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也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做什么?”白念赶紧指了下几步之外的沙迁:“那不是我男朋友。”沙迁站得笔直地没说话,默默退开到一边。“……”许也静微微蹙眉,“所以……长夏刚刚误会你了?”白念连连点头:“是。”期待中的电话号码并没有从许也静嘴里说出,与之相反,许也静表情怪异地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圣母到帮情敌牵红线吧?”带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许也静把手指放到眼睛前摆弄起涂过指甲油的指甲:“白念,我们同宿舍四年,我可太了解你了。你这人吧,自尊心强得要命,我在咖啡厅稍微装模作样地来两句,你就觉得受到侮辱一样跑出来了。我可喜欢死你这个性了。其实吧……”她探身到白念耳边,轻笑道:“我老远就看见你在咖啡厅外盯着长夏看了,所以故意摆出一副女朋友的样子。你看,你是拉不下面子问一句我和他的关系的。”白念的手心不自觉攥紧。她闭了下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毫无必要的自尊心就是如此容易被拿捏。她在意徐长夏,在意到两年里心中都要长出一个黑洞。可是……在面对徐长夏时,她却不肯表现得那么没有自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尊严。“所以你死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你长夏的任何联系方式。我只会……”有意停顿几秒,许也静满意地咧出一抹笑,涂着极其艳丽口红的唇角一歪,“我只会添油加醋地在长夏耳边说几句,你跟现在的新男朋友很好。”“闭嘴。”清冷的声音打断许也静,一个身影站到许也静跟前,挡住了许也静的视线。许也静一愣,发现说话的是刚刚一直还算安静的沙迁。本来就暗的夜色里,男人的眸子只有利刃一样的冷意,许也静刚跟那个阴森的视线接触上就感觉到一股寒意爬上后背。直觉令她下意识就闭上了嘴,赶紧离开。白念却已经没力气理许也静了。她只觉得烦躁。后悔的感觉又一拥而上。怎么给她重来一次,她还是能把徐长夏搞丢?——命令接收完毕,已按照宿主意愿定位30分钟前。——脑海中,电子音又突兀地想起,白念的表情不禁一变。四周的场景再次虚化成倒影一样。——宿主白念,请确认回到30分钟前——有什么力量开始包裹着白念,她这次比上次镇定了不少:“确认。”说完,她的身影便被巨大的旋涡淹没。————————————————再睁开眼时,又是刚刚那个公交车站。“白念!”白念感觉到有什么人重重拉了她一把,她被拉得一个踉跄地跌回了人行道里面。疾驰的车辆呼啸而过,几乎从白念不到一尺的位置驶过。白念这一次不急不慢地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扫了眼沙迁离开的方向。刚刚救了她的沙迁又速度极快地抽身,没入人群中。真是个奇怪的人。也没有拉住沙迁的必要了,她还要去找徐长夏,道谢的事,等回家再说吧。她这一次轻车熟路地穿过斑马线,走到咖啡厅外面,徐长夏依然坐在里面。失而复得的感觉如此不真实,却又万分真实地摆在眼前。是不是她对徐长夏的执念太深了,才会有现在超乎常识的际遇?不管是什么原因,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经是万幸。白念带着庆幸和急促的脚步推开咖啡厅的门。一步步靠近那个人,白念咧出大大的笑:“嗨,好巧。”正在看书的徐长夏抬起头,干净透亮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她,好似半天没反应过来。“堵车,来晚了。你帮我点单了吗?”有节奏的高跟鞋声传来,打断了两人。许也静刚要坐下,白念已经抽开徐长夏对面的椅子,早许也静一步坐了下来。站着的许也静发出一声跟之前一样的怪叫:“白念?!”白念抬头,抿嘴冲面前的人笑:“也静也在?好巧。”许也静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白念,接而阴阳怪气地笑道:“白念,你这表情是干嘛呀?看见长夏有这么开心?”白念抿嘴,又笑:“对呀,很开心。”大概这答案完全不符合白念一贯的作风,许也静略微有些愣住了。与此同时,一边的徐长夏唇边微微抿起,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里的书。