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头下来，打得孙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嘴里不舒服，张口一吐，就掉下来一颗牙。孙苗含含糊糊地说，“张巍快来帮我！”张巍立马加入战局。陈卓然从小是打着架长大的，没在怕的。见一个揍一个，一对二也没在怕的。不过他虽然没吃什么亏，也没落着什么好。来来回回，他脸上和身上也挂了彩。四年级一班在高年级教学楼的一楼，是出教学楼的必经之路。秦煜今天被老师留了一下，让作为班长的他帮着班主任做些事，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即使心里不太愿意，他也没表现出来，还是好好地完成了老师交代的工作。他还没走到四年一班，就听到了打架的声响。四年级不是早就下课了么？走近，才看到对门那个小屁孩，正在跟两个男孩干架，陈卓然还处于下风。秦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三个小男孩忙着打架，没看到他。好歹他跟陈卓然是邻居，他在考虑要不要去帮忙。结果他还没想好，就看见陈卓然就推开了身上的人，从地上窜了起来。挥起拳头就是一拳……哟，拳头还挺硬。这小子，还是这么暴躁。正当想着，就看见四年一班的班主任袁老师从走廊那头往这边走。秦煜跟袁老师说，“袁老师，你们班学生打起来了，两个人按着一个人揍。”他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几个人按着一个人揍，明显具有偏向。秦煜有他的偏向，袁老师也有袁老师的偏向。作为老师，偏向自然是成绩好的学生了。再加上，她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陈卓然一个人狠揍张巍。她连忙把陈卓然拉开。陈卓然这时才看见，站在袁老师身后的秦煜。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把“秦煜在这”和“袁老师在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秦煜告他状了。又是秦煜！他已经很久没去惹秦煜了，怎么秦煜还揪着他不放！秦煜距离陈卓然几米开外，对方充满敌意的目光，无法忽视。啧，还跟个炸毛动物一样。他也懒得在意这些闲事，反正有班主任管。他直接回家了。而这边，袁老师马上打电话，把几个孩子的家长叫来。陈卓然一直没回家，陈奶奶担心他，已经给陈国华打了电话了。他接到袁老师电话时，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了。很快，家长们都到齐了，弄清楚了打架的原因。张巍和孙苗说陈卓然爸妈要离婚，陈卓然就动手了。是陈卓然先动的手。奇怪的是，往往处理起纷争时，起因是经常被忽略的，大家的关注点都是，谁先动的手。许巍的爸不仅跟陈国华是同小区同公司的，还是陈国华的下属。他在家说的话，居然被儿子听了拿到学校来说，现在闹得这么大，还被陈国华知道了，这以后，还不知道陈国华会不会给他穿小鞋呢。目前这情况，他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孙苗家来的是他的妈妈。孙苗妈妈趁机耍泼，“我们家孙苗可以尖子生，现在被陈卓然打成这样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呢！”撒泼妇女。陈国华皱眉，他看着陈卓然脸上的伤，捞起衣服后手上和腿上也有伤。他说，“所以呢。”“赔钱！”陈国华，“我们家卓然也被打了。”孙苗他妈继续撒泼，“那是他活该，谁让他先动手的！”袁老师虽然喜欢成绩好的学生，但是更烦撒泼式的家长啊。她劝道，“孙苗家长不要激动，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陈国华看着孙苗的妈，“我现在揍你，也是你活该。”陈卓然怔怔地看着他爸，没想到这话居然是从他爸嘴巴里说出来的。他还以为，他爸会当着老师的面儿揍他。孙苗的妈气都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她指着陈国华，想骂街又鉴于老师在场，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不讲理的二流子！”