,怒骂,跑不动的老弱妇孺,被后面涌上的人推倒,然后无情踩踏过去。更有小童惊天动地的哭叫,想要抓住父亲的手,却被父亲嫌弃累赘,一把甩开,一身轻松地往城门狂奔,唯恐慢了一步,大门关上了,只能困在这里等死。走不动的魏娆干脆不动了,原本混沌的大脑变得清明起来,想着千里之外的老父亲和哥哥们,要是看到她混得这么惨,肯定会骂她活该,然后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可惜大限将至,她连讨骂的机会都没有了。城里的人还在跑,黑压压地一波接一波,无头苍蝇般往城门口撞。跑什么呢?那位大将军不是厉鬼,也不是凶煞,他不会屠城,更不会滥杀无辜,这样无头苍蝇乱撞,死得更快。外面就太平了?兵荒马乱,饥荒匪患,人吃人的都有。最后一刻,魏娆想到的居然是那人淡淡凉凉,悲悯又讽刺的两个字,痴儿。可不是,她也是蠢的,没比这些人好到哪去。“表妹,我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你,那女人只是个意外,你就原谅表哥这一回,快跟我走吧。”董璋追了过来,头戴方巾,身着广袖儒袍,唇红齿白的斯文书生样,深情款款望着魏娆,好像心里眼里只有她。如果魏娆目光没有涣散,尚有一丝清明,看到男子这样,怕是要恶心到吐出来。平庸无能的男人是好拿捏,耳根软,没主见,可这样的人既能听她的,也更容易被别人算计。魏娆只想推开糟心的男人,可恨手上已经使不出力气,董璋这种断了腿的瘸子也能轻易制住她,不过他自己都要靠仆人推着轮椅才能走动,只堪堪拉起魏娆,想带她离开这里,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少爷,不行的,表小姐这样子怎么带,没得拖累我们,到时全都走不了。”仆人急催,使力推着主子往人潮奔去,董璋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悲怆地唤着魏娆,一声声地仿佛肝肠寸断。魏娆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身心得到了解脱,她即便是死,也不想死在董璋眼皮子底下。不是不想他伤心,而是怕这人葬了自己,下辈子还跟他纠缠不清,已经眼瞎了一世,若有来生,若有来生,吐尽最后一点心血,魏娆软软倒了下去,眼前忽然亮了起来,她隐约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嘴角扬起,缓缓阖上眸。城内百姓逃的逃,伤的伤,亡的亡,浩浩荡荡的晏家军什么都不用做,里头已是一片狼藉。几个衙役晃到了墙角,领头的胖子蹲下身,撩开女人遮住脸面的长发,拿水在她脏污脸上擦了擦。“哟,这脸干净了,还挺漂亮的,可惜了,也不留着一口气等我们来了再咽,”“瞧这脸色,估计也没咽多久,不如,”几人彼此对视,心照不宣。才要有所行动,一声高喝传来,吓得他们虎躯直颤。“你们几个围那里做什么?还不把路面清理干净,没气了的拖走就近埋了,有病有伤的搁哪先安置了,我们晏王赏罚分明,军纪严明,你们几个皮勒紧点,少动些不该有的歪心思,”“是是是,军爷别气,我们这就妥善把人安排了,”阎王爷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挡,他们这种只有些老弱残兵的小城,毫无抵抗力,不投诚就只能被灭,皇帝换谁不是做,他们这些小破民只要能活命,有好日子过就行。入了夜,一抹玄色身影疾步行走,没入沉沉夜色,任由女子带着哭腔的呼唤在风中飘荡。“晏随,我一直在等你娶我,不惜众叛亲离也要来找你,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问晏随有没有心?当然有,不然怎么活,只是数落他念叨他,要他娶妻当娶贤的人已经不在,娶了也没人看,平白给自己找个麻烦。“手脚麻利点,赶紧挖,这么多死人要处理,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城郊小树林里,有人声有火光,晏随脚步顿了一下,转个弯走过去,几人背对他卖力挖坑,都没留意他。而晏随随意一瞥,目光落在了一具卷着草席的尸身上,那垂下来的细瘦手腕,有个早已磨得老旧暗沉的紫黑色串珠。晏随夺过最近男人手上的火把,掀开草席一角看清女人的脸,有一点惊讶,又不是那么惊讶。他早说了,她是个痴儿。