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随的问话确实让魏娆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有些事,并不是她想就能如愿的。如果非要嫁人,嫁给太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伤在那地方,大家都心照不宣,相当于是把那层遮羞的纸捅破了,皇帝再想折腾点什么,也得要点脸,看他儿子有没有那个能力。就如太妃所言,太子这一伤,不管最后谁当太子妃,都是走运,相当于保住了命。即便因为子嗣问题,太子坐不稳储君的位子,最后也能捞个亲王妃当当。想要子嗣,从宗亲里抱养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魏娆思来想去,或许这样的活法也不错。就算将来这天下换人做了,有晏随的一份承诺,魏家也不会差。想到这一层,魏娆不能跟晏随交恶,还得不那么明显地提升他的好感度,于是干脆摇了摇头。“不想。”不过不想,她也没辙。而他,更不可能为了还她恩情而跟皇帝作对。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写的太繁琐,改也不好改了,后面加快进度,争取下个月完结,希望下月能解封,回去工作,指着写文养家的尝试失败,一点自信心也打击没了,感谢还在追的小伙伴了,爱你们~~~第24章 乱心之前惠帝扣着晏随不让他走,现在心一烦,只想他有多远滚多远。挂念北境那边的局势,晏随也是归心似箭,不过在离开之前,这边的事情,也得安排得明明白白。譬如眼下这一桩。晏随承认他对魏娆动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也在不经意地想拉近跟她的距离,可这看着很乖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拘泥于那一层多出来的身份,对他明显疏离了不少。偏殿那一晚,就仿佛是一枕黄粱,可晏随又很清楚,那并不是梦。好几次,晏随都忍不住想说,你不愿意,那就跟我回北境,我护你周全。可尚存的理智让晏随生生打住了,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刘家气数未尽,而且路途遥远,他又要星夜赶路,不可能那么周全地照顾到她。而她有着世家小姐的骄傲,也未必愿意跟他离开。先喜欢上的,注定更受煎熬。等到双胞胎去练木桩了,晏随将魏娆带到一边,说要教她射箭,实则叫她把袖箭拿出来。魏娆不明所以,全凭着一股莫名的信任,把她防身的家当交了出来,晏随拿到手里捣鼓了几下,把机关调了又调,再交还给魏娆让她试试看。有点懂了的魏娆对准前头一颗树干,弹动开关,出乎意料的快,之前还有点费劲,现在相当顺手。不愧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人,别看年纪不大,懂的还真不少。想到他发现袖箭那时她的紧张和戒备,魏娆只觉自己好傻,人家压根就看不上,估计还很嫌弃她把袖箭当宝贝的蠢样子。不想被人觉得蠢的魏九姑娘有点不待见晏世子了。可他毫无所觉地杵在她身边,手里把玩着一把飞刀,还问她要不要试试,这个也很方便。魏娆觉得做人要专心,能把一门手艺练得出神入化,已经是相当了不起,而她不想三心二意。晏随也有他的执拗,他觉得好的东西,想送给你,你最好利索收着,因为到最后,他总会变着法让你接受。魏娆不知道瞪了七哥几眼,偏他好似眼瞎了似的接收不到,喜滋滋从晏随手里接过小巧精致的飞刀,还很诚惶诚恐表示一定不辜负燕兄的好意,平日多加练习。弟弟有礼物,哥哥也有,魏梁收到的是一张弓,跟晏随那把是同一个匠人所造,用起来不是一般的称手。魏梁感动得一塌糊涂,忽然觉得弟弟说得也没错,小九嫁给这位本事了得的燕兄也是可以的,可惜,到底迟了一步。