白念能感觉到许也静在抑制自己的暴怒,几秒后,高挑的女人欺近到白念的耳边,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早不是你的人了,你这下知道后悔了?”一再的攻击都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看着听到这样的话还保持微笑的白念,许也静眼底不禁蒙上层层意外、不解和烦躁的情绪。白念看着徐长夏,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周。”徐长夏笑笑,这笑容就像带着什么蛊惑力一般,令白念的心瞬间化开。许也静没耐性地踢了踢白念的椅子腿:“能麻烦让让吗?这是我的位置。”白念还未回话,却是徐长夏先开口:“也静你先回去吧。”顿了一下,许也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长夏!你今天可是答应我帮我看材料的!”似乎完全注意不到许也静越发发黑的脸,徐长夏还是保持着礼貌客气的笑:“那你把材料给我就可以回去了。”第4章 印象颠覆李知新从一脚踏进沙迁新住处的小区开始就深深地皱起了眉。作为一个标准的富二代,李知新只能用嫌弃来形容这个小区。绿化一般,安保一般,位置一般,规划也有点不科学,甚至连个电梯都没有。没有电梯的屋子是人能住的吗?而且沙迁为什么非得在楼梯房买五楼这么高?已经有好几年没爬过这么高的李知新在陪着沙迁一层一层往上爬时终于忍不住少爷脾气开始吐槽:“阿迁,你这是不是苦日子过惯了,忆苦思甜呢?你现在的条件,选这种地方做什么?”走在前面的沙迁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这里熟悉。”“熟悉个锤子,骗谁呢?!你这不刚搬来两个月吗?要挑熟悉的你不知道继续跟我住市中心?”两人正说着话,隔壁的门开了。从屋里出来的温故穿着睡衣,拎着一袋垃圾走出来。她没想到门口会有人,迈出屋子时差点撞上站她门口的李知新。李知新和温故两个人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安静的楼道里传来温故吃惊的呼声。“李知新?!!!”温故的惊呼中带着几分不难听出来的咬牙切齿。李知新一见温故,戒备地往后跳了一步,指着温故就嚎叫:“温故!!!你怎么在这里?”“要你管。”温故毫不客气地冲李知新翻了个白眼,拎着垃圾袋往楼道的垃圾桶走去。李知新龇牙盯着温故的背影,一副要把牙齿咬碎的模样。沙迁掏出钥匙开门,这时,几步之外的阶梯下传来了白念讲话的声音。“都说不用送上楼啦,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吧。”听起来是拒绝的话语,可白念的声音里却不难听出几分羞涩和喜悦。徐长夏温和的声音随之而来:“看你进门我就走。”白念轻笑的声音传来:“那你回去也注意安全。”徐长夏笑笑:“好。”沙迁开门的手滞了一下,没有回头。“诶,阿迁,等等我呀!”本还想跟温故说两句话的李知新见沙迁进屋就要关门的样子,连连跟着进了屋。“啪”的一声,沙迁家的大门关上了。————————————————白念和温故回家后,温故双手抱臂,一副调查的口吻:“和好了?”白念的唇边抿着止不住的笑,语气中几分是不好意思,几分是雀跃:“哪有那么快。就……遇到了,闲聊了些近况,互加了联系方式。”温故翻了个白眼,坐到沙发上:“成,就你这出息,估计也是栽徐长夏手里,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白念心情好得很,一点不在意好友的调侃。她放下包,松开扎起来的头发,缓步往自己房间走去:“我去换个睡衣。”她乐呵呵地进屋,关门,才往屋里走一步,心脏突然传来一阵不太明显的绞痛,呼吸也变得不顺畅。白念步伐不稳地走了两步,快速扶住墙以避免自己跌下去。怎么会突然身体不舒服?她迈着发虚的步子走到床边,整个人直接倒在床单上。手不自觉地放在心口,她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疼痛感说强不强,说弱不弱,令她觉得难受。吃疼的汗水爬上额头,又布满后背,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好像越来越痛……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应该让温故赶紧送她去医院?白念的气力已经不够隔着一扇门去叫外面开着很大音量看偶像剧的温故。