陈国华面相其实蛮凶的，平时笑眯眯的时候不觉得，他板着脸的时候就特别吓人。他这话一说，袁老师心里也怵，但是在再怵也要有人解决问题啊。袁老师，“大家都别冲动……”许巍爸爸理亏，准备当个和事佬。他说，“孩子们都打人了，不如就……”孙苗妈妈，“不如？不如怎么样，不如算了？我跟你说，今天的事不可能算的！”陈国华，“那你说呢？”“让你儿子给我儿子道歉加赔钱！”陈国华慢悠悠地说，“袁老师你说呢？”袁老师说，“今天同学们都动手了，孩子们也都是轻伤，家长们带着孩子去处理伤吧。”孙苗的妈抢答，“那医药费谁出？”袁老师被她这状态弄得头疼，“自己出。”老师都发话了，碍于老师的面子，孙苗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牵着孩子走了，嘴里还不干净，骂骂咧咧的。但这事儿吧，还没算解决完。作者有话要说：小卓然：我没惹你你居然还来惹我？秦煜：都是误会。第7章陈国华在学校里的那一番作为，简直超出了陈卓然的想象。他没想到，他爸居然能这么酷。当着老师的面儿，把孙苗的妈给怼了，还给自己撑腰。连回家的步伐，都带着雀跃。很快就到家了，徐淑华居然也在家。陈卓然很奇怪，他已经很久没在家里看到他爸和他妈同时出现过了。今天是怎么了？还没等到从震惊中缓过来，就又来事了。陈国华一回家就换了一张面孔，帮陈卓然出头的那个慈父，俨然已经不再了。他抽下皮带，立刻往陈卓然身上招呼。他下手重，劲儿也没少使，陈卓然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打一下还不行，不解气，陈国华扬手，作势还要继续打。两个本质护犊手怎么可能让陈国华得逞呢，陈奶奶把陈卓然拉开，徐淑华拦着陈国华。徐淑华吼道，“你干嘛打孩子！”陈国华也来气，他在外面不打孩子，是为了给孩子还有自己留点面子。回家了就不一样了，动手自由，外人哪里看得着。今天陈卓然打人，哪怕是有理由的打人，他是实在是气着了。他跟徐淑华这几年都忙着事业，都是上升期，谁也不妥协，争吵变多，吵完谁也不先低头，最长的冷战有三个月。久而久之，问题不但没解决，往往还被无限放大。而孩子，就变成了导/火/线，一点就着。他跟徐淑华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妥协。而陈卓然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打架的问题请过家长了，要是两人稍微对家里上点心，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么。绝对不会。陈国华，“他打同学！我是他老子，怎么不能教训他了！”前因后果徐淑华已经知道了，她没想到，夫妻两个人的事，已经影响到了孩子在学校的生活。她心里是后悔的，但也不甘示弱，“他为什么打同学你不知道？你要是多回家，卓然同学会说那些话么，他会去打同学么！”“徐淑华！”陈国华调门也高了，“你也有脸说我？你他妈除了工作工作哪里还有家和孩子？”“陈国华你什么意思！孩子和家是我一个人的吗！你还有脸说我！”“我他妈在外面赚钱养家！”徐淑华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什么小情儿了……”陈卓然愣愣看着他们吵，他们在吵什么，他不懂。难道他爸妈真的要离婚了？他的心，沉到底了……陈奶奶叹气，儿子儿媳吵架，她是劝不动的。眼看着吵得快没边儿了，她只好带着孩子出门。结果下一秒，奶奶就敲开了秦炼家的门。对面吵架吵得那么凶，秦家就是想不知道都难。陈卓然被陈奶奶牵着站在秦家客厅，被秦家人看着，还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其中还有秦煜，他一阵窘迫，下意识地就想跑。他还不如回家呢。气氛有些尴尬，秦爸秦妈让秦炼带着陈卓然去了他的房间。关上门那一刻，陈卓然听到秦妈妈说，“唉，这次闹这么凶，不会是真的要离婚吧？”随即是陈奶奶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带着无奈，“不知道啊……”进屋过后，陈卓然问秦炼，“我爸妈会不会真的离婚？”这个问题太难了，秦炼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陈卓然趴在秦炼的小床上，兀自伤心。