娇生惯养的簪缨小姐,几个父兄都在,即便战乱也能活得不错,只可惜世家小姐任性惯了,为了情爱把自己置于险象环生的境地,走出去了,就再没回头路。男人转头就要骂,可一看到那张覆面的狰狞面具,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接着又是一声两声,转眼跪了一大片。“见过大王,大王万福,大王万岁。”“滚。”晏随一个字清场。反正闲来无事,给他煮过一碗面的人,他亲手埋。*三月天,春意浓,花开正艳,纷纷扬扬飘落,恰有一片落在魏娆额上,雪肤染粉,长眉妙目,仿佛吸了天地灵气的桃花仙子,闲来无事,到这人间走上一遭。路过的丫鬟心叹,我家九小姐真美。路过的婆子也叹,小姑娘俊的哟,可就是眼神不好。路过的哥哥们更叹,小九这么美,白白便宜董璋那白斩鸡了。魏娆浑然不觉,抬手摘掉额前贴着的粉瓣,两指用力一捻,再看错人,她就自戳双目。“表妹,你在哪里?”一声划破天际的公鸭嗓子,魏娆飘远的思绪被拉回,皱起了眉头。董璋快步走向她,魏娆往旁边退:“昨夜下了场雨,地面还未干,仔细别摔了。”话音刚落,就是一声闷响,唇红齿白的清瘦少年郎贴着微润泥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魏娆不仅没有上前帮扶一把,反而更退了几步,有点相似的画面,又不尽相同,就像昨日和今日的对比,一度让她有些恍惚。那时的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地被难民你推我搡,体力不济摔倒在烂泥坑里,一只只脏脚从她身上踏过,侥幸没被踩死,但也去了大半条命,从那以后心脉受损,身体每况愈下。“表哥,痛吗?”魏娆居高临下,一只手紧拢着另一只手的袖口,唯恐自己一个没忍住,放出袖箭将少年扎成马蜂窝。“痛,不,不要紧!”地面湿滑,董璋两手撑地,沾了不少污泥,忍着恶心的情绪,动作笨拙地爬了起来。魏娆冷眼看着,分外解气。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随军出征挣前程,也只是在后方当个运粮官,偶尔遇到一次突袭,毫无招架余地,摔胳膊又断腿。她历尽艰险,终于寻到养伤的未婚夫,可一推开内室的门,心儿凉透。陌生女人衣衫不整地下床,以胜利者的姿态翘着下巴看她,更有男人魔音般可憎的鼾声……吐了多少血,她自己也记不清了。“阿娆,你别生我的气,我腿废了,回不了京,心里实在难受,就多喝了几杯,我糊涂我混账我该死……”不,他不糊涂,糊涂的是她。魏娆再也不信这世上有老实男人了,几杯黄酒下肚,原形毕露。“我昨夜做了个噩梦。”董璋不明所以,想靠近表妹,又怕自己一身脏污冒犯了佳人,只能温情脉脉凝着比春花还要娇美的少女,柔声安慰。“不怕,表哥这就去抄写十遍佛经给你镇一镇。”魏娆笑了,却比不笑更让人捉摸不透,董璋心里没底,踌躇地问:“要不五十遍?一百遍?或者我请个高僧做法,去去晦气。”“可是表哥,我做的梦跟你有关。”闻言董璋更懵了,白净的面庞微微泛红,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糟了,表妹该不会从哪里听到他吃花酒的事了吧。“表妹,你要是看秋杏不顺眼,咱俩婚期一定,我就把她打发到庄子里去,她碍不着你的。”董璋情真意切地做他能做到的保证。魏娆忍住想要把少年一脑袋拍飞的冲动,尽量平静道:“她一个小小婢女,与我国公府没有半点干系,能碍着我什么?既然表哥提到她了,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后无论春杏秋杏还是几个杏,表哥想要收房请自便,反正我不会嫁给表哥,你房里藏了几个人,我也管不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魏娆不想再拖下去,早日把话说清楚,也省得日后纠缠不清。董璋难以置信:“表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母亲你姑母过几日就要带着彩礼上门,全京城的人都知我们要定亲了,你这时候反悔,丢的是我们两家人的脸。”不提姑母还好,一提,魏娆更加坚定了要跟董璋划清界限的决心。