她勉强掏出手机,想给温故发条信息。但她还没翻出温故的对话框,脑内的电子音又突然出声。——去医院也没用。——白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靠攥紧被子缓解着疼痛:“为什么?”——你痛是因为跨越时空的副作用,医院治不好。——白念本就疼得在床上轻微发抖,这答案让她更是莫明来气。就说世界上果然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突然得到这种可以反复重来的机会,她还以为自己走了什么好运,原来竟要伴着这种吃力的代价。她有气无力地半睁开眼:“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脑内的电子音依然平静、机械。——我是时空系统,可以根据宿主的意愿定位任何过去的时间点,今天你体验过了。——“不能穿未来?”——不能——好废物的时空系统。系统无语地停顿了一下。——就算你不说话,我这个废物系统也是能听到你心声的。——白念捂着发痛的心口,努力咬紧牙关抵御一阵阵袭来的疼痛:“那现在这状况,我会不会疼出什么病来?”——不会。疼只是因为你的身体在融入你本来不属于的时空,等完全融入新时空后就不会痛了,身体健康也不会受影响。——听到这个答案,白念松了口气:“所以要这样痛多久?”——根据你穿越的时间跨度和次数而定。你今天连续穿了两次,好在跨越时间也不长,症状应该不会超过5分钟。——如脑内的声音所言,几分钟之后,心脏的绞痛渐渐减退,最后如同消失一样抽离了白念的身体。仿佛终于活了过来,白念喘着气,调整呼吸地坐了起来:“所以我穿越的时间越远,这种副作用会越强?”——是。如果你穿越到十几年前,可能会直接痛死。——白念无奈地看了眼天花板,她才没那么无聊,没事穿去条件艰苦又没智能手机的时代干嘛?“说起来,我穿越过来,那原来这个时间点的我去哪里了?”——时空有修复的能力,你穿越过来,这个时间点的你会自动消失。————另外提醒你一点,你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体内有我,一旦被发现,我就会解除绑定,离开你体内。——白念叹了口气,此时她觉得这种要命的系统越快离开她越好。手机忽的“叮”了一声,白念打开屏幕,是徐长夏发来的短信。【念念,明天晚上有空吗?】因为疼痛而发白的脸色又开始染上红晕,白念咧着满脸的笑开始按屏幕按键。注意不能表现得太兴奋,当然,也不能表现得太冷淡。【有的。】微信表情不能太夸张,也不能没有表情。那就发一个默认的笑脸好了。正沉醉在重逢的喜悦中,白念端着手机等徐长夏的回复,可还没等到徐长夏的回复,却等到总经理秘书发来一份几百页的材料。【白念,谢总说这个非常急,你这周必须加班搞出来,看完写个报告给他。】白念有掀桌子的冲动。她刚跟徐长夏说有空就来了这种工作???认命地长叹一口气,白念只能掏出手机,极不情愿地又给徐长夏复了条信息。【长夏,不好意思,刚刚突然通知,明天要加班……】【没事,后天呢?】【后天……也要加班。】【那……你看看这周什么时候有空?我都可以。】【这周……可能都没空。】————————————————手机另一头,坐在电脑桌前的徐长夏拎起手机,他拧着眉,不禁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明明刚刚都答应他要出来,怎么立刻又拒绝了?每一天都没空……她是不想见他?还是什么原因?徐长夏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努力让自己的回复也平淡一点,不要过于显山露水:【好。那你有空再跟我说。】————————————————收到消息的白念不禁皱起了眉,以她对徐长夏的了解,徐长夏这绝对不是高兴的表现。想想也是,重逢后第一次邀约,她都答应了又立刻反悔,还说每天都没空这种话。要是换做她是徐长夏,她肯定也要不高兴。不要……才刚刚建立起新的联系,她这两年已经受够了失去的苦,绝对不能再把事情搞砸了。可是……总不可能不写报告吧?纠结间,电子音又响了起来。——宿主白念,不能告诉其他人这件事,你听清楚了吗?——白念回神,忽的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系统。她答非所问地抛出一个问题:“我穿越时能携带东西吗?比如u盘什么的?”——可以。你身上所有衣服、配饰以及衣服口袋里的东西都可以一起穿过去。——白念的眼睛不禁微微发亮。那她完全可以现在花几天时间看材料写报告,然后揣着写好报告的u盘穿回去,先跟徐长夏去约会,再把u盘里的报告扔去交差。