“那个……卓然……你喝可乐不？”陈卓然不动，连声回答都没有。秦炼还是去拿了。去厨房必须经过客厅，他刚走到客厅，秦妈妈就叫他过来。“我还要给卓然拿可乐呢。”秦妈妈说，“让你哥哥去，你过来。”秦妈妈是个贴心的女人，她嘱咐秦炼，“卓然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你呀，在卓然面前千万别乱说话……”于是，变成了秦煜拿了一罐可乐去了秦炼房里。他一开门，就看到这副景象。小炸毛背对着他倒在床边，身上裹着秦炼的小被子，只把小脑袋露在外面，软软的样子人畜无害。跟下午放学的时候，仿佛是两种小动物。之前还是好斗的小狮子，现在就变成了温顺小奶猫。想顺一顺猫毛。秦煜只是这么想，结果下一秒，他就上手了。陈卓然正心烦，他回头想吼秦炼，结果看到秦煜在摸自己的头？他起身就是一脚，踢在了秦煜的小腿上。“别碰我！”就碰，怎么了。秦煜不仅要碰，还要往人身上插刀子。“陈卓然，”秦煜向来最会捏别人的痛处，“你这样子，怪不得你爸妈要离婚了。”陈卓然被这句话彻底惹毛了，他把秦煜扑在地上，作势就要动手。秦炼的房间小，床是榻榻米样式的，周围铺了一层绒绒的地毯。秦煜被他撞在地上，也不疼。他反应很快，陈卓然扑上来后，他顺势掉了个儿，变成了他在上，陈卓然在下的局面。陈卓然被他压在地上，手脚都被制住了，不能动。秦煜，“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后来秦炼进屋，两人才散开。老子和秦煜不共戴天！陈卓然如是想。*奇怪的是，那天陈国华和徐淑仪吵过之后，就再也没吵架了。不吵了，不闹了，下班都早早地回家，不出差也不夜不归宿，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陈卓然身上。父母恩爱不闹离婚，应该是件好事。但是陈卓然却觉得，自己的生活，更惨了。他被盯得太严了。爸妈吵架闹离婚是不行，但是他更不想失去自由的生活啊！陈国华和徐淑华突然给陈卓然报了许多兴趣班试听课。要是有兴趣的话，就继续上，没兴趣的就算了。但是有一门课，是硬性要求的，必须去上。就是绘画课。理由就是，陈卓然脾气太暴躁了，画画有利于提高专注力和收敛脾气。陈卓然的时间被排的是满满当当，他爸每天蹲点接送，他也不敢跑，只能老老实实地上课。但是上有政策，他也有对策。放假没时间玩，那就上课玩嘛。漫画放到上课看，补习班要交的作业也在上课就完成了，回家趁着爸妈还没回来，先看会儿电视。等他们回来后，再做做样子写写作业。当然，他也不会做什么作业，经常都是抄秦炼的。这么混了一年多，陈卓然和秦炼的在班上的位置是越拉越远了。他的成绩越来越差，除了画画好点，从素描学到了水彩，其他的都是一团糟。从在倒数前五中徘徊，变成了稳定的倒数第一。眼看到了六年级了。小学六年级是个坎儿啊，六年级时不努力那就考不上个好初中，考不上好初中那么就考不上个好高中，考不上个好高中那就和好大学绝缘了。家长抓孩子学习，那得死命抓呀。陈卓然长期稳坐班上了倒数第一的宝座，陈国华和徐淑华急得呀。连绘画班都停了，给陈卓然报了很多补习班。就连非周末的下课时间都被排得满了，陈卓然枯了。这天晚饭后，他惯例去了秦炼家。他其实是很反感去秦炼家的，但是为了抄作业，不得不去。他捧着作业，跟秦爸秦妈打了招呼后，驾轻就熟地去了秦炼的房间。开门后，秦煜也在。平时秦煜是在他自己房间的。空气有那么一瞬间凝固。自从秦煜升了初中后，陈卓然就很少看到他了。他和秦煜的时间对不上，除了两家必要的交集，其他时间，他也很少碰到秦煜。陈卓然单方面讨厌秦煜，秦炼是知道的。秦煜说话是很气人的，他也是知道的。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他当和事佬了，他赶紧出来打圆场，“老师今天讲的题太深了，我不懂，我让我哥给我讲讲。”上了初二后，秦煜的身高开始疯长，本来没比陈卓然高多少的，现在他快窜到一米七五了，而陈卓然还在一米六打转。秦煜站在他旁边，压迫感很明显。陈卓然什么都么说，关了门。他这两年是被生活真的被磨了没脾气，兴许也是很久没看到秦煜，他的样子变了些，跟记忆中那个样子有了区别，没有原先那么面目可憎。再加上，他是来抄作业的，没那么多讲究。抄完就走，没那么大仇。他坐在地毯上，把带来的作业摊在榻榻米上。看到他们讲的是数学，就问秦炼，“英语和语文你写完了么？”秦炼，“写完了。”把几张卷子递给他。又说，“你改几个答案。”陈卓然拿过卷子，“知道。”