她和董璋的孽缘,其实是由姑母一手促成的,自她开智以后,姑母就把娃娃亲,青梅竹马挂在嘴边,夸他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祖母又宠着姑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顺其自然了,到最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将来的夫婿必定是董璋。董璋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姑母三天两头拉着她哭诉,小儿多惨,受了重伤,风餐露宿,孤苦无依朝不保夕,要是有个好歹,自己没了儿子,她更没了夫婿......现在想来,笼住夫婿不纳一个妾室,连通房都没有的女人能是善茬?到了儿子这里却又是另一重标准,明面上不纳妾,也没有通房,看似干干净净,实则董璋房里的侍寝婢女就没断过,只等他什么时候开窍收用了。她远赴西北,也是姑母一力谋划,否则她连京城都出不去。结果走到半路上,一行人遇到流民,车马被劫,钱财被抢,奴仆也被冲散,她孑然一身,为了保命,绞了发抹了脸,换成男装,混在难民堆里,一路讨食,或做些杂工,后来应征到军营当起烟熏火燎的伙夫,磕磕绊绊长达半年才寻到董璋。有些事情,身在局中看不穿,等到走出了迷雾,方才恍然大悟。老国公本就看不上外甥,文不成武不就,耳根子还软,优柔寡断不够爷们,可小妹执意亲上加亲,听不进二话,老母亲又宠小女儿,不明着表态但也乐见其成。小九自己更是不争气,小妹一封书信说想她了,立马收拾包袱前往董府小住,任他如何劝都不听,老国公犟不过女儿,最后只能认了。他想着外甥科举不行,待二人定了亲,就托昔日同袍帮个忙,把人带到军中磨练,哪怕不能建功立业,至少也能磨磨性子练练体格。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女儿却跑来告诉他,她想明白了,她对表哥的感情是兄妹之谊,并非琴瑟相投。老国公半晌未语,魏娆双膝一弯,扑通跪了下去。“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父亲您消消气,您不是喜欢女儿做的春饼,女儿天天给您做,直到您吃腻。”魏娆从小就是个伶俐人,察言观色,看碟下菜,鲜少吃亏,唯独在董家人身上犯了混,一叶障目,落得客死异乡,还不知道死后尸身有没有被人糟蹋。如果说死前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愧对老父亲,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却连女儿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一想到这些,魏娆更是羞愧,眼圈泛了红,长跪不起。魏良高声斥她也不听,疾步走过去把她拉起,再重重甩开:“为父说了多少次,你听了吗?不说你姑父在北境任职时得罪了晏王,日渐式微,便看董璋这个人,也绝非良配,早先不听,现如今都要谈婚论嫁了,你又不愿意了,换个要面子的父亲,管你愿不愿意了,不嫁也得嫁。”魏娆眼巴巴瞅着老父亲,一副可怜样:“女儿真的知错了,也诚心改过,任打任罚,绝无怨言。”罚了女儿,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这老父亲。不过女儿和董小子相处融洽,甚少红脸,偶尔拌一次嘴,年轻气盛的小儿女赌气放狠话,也不是不可能。“你要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等到明日,你再来找我,如果还是心意不改,那我就把你姑母请来府里,彻彻底底说明白,以后只是兄妹,再无其他。”魏娆用这辈子的身家性命发誓,她的的确确不想再与董璋有任何瓜葛。魏良盯着女儿看了好一阵,思索了片刻,终是开口:“表哥那样的你不中意,那与他相反的儿郎,你可有意向?”魏娆怔住:“跟表哥相反的是怎样的?”有好奇心就是有谱,魏良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心情好转,抚了一把保养得宜的美髯,娓娓道来:“此人身长七尺七寸,风姿特秀,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立马定乾坤,最难得的是出身望族,礼贤下士,宽怀待人,没有半点世家纨绔的骄纵跋扈,可以说是尚京所有权戚贵胄都想招入的乘龙快婿......”起初魏娆还有点好奇心,听到后面,已经能猜出这人是谁了,如果是他的话......