燕过留痕,晏随人要走了,但走之前,也不忘在魏家人心里留下点不可磨灭的印象。魏娆看着双胞胎哥哥那副感激涕零的奴才样,气不打一处来,就这脑子还想干大事业,被人卖了估计还要笑嘻嘻帮人数银子。明白人魏四倒不觉得有什么,他那些年为了开拓北境商机,孝敬给晏家军的粮草不知道有多少,晏随小恩小惠地回送,根本不是个事儿。魏娆是想不明白,冷情冷性的晏世子态度变得有点快,即便为了她那点恩情,也夸张了。魏亭看向当局者迷的小妹,还有心情笑出来。四哥一笑,魏娆更蒙了,心里更是毛毛的。“世子跟我们交好,也算好事,不过不可外宣,你心里记着就好。”魏亭对自家弟妹素来大方,妹妹眼看着就要做太子妃了,陪嫁不能少,魏亭把他南边的一半房田铺子都拿了出来,给妹妹添嫁妆。从不露富的魏四敛财能力可谓前无古人,魏娆是知道自家这位哥哥有些本事,可没想到短短五六年,居然能积累到堪与皇商游家匹敌的惊人财富。魏娆捧着厚厚匣子,里面放满了田契地契房契各种,沉甸甸压她的手,也压她的心。“不必有负担,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小八也有份,你分一些给她。”魏娆闻言当即分了一半装到另一个匣子里,让人送过去。魏四点头:“你们同去太子宫中,是该相互照应。”魏姝为人谨慎,又太过于拘谨,对几个哥哥都是礼仪周到,但不够亲昵,兄妹感情也显得生分。人心都是肉做的,魏四不可能不偏,不过东西送到小九手上,就是小九的了,她要如何分,他也无权置喙。魏姝在自家姨娘屋里坐着,东西送过来,周姨娘也看到了,直叹九小姐是个厚道人,姐妹俩入了太子府,务必要互相照顾。“姨娘不说,我也会做的。”魏姝早就做好了准备,小九不喜欢的事,她代小九做,反正她这辈子就这样了,无可,无不可,若能讨得太子几分喜欢,安安稳稳养老,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太子这一伤,大抵是真的伤了根本,躺在床上足足一月有余才勉强能下地,走个路都费劲,更别说成婚。皇帝伤脑筋之余,不得不把婚期往后推,并在民间广招道士,为太子炼制补身仙药。因为加税一事,已经是劳民伤财,再花重金为道士筑高台炼药,强征劳动力,更是惹得天怒民怨。还有就是南方几个州县的赈灾款,分到灾民手上的本就不多,皇帝下旨一停,数十万灾民饥不裹腹,为了生存少不了要生事,兵力不足的小县城最先遭殃,难民大批涌入,见到食物就抢,粮食充足的大户人家全被洗劫一空,能保住命就是运气了。寒门和朱门之间长久积累的矛盾和冲突,在这一场生存危机下彻底大爆发。魏亭在南边的一些生意也受到了波及,好在他底子厚,没有动摇到根本,但向来未雨绸缪的男人开始盘清转手部分铺子,变成现钱,大量购入易储存的粮食,为将来做准备。魏娆有着前世的记忆,对粮食的执念更深,手上所有银钱几乎都用来建地窖囤粮,对于日渐到来的婚期,反而没那么在意了。太子那身子,能不能顺利进到婚房都难说,更别说圆房了。魏娆两世的记忆,使得她有着灵敏直觉,那就是,她这个太子妃可能做不长。民间怨声载道,惠帝无知无觉,责令务必将这次太子大婚办得隆重盛大,尚京几个城门都铺上了锦缎做的红毯,挂上了红灯笼,自四面八方铺展而来,齐齐向东宫聚拢。双胞胎坐在屋顶上,看那满城的红,过足了眼瘾。“小九这嫁得不亏,风光啊。”“太红了,看久了眼睛累,太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魏栋颇有几分乌鸦嘴的潜质,他这话说出来不过一个晚上,太子就受不住了。成婚前一天,太子服用了老道炼制的固本培元仙丹,本想养精蓄锐,不想可能是服用过度,没过多久就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等到太医赶到,人已经没气了。皇后听闻噩耗,两眼一抹黑,当场晕了过去。而惠帝瞠目欲裂,抑制不住地破口大骂,拔剑直接冲到炼丹台,把里头的道士杀了个干净。跟在惠帝身后帮他收拾破局的锦乡侯面无表情,一把火烧了劳民伤财修建起来的高台,脚步沉沉地步入夜色里。