长期抄作业，这点数还是有的。“秦炼，”秦煜说，“你们一直都这样？”“对啊。”这怎么了嘛。秦煜放下笔，身子向后倾，靠着椅背。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呈现出少年的轮廓。虽然只有两岁的差距，陈卓然和秦炼身上就还带着一股小孩的稚气，而他已经长成了少年人。他眼珠子黑，看着人的时候像是看进了心里，板着脸的感觉很凶，要是做了什么不好事，面对他就很心虚。这一点秦炼很能体会。“秦炼，你居然给他抄作业。”让人害怕的陈述句。秦煜上了初中后，其实就很少刻意刁难秦炼了。没必要，年龄增长，视野也拓开了些，没必要揪着一些小问题不放。还有就是忙的，初中后科目增多，秦煜虽然还是保持常年第一，但也没了小学那么多闲时间。陈卓然看秦煜，又恢复了曾经看仇敌的眼神。秦炼品着这句话的味儿，不对。他赔着笑脸，“卓然不会嘛，不交作业的话，又会被老师罚站的。”陈卓然这几年身高再变，其他的根本没怎么变。脸还是那副样子，圆圆的，很好捏的样子。秦煜取下眼镜，他也不看秦炼，而是看陈卓然，直直地对上小炸毛的眼睛。他说，“他交不上作业，管你什么事？”陈卓然一听这话，蹭就站起来了。几乎是一瞬间，那种恨不得撕了秦煜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凶得很，一只逞凶斗狠张牙舞爪的小兽。秦煜转向秦炼，“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拿作业给他抄，后果你知道的。”秦炼一脸苦哈哈的，试图说几句软话，“哥哥……”秦煜不理。秦炼只好磨磨蹭蹭到了陈卓然面前，把自己的作业拿了回来。陈卓然自尊心很强，被这么对待后，他继续呆着也没意思，转身回了家。回家后，他想起秦煜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你凭什么这么看我！第8章陈卓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从那天之后，居然把学习当一回事了，上课不看漫画不睡觉了，补习班也老老实实地去上。他就不信了嘿，秦煜那种两面派的腹黑王八蛋能学会的东西，到他这里就学不了了？他可不认这个死理。幸好的是，六年级上学期才刚刚开始。不幸的是，他试着认真学习一星期，他发现自己，听不懂，完全听不懂。于是，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光靠着他自己，是学不懂的。他应该找个人帮他。由于不想看到秦煜，他决定，不去找秦炼帮忙。那该找谁呢？陈卓然想了想他的好友圈，除了秦炼之外，好像没谁了。等等，还有一个人！他怎么就忘了呢，还有李妍妍呢！李妍妍就是那个小哭包，经常跟着陈卓然后面转的娇气包。曾经幼儿园里的小伙伴，赵月明转学了，其他男生因为张巍的关系，都渐渐跟他和秦炼疏远了。他又不能去找秦炼，于是，只剩下小哭包这么一个选择了。李妍妍不像他和秦炼，一直都是一个班。三年级分班的时候，她就不和陈卓然在一个班了。曾经的玩伴，也变成了碰面只打个招呼变转身离开的点头之交。现在，要去求李妍妍帮他复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陈卓然心里拿不准。但是拿不准也要去啊，他就给秦煜看看，他要是能好好学习的话，也是可以的。以前他成绩不好，只是因为他不想而已。他秦煜，是个什么东西，他绝对要让秦煜另眼相看。陈卓然放学后，就去二班外面的走廊等着了。看到人出来后，他打招呼，“李妍妍。”女生比男生长得快，李妍妍跟几个女生一起出教室的。陈卓然简单一扫，这几个女生居然都跟自己差不多高。陈卓然看现在李妍妍，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女孩儿嘛，长得娇滴滴的，好像还是那个稍微逗一逗就会哭出来的小娇气包。李妍妍跟几个女生说了几句话，就朝着陈卓然走过来，她脸上带着笑意，“陈卓然，找我干嘛？”陈卓然看着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他找了个借口，“我请你喝奶茶吧？”“好啊！”李妍妍倒是不客气。买了奶茶后，陈卓然还是不说话。陈卓然走在前面，李妍妍稍微走在后面一点。他想，要不下次再说？多请她喝两次奶茶，混熟了之后，就好说话了。两人一路无话，眼看就到小区门口了。李妍妍手上的奶茶也喝完了。