“父亲,人家有个公主表妹,还是皇后嫡出,我们争不过的,就算人家看得上咱们,以那位公主的脾性,洞房还没入,喜事就要变丧事。”作者有话要说:此文又俗又狗,请轻拍勿深究,有点慢热,可以直接从后面十六章开始看,文案写得很清楚,就是一对少年少女相爱相杀半路牵手打怪虐渣扶摇直上的沙雕小故事第2章 退亲魏良赋闲在家多年,不结党不营私,但并非不通世事,也知求到这门贵婿的难度有多大,可他就是不甘心,自己女儿有才有貌,通透伶俐,除了出身,哪点比公主差了。“你是我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身份高贵,配他冯劭绰绰有余,你姑祖母若还在世,便是皇后也得掂量着行事。”是啊,先帝在时,魏国公府确实风光,门前车水马龙,每天的访客都不带重的。可先帝驾崩后,新帝即位,面对一个赐死自己生母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脸色。姑祖母那一场急症更是来得蹊跷,调养了大半年病情稍有好转,却在御花园遛弯时一脚踩到滑溜鹅卵石上,后脑摔破,当场暴亡。都知这里头有鬼,可谁敢深究,新帝找大文豪代笔的一篇追忆太后悼文,更是赚得了老百姓满盆的眼泪,皇室有温情,慈母孝子的佳话在民间广为流传。太后娘家魏国公府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问,从此夹起尾巴做人,唯恐皇帝一时兴起,把他们叫出来遛一遛,再摔个跟头什么的。为此,魏娆也是疑惑。那个未曾谋面,却久闻大名的姑祖母,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否真是留子去母的狠角色。这话她不敢对老父亲讲,只能偷偷问姨母,谁料姚氏也责她不懂事,长者已逝,不可妄议。“你这小脑瓜子成天都在想什么,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既然对表哥不是那个意思,又为何要跟他那般亲近?你姑母信一来,你就往她家跑,跑了十年,这突然一撇清,叫外人如何想你,要是传出德行有亏或者身患隐疾,看你还如何嫁人。”魏娆不以为然,帮着姨母纺线,乐呵呵道:“干嘛非要嫁人,我就这样一辈子陪着父亲和姨母不好吗?”姚氏没想到外甥女居然也有这种不婚的念头,不由一怔,随即轻拍她的小嘴,呸了三声:“你还小,情智未开,以后碰到对的人,心境自然就变了,十九二十岁嫁人的贵女也不是没有,我们不急,你也不能想岔了。”魏娆两手托腮,歪头看着已经超龄依然不急着嫁人的美人姨母,循着她的眉眼怀念生母模样。“姨母,你再跟我讲讲娘亲的事吧,她当年是如何看上大了她十来岁的父亲?”一个有着五房妾室,八个子女的大龄鳏夫。“你娘啊!”每次姚氏提到长姐,总是不免一声叹息,目光放空,似在追忆过往,可酝酿了老半天,把魏娆的心都吊到了半空,她又轻拿轻放,摆摆手一句话终结。“她就是个傻子,不提也罢。”魏娆那颗被提起来的心更揪紧了:“姨母,我十五了,已经及笄了。以前你说我小,说了也不懂,现在我长大了,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还有什么不懂。就算,就算我父亲和我母亲并不是两厢情愿,就算我父亲可能使了点什么手段让我母亲嫁他,我也不可能跑去质问父亲。”姨母说母亲年轻时是尚京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就连已逝的先太子也倾慕于她,如果不是家世不显,说不定早成太子妃了。这就是魏娆特别纳闷的地方,母亲不是没有选择,不嫁太子也能挑个别的青年才俊,嫁给有妾有子女的男人简直是自讨苦吃,还没生过娃娃,就被迫喜当娘。还有先太子,他的意外身亡跟姑祖母一样蹊跷,赴莽河治水,身边肯定围了不少官员和护卫,为何只有先太子和几个近身侍卫出事,其他人都好好的。先太子是先帝与元后的嫡子,地位超然,又聪颖勤勉,不出意外,下一任帝王必是这位。而正是这一位的早逝,彻底打破了看似一派和乐,实则暗潮汹涌的现状,各路人马蠢蠢欲动,拼实力,拼心机,拼谁更狠,最终继后魏氏认养的惠王胜出,即今上。先太子的死,姑祖母的死,甚至母亲的死,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看似一点边都挨不上,可魏娆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就像那个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男人,都说他是魔,是戾鬼,只知杀戮,毫无人性。