系统打断了她的思想。——不是刚刚还在嫌弃穿越会疼?——好了伤疤忘了疼是白念的优良品质,而且回头想想,那疼痛程度跟她姨妈疼得最狠时差不多,又不伤身体,五分钟而已嘛,划算。系统有些无语。白念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跟徐长夏还没有稳定,目前这种可以重来的能力对她而言实在很重要。想想今天要是没有这个能力,她早就错过徐长夏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体内有系统。”虽然白念认为,就算她说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信。白念不疼了,精神瞬间便好了起来,人也活跃了。想着既然今后要跟体内的系统长期相处,多交谈交谈似乎很有必要:“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注意保护好自己。——听上去……有点像废话。——你一直是现在这具身体实施穿越,如果受到伤害也不能逆转。——白念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其中的意思:“意思就是说,假如我现在中枪,就算我穿越到中枪以前的时间点,也是拖着中枪的身体穿越过去的,这具身体不会跟着回溯到中枪前的健康状态是吧?”——正确。——白念又无奈地看了眼天花板来表示郁闷。真是好废物的一个系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那个……就算你不说话,我这个废物系统也是能听到你心声的。——————————————————白念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投资理财公司,公司人员不多,但因为起步发展得早,效益还算不错。这天,白念吃完午饭准备回办公桌趴一会儿,经过总经理办公室时,看见有几个同事凑成一团,在探究地往屋里面偷看什么。白念莫名道:“怎么了?”红姐作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指了指屋内:“总经理挖了小半年,上门请了好几次的那个金融顾问在里面。”白念也探头往里面看了眼。屋里坐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男人的谈吐谦和有礼,只是言辞间全是客套的拒绝。“谢总好意心领了,但跳槽的事就免了。”几个同事失望地瞥了瞥嘴,无奈地摇头,哎,看来还是成不了。白念听其他同事提起过里面的人,说是投资理财这行里,那个人这两年算得上很有名声,尤其是证券这一块。近两年股市动荡萧条,风险大,收益低,可这个人却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创造了一个在牛市都很难出现的收益率。按总经理的话说,要是能把这个人请来公司,公司的业绩能飙出一个大幅度的历史新高。可这小半年,总经理都把薪酬翻了三倍,那个人还是眼睛都不眨地拒绝。这时,总经理秘书从另一头跑来,停到白念跟前。“白念,看到你太好了!拜托帮我把茶送进去一下。刚刚保安说我给总经理停车的时候好像没停好,现在车上有刮痕,我要赶紧下去看下。”说完,张雅将手里端着的茶水递给白念,连说了好几次感谢,匆匆忙忙地下了楼。白念端着茶水,敲了下门,进到总经理办公室。与此同时,坐在沙发上穿西装的男人下意识侧过脸来。沙迁和白念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个人的瞳孔都微微放大。白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对沙迁的印象就是阴冷、暴戾,想着沙迁拽徐长夏时的动作,她怎么看都觉得他更像是街上的小混混,但沙迁竟然是总经理一直最想挖的金融顾问?白念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眼前穿着一身高定西服的男人怎么看都是个斯文人,他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都是文质彬彬,十分有修养的模样。白念好半天才意外道:“沙迁?”镜片下,男人狭长的双目出现了一些缺口,他怔怔地看着白念。白念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送茶水的,赶紧迈步进去,将茶水摆好在桌上。