部下在他耳边低声问:“将军,皇后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不必,是福是祸,都是她的命。”凉薄的话里,竟听不出一丝兄妹之间关怀的情谊。当夜,不仅高台走水,皇城好几处也起了火,其中就有天牢,里头囚犯死的死,伤的伤,更有不少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一具具焦尸,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只能对外统称失踪待查,其中就包括冯劭。一夕间,皇城内,人人自危,似乎天灾人祸成了常态,太子都死了,其他人又如何能安稳。魏国公府大门紧闭,魏良叫来子女严正训话,没有必要,不许出府,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就是福气。世子魏修一脸愁容道:“儿子们是没问题的,可两个妹妹怎么办?太子这突然没了,婚事卡住了,宫里也没个准话,妹妹该如何是好?”魏娆其实还好,内心没什么波折,嫁不嫁的,她总有活路。魏姝没她想得开,眼睛泛起了红,抬着袖子频频拭泪。魏良看看两个女儿,一个面容平静,一个愁容满面,同为姐妹,性子却是天壤之别。魏亭早就有他的打算,这时候时机到了,不吐不快。“父亲,现如今尚京的形势,甚至整个南边,您心里肯定也有数,妹妹们呆在这里未必安全,不如随我前往北境暂居,那边在晏王治理下还算太平,即便边境有外敌,也不必过虑,晏王父子,更有治世之才,去那里,才能保平安。”按照往常,魏亭说这话,早被老父亲一棒子打了去,可今时今日,魏良沉默了。太子都能说没就没,还能指望谁。皇帝越发昏聩,杖杀了几个劝谏的老臣,已经听不进任何忠言,要是哪天发了昏又把小九召进宫,拼上他这条老命也无济于事。锦乡侯那边折损了嫡子,却是异常平静,也让魏良感到忐忑。草根出身的武将,发起狠来,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魏良越想越不安,当夜就喊了几个儿子到书房里议事。人不能多,怕引来上头注意,魏四打头,带着两个妹妹先走。杨晋那边已经跟东城兵马使刘瑾联系上,可趁天黑换防时把他们送出京。作者有话要说:换地图谈恋爱,哈哈第25章 夜出魏娆是在午后被父亲那边的管家通知,把一年四季要穿的,素一些的衣服尽量打包,银钱带够,还有易于储存的干粮,能带上就带上。秋初的天格外干燥,草木也开始枯黄,算不上出游的好季节,也不适合探访远亲,魏娆直觉这次一走,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回尚京,心里其实是不大乐意的。她已经错过了一世,现在只想多陪陪父亲。魏良却由不得女儿不乐意:“这尚京的形势变幻莫测,为父在朝中无权,手上也没兵将,若真有个变故,你们一个个的,我哪里顾得过来。”“那我们走了,父亲你呢?”魏良肯定要守着自家祖宅,不到危急关头,是不可能轻易离开的。在很多世家眼里,宗祠牌位,家业传承有时候比命还重,魏良便是如此。“为父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再去找你们。”魏良只能这么应付一句,内心真实的想法是,能不走,尽量留下来。魏娆哪里不了解自己的父亲,还要劝上一劝,被姚氏拦了下来。“姐夫放心,有我看着小九,不会出错的。”姚氏留在魏家只为魏娆,魏娆走,她也必须跟着。魏娆一个人闷闷不乐躺榻上,姚氏在外间指挥丫鬟婆子收拾行李,抽空进来看看想不开的外甥女。姚氏把魏娆盖脸的锦被拉下来:“我那个梦里,你为了你那表哥离开尚京倒是挺开心的,这会儿又闷闷不乐。”那能一样那时她傻,现在无爱了,脑子也清醒了,很多东西都想明白了。“姨母就别打趣我了。”魏娆想拉被子,没拉动,姚氏叫她起来看看,有没有漏装的物件,免得事后想起又来抱怨。“姨母看着收吧,我不挑的。”