还是李妍妍先开口，“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呢！”陈卓然脸皮薄，从来没有求过人。即使李妍妍都问了，他还是拉不下脸。“没事……”有事两个字都写他脸上了，他还不承认。李妍妍笑了，“你要是现在不说，就别说了吧。”陈卓然说，“我……”憋了半天还没憋出来，脸倒是先憋红了。李妍妍催他，“快点说，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呢。”陈卓然一咬牙，“你能帮我补课么？”眼前的陈卓然，是李妍妍从来没有看过的样子。陈卓然从小到大，都是很强势的，不管是跟别人打架，还是保护女生，他都是从来不示弱的。李妍妍从来没看过他这样，一时间觉得有些新鲜，原来小霸王，还有害羞的一面。李妍妍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你不是在上补习班么？”她爸妈还说，要不要给她也报一个，她直接拒绝了。她成绩好，爸妈也就不说什么了。陈卓然脸上更红了，“我听不懂。”他这个六年级一班的倒数第一，是实打实的，没有掺一丁点儿水。听不懂不是谦虚，是对自己实事求是的评价。少年跟自己差不多高。圆圆的眼睛润润的，无害的眼神清澈透亮。他背着光，脸上的细绒毛都能看见，脸一红，像是夏天当季的桃子，又嫩又鲜。连带着李妍妍的脸，都微微发烫，蔓延到了耳朵根。李妍妍几乎是下意识就答应，“好啊。”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陈卓然倒是一愣，他本来以为，像李妍妍这样的优等生，是没那么容易同意的。李妍妍看他不说话，就笑他，“答应你了还不乐意？”“没有没有……”陈卓然又补充，“我是高兴的。”补习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两人到了李妍妍家楼下，李妍妍上楼去了，让陈卓然等等他。李妍妍家，跟陈卓然家，虽说都是一个小区吧，但是不顺路，要回家的话，完全是两个方向。平时他根本不会走到这边来。她家旁边，就是停自行车的地方。结果，他碰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秦煜推着自行车，从他前面的路走过。秦煜在看他。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打招呼。陈卓然把脸撇一边，故意不看他。秦煜见他这样，直接去停车了。他走后，李妍妍就下楼了，手上还提着两个大纸袋。整整十几本的笔记本。李妍妍说，“这些都是我四年级和五年级的笔记。”跟陈卓然聊了一会儿后，大概知道他跟不上的原因了。之前的课就一直缺着，要先从缺的部分的开始。陈卓然说“谢谢”，然后就带着满满当当的笔记本回家了。好巧不巧地，在电梯里，又碰到秦煜了。秦煜站在电梯里面，按着开门键，电梯里外只有他和陈卓然，他在等谁显而易见。但陈卓然就是不进来。他只好说，“进来。”陈卓然倔强道，“不，我等下一班。”秦煜笑了，“你怕？”这个笑成功挑衅陈卓然。我会怕你这个两面派？他提着两个纸袋，进了电梯。电梯直上十七楼。秦煜低头一看，陈卓然提着的袋子，装着不少的笔记本，最上面那本写着“四年级（上）数学”。原来是去借笔记了。那个女生叫李妍妍是吧。听说她的成绩倒是蛮好的，经常是年级第一名，比秦炼好太多了。小炸毛自尊心真强。自从上次过后，他已经很久没来家里了。原来是想着办法提高成绩去了。倒不是不可救药。电梯的数字不断往上，秦煜悠悠开口，“你基础太差，应该先从课本入手。别人的笔记，你不一定看得懂。”陈卓然眼皮一跳，依旧是充满敌意的，“要你管！”电梯刚好到了十七楼，两人一先一后先出了电梯，各自去了自家门口。陈卓然抱着两袋子笔记，还在掏钥匙，对面的门却先开了。秦煜进门之前，甩下一句，“我是管不着，不过是作为第一名的忠告而已。”气得陈卓然想把笔记甩他脸上。但是他克制住了，秦煜现在有优越的身高优势，他是打不过他的。等陈卓然回家翻开李妍妍的笔记，像是为了验证秦煜的话似的，陈卓然看不懂。他没想那么多，觉着应该本人亲自给他讲解，就容易理解了。第二天，放学后。李妍妍留下来帮陈卓然补课。整整一个小时，陈卓然一道题都没听懂。李妍妍讲题三大金句，分别是“这公式书上有”、“按照书上的套”、“你这样……这样……再这样，答案就出来了嘛”。跟补习班的老师，是一样一样的。一星期之后，陈卓然没去找李妍妍了。