伸出放茶水的手忽的被沙迁拽住,白念迎上了男人神色极其复杂的目光。沙迁不可置信地盯着白念看:“你认识我?”第5章 保持距离看见沙迁这么吃惊的表情,白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第一次穿越时,她拽住救下自己的沙迁,问到了沙迁的名字。可她这次穿回去急着找徐长夏,没有管沙迁。如果从沙迁的角度来看,他救了她就走掉了,俩人都没说过话,她当然不应该知道他的名字。白念还记得系统昨天的警告,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体内有系统。那么……她应当尽量避免被人发现她存在反常表现。白念心虚地赔笑道:“您在行业里这么有名,我当然听过。”假的。她这工作,说得好听点是总经办助理,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打杂的。搞搞接待,跑跑政府机关单位,写写材料,偶尔在总经理秘书不在时顶顶总经理秘书的工作。她根本不是做投资业务的,哪里听过沙迁的名字。借口似乎蒙混过关。白念感觉到握在自己手腕的力道松开了,沙迁偏过头去,低声道:“不好意思。”谢总经理“哈哈”地笑了两声,端起茶杯抿了口:“沙迁呀,你看看,我天天念着想请你来公司任职,都已经弄得我公司上上下下,就连不做业务的小姑娘都听过你名字了。我的诚意可真是满到不能再满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微微反光的镜片下,沙迁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他的声音比刚刚还要客气礼貌几分:“谢总您对我的赏识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吧,您公司要是有关于证券方面的疑惑,来找我,我一定尽力解答,但入职这个……我自己单干惯了,怕是会不适应公司管理,到时候状态不够好,不能给您创造足够的价值,可不就对不起您开的这份报酬了。”总经理秘书张雅开着总经理的车去维修了,张雅不在时,总经理这边的工作向来由白念顶替。谢总跟沙迁聊着天,白念便在旁边添茶。总经理属于那种绝对不吃亏的人,入职的事谈不拢,他也不会白请沙迁喝茶,总得从中榨取一两点利用价值。下午的时候,谢总经理叫来了好几个在做证券业务的管理层同事,又是客套又是恭维地问了沙迁好些个复杂的投资问题。白念听不懂那些大盘,走向,操盘,预期,规避风险等各类的词汇,但勉强也看出来,沙迁似乎在这一块十分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和想法,才会让公司这些称得上业内精英的同事都渴望跟他交谈,以求在跟他交流的过程将他的技巧学到一二。一群人聊起来就没完,白念整个下午一直在旁边招待,再看表,早过了下班的时间,而这群人依然聊得起劲。白念惦记着自己还有一份几百页的文件没看,她还想早点回家早点写完报告来着,现下却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了。正郁闷着,屋里的人都起身,看起来终于要散了。白念亮着眼睛,高兴地进去敲门:“总经理,这边还需要我帮忙吗?要是没有我就……”话还没完,总经理就开口了:“哦,白念,你联系下公司车队,安排两辆车,再给l酒店打个电话订位,我们现在过去。”才看到下班曙光的白念顿时觉得人生黯淡无光。她郁闷地安排好吃饭的房间,联系司机,收拾好自己的包,又帮总经理提上公文包。把所有人都安排上车,准备出发时,坐在车里的总经理摇下车窗,问另一边正准备开自己车的沙迁。“沙迁,你知道l酒店怎么走吧?”沙迁不在意地按了下车钥匙,打开车门:“没去过,我等下导航。”“那边修路,导航不准的。”总经理转头吩咐白念,“白念,你去沙总的车上,给他指个路。”“哦,好的。”白念起身,下了公司的车。她迈步走到沙迁车子的副驾驶门边,白念拉了拉门,打不开。她疑惑地探身看车子里面,沙迁并没有解锁,也没有看她。垂下的刘海令白念看不见沙迁的表情,坐在车里的人安静了一会儿转头对谢总经理说:“就不麻烦谢总的助理了。”白念客气地笑笑:“不麻烦。”但车里的人显然并不买账,又转头跟谢总经理说:“我等下跟紧您的车,问题应该不大。”看沙迁坚持,总经理把白念叫了回去。坐回车上,白念疑惑地回头看跟在他们车后的沙迁。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沙迁看起来似乎有些排斥跟她接触?不然为什么他搬来隔壁这么久,她都没见过他?不然为什么昨天救了她又立刻离开?