外走避难,哪来那多的讲究。魏娆情绪实在不高,回想近几个月发生的种种,到这时候似乎又回到了奇怪的原点,她最终依然要远行,不过这回是跟着家人一起,悄悄的走。到了黄昏时分,夜幕降下来,就连道别都是悄悄默默,魏良叮嘱了子女几句就转身回去,魏亭捂着魏娆眼睛,叫她不哭,只是出去玩,开心点。双胞胎扮成小厮的模样,跟在魏亭身边,早就想见识外面的大江大湖了,催着魏亭赶紧出发,显得魏娆一个人的伤感有点格格不入。几辆马车从国公府后门出发,缓缓驶向了东城门。城门那边已经换班,刘瑾守在那里,魏亭拿出路引和户籍证明,刘瑾检查了一通,就让兵士开城门放行。魏亭抱拳朝刘瑾道谢,刘瑾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在魏亭从他身边经过时,低声说了句:“记住你的承诺。”这个忙,他不是白帮的。魏亭同样低声回:“自然。”马车缓行发出的踢踏声,仿佛踩在了魏娆心上,出了城门,她掀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巍峨城墙上火把熠熠,将前行的路照得亮如白昼,然而再走一段,终究要没入这沉沉夜色中。她不是第一次离开尚京,可这一次,远比上一次冲击感要强,上一次,她以为她还能回来,可这次她连回来的念头都不敢想。相比魏娆,姚氏心情不错,她在这方寸之地呆得实在是够久了,久到都不知道外面的天空什么样了。“你不是想看雪?北边的朔雪,苍茫辽阔,天和地之间都好像连成了一片,纯白无垢,你看着那雪,心上都好像被洗涤了,干净了不少。”姚氏是在北方长大的,尽管日子过得很苦,到了冬日,天寒地冻,手脚冻出不少暗疮,躲在被子里整宿睡不着,可她依然怀念那时候的自己,没有过去的她,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北方的雪,魏娆当然看过,最惨的一次,晕倒在雪地里差点就此长眠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雕的盛景,确实美,但不美的记忆太多,魏娆最多不讨厌,可喜欢也谈不上。夜里不适合走长路,一个时辰后,到了最近的辅城,魏亭找了个驿馆,包了后面一个小院子,歇息一晚再上路。杨晋也在这里,而且就住隔壁院子,魏亭夜里视察周边环境,碰到同样警惕心强的杨晋,两人在路上遇见,对视了好半晌,各自一笑。魏亭能搭上刘瑾,也多亏了杨晋,少不了要感谢一番,备上酒菜款待,杨晋不贪银钱,就好这口,几杯黄酒下肚,话也讲开了。“不必谢我,说来也是晏世子的嘱托,叫我关照你们,刘瑾有求于世子,还算信得过,尚京附近几个州县兵力多,还算太平,到了南北交界的地带就一言难尽了,北上寻生机的流民,还有游走的匪患,鱼龙混杂,兵力也弱,你们最好多雇些打手,或者干脆找个厉害点的镖局,跟着镖走,稍微稳妥点。”杨晋也算尽心,把自己的顾虑,和他们路上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一道明,魏亭往年都是自己走南闯北,此次带着一干家眷,情况跟往年大不一样,也确实要更小心才行。魏亭自问不是个守规矩要面子的人,求人也是理直气壮:“不如杨兄随我们一道,衮州跟济州离得不远,我们也算同路,路上有个什么事,还能多个照应。”杨晋哪能听不出魏亭话里的意思,他一个人还能快马加鞭,星夜赶路,可摊上这么一大家子,还有几个娇客,耗在路上的时间起码要多上一倍。不是很想答应的杨晋又想到晏随那半是嘱托半是威逼的话。“她对我有恩,你费点心,多看顾。”晏随什么样的人,记恩,也记仇,不好惹,惹不起。杨晋对这个小了自己将近一轮的小师弟,也是有点怵的,对付不顺眼的人,那是什么昏招都敢使,邪门的很。魏亭看杨晋那表情有所松动,再接再励道:“杨兄好像二十有七了,为何还不成个家,若是有什么难处,譬如钱财方面的,但说无妨,别的不敢夸口,但这方面,小弟还是能帮得上的。”