可魏娆和他会过的那两面,却有不一样的感受,在她看来,他冷漠得不近人情,孤绝得无人能够触碰到他的内心,但他始终都是坦荡有底线的。那夜营帐被袭,她所在的伙房也未能幸免,一把大刀砍下来,她躲避不及,袖箭也没带在身上,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却听到砰地一声,她战战兢兢睁开眼睛,脚边倒了个人。一身黑甲的男人身形挺阔地坐在桌边。“我饿了,煮碗面。”吃完面,男人在桌上放了个金元宝,来时无声,去更匆匆。之后的第二面,为了一贯银钱,她冒险换回女装代替小桃红进他账中,说是大将军癖好特殊,不碰女人,但偶尔也会召个一次,只要枯坐一晚上,熬到天明就行。确实如小桃红所言,魏娆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矮榻上,而人人敬畏和惧怕,一脸青面獠牙的大将军自己翻着书倚在虎皮高座上,冷言冷语问她几句,待要她奉茶,她走到案前,发现自己藏在枕头缝里的袖箭居然就在茶盏边摆着。她以为只是巧合,袖箭虽然少有,但也并不是唯她独有,然而世间巧合种种,偏偏没有她这一种。大将军合上了书卷丢在桌上,不轻不重的声响,却如索命符扼住了她的心神,她屏住呼吸听他说了长长的一句话,险些喘不过气来。“是我把这东西赐给你让你自己解决,还是说说你这忽男忽女的戏法是如何变来的。”魏娆很清楚自己不是这位大将军的对手,何况又是他的地盘,他捏死她就像踩死蚂蚁那样轻松,她寻表哥而来,吃了多少苦头,快到目的地了,不想在这时候功亏一篑。她招了,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她的身世,她为何而来,要去到哪里。或许是她的坦诚换来了男人的一丝怜悯,他沉默良久,淡嗤了一声痴儿,就放过了她。世称凶煞的男人救她一次,放她一次,而手无寸铁的男人却生生将她逼死,世事就是这么可笑,并不是非黑即白,譬如魏萍,于魏娆而言,比鬼面阎王还要可怕。“小姐,姑太太来了,在安和堂,说要见您。”翠柳门外一声高喊,魏娆未吭声,姚氏看她一眼,摇头,提气道:“知道了,你先去回禀老太太,九小姐一会就到。”姚氏寄人篱下,不便掺和魏家的事,魏老太太也不是很想看到她,只能拉着外甥女千叮万嘱。“你别的都好,唯独一点,脾气犟,一个不顺心就黑脸,你爹惯着你,不跟你计较,你祖母就未必了。你姑母更不好说,她拿你当未来儿媳才会宠你,你这突然不认了,落了她的脸面,她不一定不计较。”魏娆垂眸聆听,撇嘴道:“她可不宠我。”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处心积虑算计娘家人,只为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到了安和堂,还没进到大厅,魏娆听到里头传来的争执声。“你的儿子是人,我的女儿就不是了,你儿子想娶就娶,我女儿说不嫁还不行了,这里到底是我魏家,还是你们董家?”“大哥这话就说得诛心了,我如果不向着魏家不孝顺母亲,早就跟你们不来往了,何必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自己,连我唯一的儿子也送来侍孝。外人更传璋儿要入赘魏家,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可有半点怨言,我一心向着魏家,没想到大哥竟然这样想我,真是叫人心寒。”魏萍生就一张巧嘴,做姑娘时就压了族内兄弟姐妹一头,婚后更是精进,论口舌之争,鲜少输过谁。魏良一个七尺男儿被她三言两语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怒眼相对,长袖一甩,重申自己的立场。“小九不愿嫁,谁也别想勉强。”“是小九不愿意,还是大哥你不想,总要听小九她亲口说说。”魏萍就不信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被她糊弄了十多年,会突然反水。然而不信邪的魏姑太太这回注定要失望了。魏娆提着裙摆跨进了屋,先是对着老太太盈盈一拜,再朝父亲行礼,最后才看向魏萍,声音柔软清脆,态度却也坚定。