不然为什么此刻非得坚持不让她带路?不过这些疑惑,很快被白念肚子的饥饿感夺走了注意力。到酒店时,白念的肚子已经饿得直叫了。落座前,她去了个洗手间,待她回包间时,总经理刚好合上菜单,看来已经点完菜了。酒店有服务生服务,白念也可算能休息片刻。本来就饿,加之她向来爱吃,对于这顿五星级酒店餐厅的丰盛晚餐可谓十分期待,然而当一盘盘菜品端上来之后,白念彻底苦了脸。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l酒店的餐厅以海鲜闻名于c城。而她刚好……海鲜过敏。白念端着一碗米饭,愁眉苦脸地看着整桌菜。如果撇开桌上各式各样的海鲜,她能吃的就那么两三道菜,还都是她不喜欢吃的。无比艰难地就着青菜吃了两口,白念越加沮丧。一道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白念没注意到,只沉浸在自己作为一个吃货没东西可吃又饿得要命的悲苦情绪里。生气。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好想回家随便叫个接地气的湘菜外卖。比如她最爱吃的农家小炒肉、手撕包菜、蒸水蛋。“服务员。”沙迁突然招手叫了下服务生,“加菜。”不一会儿,菜单递到沙迁跟前。但他没打开菜单,只是直接吩咐服务员:“再加一份农家小炒肉,一份手撕包菜,一份蒸水蛋。”白念端着筷子的手僵在原处,她转头看沙迁,就差把眼睛珠子瞪出来。她刚刚想湘菜的时候说出声了吗?没有吧?那沙迁为什么搞得好像他能听到她刚刚心里想什么一样?之前温故说的话又窜上脑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有好几次我跟他搭话,话都还没说,他就知道我下一句要讲什么一样。跟会读心似的,有点可怕。】白念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这不是第一次了……沙迁上次不就帮她指出来了徐长夏的位置?这个人???他真的能听到她心里想什么吗?怎么可能?小炒肉这些全是特别普通的菜,谁点都不稀奇,对吧?一定是这样。等等,怎么可能不稀奇?对比下总经理点的那些山珍海味,也真亏得沙迁在这种档次的店能无视周遭诧异的目光,气定神闲地报出这么接地气的菜名。————————————————餐桌另一头,沙迁还在客气地应付着不断恭维他的人。饭局进行到后期,他意识到自己的频频走神。视线总是不受控制,总是明明移开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向了桌子某个角落。那个角落里,白念正端着米饭认真地享受着她的晚餐。看来加了几个菜后,她瞬间有了吃饭的热情。小孩子一样的拿筷子姿势,看起来很有胃口的吃相,带些微胖的小脸因为在咀嚼东西而显得鼓鼓的。沙迁看着看着不禁兀自笑了出来。但这笑容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秒,他想到什么,又收回了注视白念的视线。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沙迁好不容易跟谢总客套完,在停车场里道了别。酒店这边的停车场很大,沙迁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里面。插入钥匙,系好安全带,抬头看前方。几步之外,白念正提着谢总的公文包,忙前忙后地招呼谢总上车。很快,谢总的车开走了,留白念一个人站在路边。沙迁启动车子,从白念身边开过。他经过白念时刚好能听到白念跟其他同事的对话。“白念,你怎么回去?这么晚了,别坐公交,不安全。”“嗯,我知道,我打个车回去。”“那就好,路上注意安全。”“好。”车子经过白念,继续往前开去。小小的身影在后视镜里逐渐拉远。她能打到车吗?这个念头一出,沙迁就无奈又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眉心。他到底在瞎操心什么?五星级酒店门口,市中心,怎么可能不好打车?踩下油门,沙迁握住方向盘,没再看后面。————————————————白念一个人在路边等车。她跟同事告别的时候,沙迁的车正好从她面前驶过,超过她,往前开去。白念随意地看了眼沙迁的车,挺低调的车型,颜色上跟沙迁这个人一样,从头到尾都是黑的。这个人到底是多喜欢黑色?白念想到这里有点好笑。正笑着,白念视线前方那辆纯黑色的小车忽的停住了。白念奇怪地歪了歪头,没搞清楚沙迁忽然停车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