后来李妍妍问他为什么不去找她了，他只说找了秦炼，同一个班的比较方便。李妍妍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要是需要她帮忙的话，可以随时开口的。陈卓然打脸秦煜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没几天，他又恢复原状了。对学习的热情满满，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眼看已经到了十一月，秋风都染上了凉意。陈卓然睡了一觉后，被风一吹，觉得更冷了。尤其是得知自己其中考试还是倒数第一时，连心都凉了。他想，要不补习班还是不去了吧。反正听不懂，又浪费钱，还不如多买点质量好的颜料呢。班上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一大半了。秦炼叫陈卓然，“卓然，走了。”陈卓然一惊，“你还没走么？”这大半个月他都没跟秦炼一起回家，有时候是因为约了李妍妍，有时候是要去补习班。秦炼冲他爽朗一笑，“我等你啊。”秦炼这学期长高了些，还是圆滚滚的，圆得没有原来明显了。脸出了些轮廓，仔细看跟秦煜还有像的，但是远没有秦煜那么阴阳怪气。陈卓然心情好了很多。“走吧。”路上，秦炼问陈卓然，“你为什么不找我给你补课？你想想，我知道你学得是个啥样子，我们还住得近，多方便……你偏偏要去找李妍妍……”陈卓然，“因为你哥在啊……”上次被秦煜戳了心，他是再也不想去秦炼家了。“你是不是傻！”陈卓然，“我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秦炼赶紧捂着嘴，“我说错了嘛！”他又接着说，“但是你傻是真的傻！”“你……死馒头！”秦炼不干了，“哎哎哎！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多少年了都，还记得这个破外号呢！”他接着说，“你别打岔，我要说正经事呢！”陈卓然也不岔了，“你说。”“你想啊，”秦炼脸上的得意止都止不住，“我哥在我家，但是我们可以去你家学习啊！”“是哦！”陈卓然一脸雀跃，“我怎么没想到呢！”陈卓然一拍秦炼肩膀，“行啊你！成绩变好了，连脑子都好使了。”秦炼挑眉，“那可不。”陈卓然，“那你今天吃了晚饭后就过来？算了算了，你直接来我家吃吧。”两人直接去了陈卓然家。陈卓然扔下书包，去跟奶奶说，“今天秦炼要在我们吃饭。”陈奶奶笑眯眯地说，“晓得啦。”然后他才去客厅问秦炼，“你不给你家里说一声？”秦炼躺在沙发上，摆摆手，小手肉头足，一晃一晃的。“不用，他们知道。”“知道？”这不是刚才才说好的么，怎么就知道了？“哦！”秦炼有些心虚地解释，“他们知道来找我。”陈卓然笑他，“书呆子。你还是先回家说一声吧。”现在这个时间点，秦煜应该已经回家了。秦炼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只好回家一趟，秦煜果然已经在家了。秦煜也是刚到家，还没开始写作业。见秦炼回来了，就问他，“你跟陈卓然说好了么？”其实让秦炼帮陈卓然复习的主意是秦煜出的，不过由秦煜自己去说，那个小炸毛肯定不会同意的。于是，他就将小考要考的知识点整理出来，让秦炼去给陈卓然讲。秦煜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帮陈卓然。学习上的事情，他太懂了，对怎么拿分数了如指掌。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但是为什么要帮陈卓然呢，大概是因为他的倔强？最后一名还跟头倔驴一样，勇气可嘉。秦炼，“说好了。”秦煜摆摆手，“去吧。”动作跟逗狗一样。又想起来，“你不懂的就不要跟他乱讲，回来问我。”“知道了，”秦炼又问他，“不过，哥。你不是很讨厌卓然么，为什么还要帮他？”他哥说要帮陈卓然复习的时候，他都震惊了。秦煜皱眉，“有么？”他怎么不知道？陈卓然讨厌自己，他是知道的，几乎每一次见面，他就能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受到小屁孩的敌意。他有想过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小屁孩了，结果他什么都没想到。能想起的只有一次，就是不要他抄作业。小屁孩真小气啊，连这个都要记仇。