杨晋看着魏亭眼角溢出的那么一点笑痕,没什么表情的问:“魏兄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他又比自己小得了几岁,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他国公府的公子,多少人盯着,换个家风严的早被捆绑着拜堂去了。魏亭忙摆手:“不是笑,是关怀。”呵,口蜜腹剑,魏四的话,只能捡着听,很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能当真。翌日一早,杨晋收到晏随传来的密信,也是吓了一跳。这位果真是不走寻常路的主,走了数日,居然还停在陈县,从这到陈县也就两天的路程,晏世子裹脚布般的龟速,让杨晋不知说什么好了。杨晋看完后就把纸条捏碎了丢进火盆里烧掉,转身对着送信的幕僚道:“你速去回禀世子,就说魏四,双胞胎,还有魏家九小姐都在这里,他是否再等个两天,反正都是顺路,也不差一天两天了。”晏随制造急着回北境的假象怕是掩人耳目,晏王府能人辈出,没道理几日的时间都扛不住,晏王虽然勇武不敌儿子,但在调兵遣将这块,姜还是老的更辣,八百里加急也是做给皇帝和朝臣看的。杨晋说完好半天了,却不见高个子幕僚离开,始终低着头,好像有多舍不得他。“你可听明白?”杨晋心里感觉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直到男子不再压着嗓子,用正常的语调道:“以我对晏世子的了解,他该是愿意多等两天的。”听到这话的杨晋一瞬间就呆住了,内心的那点怪异得到了解释,而他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何况院子只有一个灶台,两个厨子,分开做根本忙不过来,魏亭点了几样弟妹们爱吃的菜,就把杨晋也请了过来,用完早饭后正好一起出发。杨晋草莽出身,也不讲男女分桌的大宅规矩,只是瞥了眼身旁面容粗糙的高个护卫,有点看戏似的问:“朱兄弟要不一起去,那位魏小姐是个爽利人,多双筷子,想必是不会介意的。”朱护卫布满刀疤的脸上满是木然,淡声道:“不了,面容丑陋,别吓到了京城来的贵女。”杨晋诶了一声,憋笑憋得腹痛:“那魏小姐就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说不定二位异常投契,还能结成异性之交,拜把兄妹。”譬如杨晋自己,结义妹妹就有好几个,每逢一个妹妹出嫁,他都是掏出家底那般送嫁,可以说是相当重情重义了。这话得分对象,有的倾向于兄妹之义,有的心思不在此,还藏着掖着不能道明,杨晋说这话反倒是皮痒痒欠收拾了。“如果你是觉得骨头痒了,我不介意浪费点时间帮你卸了再重新装上。”朱侍卫是个狠人。杨晋抱了抱拳,闷笑在心里,适可而止,过了真就不好收场了。用过早饭,魏家人打点行装,再次上路,魏娆走出院子,上马车前,看到杨晋身边多了个男子,生得挺阔昂藏,就是那一脸的疤,看得有些吓人。魏娆自己还好,她身边的翠柳明显哆嗦了一下,催着魏娆快些上马车,莫被怪人吓到了。姚氏闻声望了过去,面上没有丝毫的异色,反而斥责翠柳大惊小怪,善恶在于心,而不是容貌,高门大户出来的人,不该连这种宽容之心都没有。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杨晋离得不近,也能听到个大概,不由啧了声,对着身旁男子轻声道:“这位姨母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听说魏小姐十分听她的话。”话说一半,点到即止,后面的意思,自己领会了。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算见到了,还是视而不见(o??o)/古代恋爱不好谈,见一面作者头要秃,下本写个农家女,或者落魄千金,泥腿子一只,不讲规矩,怎么爽怎么来第26章 欲动魏娆因为经历不同,心境也同时下十几岁小姑娘不一样,她跟姚氏更谈得来,对上差不多大的同龄人,譬如翠柳,譬如魏姝,她就有点闹不懂她们那七弯八拐琢磨不透的少女心了。