“请姑母息怒,不关父亲的事,小九是真的不想嫁表哥,强扭的瓜不甜,姑母也不想我和表哥最后成为一对怨偶吧。”魏娆的五官没得挑,尽挑爹娘优点长,远山眉水杏眼,樱桃小口一点点,不笑时我见犹怜,笑起来灿若花开,珠辉尽显。魏萍盯着小侄女,目光复杂,半晌不语。才数十天不见,这孩子瞧着好像又俊了不少,尤其那双眼,更为灵动有神了。再过几年,经了事,彻底长开,她那愣头愣脑的儿子能压得住不。美人难求,但守住美人更难。见妹子不吭气了,魏良就像打了场胜仗那般痛快,捋须朗声道:“看,我说吧,也就你把你儿子当宝,我家小九这样的品貌,便是状元郎都算低嫁了,你儿子连个县试都考不过,文不成武不就的,除非是昏了头,不然哪个高门大户愿意让掌上明珠下嫁。”“大哥,休要欺人太甚,璋儿再不济也是你亲外甥,他年纪尚小,十六而已,将来际遇如何,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再说外人都知璋儿和小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是要亲上加亲的,你们这时候反悔,是将小九推向了风口浪尖,但凡有点讲究的人家,不可能不介意。”说话间,魏萍眼尾扫向魏娆,颇有点警告的意思。十几岁的小姑娘,确实还有任性的资本,但自毁前程的任性,就万万要不得了。良久未语的老太太这时出声了,招手把魏娆喊到身边坐下,问她是否一时冲动,和璋儿闹脾气了。魏娆正要开口回话,董璋急急忙忙冲了进来,一把跪在老太太跟前。“外祖母,我对表妹一片真心,日月可鉴,求外祖母成全,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惹表妹生气了。”“痴儿,你这又是何苦,你心再诚,人家不当一回事,也是白搭。”魏萍撩袖子抹了抹眼角,话里不尽嘲讽。魏娆不想再忍,干脆把话撂开:“姑母说表哥心诚,我却想不明白一边发誓对我一片真心,一边又去吃花酒的男人能有多诚,更不说他房里那些莺莺燕燕,姑母你给我的承诺是我们定亲以后就全打发走,那你们敢不敢当着祖母的面发誓,无论我将来是否有子,表哥都绝不纳妾,也绝不能休弃我。”一番话落下,全场寂静无声。老太太松开了握着孙女的手,魏良一脸惊愕地望着女儿,魏萍更是见了鬼似的,半天说不出话。董璋被表妹秀雅从容,侃侃而谈的风姿倾倒,痴痴狂狂就要举起手,却被身旁的母亲摁了回去。“小九,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七出之条,首先无子,你若生不了,又不让纳妾,岂不是叫董家绝后,于情于理你都说不过去。”魏娆笑了:“姑母既然不能护我到底,我又怎么敢嫁。”“对,连个誓言都不敢发,要来何用。”自己的女儿自己护,魏良不惜跟妹妹翻脸,也要把这桩糊涂官司彻底捋清白了。“大哥你---”魏萍不死心,还想辩上一辩,却听到管家在外头高呼,“国公爷,老夫人,姑太太,不好了,姑老爷出事了。”“姑老爷出什么事了?”魏萍注意力被转移,几下快步走到门口,急声催问。魏娆内心更是咯噔了一下。果然,还是来了。十七八岁的英俊儿郎,尚未遭逢巨变,还不是两年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混世魔王,这时候的晏世子,迎着骄阳,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路见不平更是仗义出手,何等的威威风采。光是想象那画面,任谁都会感叹,生命竟然能够如此鲜活美好。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好看的话,就收一下吧,男主还没正式出场呢,又正又撩还能打怪的美少年,香得很,你们肯定喜欢的,第3章 夜会太子寿辰那晚,晏王庶子被刺身亡,而刺穿他心肺的那把佩剑,正是晏王世子所有。在场的都是太子委以重任的亲信,不过四五来人,其中就有名声斐然的锦乡侯世子冯劭。他们口径一致,对外说辞都是晏世子醉后失态,拔剑乱舞,误杀了兄长。晏随就近被羁押在了东宫偏殿数月,直到晏王亲自前来尚京为儿子求情,皇帝才勉为其难赦免了晏随,交换条件便是晏王留在尚京为质。然而还没等晏随回到北境,老晏王就突发急症,病死在了京中。......这是魏娆上辈子能够打听到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