譬如翠柳,说那侍卫吓人的是她,时不时拿眼睛偷瞄那人的也是她。最后魏娆看不下去了,提醒她收一收情绪,待嫁之心谁都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表现得这么明显,会吓跑汉子的。这话一出,收情绪的不只翠柳,还有默默放下帘子的魏姝,手落下那刻,她还扫了一眼羞答答的翠柳,魏娆吸了吸鼻子,隐隐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火-药味。魏娆招手让翠柳挪挪小凳子,离自己近一点,压着声说她到了嫁人的年纪,若是真的看上了,自己便去跟杨大哥说说。能跟杨晋交好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去。翠柳忙不迭摇头:“奴婢要照顾小姐,不嫁人的。”沉默半天的姚氏笑了:“这一路,停了多少次,你就看了人家多少回,还敢否认。”翠柳照顾魏娆尽心,若可以,姚氏也愿意给她这个体面,以长辈的身份帮她说亲。翠柳当即脸红到脖子下,嗫嚅道:“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那位朱侍卫长得高,身板正,比其他人要看着打眼。”末了,翠柳又补了句:“不看脸的话。”闻言,魏娆一声悠扬的长长的:“哦。”随即魏娆又转过头看向另一侧安静坐着的魏姝:“八姐,你也觉得那位朱侍卫很有魅力?”车里都是亲近的女眷,没那么多顾忌,魏娆也并不觉得这么问有什么不对,谁想魏姝也跟翠柳一样,闹了个大红脸,支吾半晌才吞吐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姚氏又是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位八小姐说好也好,没什么坏心眼,说不好,那就是太捂着了,一点女儿心事,便是玩笑般说出来,谁又会真当回事,一觉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最近的驿站在陈县,而明天午后才能到,所以今晚他们得在野外露营。除了双胞胎头一回出来,其他几个男人都是在外闯荡惯了的主,搭营帐燃篝火,生火做野食,一样样的来,有条不紊,看得几个女眷直咂舌。其中一道最让人称赞,朱侍卫烧着泥巴做的叫花鸡,只是简单抹上油,再撒点盐,加些山里特有的香料,吃上一口,唇齿间满溢着肉香味,嫩而不腻,那种吃到美食特别欢畅的感觉,比做神仙还要快活。魏姝和翠柳都是第一次吃,极力克制,想要表现得矜持,但持筷子夹肉的手就没停下来过。魏娆上辈子吃过一次,依稀还记得那个味儿,可跟这回吃到的一比,口感差了不少,就着这肉,她馒头都多吃了两个。唯有姚氏最淡定,在市井长大的她就算没吃过,也见识过不少,还颇有兴致地聊起了美食。“这样的鸡肉,切成丝儿拌到面皮里,葱姜蒜末各来点儿,任你再挑的嘴儿,都得胃口大开,吃了还想吃。”魏姝和翠柳已经忍不住地一脸向往,啃起馒头都更起劲了,魏娆还算稳得住,不过心里也是记了一笔,等到了陈县,一定要买足材料做份鸡丝面皮吃。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魏娆叫翠柳取了坛用野菜做的咸菜,给那边篝火堆旁的男人们加餐。烧鸡,配咸菜,人间美味。双胞胎难得吃到这么原汁原味的乡野菜,两张嘴就跟貔貅似的只进不出,魏娆坐这边都能听到两哥哥砸吧嘴儿的声响,堂堂大家公子,还不如旁边的江湖人士来得斯文。杨晋吃着野菜,不觉想到了家乡的味道,感慨万千,将菜坛子挪到了朱侍卫跟前,叫他也尝一尝。“这菜别瞧着黑,味儿真不错,你试一口,不爱吃就吐出来,也没什么的。”魏亭路上一直在观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丑面男,内心越发浮现一个大胆的念头,也想试他一试,持筷子夹了好大一坨野菜到男子手里捏着的馒头上,还很是无所知地打趣道:“这野菜是我小妹亲手做的,连晏世子吃了都说好,朱侍卫这舌头,难道比晏世子还要挑剔不成。”新鲜的,和腌制过的能是一个味?朱侍卫内心暗潮汹涌却发作不得,淡然的目光落在那黑得像毒药的菜团子上,抬手送到了嘴边,没什么表情的咬了一口。杨晋有点不忍心,非常体贴地递上水囊,却被慢嚼细咽吃着野菜馅馒头的男人推开,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了。魏亭看得更乐呵,竖起拇指夸:“朱兄够义气,给面。”入了夜,几个男人商量后,每人守一个时辰,轮流换岗,双胞胎算一个岗。魏娆睡到半夜,做了个梦惊醒过来,帐内亮着油灯,其余三人睡得沉,魏娆轻轻翻个身就坐了起来,拿过枕边用衣物掩着的袖箭,穿上淡紫色外袍走了出去。一轮弯月高挂在夜空,淡淡的一点光洒下来,远不及篝火明亮,一抹身影抱剑靠坐在树边,火光照亮了他的模样,仿佛在他身上镀了圈圣光,那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人不知不觉就忽略了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魏娆定定望着男人侧对她的身影,心头猛地跳了那么一下,解释不清楚的微妙情绪在体内发酵,最终魏娆想了又想,只能归咎到夜色太美,人在眼里的影像也跟着美化了。簌簌几下,风吹落叶发出的响动,男人垂下的眼皮子动了,朝魏娆这边看了过来,也止住了魏娆欲走开的脚步。视线碰撞的那一刻,魏娆心想她大概是疯了,居然恍惚间看到了晏随。那双眼睛传递过来的又冷又傲的气息怎么那么似曾相识--等等,晏,随?魏娆仿佛不经意窥探到了某个不得了的秘密,心跳快得不能自已。这人一脸的疤逼真的能吓哭小孩,如果是晏随所扮,那他何苦来哉,堂堂一个世子爷,非把自己整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混在五大三粗的男人里,时不时还得喂喂马,检修一下马车。看人都不用正眼的傲气世子爷,也没经过前世的大起大落,魏娆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令他这样,不过如果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干些与朝廷相左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这就不是魏娆能够窥伺的了。“你还要站在那里多久?”他靠着树干不动,就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走过来,是否到天光初晓,她也迈不开一步。魏娆脑子里进行了那么一会的天人交战,最终心一横,抬脚走了过去,别问她为什么,只能说好奇害死猫。她就想证实一下她的猜想对不对。鉴于男女有别,魏娆不能走太近,就在离男人几步之遥的大石块上并腿坐着,抽出帕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前世她连乱葬岗都睡过了,不想对着这人,她依然又点紧张。“你的鸡---”“你的菜---”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同样都觉得自己好蠢。魏娆擦完了手又接着擦脸,然后淡定地问了句:“朱侍卫也是北方人?”朱侍卫显然不是很想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但他依然嗯了一声。魏娆心里发笑,遥望着星空,似在回忆:“我之前也认识个男子,从北方来,前些日又回了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